王政時代的末路

  古代中國奉行「傳子不傳賢」的繼位方式，羅馬人奉行「傳賢不傳子」，他們往往會出於長遠利益考慮，選擇有才德者而不是兒子為繼承人。比如第五任國王塔克文，他並沒有把王位傳給他的兒子，而是傳給了他的女婿——德才兼備的塞爾維烏斯，塞爾維烏斯繼位後的表現沒有辜負他的期望。不過，塞爾維烏斯的女婿小塔克文並不具備賢德，他為了得到權力可以不擇手段。

  塞爾維烏斯有兩個女兒，一個爭強好勝、驕橫殘忍，另一個溫柔嫻靜。先王塔克文有兩個孫子，性情也截然相反，一個脾氣暴烈、野心勃勃，另一個穩重敦厚。塞爾維烏斯希望他們四個人的性情能夠中和一下，再視情況決定將來到底推舉哪一個女婿來繼承王位，於是按照自己的意願讓性情截然相反的兩對表兄妹結成了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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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事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或者說他根本就不善於識人。他不僅沒有認清小女婿的真面目，也低估了大女兒的狠毒。大公主圖利亞雖然按照父親的意願嫁給了她那穩重敦厚的表哥，但是她根本就看不起自己的丈夫，覺得他是一個懦夫，不可能給她帶來好運，而自己的妹夫——盧基烏斯·塔克文·蘇佩布，後世稱之為小塔克文——則截然相反。她覺得，妹夫跟她性格相似、志趣相投，兩個人在一起一定非常快樂，就主動勾引起他來。而小塔克文無疑也有同感，一有機會就和自己的大姨子廝混。

  後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性情敦厚的大女婿和小公主竟然先後去世。圖利亞成了寡婦，小塔克文則成了鰥夫，於是他們毫無顧忌地走到了一起。經過長年累月的忙碌，塞爾維烏斯逐漸衰老，難以掩飾疲憊之態，如今突然失去兩個至親的人，一時傷心欲絕，他沒有也不想追究兩個親人的死因，但是從此日漸消沉。對於大女兒和小女婿的結合，他既沒有表示贊成，也沒有提出反對意見，只當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可即便到了這一步，圖利亞和小塔克文也依然無法安心地享樂。他們很清楚，雖然這時的塞爾維烏斯已經步入垂暮之年，但是在羅馬，王位是終身的，繼承人由眾人推舉產生，只要老國王一直活著，他就一直都是國王，如果他不願意推舉小塔克文為王位繼承人，而是有意推舉其他人，那麼即便是國王的女婿，也不一定有機會成為下一任國王。這一點對爭強好勝的圖利亞來說顯然是不能忍受的，因此她經常用言語刺激和挑唆小塔克文，希望他能夠主動採取行動，奪取王位。

  小塔克文原本就野心勃勃，如今有了妻子的慫恿，立刻進行了周密的謀劃。他首先收買了在羅馬定居的伊特魯里亞人，然後成功地贏得了元老院中那些對塞爾維烏斯不滿的新興貴族的支持。

  在一切準備妥當之後，小塔克文就帶著全副武裝的士兵闖進元老院，在眾議員面前詆毀老國王塞爾維烏斯，說他是一個來歷不明的人，由他來治理羅馬顯然是對全體羅馬人的侮辱。雖然議員們都不贊同這種說法，但是他們也沒有把小塔克文趕出去，有的是因為勢單力薄，有的則根本就沒打算這麼做。

  年邁的塞爾維烏斯聞訊，迅速趕到元老院，卻被小塔克文當眾殺害。隨後，小塔克文既沒有得到元老院的同意，也沒有經過森都里亞大會的選舉，就擅自登上了王位。即位之後，他依舊無視元老院和森都里亞大會，而且濫用私刑。人們見他不僅獨斷專行，從未把別人放在眼裡，而且多疑善妒、傲慢跋扈、驕奢淫逸，背地裡都叫他「傲慢王」。

  獨裁統治使小塔克文一點點地失去民心，他自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為了緩解內心的不安，贏得民眾的支持，他在外交上下了一番功夫。他與伊特魯里亞人加強了聯繫，甚至強行與對方結盟，使伊特魯里亞文化對羅馬的影響達到了頂點……

  值得一提的是，由於連續3任國王都是伊特魯里亞人，因此有人甚至認為，在第五至第七任國王當政期間，羅馬實際上是由伊特魯里亞人統治的。這一點引起了其他部族的不滿。不過，此後不久，伊特魯里亞人就開始走向衰敗。這好像一個凶兆，預示著小塔克文也必將像其他的伊特魯里亞人一樣退出歷史舞台。

  由於在政治上缺乏靈活性，小塔克文採取了各種方式來消滅那些不支持他的貴族，對平民階級則繼續保持高壓政策。他給平民階級攤派了繁重的勞役，還經常派特務到處打探消息，殘害反對他的人，以防止他們造反。

  小塔克文對國內民眾的壓制和對外族的強行掠奪，使得他內外樹敵，激起了包括他的親戚在內的幾乎所有人的反抗，人們紛紛密謀，想要推翻他。在他當政的第25個年頭，即公元前509年的一天，一件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的事就像一根點燃的火柴一樣，終於引爆了人們的憤怒和不滿，使得貴族們聯合起來廢黜了他。

  這件事是由小塔克文的兒子塞克斯圖斯·塔克文引起的。塞克斯圖斯是一個好色之徒，他看上了他的親戚科拉提努斯的妻子魯克蕾蒂亞，只是一直沒有機會得手。此後不久，碰巧科拉提努斯隨軍出征，塞克斯圖斯就隻身去他家做客，打算找機會下手。科拉提努斯一家不知就裡，只當他的到訪是親戚間正常的往來，熱情地接待了他，當晚還安排他在客房休息。

  等到夜深人靜時，早就急不可耐的塞克斯圖斯悄悄地走出客房，溜進魯克蕾蒂亞的房間，把她從沉睡中驚醒。聽見塞克斯圖斯那低低的淫笑聲，美麗、純潔、善良的魯克蕾蒂亞連忙開口呼救。塞克斯圖斯塞住她的嘴巴，抽出短劍威脅並強姦了她，然後匆匆離去。

  魯克蕾蒂亞不甘受辱，她坐在床上傷心地抽泣了一會兒，然後走到書桌前，分別給她的父親盧克萊修和丈夫科拉提努斯寫了一封信，請他們帶上可信之人，迅速回家商議要事。很快，盧克萊修就帶著自己的親信瓦萊里烏斯趕回了家。隨後，科拉提努斯也帶著自己的朋友尤尼烏斯·布魯特斯回來了。魯克蕾蒂亞向他們4個人訴說了自己被侵犯的經過，隨後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短劍，猛地刺向了自己的胸口，她身邊的4個男人迅速伸手阻止她，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在奄奄一息之際，她要求在場的所有男人發誓為她報仇。

  看著她那永遠不可能再睜開的雙眼，盧克萊修和科拉提努斯再也忍耐不下去了。他們把魯克蕾蒂亞的遺體放在羅馬廣場的演講台上，向人們講述了事情的經過。人們得知此事，紛紛指責國王一家的蠻橫無理。布魯特斯大聲地對市民說：「我們絕不能再讓純潔、善良的女人受到這樣的傷害……把塔克文一家全都趕出羅馬！」他的演講勾起了羅馬人民的回憶，引爆了他們長期以來埋藏在心底的對小塔克文的不滿。他們大聲贊同布魯特斯的提議，並且積極響應他的號召，參加了由他組織的部隊。

  布魯特斯其實並不是人名，而是「傻瓜」的意思，它的由來要從布魯特斯背負的國讎家恨說起。

  布魯特斯原名叫盧基烏斯·尤尼烏斯，是第六任國王塞爾維烏斯之子，當初小塔克文殘忍地殺害他們一家時，他因為年幼而倖免於難。隨著時光的流逝，他逐漸長大，在得知小塔克文殺害了自己的父親和哥哥們的那一刻，他就下定決心要報仇雪恨。為了積蓄力量，也為了打消小塔克文對他的疑心，他一直隱忍不發，假裝成傻子，因此得名。

  雖然外人都認為布魯特斯是傻子，但這只不過是假象。他畢竟是先王的後代，所以有機會接近權力中心，而他本人也足夠冷靜、睿智，時刻都在觀察時局。他認為，集權統治已經不適合越來越強大的羅馬。

  在得知小塔克文那好色的兒子強姦了貴族婦女這件事之後，他認為時機已經成熟，立刻撕去傻子的偽裝，揭露了小塔克文夫婦弒父篡位、殘害人民的罪行，號召人們推翻小塔克文的獨裁統治。

  在外征戰的小塔克文得到消息，迅速帶領部隊趕回羅馬城，到了城下才發現城門緊閉，他已經被羅馬人民逐出了羅馬。小塔克文無奈，只好帶著兩個兒子和追隨自己的士兵投奔了伊特魯里亞人，準備伺機東山再起。王后圖利亞早已逃離羅馬城，不知所終。至於惹禍的塞克斯圖斯，則在逃亡途中被曾經受他欺壓的人殺死了。殘暴而又傲慢的小塔克文，就這樣結束了他的政治生涯。

  從建立羅馬城的第一代國王羅穆路斯到小塔克文倒台， 延續了244年的王政時代結束了。雖然這種國王一個人集眾多權力於一身的統治方式相對來說比較落後，但幸運的是，前後7位國王的統治總體來說還是比較穩定的，而且此時的羅馬尚處於幼兒期，需要國王這樣的監護人來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