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里山成長

  在我遇到的房子中，位於大倉山的我家的房子周邊是最落後的農村。雖然我家離車站只有100米，但是屋子後面隔了兩間房距離的就是把土地租給外公的農民家的大房子，那房子後面緊靠著山，山的名字就叫大倉山。

  在那裡，我切身體會到了日本獨特的村落形式——里山。在山腳下組建村落是日本農村的基本形態。日本人組建村落的地點不是在山裡，也不是在農田中，而是在山和農田的接壤處。究其原因，是山不僅可以為建築、家具和用具提供材料，山本身還是能夠提供能源的基礎設施。

  19世紀以前的日本當然沒有電力公司，也沒有煤氣公司。起代替作用的基礎設施就是山，人們烹飪和燒水時燒的就是從山上砍來的木柴。所以，山對日本人的生活來說是不可或缺的，人們的房屋在搭建時也緊挨著山這個唯一的基礎設施。

  就這樣，村落形成了，而支撐著村落的山則被稱為里山。然後，人們在里山和村落的交界處建起了神社。因為大家覺得里山是神聖的，如果破壞或者粗暴對待它的話，我們就無法生存下去，所以在山麓建起了神社，用來守護里山。

  我出生和成長的大倉山就是一座典型的里山。在1964年東京奧運會之前，橫濱和東京都還留有很多里山，與里山一體化的生活也是存在的。

  我家屋子後面隔了兩間房距離的農戶家有一個叫淳子的姑娘，跟我同齡，我們每天都在位於里山腳下的她家周圍玩耍。

  里山腳下水源豐富，有點潮濕。淳子家後面正對著兩個山洞。我母親在和父親結婚之前，從戰爭時期開始就生活在大倉山的這處小屋裡，所以有很多關於山洞的回憶。一旦有空襲警報響起，大家就都逃到山洞裡。母親喜歡在這個山洞裡靜靜地看書，即使空襲結束，大家都回家了，她仍然留在山洞裡繼續看書。

  山洞對母親來說是圖書室，但我卻很怕住在裡面的蚰蜒和蜈蚣。裡面還有巨大的癩蛤蟆。我喜歡的是山洞前面的深水池，裡面有釣不完的龍蝦。在線的一頭綁上釣餌，然後扔到深色的水中，線就往下沉。一旦感到有東西在拽線，就趕緊把線拎上來。

  淳子家有各種生物。在小小祠堂的旁邊，有里山滲出的水在流淌，水裡住著溪蟹。雞和山羊都有各自的小窩。但住得離人最近的還是大青蛇，只要把廚房的地板拆掉一塊，就會發現下面睡著長長的、光溜溜的綠色的蛇。

  從淳子家魔法庭院的山羊窩旁邊出發，穿過竹林，可以抵達大倉山的山頂，這是一條只有我們知道的秘密路線。從大倉山車站到山頂修建了柏油馬路，但我們總是抓住竹子，沿著竹林中的陡坡往上爬，以最短距離登頂里山。我們從潮濕的山腳出發，穿過黑暗的、沙沙作響的綠色竹林，就能到達明亮的山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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