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火紛飛間相濡以沫
2024-10-11 05:39:16
作者: 沈念
一路上,林徽因一家四處躲避,但戰火蔓延得似乎比他們的腳步更快,從八月開始,他們輾轉於天津、煙臺、濰坊、青島、濟南、徐州、鄭州、武漢等地,大多時候尚未安定下來日軍的飛機便開始轟炸,在此期間,林徽因一家險些喪生。
當時,全國大部分地區已被日軍占領,為了保全家人,梁思成決定南下,並主動聯繫昔日好友接應,一家人於九月抵達長沙。
在從清華、北大逃亡出來的多名師生的幫助下,林徽因一家暫時落腳於在長沙組成的臨時大學中。此時二人的老朋友金岳霖、張奚若等人也已經先後到達,並在此草草安家。
初到異地,林徽因由於長期舟車勞頓身體變得十分虛弱,行動緩慢,面無血色。梁思成找了一間空置的教室安置好家人後,便隨著朋友外出尋找住處。不幸的是,當時城裡早已沒有出租的房子,好不容易才在一戶人家樓上租到三間臨近火車站的小屋,雖然每每火車進出站時總有一種搖搖欲墜的感覺,但別無他法的梁思成只能將家人接到此處安頓。
方才落腳,林徽因的母親便由於年事已高、不堪奔波勞苦而病倒,幸虧林徽因經過一陣休養後身體逐漸恢復,這才勉強操持著家務,照顧母親和孩子。梁思成則繼續到臨時大學任教,這微薄的薪水成為家庭唯一的經濟來源。
每到晚上,大家總喜歡如往常般在梁家聚頭,他們談論國際形勢,偶爾興起把地圖攤開在桌子上,大家分別發表言論,頗有指點江山的氣勢,可又有何用?國難當前,一眾愛國之士心中總有些苦澀。
在這段炮火連天的歲月中,每一個人都在盼望著前方有好消息傳來,他們或者患得患失,或者抱怨連連,而梁思成對此亦毫無辦法,只能稍稍安慰眾人。每當大家開始思念家鄉、痛斥入侵者、情緒不穩的時候,梁思成便將眾人召集到家中,以抱團的姿態對抗現實的壓力。
十月的長沙總是陰雨綿綿,由於一家子居住在密不透氣的小屋裡,家中大多家具都散發著霉臭的味道,這樣的環境不僅不利於再冰、從誡的成長,對林徽因來說也是極大的煎熬,好幾次林徽因鬧肚子都讓梁思成無比擔憂。幸而此時梁思成的弟弟梁思永一家亦來到長沙落腳,他所任職的史語所要遷往昆明,梁思永讓哥哥一家同往。但由於經費缺乏,再加上再冰與從誡兩個孩子先後患上了感冒,梁思成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梁思成與林徽因商議是否遷移時,空中一陣巨大的轟鳴聲讓他們頓時回過神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告訴他們這是敵機,敵軍把下一個侵略目標定在了長沙,如今正在進行轟炸。聽到轟鳴聲後,二人來不及思考,連忙一人抱著一個孩子招呼母親一同往樓下奔去。一路上炸彈在他們身旁爆炸,好幾次林徽因都被爆炸時的熱浪掀倒在地,街上濃煙滾滾,看不清方向。林徽因抱著孩子朝臨時大學奔去,然而頭頂上的飛機開始了新一輪的俯衝,眼看飛機離自己只有一小段距離,明知無法逃脫的一家人乾脆抱在一起,等待著死亡的降臨。所幸飛機並沒有往他們這兒轟炸,而是把炸彈投向他們原來的住所,從北平帶來的家當在這一輪轟炸中皆化為灰燼。
當天晚上,他們只能在張奚若的家中借住一宿。待到天亮之時,梁思成帶著一家人踏上了前往昆明的道路。途經晃縣時,林徽因終究沒有扛住,患上了感冒,高燒不退,手腳冰涼。梁思成想要把她帶到醫院治療,然而如今待在這座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小縣城裡,別說醫院,連基本的抗生素也無法尋得,岳母看著林徽因通紅的臉頰,急得一個勁地念叨:「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幸運的是,梁思成挨家挨戶詢問住處時遇到了一幫善良的學生,他們得知林徽因的困境後將房子騰了出來,讓她在屋裡休養。由於當地的醫生都逃亡他鄉,梁思成只能到藥房抓一點中藥給林徽因治療,這場持續了兩周的高燒方才消退。退燒後的林徽因依舊神志模糊,身體虛弱。
待到林徽因一家再次出發的時候,已經過去了20天。他們日復一日地行進,沿途受盡了磨難,終於在離開湖南39天後來到了昆明。
到達昆明後,這裡的藍天白雲和靜謐優美的環境讓他們暫時忘卻了數日前的磨難。林徽因一家落腳在一戶人家裡,安置好家人後,梁思成不堪重負也病倒了。
直覺告訴林徽因,此次梁思成恐怕患上了重疾,其背部肌肉經常痙攣,很多時候他痛得根本無法入睡。後來經醫生診斷,是扁桃體的膿毒所引發,於是,梁思成被割掉了扁桃體,臥床休息了近半年時間。在此期間,為了支付醫療費用與家庭開支,林徽因在雲南大學找了一份為大學生補習英語的兼職,每個月40塊錢的酬勞成為當時他們一家唯一的經濟來源,生活極其窘迫。
幸好,亂世之中,身邊還有一人願意生死相隨。也許,這就是殘酷現實中獨特的美好,讓相濡以沫的陪伴在硝煙中開出最燦爛的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