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病逝,傷痛中合力設計墓碑
2024-10-11 05:38:47
作者: 沈念
人生在世,何其幸運,雖一生走來不乏冷雨淒風,但好在每一個階段我們總有良人相伴,共渡難關。雖可能只有寥寥數語,但亦聊勝於無,相比世間萬物,生而為人,實屬福分也。
自林、梁二人返國後,國內動盪的局面以及百姓的貧困讓二人產生了極大的精神落差,報國的決心愈加強烈。
林徽因和梁思成比較喜歡待在庭院中,兩人把在歐洲拍攝的照片沖洗出來後,林徽因經常給家人講述照片上的名勝與故事,很快她便融入了梁家的生活,而梁思成最小的弟弟梁思禮更是喜歡林徽因,每日起床後第一件事便是讓二嫂講故事。勤奮且善談的林徽因來到梁家後,不僅收穫了好人緣,其不俗的談吐以及廣博的見識更是為梁家帶來了無窮的趣味。尤其是對梁啓超而言,林徽因的到來讓他的生活豐富不少。此前臥病在床的他由於別無他事常感寂寞,於是林徽因一有空閒便往梁啓超屋裡跑,給他講述歐洲之旅中的所見所聞。當林徽因講至歐洲之旅中,梁思成將自己當成建築物標尺拍攝的事時,二人均樂不可支,沉悶多日的屋裡傳出了陣陣笑聲。看著眼前的林徽因,一身素衣難掩其與生俱來的風華,嫁作人婦的她此時卻又散發著陣陣煙火氣息,就連一生閱盡人情世故的梁啓超亦不禁為兒子的未來感到欣慰。
也許是因為林徽因的到來,梁啓超的身體逐漸好轉。在給國外的女兒思順的信中,梁啓超寫道:「新人到家以來,全家真是喜氣洋溢。初到那天看見思成那種風塵惟俘之色,面龐黑瘦,頭筋漲起,我很有幾分不高興。這幾天將養轉來,很是雄姿英發的樣子,令我越看越愛。看來他們夫婦體子都不算弱,幾年來的心慮,現在算放心了。新娘子非常大方,又非常親熱,不解作從前舊家庭虛偽的神容,又沒有新時髦的討厭習氣,和我們家的孩子像同一個模型鑄出來。」
歡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不知不覺一個月過去了,也到了梁思成前往東北大學入職的日子。雖然梁思成與林徽因對梁公的病情有所擔憂,但在梁啓超的好言相勸下,二人只得懷著不舍前往東北大學任教。
當時,東北大學成立不久,出任校長的張學良大膽起用了一批年輕人,並且將學校的學科進行了擴展,融入部分西方文化元素。而在梁、林二人前往東北大學任職初期,由於國內建築學科尚未普及,一時之間亦難以招得教師,因此他們倆便是整個學科僅有的兩名教導員。
作為這門新學科的帶頭人,他們代表著中國這一門新行業的崛起,因此二人雖忙得不可開交,但依然樂在其中。當時國內政局動盪,民不聊生,然而二人兩耳不聞窗外事,一直沉浸在學術研究與育人不倦中。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在二人的努力下,東北大學建築系逐漸開始有了名氣,吸引了大量學生就讀。
正在二人的教育工作稍有成效之時,梁啓超的一封家書讓二人的心情跌至谷底。展開書信,信紙上潦草的字體讓二人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信中內容更是字字驚心:「這回上協和醫院一個大當。他只管醫治,不顧及身體的全部,每天兩杯瀉油,足足灌了十天,把胃口弄倒了。也是我自己不好,因胃口不開,想吃些異味炒飯、腊味飯,亂吃了幾頓,弄得腸胃一塌糊塗,以至發燒連日不止。人是瘦到不像樣子,精神也很委頓……」
家書讀罷,梁思成自然知道平日從不抱怨叫苦的父親定是被重病纏身無法忍受方才寫下如此言語,若不是當時正值期末考試前夕,恐怕二人會立即回去探望。梁思成建議,待處理好手頭的工作後,自己先回家,由林徽因暫時接管班級大小事務。然而讓二人意想不到的是,沒過幾天,梁公病重的電報忽至,二人也顧不上手頭的工作,立即趕往北平。
由于思順、思永、思莊等多名子女身處國外,梁思成與林徽因二人回去後立即將他們悉數召回。此時梁啓超早已口不能言,但看到思成與徽因時依然能夠微微一笑,以示欣慰。
1929年1月,梁啓超病情加重並陷入昏迷,最終於1月19日下午2點15分與世長辭,終年57歲。梁公病逝的噩耗傳開後,全國名流均深表痛惜,其追悼會更是在全國各地持續了月余,作為家中長子的梁思成一手操辦了梁公的喪事,當時已懷有身孕的林徽因亦在旁相助。
關於梁啓超的離世在當時名流界議論紛紛,直到40年後的某一天,梁思成才偶然間從醫生處得知事情的真相:由於20世紀20年代西醫發展尚未十分完善,當時的院長劉瑞恆以X光結果為參照切除了梁啓超健康的腎,將壞死的腎留在體內。此次醫療事故使梁啓超壯年離世,實在令人惋惜。協和醫院一直以來都將此事嚴格保密,直到1949年的一次醫學講座上,講師在探討如何從X光片中辨別左右腎時,梁啓超的病例方才被公之於世。
梁公離世,他的子女們更是悲痛交加。尤其是林徽因,在回到東北大學後,沉重的心情以及嚴重的妊娠反應使她幾乎無法進食,曾經清秀淡雅的女子變得瘦削虛弱。斯人已逝,哪怕身為子女如何不舍,亦是難改天命。在梁公離世後,梁思成與林徽因著手設計墓碑,樸素莊重的設計與梁公生前沉穩的性格相得益彰。也許二人從來沒有想過,在學有所成後設計的第一件作品竟是父親的墓碑,想來這也是命運跟他們開的玩笑。
無論如何,梁啓超在梁思成與林徽因生命的前半部分一直充當著父親與導師的角色,恰是他的遠見卓識讓二人在年少輕狂的日子裡少走了無數彎路,同時也為日後的事業發展奠定了穩固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