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拎菜,右手抱花
2024-10-11 04:30:44
作者: 依然月牙
五月,合歡花兒開,開在我的窗外。
日子從第一朵合歡花的盛開,透出隱隱的香。它們在樓層與樓層之間雲蒸霞蔚,緋紅的色,羽狀的朵,一簇簇,一片片,如火如荼。
透過合歡花兒,從五樓往下望,隱隱約約看到穿梭來往的人。狹窄的通道不知何時成為菜農、果農的聚集地。
他們並不天天在,晴天,周末的清晨,一定都會來。小區裡的老人聞著果蔬的清香三三兩兩地聚攏。一個問,這茭白怎麼賣?一個說,絲瓜嫩得很呀。來往之間,合歡樹下的方寸之地忽地熱鬧起來,仿佛小小的集市,人聲喧喧,生氣勃勃。
隔窗,相望,有喜悅淺淺生發,每一個片段都是生活的畫。
穿衣,穿鞋,匆匆往樓下奔,我也想在果蔬的攤子之前挑挑揀揀,也想高興地與小販討價還價,也想人擠著人,找幾顆最甜的荔枝。
俗世里尋常的熱鬧與歡喜,總讓我怦然心動。
只兩分鐘,跑到了樓下,只見四季豆、捲心菜、西紅柿、蘆筍芽,齊整整,招人疼。想著丫頭吃著這樣新鮮的菜蔬,嘴角露出微微的笑。蘿蔔、四季豆、捲心菜,買了一樣,再買一樣,還買一樣,過秤,結算,居然只要九塊多!便宜,果然便宜。難怪這麼多人都願意來買菜,物美價廉且又方便,如何不心動?菜農樂得眉毛眼睛都在笑,一雙手,騰、挪、拿、裝,忙碌不停。
拎著滿滿當當的蔬菜準備上樓,無意間一轉頭,牆角邊,合歡樹下,居然有一花農守著一板車的花草,無一人問津。他落寞地站著,頭上是毛茸茸的合歡花,身前是香噴噴的花草,他整個人籠在花兒的芬芳里。 陽光細細地灑下,灑在他黑紅的臉上。
與忙碌的菜農相比,板車前的花農,相當寂寞。他只能偶爾擺一擺那噴紅吐翠的花兒,仿佛這樣,他才有事做,才不會那麼孤獨。
買花還是買菜?毫無疑問,紅艷艷的花朵與綠油油的蔬菜,在這個以老人們居多的小區里,輸得徹底。
一個只能看,一個卻能吃。精打細算的老人們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於老人們而言,踏踏實實的柴米油鹽才是最要緊的。至於,花兒,那是可有可無的點綴品吧。
守攤的花農,還在靜靜地等待,黝黑的臉龐,沉靜如水。
他的心裡會失落吧,會難過嗎?會不會將土地里的花草改成蘿蔔韭菜?
他默默地站著,不言不語,不招不喊,守著一板車的花兒,孤獨地站著。
心裡忽然有一絲兒疼,為這一車子的玫紅、橙黃、雪白。
移步來到花農前,我的臉上顯出笑,他的臉上亦是顯出笑。滿滿一車的花,月季、海棠、長壽、文竹、茉莉、梔子……每一樣都那麼好,密密的花蕾,翠翠的葉,輕輕的香。
「哪種花兒好養呢?」我停在花草前,挪不動腳了。
「龜背竹、長壽花、富貴竹,都好養得很。」他黝黑的臉龐漾出小心翼翼的笑。
「這月季,幾十朵花蕾,才三十五元。」說話間,他將一盆茂密的月季花遞給我。真的呢,枝葉繁密的月季,花骨朵兒一個挨一個。
「還有這梔子,已經開花。香得很。」花農的手上捧著小小的梔子花,碰一碰那朵奶白的花,濃郁的香,「轟」的一下,四散而來。
「月季三十,梔子二十,妹子,你就買了吧。」他的眼神閃著光,一些渴盼如焰撲閃,乾癟的嘴唇不時用舌頭艱難地舔一舔。
「好!」我利落地交錢。
他呢,笑成一朵花,手忙腳亂地拿塑膠袋,細心地將花兒放好,且不停地囑咐:「梔子喜陽,勤澆水,勤施肥;月季花澆水有講究,不干不澆,澆則澆透……」
我一一答應,左手拎菜,右手抱花,興沖沖地往回走。
一朵朵的花兒在懷裡簌簌而搖,腦海里,無端地想起學生寫在作文本上的一句話:「老師,您或許已經忘了,您在一年級的時候請我當衛生委員,因為這樣的鼓勵,我才能在六年級的校級大隊長競選中脫穎而出……」
衛生委員?我輕輕地搖搖頭,這個細節,我是徹底地忘記了。於我,那只是隨心的一句話,誰能想到,居然影響一個孩子六年的小學生涯?
「吱扭」一聲,丫頭的開門聲打斷了我的冥想,她看到我手裡的花,大呼小叫:「媽媽,你瘋了嗎?這樣的花,昨天不是剛買了三盆嗎?」
但笑不語,誰又知道,我小小的舉動能給那個落寞的花農帶來什麼?
我亦不會想那麼多,將花兒端端正正地擺上陽台,細細地澆了水,一朵又一朵的花兒,搖曳芬芳,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