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記憶

2024-10-11 04:30:47 作者: 依然月牙

  四月快到了,清明也就快到了。這個時節,鄉下的棉菜正長得綠。

  棉菜是一種草。葉橢圓,對生,白絨絨的細毛,頂部開黃花。花兒不見瓣,像舊時的盤扣,緊緊地抿著,擁成團。它有很多的學名,有叫鼠麴草,或清明草。比起這個名,我更願意叫它棉菜。因為,在老家溫州的鄉下,村民們都親切地喊它「棉菜」,這個稱呼有著家鄉的味道。

  陽光燦爛的日子,母親遞過來一個菜籃子,說:「去,挑一些棉菜來,清明的時候搗年糕。」「哎!」這邊剛脆生生地答應,那邊已經瘋了似的跑向田野。彼時,麥子已經很高了。菜籽在田裡鋪開紫色的小花兒。泥土蓬鬆新鮮,裂開的縫隙里塞滿野花野草的芽。麥田深處,尋找棉菜,是最大的樂趣。這兒有一棵極大,那兒有一片極密,竄起的驚叫聲掀起一道道碧綠的麥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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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親把挑來的棉菜洗淨,鋪開。陽光下,晾一晾,曬成軟軟的一團,小心地存著,等著清明將近和著糯米搗年糕。

  搗年糕?怎麼少得了二叔呢?清明前幾日,二叔便開始準備了。榕樹下的「搗臼」被二叔刷得乾乾淨淨。拌了棉菜的米粉從籠屜里熱氣騰騰地拿出來,「啪」的一聲,砸在「搗臼」里。二叔掄起浸過水的大錘,一錘一錘地反覆下去。那團香香的米粉,在錘子的淬鍊中,柔韌細膩,直至棉菜完全融入米粉里,成了一個個墨綠色的小斑點。不久,米粉捶成大大的一團,潤滑通透,泛著青碧的顏色。

  這便是棉菜年糕了。

  搗好的年糕被爺爺放在桌子的扁箕里,切一小塊,揉揉搓搓,搓搓揉揉,變魔術似的,各種形狀的年糕從手中生出來,有的似圓錐,有的如小豬,還有的放在模具里印成長長方方的條狀。最多的是被爺爺用粗糙的大手壓呀,壓呀,壓成圓圓的大餅。我們都叫它清明餅。「來,來,每個娃娃一個餅。」爺爺說。我們便把熱乎乎地清明餅抱在懷裡,歡天喜地地捧回去。

  奶奶呢,自然不能閒著。她忙碌地捏著清明果。只見她取出一小塊搗好的棉菜年糕,揉成一團,轉出坑斗,放上餡兒,搓圓壓扁,再在底部墊一片洗淨的柚子葉,放在蒸籠里。等到霧氣裊裊的時候,香噴噴的清明果便新鮮出爐了。色澤碧綠通透,咬一口,清香四溢,怎一個美字了得?

  清明果、清明餅,清明節也就到了。一串響亮的鞭炮在墳頭炸響,果子,年糕恭恭敬敬地立在墳頭。母親把祭過祖的棉菜年糕拿回去,鍋里,用油炸一炸,澆上一勺自釀的紅酒。只聽「刺啦」一聲,香氣「轟」的一下漾開,口水便被勾引出來了。

  「來,吃吧。」母親笑眯眯地說,「供過祖先的,吃了保佑你會讀書!」接過清明的年糕,迫不及待地吃起來。鬆脆脆,軟乎乎,熱黏黏,每咬一下便有棉菜的清香次第傳來,唇齒生香,美味極了。

  我知道,吃了這個,清明,才算是真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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