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來橫禍,病榻交心

2024-10-11 05:38:14 作者: 沈念

  小時候,我們總以為時光如鵝毛大雪一般,片片飄落融於身,那點點的痕跡逐漸塑造出更加成熟的自己。長大以後才發現,時光總是流逝無聲,成長就像傾盆大雨一樣,不覺間洗去我們的稚嫩與幻想,讓人在一瞬間長大。

  1923年,對於林徽因而言是很重要的一年。那一年,她以優異的成績從女校畢業,並且贏得了半公費出國遊學的機會;那一年,徐志摩從上海趕往北京,獨身的徐志摩與她重逢,並創辦了「新月社」;那一年,她與梁思成的感情迅速升溫,成為親友眼中天造地設的一對……

  老實說,面對梁思成與徐志摩兩位社會精英的傾慕,林徽因不可能不為所動。雖然林徽因此時已對梁思成動心,但徐志摩的出現則讓她的內心出現了一絲猶豫。然而,那一年夏日無端降臨在梁思成身上的災禍,讓林徽因在一瞬間看清了自己心之所向,自此與徐志摩遙遙相望。

  1923年5月7日,是「五七」國恥紀念日,梁思成與弟弟梁思永放學後於南長街的家中會合,一同前往長安街參與學生示威遊行活動。當時,兩人騎著摩托車前往,然而剛駛出南長街口,一輛小汽車便從轉彎處急速駛出,從側面撞翻了梁家兄弟的摩托車,坐於后座的梁思永被撞飛幾尺遠,而梁思成則被壓在摩托車底下,左腿傳來的一陣劇痛使他昏死過去。

  肇事者看二人都有損傷,隨即逃逸。梁思永忍著劇痛爬起後,發現梁思成早已不省人事,左腿更是血流如注,煞是嚇人。見此情形,梁思永也顧不上自己身上的傷,忙不迭往家裡跑去。梁家門房老王看梁思永滿臉是血,忙喚來梁啓超,在得知事情始末後,老王立馬奔向街口,將梁思成背回家中。

  看到愛子不省人事,臉色蒼白,就算是見慣風浪的梁啓超亦難掩焦慮,一直守候在梁思成身邊。要知道在梁公的安排下,梁思成即將赴美留學,前途一片光明,如今卻遭遇車禍生死未卜,想到這裡梁公不禁一陣悲痛。所幸在梁啓超的呼喚下,梁思成漸漸醒了過來,此時的他面無血色,恍惚間看到父親驚慌失措的樣子,誤以為自己將不久於人世,不禁悲從中來。

  見愛子醒來,梁啓超一邊催促下人去請醫生,一邊故作鎮定地安慰著梁思成。所幸梁思成被診斷為左腿骨折,當醫生告訴梁啓超說梁思成生命無恙,只是小小的腿傷無須手術時,這位老父親方才放下心來。但是讓梁啓超意想不到的是,雖然他讓梁思成做了當時最全面的檢查,卻出現了誤診。

  實際上,梁思成傷得十分嚴重,不僅左腿複合型骨折,而且脊椎也受到了挫傷,靜養數日後病情變得越發嚴重,發現誤診後,醫生雖然竭盡全力醫治,可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治療時機。從那以後,梁思成的左腿便比右腿短了一厘米,並且落下了脊椎病的後遺症。

  

  愛子被撞的事情讓梁啓超怒不可遏,他用盡了所有方法與人脈調查當日事情的始末,得知當日撞梁思成的恰是大總統的親信金永炎,作為北洋軍閥之一的他當時在目睹了司機肇事後,非但沒有承擔責任,反而命令司機立即開車離開。最終,在梁啓超的譴責與媒體輿論的壓力下,金永炎親自前往醫院探望,並且主動承擔了醫藥費用。

  然而,雖成功討得了公道,傷痛依然困擾著梁思成。時值夏日,空氣仿佛在烈日下停止了流動,此時的梁思成腿上打著石膏,不能翻身,更不得下床,只能終日躺在病床上鬱鬱寡歡,幸虧有林徽因每日雷打不動的陪伴。

  當時,林徽因早已從女校畢業,本打算與梁思成一同赴美留學,可突如其來的意外讓二人不得不暫時留下。那一年的暑假,林徽因與梁思成都在病房中度過,恰是這個毫無生氣的地方,讓彼此的感情再度升溫。

  每日早晨醫生查完房後,梁思成便開始盼望著林徽因的到來。生怕他無聊,林徽因每次前來都帶著當日的報紙與雜誌,偶爾梁思成的腿疼得厲害,林徽因便為他讀小說,讀新詩,好讓他轉移注意力,減輕痛苦。為了讓梁思成能夠讀到國外經典名著,林徽因還特意將英國作家奧斯卡·王爾德的童話作品《夜鶯與玫瑰》翻譯成了中文。

  那一年,林徽因19歲,她懂得了愛,也學會了生活。

  在林徽因無微不至的照顧與陪伴下,梁思成感到漫長的臥床生活也不再難熬了,而林徽因看著梁思成一天天康復,每每想到餘生還能與眼前人共同度過,她的心裡便感到無比慶幸。

  恰是這次飛來橫禍,讓林徽因深刻認識到自己對梁思成的感情竟然已經這樣深,此時的林徽因再也不渴望小說里轟轟烈烈的愛情,她很明白,她的愛情是清淺靜謐的,是一起牽手前行的溫熱,是為他洗衣做飯的平淡,是彼此發自內心的微笑,這些足以抵抗所有的誘惑與風雪。後來的事實也證明,與梁思成一起度過的每一天都是她最幸福的一天,他們一起學習,一起工作,就算國家陷入危機之時,他們依然在淒風苦雨中勉勵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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