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築師也武士化了
2024-10-11 02:59:00
作者: 隈研吾
不僅建築業界發生了這種武士道化、《葉隱》化,就連原本應該自由的建築設計、建築師的世界也開始踏上了武士道化、《葉隱》化的道路。建築業界追求精密度,與此相應,設計師們也開始追求精密度,不斷提高空間的抽象性。人們認為越簡單、越抽象就越美,就越符合倫理,而那些聽從客戶的要求,設計出具有各種裝飾和附屬物的建築的人則被認為是不符合倫理的,「充滿銅臭味的」,不純潔的,從而要低一個等級。「白色空間」(whitecube)一詞也應運而生,抽象的、沒有雜物的白色空間不僅在博物館和美術館,甚至在住宅中也被看作理想的空間。
建築設計師的世界被這種價值觀和倫理徹底占領了。位於武士世界之外的普通人雖然會發牢騷說「建築師完全不聽我們的」「只是在牆上貼個海報也會被罵」。但因為所有的建築師都被武士附體了,所以委託誰來設計都一樣。在沒有外部勢力參與的私下商議的世界中,建築師的美學也開始變得極端起來。
在前面提到的《十宅論》一書中,作為日本流行的10種建築風格之一,我創造了「建築師派」一詞。我把武士道化了的建築師們信奉的抽象度高、厭惡雜物的風格與其他通俗的建築風格同等對待,以對其加以嘲諷而後快,想藉此來批判建築設計界的武士道化。
為了實現武士道,我們被要求勤奮工作,熬夜被看作美德。憑藉這種武士道體系,日本建築設計的水平達到了據稱是世界最高的水平。正如建築業界搭建出了世界最高質量的建築一樣,在建築設計領域,日本也站到了世界之巔。這與實際的社會需求,與人們的生活都沒有關係,而是日本的建築設計把武士的美學發揚到了極致,從而獲得了世界的矚目。
在我看來,80年代建築設計的冠軍安藤忠雄(生於1941年)也是武士道的冠軍。安藤用日本刀一般完美的精密度建造了混凝土建築,從而成為武士道的冠軍。凡是妨礙日本刀之美的雜物都被徹底排除了。為了達到完美的精密度,可以允許有暴力行為,這一點也具有武士特色。安藤曾經當過拳擊手,以毆打事務所員工而聞名。據說,有時他不僅毆打自己的員工,甚至還會打建築公司的職員。不管出於什麼原因,我覺得允許打人簡直是豈有此理。通過打人來實現美妙的混凝土建築被傳為美談,這樣的日本建築界讓我感到窒息和噁心。我覺得我在這種地方已經待不下去了,於是,在1985年,我逃到了紐約。因為我覺得紐約是與封閉的、令人窒息的武士道日本完全相反的地方,因為這裡離武士最遠,令人感到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