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勢軍功簿

2024-10-11 06:22:06 作者: [日]吉川英治

  原野里到處飄著燒稻殼的煙氣和煮飯的香味。經過昨夜的激戰,織田軍在天亮時終於攻下了這個部落,此時大部隊已轉移到此地。

  遠處,火紅的桃園依稀可見,很多傷兵正在那裡休息。他們痛苦地呻吟著,精神也幾近崩潰。

  「敵人竟然偷襲我們!」

  「我要重上戰場!」

  「這麼點小傷,算不了什麼!我要再跟他們較量一次!」傷兵們仰望著藍天,憤憤不平地哀嘆著。

  這些傷兵不過幾十人,他們渾身血污,在地上橫躺豎臥。有些重傷員身體無法動彈,只能通過咒罵、怒吼來發泄胸中的怨恨與屈辱。

  在桃園邊上有一個農莊,房屋的大半已被大火燒毀,在井邊還躺著一具燒焦的母牛屍體,小牛那悽慘的叫聲不斷傳入人們耳中。突然,一名將官從農莊旁的營帳中走了出來。

  「吵死人了!喂!快去把這畜生處理掉!」

  聽到命令,一名足輕立刻用槍桿朝小牛的屁股打了兩下,小牛便朝著油菜田跑去。誰知,它在越過田埂時,突然掉進了小河裡,於是再次哀鳴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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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在營帳外站崗的士兵看到此景,不禁大笑起來。突然,他又立刻忍住笑,豎起耳朵聽著帳子裡的動靜。

  在這被盾牌、衛兵層層環繞的軍帳里,剛進行過一場激烈的爭論。天亮時,各路將領才趕到此地,對於今後的作戰計劃他們存在不同意見,而且互不相讓。

  瀧川一益手握桑名、蟹江二城的兵力,而且最早與伊勢方面擺開戰事,作為軍中主帥,他具有最終決定權。然而,此時的他卻態度曖昧,並不表明自己的想法。

  爭論在二十多天前就開始了,起因是對於今後的作戰方案,各路援軍將領間存在著不同意見。

  有人認為:「應先攻打伊勢南部,後攻高岡城。」還有人認為:「只有先攻占作為敵方堡壘的高岡城,才能成功攻取整個伊勢。」

  支持第一種想法的人有熱田的加藤圖書、愛知郡的飯尾隱岐寺、岐阜城的物頭早川大膳·筱田右近,以及從春日井郡馳援而來的下方左近將監等人。

  然而,另一些人則認為:「先攻易攻之地,再攻難攻之地——實非遠征軍之理想戰術。伊勢北部地勢陡峭,如果能順利攻占高岡城,敵軍就失去了依傍,其餘的北畠軍只得四散瓦解。此戰法的優勢顯而易見。」

  有此想法的人正是木下藤吉郎,他剛於四五天前加入到戰事中。

  雖然他最晚加入戰鬥,可在闡述自己的主張時卻表現得最為強硬,因此也刺傷了一些將領的自尊。

  飯尾隱岐、下方左近將監等一些老將聽聞藤吉郎的戰術後,不免笑他年輕氣盛、思慮不周。他們說:「沒想到素以智謀聞名的木下大人竟會提出如此戰法!高岡城有北畠家第一猛將山路彈正駐守,那裡兵強馬壯、地勢險要,攻取高岡城並非易事。如果我們以全軍之力攻打這座城池,時間一長,神戶、一色的敵軍就可能從後方斬斷歸路,到時我們就會腹背受敵。」

  「不然。我覺得木下大人的想法非常正確。」此時,有個人站出來支持藤吉郎。

  此人正是池田勝三郎信輝。

  在他身後還站著兩三個將官,明智光秀也在列。不過,作為一個首次出征的新兵,同時還只是一個騎兵隊隊長的他並沒有資格發表任何意見。此時,他只是作為池田軍隊的一個將官,默默地站在主帥身後。

  現在,軍中的最大問題就是意見不統一。毫無疑問,主帥的最終選定將關係到全軍將士的生死。

  瀧川一益是個思慮周全的人,他決定詢問一下信長的意見。

  如果派快馬趕往岐阜城,也用不了幾天時間。無論攻打高岡城,還是進攻伊勢南部,大軍都必須先掃滅附近的敵軍。所以,瀧川一益可以一邊作戰一邊等待信長的回信。

  「在得到信長公的回覆之前,我要再考慮一下。」就這樣,一益以一種模稜兩可的態度暫時平息了爭論。

  隨後,他立即派數匹快馬趕往岐阜城。

  然而就在當晚,一度被擊潰的敵軍趁著夜色,利用有利地勢發動了奇襲。瀧川一益的主力軍遭受重創,不得不後撤兩里。

  而且,飯尾、加藤、下方所率領的織田軍也被敵軍衝散,下落不明。天亮之後,人們清點人數後發現死傷者不計其數。此役也使得己方花費七天時間才形成的有利陣形毀於一旦。

  「木下、池田所部怎麼不見蹤影?不會全軍覆沒了吧?」被一片頹敗氣氛籠罩的織田軍內部,不時傳出此種議論。

  一益聽聞後,異常吃驚,正要派人去調查時,飯尾隱岐和下方左近將監派來的信使突然來到帳中。

  信使說:「昨夜,木下、池田所部於亂軍中,衝破敵方右翼,深入北部地區。我等以為,他們會攻打高岡城而不再等待君命。主帥大人,我們該怎麼做?」

  一益見事已至此,只得說道:「既然如此,就委任他們二人為先鋒,我們隨後進兵。不然,別人會說我們見死不救。」

  儘管有些將領心中不滿,但此時也只得按照木下、池田所提出的方案辦了。就這樣,織田軍於當天下午開拔了。

  當他們趕到距高岡城還有四五里的地方時,只見城池方向濃煙滾滾,整個天空都被染黑了。

  「那裡在進行會戰嗎?怎麼起這麼大的火!」

  於是,一益立刻派兵去偵察。不多時,偵察兵回來稟告道:「木下大人的部隊放火燒了高岡城下所有的店鋪,池田所部破壞了附近的農田,還封存了糧倉。他們阻斷了通往城內的一切道路,拆掉所有的城防,將城池團團圍住了。」

  「敵情如何?」

  「城裡偶爾會派兵出戰,可現在正是大風天,店鋪、農田的大火已蔓延至山野,所以城兵只得緊閉城門,以防大火燒到城內。」

  天黑之後,風勢漸漸弱了,但大火依然在熊熊燃燒,就連幾里地之外的織田軍兵馬都被火光映得通紅。

  經過六天六夜的大火,高岡城儼然成了一座孤城。城外的民居、田野都化作了一片廢墟。

  在這六天裡,藤吉郎的三千人馬一直退在遠處,他們只需嚴守通往城內的各個要道即可。

  北伊勢八郡的兵馬都為城主山路彈正的手下,由於城內與城外失去了聯繫,這些兵馬只得各自為政,變得七零八落。

  「看來對方很快就會全面潰敗。不知大人能否允許我池田勝三郎出兵,一鼓作氣將敵人殲滅。」一直與藤吉郎一同行動的池田乘機請命,要殲滅北八郡的敵兵。

  位於後陣的瀧川、加藤、早川、下方各部一直在等著木下、池田軍可能出現的大規模傷兵,儘管他們同為友軍,此時卻只是冷眼旁觀。就在這時,岐阜城的回信被送到了軍營。

  信長在信上寫道:「攻占高岡城實乃上策,諸位切勿猶豫。」

  同時,信長還要親率五千精兵趕往這裡,以求一舉攻占伊勢。

  一益等人沒想到,信長的命令和自己的想法完全不同,他急忙派兵援助木下、池田兩部,然而藤吉郎卻拒絕道:「友軍此時切不可出戰。就算敵人用弓箭、火槍攻擊,友軍也只可後退,不得出戰。」

  又過了十天,守城的敵兵一心想決戰,而對方只是圍而不攻。

  藤吉郎拒不開戰,他知道「每過一天,自己的勝算就多了一分」。

  沒過多久,信長的部隊就趕來了。此時,池田勝三郎的軍隊已深入北伊勢的山區,久久沒傳來消息。

  「應派人去救援他們!」信長命令道。

  於是,下方左近將監、加藤圖書、早川大膳分出七八千兵力趕去救援池田,攻取伊勢的戰役即將全面打響。

  同時,信長還命令圍困高岡城的木下所部:「明早天一亮,就開始總攻!」

  「還不到時候!」此時,藤吉郎又提出反對。

  「之前我們截斷對方的糧道,切斷他們與城外的一切聯繫,此時開戰城裡的敵軍必將拼死一搏。而且,高岡城守將山路彈正為伊勢名將,不僅善於用兵還精通謀略,如果他下決心血戰到底,我軍必然傷亡慘重。也許我軍士兵的屍體堆成山、鮮血流成河也未必能換取這座城池呀!」

  信長聽聞此言,不禁勃然大怒:「你說什麼!當初你不是反對瀧川一益等人的謹小慎微嗎?為何現在又這麼說?」

  「是的。那是因為我還有第二種攻城方案。」

  「第二種方案?」

  「如果主公能派我前去說降,便可不費一兵一卒而得到高岡城,同時也可救敵軍於水火之中。」

  「如此甚好,你去吧!我會將總攻時間順延至後天早晨,可是你有把握能兵不血刃地得到這座城池嗎?」

  「在下不敢妄言欺上。」

  第二天,藤吉郎僅帶領一個馬童就出發了。主僕二人穿過滿是焦土的荒原,來到高岡城的護城河附近。

  藤吉郎眼望城池,隨即跳下馬,把韁繩交給馬童,一個人來到護城河邊。

  「守城的士兵,我有話要對你們說!」藤吉郎大聲喊道,他右手攏在嘴邊當喇叭,左手插在腰間。

  「我是織田信長的家臣,駐守洲股的木下藤吉郎,此次奉命來拜會貴城城主山路大人,並有一事要對大人講,不知大人可在城中?」

  藤吉郎喊完話後,便靜靜等著對方的回答。只見城牆、塔樓處人影晃動,不一會兒就聚集了無數顆腦袋,都朝藤吉郎這邊眺望著。

  「怎麼回事?一個可疑的人在護城河那邊大喊大叫呢!」

  更讓這些城兵感到驚訝的是此人雖然身材矮小,卻氣宇軒昂,毫無懼色。

  藤吉郎等了好一會兒,見對方並無答話,只得再次喊道:「喂!北伊勢的士兵,你們沒長耳朵嗎?快去向山路大人稟報,織田家臣木下藤吉郎來此拜訪。」

  他話還沒說完,幾顆子彈就突然飛到了他腳前的壕溝里,頓時激起一陣水花。

  藤吉郎動也沒動,只聽見子彈「嗖!」的一聲從耳邊飛過。

  見此情景,火槍立刻停止了射擊,這些城兵原也不打算殺死藤吉郎,只是想試一試他的膽量,同時早有人去向城主報信,很快山路彈正的身影就出現在塔樓。

  彈正大聲對藤吉郎說道:「木下藤吉郎閣下,山路彈正在此,不知閣下有何貴幹?此時正值兩軍對壘之際,信長公突然派來使者實在令在下費解呀!」

  遠處的藤吉郎深施一禮,然後說道:「確切地說,在下乃是勝方織田軍的使者喲!閣下手握千餘強兵悍將據守孤城,可稱得上是北畠家的忠臣,然而事實上閣下不過是敗軍之將。身為敗軍之將卻大搖大擺地站在城頭上跟我這勝方使者說話,這豈不可笑!在下此次前來是主公所託,所以閣下應將我迎入城中,以禮相待。」

  彈正聽後,拊掌大笑道:「你這使者個子不高,口氣卻大得很呀!你說誰是敗軍之將?」

  儘管那些城兵不明白彈正為何發笑,卻也跟著一起笑起來。藤吉郎默默注視著城牆上那些笑得東倒西歪的士兵,又接著說道:「山路大人,我真是可憐你啊!我早就聽聞伊勢第一猛將的美名,現在看來你不過是逞匹夫之勇罷了。我看你這猛將馬上就要奔赴黃泉了!」

  「你說什麼!」彈正怒喝了一聲。

  「我說你彈正就是一個匹夫!」藤吉郎毫不示弱地回了一句。

  「就連匹夫還知道生命的可貴,可是閣下不過是一隻不知生命為何物的野豬!難道你以為只要堅守不出就能苟活保命嗎?城外各處早已化為焦土,城內既無糧道又無水源,更不見援軍前來,你們現在不過是死撐罷了!哈哈哈!」

  藤吉郎的笑聲比剛才城上的笑聲還要大,即使隔著護城河,城兵們依然能看清他那雪白的牙齒。

  此時的彈正似乎想到了什麼,隨即對身邊的士兵說:「有意思!此人的確很有膽識。你們下去將他接入城中,要以禮相待。」

  由於吊橋早已被燒毀,城兵們只得劃木筏去對岸。彈正特派一位部將去迎接藤吉郎,隨行的還有十幾個士兵。

  「織田家的使者,我們大人說要見你,請上船。」

  於是,藤吉郎把馬童和馬留在原處,獨自上了木筏。

  城內道路兩側不時有長槍忽隱忽現,那些誓與城池共存亡的兵將一看到藤吉郎,立刻眼露凶光。

  在塔樓下邊,城主山路彈正正坐在板凳上,等著藤吉郎。

  這是藤吉郎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面對敵軍主將,見到彈正後他心中頓生好感:「此人面帶誠實。」

  山路彈正對藤吉郎也表現出了好感。兩人在戰場對峙時,如同夜叉與惡鬼。當他們近距離接觸時,不僅無法怒目相視,反而還覺得非常親近。

  正所謂「英雄惜英雄」,他們心中不約而同都產生了這種感覺。

  二人打過招呼後,藤吉郎先開口說道:「剛才在下言語多有冒犯,還望將軍海涵。」

  彈正十分爽快地說道:「哪裡,我也多有得罪了!正是因為我們先嘲笑閣下,閣下才予以還擊的。一個使者孤身來到敵軍城下,通常是笑不出來的,而閣下竟能笑得如此開心,實屬難得!」

  聽到彈正的誇獎,藤吉郎也還禮道:「之前我聽說,伊勢北畠大納言的家臣都是一些軟弱無能之輩,然而將軍卻能固守此城,毫不動搖,就連織田軍上下也對將軍敬佩不已。看來傳言並不可信啊!」

  彈正受到如此誇獎,不僅有些面紅耳赤。

  「在下已決心以死盡忠,此城一旦被攻破,主公家必然滅亡。只要彈正還在,就決不允許織田家染指北伊勢。因為高岡城的潰敗就等於大納言家的滅亡啊!」

  「我認為還遠遠不止這些。」

  「遠遠不止?」

  「在下不能否定您的一片忠心,但盡忠全義的辦法還有很多。如您所說,儘管大納言身出名門,領地遼闊,但他帳下能有幾位像您這樣剛勇忠義的武將呢?在我們看來,攻陷高岡城是遲早的事,此城一旦被攻破,北伊勢會立刻土崩瓦解。我們攻占北伊勢後,會一鼓作氣包圍神戶主城。到那時,說句失禮的話,我們對付神戶家族就如同瓮中捉鱉一樣簡單。」

  「嗯……嗯……」

  彈正無法反駁藤吉郎的話,因為他深知自己國家的命運。

  「而且,您所依仗的這座城池不到半個月就會陷落。到時,您的士兵不是餓死就是被殺死,總之難逃活命。信長公不忍目睹此慘劇發生,所以特派在下前來勸降。所謂的『忠義』也分為『小義』和『大義』。從『大義』的角度而言,您應該為這些城兵的性命著想,同時也要認清北畠家的將來。這正是藤吉郎想要對您說的啊!」

  雖然藤吉郎的言辭算不上機敏,甚至還有些木訥,但他的一腔誠意卻打動了對方。

  之後,他沒有再說「降」與「不降」的利害關係,而是從「造福萬民」的角度談起。接著,他又談到了信長成就霸業的偉大意義,指出統一天下並非為了信長一人,而是要由這樣的蓋世雄主將四分五裂的天下重新歸於一統。

  藤吉郎談到的這一點,最能引起彈正的共鳴。彈正一直懷著統一天下的理想,所以才會擁立北畠大納言,以求日後問鼎中原。然而,由於北畠家所處地理位置氣候適宜、地域物產豐富,反而使得很多家臣都安於現狀,只想著樂守田園。當他聽聞信長有此大志時,儘管對方身為敵軍主將,他仍為天下萬民感到欣慰。

  「能為如此胸懷大志的主公效命,閣下真是幸運啊!輔佐主公統一天下才是我們這些武士的職責所在啊!」彈正的語氣很是羨慕。

  藤吉郎立即說道:「如果閣下能投降信長公,便可實現自己的理想。望您勿因『小義』而舍『大義』,只有『大義』才是武士應盡之責。」

  他竭力說服對方,此時的彈正終於說了一句:「讓我考慮一下。」見此情景,藤吉郎又道:

  「如閣下想通可立即通知在下,在下隨叫隨到。還望閣下三思,切勿枉費性命!」說完,藤吉郎就回去了。

  回到軍營後,藤吉郎立刻向信長報告:

  「不出數日,山路彈正就會大開城門,歸降織田軍。」

  果然不出所料,幾天之後彈正就來拜見信長了,他希望信長能確保北畠家的安全和城內士兵的性命,而自己唯求一死。信長答應了他的要求,當日織田軍就接管了高岡城。

  此次攻占伊勢,軍功簿上的第一功臣就是藤吉郎。

  第二功臣是新加入織田軍的明智十兵衛光秀。

  此前,光秀一直跟隨池田勝三郎的部隊轉戰,其實他並非只是一個靠交手仗才能打敗敵人的人。

  他曾對池田勝三郎請命:「我想到一個戰勝敵人的好辦法,請主帥給我幾天時間,允許我暫時離開軍營單獨行動。」於是,池田答應了他的要求,當晚他就趁著夜色,乘一匹快馬偷偷潛入了敵人後方。

  當年,光秀遊學各國之時就對伊勢有了很深的了解,他十分清楚北畠家內部黨派林立、神戶外強中乾的實情。

  因此,他想出了一個克敵制勝的辦法。此時,他策馬飛馳在黑漆漆的原野上,似乎要驗證什麼事情。

  「等一下!」

  「你去哪兒?」

  「什麼人?是敵人!」

  突然,無數刀光劍影在他周圍晃動起來。不用說,這些人肯定是敵軍,光秀知道自己早晚會遇上他們。於是,他立刻停住馬問道:「各位,你們是木股權之介大人的手下嗎?」

  「不是!」一個敵兵答道。光秀立即又問道:「那麼,持福寺左內大人在這兒嗎?」

  「沒有!沒有!」敵兵高聲怒喝。

  「你這傢伙太可疑了,快下馬!」說著,對方把槍尖對準了馬肚子。

  光秀毫不驚慌,繼續說道:「那麼,你們是上之條五郎大人的手下嗎?要不就是庄司予十郎或飯村典膳大人的手下?再不就是小森小十郎大人的家丁?」他一連說出了好幾個當地豪紳的名字。

  敵兵見對方十分了解伊勢豪紳,便猜想此人可能不是織田家的家臣,慢慢也就放鬆了警惕。

  「其實我們是員弁郡豪紳庄司予十郎的家丁。你到底是什麼人?要去哪裡?」

  光秀毫不隱瞞地答道:「在下是織田家的家臣,名叫明智十兵衛,正要去拜訪禪學啟蒙恩師——員弁郡持福寺的勝惠大師。」

  「你找大師有何要事?」

  「我軍來到此處後,時有戰事發生,想必槍炮聲打擾了大師的清修,身為弟子的我深感內疚,所以特登門致歉。」

  因為這些敵兵並非伊勢家臣,所以聽到光秀這麼說也就信以為真了,況且他們深知勝惠大師很受當地百姓愛戴。

  「我們該怎麼辦?」這些兵將開始商量起來,最後很多人都認為,如果不讓光秀去見勝惠大師,就會顯得對大師太不尊敬。於是,這十幾個家丁以讓光秀帶路為藉口,一路監視著他來到了持福寺。

  光秀見到老友勝惠和尚後,將兩國交戰的情況以及北畠家所處的不利局面都告訴給了對方。同時,他再三強調如果北畠家一意孤行只會讓無辜百姓受罪,而於戰事無補。

  「在下此次前來,就是希望大師能以大局為重,利用自己在當地的威信來遊說那些豪紳,給他們講清利害關係。與我這個織田家的侍衛相比,由大師來講這番話更為合適,只有這樣百姓才能免於戰亂。」

  於是,勝惠和尚答應了光秀的請求,開始去遊說當地的豪紳。不久之後,去織田軍營請降的士兵逐漸多起來。

  由此,光秀也立下一件大功。

  片刻之間,大半個伊勢都被織田軍接管了,大納言北畠具教不得不向織田軍乞降。

  信長接受了他的投降。然而,後來北畠父子發動了叛亂,信長以此為契機將次子茶筅丸——也就是以後的信雄過繼給了北畠家,又讓三子信孝繼承了神戶具盛的家業,自此伊勢八郡被徹底歸入了信長家的版圖。

  同年八月,織田軍平定了整個伊勢,隨即撤兵。後來,北畠父子又發動了叛亂,織田軍再度出兵,於永祿十一年(1568年)才結束戰事。從一開始,織田家軍功簿上的前兩個位置就被兩個人占據了,那就是藤吉郎和光秀。

  「哎呀,這個明智可不能小覷啊!」此時,藤吉郎才開始注意此人。光秀也在想:「藤吉郎雖然其貌不揚,卻稱得上是織田家最出色的家臣。」

  自從伊勢一戰,藤吉郎的名字就深深刻在光秀的腦子裡。

  不久之後,信長又將光秀提拔為掌管五百騎兵的侍大將,年俸五千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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