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川往來
2024-10-11 06:19:10
作者: [日]吉川英治
從和其他僕從之間的小矛盾中,日吉學到了一些道理,同時,對以松下宅邸為中心的海道局勢——今川、北條、武田、織田等的實力和趨勢都有了相當的了解。日吉心中想著:「果然還是應該找地方工作的。賣針行走時,不容易得知的一些內情,在這裡,偶爾是可以得知的。」本來就不是為了飯食度日而做碌碌無為的僕從,所以接觸到這些事時,這些根本不可能讓僕從知道的嚴峻事態,被他一直尋求著什麼的頭腦敏銳地感知到了。
「啊,是這樣啊。原來是這麼回事,是這麼回事。」像是在棋盤旁邊看著棋士對弈一樣,要一子一子地落定,日吉是明白的。駿府的使者頻繁地往來於此地和岡崎、小田原、甲府等地,可以看出某種情況。在他看來,那就是駿河的今川義元有著掌握天下霸權的野心。不,實現那個願望可能要在遙遠的將來,把那理想擱置一邊,現在今川義元一定是正在為他進入京都、擁護足利將軍家、從而自己君臨天下做著前期準備。
但從地理上判斷,駿河的今川家背後是矗立著強國北條的小田原,而側面的甲斐又有武田家,往京都方向還有三河的松平家。在這些國家裡,今川義元先成功地把松平家變成了自己的屬國。三河方面,自從松平清康投降今川家,自願歸附後,不幸接踵而來。清康死後,他的兒子廣忠也不幸早逝,嗣子竹千代作為人質養在駿府。而且,義元派去親信直接掌管岡崎的政務、稅收,松平家的家臣武士都被迫參與今川家的戰事。
三河的收入除了日常需要的經營費用,全部都被運到義元的居城。「三河到底會怎麼樣呢?」日吉覺得三河前途慘澹。可三河人也有三河人的堅韌,這是日吉行商時知道的。他覺得三河武士絕不會就這麼屈服。比起這,日吉平時更加留心觀察的是尾張織田家。母親所在的地方,生身故鄉,和其他國家相比,日吉當然更關心它的興衰。現在遠離故土,在這駿府的松下宅邸遙望著,除了三河的松平以外,沒有別的國家比它更貧窮,更狹小。特別是在今川這樣文化繁榮、經濟富足的國家中,讓人更透徹地看清了它的現狀。
「中村很貧窮,我的家也很貧窮,但……」日吉卻不認為這是絕對的國運。他感覺到在貧窮尾張的土地上有什麼在發芽。相反地,他對模仿貴族紳士禮儀,上下皆奢侈的今川風俗有些輕微的反感,一直都感覺到危機的存在。而且最近,使者往來更加頻繁,讓人覺得以今川家為中心的駿府、甲州,三國互不侵犯協定的密談已經完成。主導者當然就是今川義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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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將來能帶著實現大業的軍隊進入京都,和駿河之後的北條、側面的強國武田家結成友好的近鄰關係是十分必要的。於是,義元事先策劃好,他把自己的女兒嫁給甲斐信玄的嫡子太郎義信,又讓信玄把女兒嫁到北條家。這些婚事終於快要成功了。同時軍事、經濟方面的協議也成功的話,今川家將成為東海的重要力量,其勢力難以撼動。這從義元隨身的武士就能看出,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像松下嘉兵衛等人並不是義元旗下的直屬武士,只是地方武士官吏,即使這樣,這宅邸也是日吉知道的清洲、那古屋、岡崎一帶的宅邸所無法相比的,物品豐富,高朋滿座。僕從們也人人一副春風得意的表情。
「猴子!」能八郎站在院子裡叫著日吉。
「在。」
「哎呀?」能八郎看向屋頂。
「你在那兒幹什麼呢?」
「我在修屋頂。」
「修屋頂?」能八郎一臉不解。
「這麼熱的大太陽天,你真是辛苦命啊,怎麼在干修房人的活兒呢?」
「房子透光了。這次可能下大雨,等下雨再找修房的人就來不及了。我找找板子裂開的地方,修一修就行了。」
「所以你才被人討厭吧,太陽最厲害的時候,大家都在樹蔭下什麼的,睡午覺呢。」
「在大家能看見的地方幹活兒的話,會打擾大家睡午覺。我想著屋頂應該沒事。」
「說謊,其實你是在那兒察看地形吧?」
「真不愧是能八郎大人,被您發現了。要是不熟悉地形的話,萬一有什麼事,就不能立刻安排守護了。」
「你別那麼大聲音說出事什麼的,大人聽到的話,會生氣的。下來。」
「是,有什麼事?」
「傍晚有客人到。」
「又有人來?」
「什麼叫又有人來?」
「來的是哪位大人?」
「今晚來的不是使者,是遊歷諸國的武者。」
「啊,很多人啊!」日吉從屋頂下來。
能八郎從懷中拿出記錄:「所以,這些武者是上州大胡城主上泉伊勢守的侄子疋田小伯帶領的十二個手下。他們有一匹騎馬、三匹馱行李的馬、七把槍。」
「那真是不少啊。」
「都是武者,還有他們一行馬呀,行李呀什麼的很多,讓管庫房的人給倒出一棟房子,因為他們暫時住在那兒,所以傍晚前要萬事俱備,打掃乾淨迎接客人。」
「啊?那麼多人,還要長時間逗留嗎?」
「啊,半年吧。」能八郎沒什麼興趣地擦著汗說道。
很快到了黃昏時分。
「疋田小伯大人一行到了。」先行者報導。不久,疋田小伯一行十三人就在門前停住馬,拍打灰塵後站立。松下家的老臣和年輕武士都恭敬地出迎了。
「這次應我家主人之請,在諸國武者修行途中來到寒舍,我們知道給您添麻煩了。主人嘉兵衛不巧正在公務中,稍後,再去問候。」
「客氣了!」應話者正是疋田小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
「請不要這麼客氣了。現在這樣一定是顧及到伯父伊勢守。我們後輩在世間修行,遍歷的途中,接受了今川大人的厚意,而且還帶了同伴來給主人添麻煩,我們都是習武之人,如果在逗留中有什麼失禮的地方,就請您原諒了。」雙方互相問候,門前禮畢後,迎接的隊列分立兩旁,「請進!」
「失禮了。」疋田小伯就把馬和行李交給下人,十三個人一個一個地進去了。日吉在遠處模糊地眺望著,聽了剛才雙方的對話很佩服。兵法日漸流行,因此懂兵法的人也越來越威嚴。近來,頻繁聽到武者修行,而且以前沒怎麼聽過的劍術、槍術也時常有耳聞。其中武田家的親族,上州大胡的城主伊勢守上泉秀綱赫赫有名。而常路的塚原土佐守卜伝的名聲也不輸於他。武者修行中,有比徒步的雲遊僧更艱辛的,也有像塚原土佐守卜伝那樣,途中總是帶著六七十人的隨從一起,讓家臣架著雄鷹,侍臣牽著換乘馬匹,威風凜凜地遊歷諸國的。
所以,日吉並沒有對今天客人的人數感到驚奇。但是他們將要在這兒住半年,他又會被猴子猴子地叫著隨便使喚,忙得天昏地暗了吧。果然如同所想,過了四五天,立刻「哎,猴子,我的襯衣都是汗臭味兒,給我洗了。」
「松下大人的猴子,不好意思,你能給我要點兒膏藥來嗎?」他們像使用自己的僕人一樣使喚日吉。也因此,夏日的短夜,日吉的睡眠時間更少了。梧桐樹下,日吉倚著樹,坐著睡著了。盛夏正午的陽光,這點樹蔭根本遮擋不住。乾燥的地上,落在地上的松葉牡丹,殘紅點點。這時候行動的只有地上排著隊的螞蟻。頭緩緩傾向一側,日吉還是抱著胳膊睡著了。連日來睡眠不足,他很快就陷入沉睡。兩個平時覺得日吉礙眼、討厭日吉的年輕武士拿著練習槍從這裡經過。
「是猴子。」他們的腳步停了下來,低語道,「睡得倒挺香。」
「怎麼樣,你看看他這偷懶的樣子,但是,大人還猴子猴子地很喜歡他,那是因為他們不知道他的這一面。」
「把他弄起來,稍微教訓他一下。」
「怎麼做?」
「不是只有猴子還一次也沒去練過武嗎?」
「可能知道自己平日就招人煩吧,怕被打,怎麼也不肯去練習。」
「那可不行,武家的僕從,從守門的到廚房的下人都必須練習武藝,這是主人的家規啊。」
「你跟我說也沒什麼用,跟猴子說,跟他說。」
「所以我才想著把他弄起來,拉到訓練場去。」
「嗯,有點兒意思。」
「不錯吧。」說著一人拿練習用的槍扎著日吉的肩膀。
「喂!」日吉沒有醒。
「起來!」那人又踢了踢他。日吉的背從梧桐樹幹上向旁邊傾倒,睜開了嚇了一跳的雙眼。
「啊!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有人大白天的在院子裡打著呼嚕睡覺的嗎?」
「我睡著了嗎?」
「你自己不知道嗎?」
「那可能是我本來沒想睡卻睡著了。現在我已經醒了。」
「廢話!」
「是。」
「你自己在偷懶啊。我聽說你好像一次也沒去參加過武藝的訓練?」
「因為我不擅長武藝。」
「你都不好好兒練習,有什麼擅長不擅長的,就算是僕從也不能懈怠武藝,這可是主人的家訓。過來,今天我們陪你練。」
「不了,我可不行。」
「一定得練!」
「可是……」
「你不去嗎?作為家僕卻不遵守主人的家規嗎?」
「不是的。」
「那就來吧。」年輕的武士想著能名正言順地打日吉一頓,所以不管他願不願意,不容分說把日吉拉到訓練的空地上。那裡一些逗留中的武者和家裡的人正頂著太陽,拿著槍,高聲訓練著。
到了訓練場,硬把他拉來的武士突然一推日吉的後背,說道:「那個,木劍也好,槍也好,拿一個放馬過來。」日吉向前踉蹌幾步,好不容易站住了。但卻沒拿那裡的槍呀,劍呀什麼的。
「怎麼不拿?」其中一個人故意用槍尖輕捅著日吉的胸口。
「我們陪你練習,你可是能得到好處的,拿一個,拿一個招架,不然就被打倒嘍。」日吉又踉蹌了一下,但是他倔強地站在那兒,咬著嘴唇。正好,另一邊,疋田小伯門下的神後五六郎、榊市之丞等正應松下家人之求,用真槍試力量。額頭繫著止汗頭巾的神後五六郎,用槍輕鬆地把裝有五斗米的米袋挑到空中,顯示了他的神力。
「這樣啊,您這手,在戰場上也能輕易把人挑飛。真是驚人的力量啊!」
對著驚嘆的人們,神後五六郎說道:「諸位可能認為這是力量大小的問題,但你們想錯了。如果你用蠻力,槍柄就會折斷,而且胳膊也很快就會疲憊。那樣的話,在戰場上能做些什麼?」他說著收了槍,在旁邊說著劍道、槍道也是一樣,所有的武藝都源于丹田之氣。要用不是身體的力,超越力的心力才行。他在那兒講起了武學之道。
「原來是這樣。」大家都對此銘記於心,用心聽著。這些人就在日吉他們後面一點兒地方。
「犟猴子!」年輕的武士橫過槍柄,打了日吉的腰一下。
「好疼。」日吉半是哭聲地喊著。看起來也真的是疼,日吉一邊皺著眉彎下腰,一邊用手摸著被打的地方。
「怎麼了?」後邊的那群人散了,圍到了日吉身邊。
「唉,這是個軟硬不吃的耍滑頭的傢伙。」打日吉的那人說著又添油加醋,他帶著惡意地說了日吉拒絕練武,是這武家中的異類。
然後就有人跟著說道:「那個,我也勸過他來練武,可是說不擅長呀什麼的,這猴子就是不來練。」於是,大家就紛紛說著作為武家的僕從,日吉是個不謹慎的傢伙,不計後果的傢伙,改不了懶病。
「好了,好了。」從剛才開始就站在神後五六郎後面沒說話的疋田小伯走上前,安撫眾人道:「看起來還是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正是有些狂妄不遜的時候。可不只是違反家規,還有在武家做事,卻不喜歡武道這也是他的不幸。我來慢慢問一問,請諸位靜靜。」這麼說著,小伯親自問了日吉的想法。
「年輕人。」他衝著日吉叫道。
「在。」日吉看著他的臉,用不同以往的聲音回答道。對於這個人,日吉可以對他說出真實想法。日吉看著他的眼神是充滿信賴的。
「你在武家做事,但好像不喜歡武道,你討厭武道嗎?」
「不。」日吉搖頭道。
「那麼為什麼?難得你們的家臣親切地要陪你練武,為什麼不練習?」
「原因是這樣的。槍的修行需要一生,劍的修行也需要一生,現在無論怎樣修行都需要一生的精力。」
「嗯,沒有那種決心是不行的。」
「在下也和其他人一樣只有一次人生。雖不討厭刀術、槍術,我覺得知道其中的精神就夠了。因為其他的種種,我想學的、想知道的、想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想學的是?」
「知識。」
「想知道的是?」
「世事。」
「想做的是?」像問答一樣,小伯一一問著,這時,日吉第一次笑了。
「我不能說。」
「為什麼?」
「即使想做的事情,要是沒做成的話,就會變成說大話。而且我要是說了,一定會惹大家大笑的。」
「哦。」小伯看著日吉的臉,覺得他真是個奇怪的人。
「是這樣啊,你說的我多少也明白了些,可是你卻好像誤認為武道只是一種小技能的修煉。但武道卻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武道是什麼?」
「常言道:一藝通萬藝通。武不是技巧,而是精神。只要堅定你的精神,察人觀世之眼、學問之道、經世之道,一切都會融會貫通。」
「可是,這些人互相扑打,比什麼都看重武道。對於步兵和雜兵來說這是有些用處的,可對大將來說,這是不需要的……」日吉正說著,旁邊「你說什麼?無理的傢伙!」一個家臣突然握拳打上了日吉的臉。
「啊!」好像下巴被打掉了,日吉雙手按著嘴。
「讓你說就信口雌黃!小伯大人,請回吧。別慣著這毛病,別管他。」激動的不止剛才打日吉的一個,聽到日吉剛才所說的人大多數都很不滿。
「他這是在侮辱我們!」
「這跟詆毀家規一樣!」
「不能饒了他!」
「不如殺了扔出去。大人也不至於說是我們沒有道理。」大家真的氣得要把他帶到後邊的樹叢中殺了。小伯雖然很難阻止但仍然極力安撫眾人,艱難地保了日吉一命。
那日黃昏,能八郎偷偷往下人的屋內一瞧,日吉正垂頭喪氣地坐在牆角,一副牙疼的樣子。
「喂!喂!」能八郎小聲叫了他,在外邊招了招手。
「啊?有事嗎?」日吉的臉腫得很厲害,白天被打的傷發熱,他的臉腫得像老薑根。
「疼得厲害嗎?」
「也沒那麼疼。」日吉一邊用濕手巾貼著臉一邊說。
「大人召見,你悄悄地打開裡邊院子的門,從那兒過去。」
「啊,大人?那就是誰把白天的事兒告訴他了吧。」
「你說了那樣的狂言,大人怎麼可能不知道。疋田大人到剛才為止都一直在大人的房間裡,跟大人交談。大概是從疋田大人那裡知道的吧。可能是要親手結果了你哦。」
「是這樣啊?」
「作為僕從不可倦怠武藝,這是松下家定下的準則。公然挑釁家規的尊嚴,就不要想還能保命。」
「那,我現在就從這兒逃走,我不能因為這而死。」
「說什麼傻話!」能八郎抓著日吉的手腕說道。
「我是領了帶你去覲見的命來的,你要是逃走了,我就得切腹自盡了。」
「不能逃嗎?」
「你小子真的說得太過頭了!你也多少考慮考慮啊,聽了你白天的大話,就連我都覺得這是個瘋猴子。快走!」讓日吉走在前邊,能八郎握著刀柄跟在後邊。黃昏院落里樹木的暗處,成群的白色膩蟲蠕動著。灑過水的書房廊下,隱約有燈光從室內瀉出。
「猴子,已經帶來見您了。」能八郎跪下說道。
「來了?」松下嘉兵衛走近說道。日吉聽著那聲音,以額觸地,縮著身子。
「猴子。」
「在。」
「你出生的尾張最近有一種新式的輕便型的胸鎧,你去買一件回來。那是你出生的地方,你一定能買好吧?」
「啊?」
「立刻就去,今晚就走。」
「去買什麼?」
「去買胸鎧。」說著,嘉兵衛走近文卷匣,抓了些錢扔在日吉面前。日吉看了看錢又看了看嘉兵衛,眼中充滿了淚水,那眼淚立即又划過臉頰,滴滴答答地掉在手上。
「早些出發比較好,可是不用急著買回來。不管用幾年,要買到最好的。明白嗎?」
「……是。」
「能八郎,開後門,把他悄悄送出去。夜裡去,不要驚動旁人。」
去尾張買一副鎧甲,唐突的命令。還有主人的話讓日吉驚異不已。本以為亂了松下家的家規會被殺,但卻給了他一些錢讓他今夜就走。日吉從內心深處震驚地發抖,是因為他感受到嘉兵衛的情義。這恩情深入骨髓,讓他戰慄不已。
「感激不盡!」
主人的吩咐,在他還沒有解釋時,日吉就已經明白了,所以忍不住開口道謝。這種頭腦,在僕從之中顯得與眾不同,惹人嫉恨是自然的。嘉兵衛不禁苦笑。
「猴子,你謝什麼啊?」
「我知道您是想放了我。」
「正是,可是猴子……」
「嗯?」
「不管去哪兒,要是不能隱藏你的才智,你這輩子都做不成大事。」
「這我自己也知道。」
「知道為什麼白天還說那種話,惹怒眾人?」
「我真是個不謹慎的人,過後我也抱頭反省了。」
「你知道的話,我就不說了。我是愛才,才幫你的。但是現在有些要說的,平日嫉恨你的那些人,簪子不見了就說是猴子偷的,小刀、印盒找不到就說是猴子乾的,這些話就沒斷過。你就被人嫉妒到這種程度,以後要記得。」
「……是。」
「今天,因為家規的事惹惱了眾人,我也不是想護著你,但要是公然讓你走,可能走不了多遠就會被殺。所以,剛才疋田小伯大人提醒了我。就當我什麼都還沒聽說,已經把你派出去了。明白嗎?」
「完全明白,您的恩德一定銘記於心……」日吉哽咽著對著嘉兵衛一再伏拜。
當晚,日吉從松下家的後門出去。他一邊回頭看著一邊說著:「絕不忘記,絕不忘記!」
感受著別人的恩情,心懷感激,日吉只是模糊地想著以後一定要報此恩。一直在冷酷嘲諷輕視中彷徨的他,對他人的恩情比常人更加感激。「記住現在,記住現在!」許是因為感動,日吉像遇事時念佛的和尚一樣,在心底默念著。不過,他又一次像喪家犬一樣,沒有目標,沒有工作,有的只是彷徨。大天龍的河水漫無邊際地流淌著,遠離人煙,日吉在天地一片孤寂中,有些想哭。他不知此後自己的命運,天地萬物也沒有任何徵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