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爸爸

2024-10-11 02:34:30 作者: 毛路

  從小到大寫關於親人的作文,我只會寫我媽媽。

  經常會有「寒冬臘月的時候,我媽冒著電閃雷鳴送我去醫院」這樣的烏龍情節。

  收到爸爸的簡訊——「好。」突然想寫寫我的爸爸。

  (一)

  我從來不叫他爸爸,都是叫「老毛」。

  老毛回簡訊,總是一個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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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我是問候他,還是聽到讓人興奮的消息想告訴他,或是提多麼不合理的要求,都是如此。

  「老毛,我要去旅遊,但是沒錢了,借五千來,發了工資一定還你!」

  「好。」

  「老毛,我心情不好。你快點回北京來,我要找你擺一擺。」

  「好。」

  「老毛,我今天有事,不回去吃飯了。」

  「好。」

  「老毛,利比亞解放了。

  「好。」

  「老毛,節日快樂。」

  「好。」

  等我回家吃飯的時候,他問我:「今天是啥節日呀?」

  父親節,我說。

  老毛很少主動給我打電話。

  他給我打電話無非是說兩件事情:

  一,給你媽打個電話。

  二,某某又喊我去哪裡哪裡玩了。嘿嘿。

  (「某某」有可能是張三,也可能是李四。老毛的朋友很多,我能記住臉的可能占5%,能記住名字的估計有2%。而「哪裡哪裡」,有可能是海南、蘇州、黑龍江或任何一個城市。)

  (二)

  老毛的生活總是很充實,愛好包括:寫書、畫畫、木刻、翻譯、喝茶、旅遊、吐槽、洗碗等,最近又迷上了iPad,跟裡面的那隻小貓玩得不亦樂乎。

  老毛經常搞些新菜餚和新冷飲來得瑟。

  有次,我回家,老毛神秘兮兮地從冰箱裡拿出個精美的瓶子。

  我說:「這是神馬?」

  老毛:「冷飲。」(暈倒,爹地,我看出來了。)

  我說:「神馬冷飲?」

  老毛:「嘗嘗再說!」

  我喝了一口,接著又喝了一口,忍不住再喝了一口。

  「哇!真的好好喝!」

  「厲害吧?我試驗了好久呢!」

  「厲害!你是怎麼做出來的?」

  「芬達兌可樂。」

  「……」

  老毛本人不喝酒,卻出奇地喜歡製作各種泡酒。一旦家裡來了客人,老毛就會說:

  「來一杯嘛。」

  「我不喝酒。」

  「我自己泡的哦。」

  「那來一杯吧。」

  每當我無精打采,無所事事,抱怨生活無聊的時候,老毛總是說:「只有無聊的人才會覺得無聊。」(借著講老毛,我也自我反省一下:我容易感到無聊,經常做一些別人不敢做的瘋狂事兒,這並不是因為我這個人多麼有意思,而恰恰是因為我是個無聊的人。嗯,以後一定要讓自己的內心充實起來。)

  老毛和我都是活得很high的人。但是我們的high不一樣,我需要藉助外界刺激來讓自己high,需要酒精、聚會、男人或藍天白雲來增加生活的樂趣,high得有點刻意。而老毛是發自內心的high,他high得那麼自然、隨意。像他這樣內心有意思的人,一呼一吸都是樂趣,喝一杯白開水都能喝得很high,很high。

  如果世界上只有一個人沒有體驗過無聊的滋味,那個人肯定是老毛。

  (三)

  小時候有件事情讓我印象非常深刻。

  有次半夜三更的,老毛睡不著覺,跑到陽台上抬頭看天。我起來上廁所,正好碰到他。

  我說:「星星都沒有一顆,有神馬好看的?」

  老毛說:「錯!星星就在那裡,只是你看不見而已。」

  我說:「你能看見?」

  老毛說:「那當然,你用的是肉眼,我用的是靈眼。你得學會用靈眼來看東西。嘿嘿。」

  對,老毛是個徹徹底底的「唯心主義者」。

  所以老毛生病了,就算病得再厲害,他也從來不吃藥,但他確實奇蹟般地比誰都好得快。用他的話來說:是與疾病對話的結果,我把它給勸走了。

  更牛逼的是,有次老毛的一顆牙鬆了,他居然抄起把鉗子自己把它給拔了!

  (四)

  高中時候,我暗戀一個同學。回家跟老毛說了。

  老毛說:「那你表白了嗎?」

  我說:「還沒有。我不敢說!」

  老毛說:「那我幫你說!」

  大學畢業後,很長一段時間,由於被分過手的次數一直保持著零紀錄,這讓我的自我曾一度膨脹。有次跟一個男的拜拜了,後來又後悔了,想吃回頭草,但是草兒被別的牛吃了。於是,我就不幹了,神經病發作,半夜給正在度假的父母打電話,哭得那個豪爽呀!第二天,媽媽就跟老毛飛回北京看我了。

  老毛見我一臉苦逼相,說:「一直是你把別人搞得痛哭流涕的呀?怎麼這次輪到你哀嚎了?不像你呀!」

  我說:「哎,報應呀!報應!」

  我老媽跟所有的老媽一樣,盼著我快點嫁出去。飯桌上,我媽老喜歡拋出我的個人問題,我比較狡猾,我媽說不過我,就求助於老毛,「你問問她跟誰誰誰到底是咋子回事嘛! 她還想不想跟人結婚了呀?」

  老毛說:「這個問題好沉重呀!」

  然後就開始給我們講以色列建國到底是咋子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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