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三星堆青銅神壇 承載古蜀人宇宙觀念的祭祀重器

  三星堆青銅神壇（複製品）

  國寶小檔案

  年代：商代晚期

  尺寸：通高53厘米

  出土地：四川省廣漢市南興鎮北三星堆遺址

  館藏地：三星堆博物館

  供圖：三星堆博物館

  主講人：唐敏

  

  您好!今天我想和您一起來看看這件充滿神秘色彩的青銅重器——三星堆青銅神壇。

  三星堆遺址位於四川省廣漢市南興鎮北，這裡有一條古河道叫「馬牧河」。河道北岸的階地形似月牙，人們便給它起了個美麗的名字叫「月亮灣」。而河道的南岸有三個大土堆，傳說玉皇大帝撒下了三把土，落在廣漢的湔江邊，成為在大平原上的三座突兀黃土堆，這三個黃土堆起伏相連，呈現東西排列，分布在一條直線上，看上去宛如天空的星辰，所以當地人稱之為「三星堆」。三星堆的含義有廣義和狹義之分，狹義的三星堆指的是這三個小土堆，廣義的三星堆指的是考古發掘的三星堆古城遺址。

  古蜀國都邑的發現

  三星堆遺址最初的發現，是非常偶然的。1929年2月的一天，家住廣漢市太平鎮月亮灣的燕氏父子在澆灌農田時，用鋤頭挖到了一塊石板，他們撬開石板，發現了裡面竟是些光彩奪目的玉石器!燕氏父子趁著深夜偷偷將這300多件玉石器取出並搬回家中後，惶惶不可終日，一年後見周圍鄰里並無任何異常反應，於是，他們為了牟利便將這些玉石器攜帶到古董市場販賣。如此多且罕見的寶貝湧入市場，一時間把古董商和古玩家的圈子炒得沸沸揚揚，大批「淘金者」聞訊後蜂擁而至，都為尋覓寶物。

  燕氏父子在賣出那些玉石器的同時，也帶了一些「孝敬」給當地駐軍旅長陶宗凱。此人乃一介武夫，對古董一無所知，但他找到了當時在華西大學任教的葛維漢先生，請他幫助鑑別。葛維漢先生來自美國，對中國古董頗有研究，他看到這些玉石器後，眼前為之一亮，他沒想到如此精美的玉石器也會出現在西南地區，並初步認定這些玉器屬於周代禮器，是稀世珍寶。

  上個世紀三十年代，葛維漢先生與同為華西大學教授的林名均先生、戴謙和先生等人組成了三星堆遺址的考古發掘隊。他們在月亮灣的燕家院子旁進行了首次考古發掘工作，發現了一些玉石器和陶器殘片。由於當時社會局勢不穩定，發掘工作沒有維持多久就終止了。

  直到20世紀50年代初期，為配合寶成鐵路的建設，考古學家們又一次來到月亮灣進行考古調查，根據初步考證，他們確定該遺址可能是西周時期的古遺址。1963年，四川大學歷史系考古學教授馮漢驥帶領他的學生來到月亮灣的高地上，極目遠眺，頓感這是一個不凡之地，他認為這裡極有可能是古代蜀人的「都城」。

  1986年7—9月，三星堆先後發現了兩個祭祀坑，證明了馮漢驥的預言是正確的。祭祀坑所處的年代約相當於中原商代晚期，出土了大量文物，包括各種金器、青銅器、玉石器、骨器、陶器和象牙等1300餘件。其中青銅器不僅數量眾多，而且造型怪異，神奇瑰麗，與中原商文化的青銅文明有著很大的差異。考古在此發現了規模宏大的古城址，說明這裡曾是古蜀國的都邑。

  青銅神壇的修復

  我們今天要說的這件青銅神壇正是1986年這次考古的重要發現。青銅神壇的造型複雜，包含的歷史信息豐富，但由於它在被掩埋前曾遭遇重物擊壓和烈火焚燒，不僅構件離散，有的還被燒熔變形，給修繕復原造成了極大的困難。那麼，文物修復師面對這些複雜的殘存部件，又是從何處著手的呢？

  首先，需要分析現有的部件，在理解每個形象所代表的含義後，再進行歸納組合。在青銅神壇的殘件中，人像分為三組：首先是兩個雙手舉在胸前的立人，他們的手空心握拳，原本應該握有些什麼；第二組是四名頭戴冠帽的站立人像，手握「法器」呈祭拜的模樣，仿佛在進行祭拜的儀式；第三組人像就更神秘了，五個戴著面具的站立人像為一排，雙手持抱拳狀，共有四排，分別裝飾於一個方斗形的神殿建築物的四面。另外，在方斗形建築物的四個角上各站立著一隻神鳥。獸形部件中，有兩隻較大的神獸，造型怪異，集豬鼻、狗耳、馬蹄、鷹眼、羽翼於一身。此外，還有四片像山峰形狀的半圓片，以及兩個圓盤。

  青銅神壇的造型複雜，包含的歷史信息豐富，但由於它在被掩埋前曾遭遇重物擊壓和烈火焚燒，不僅構件離散，有的還被燒熔變形，給修繕復原造成了極大的困難。

  目前學術界普遍的觀點是：神壇的造型反映的是古蜀人「天人地合一」的宇宙觀念，因此，青銅神壇也由下到上，依據地、人、天三層的順序進行修復。

  如今，我們看到的神壇總高度為53厘米，底層代表「地」，有兩名立人腳踩在象徵大地的圓形底座上，身旁一正一反呈順時針方向站立著兩頭神獸，有專家推測，立人手中原本握著的是牽住神獸的繩子。為什麼神獸是一正一反站立呢？除了可以根據斷裂處的接口來推測，如若仔細看神獸的腿部，會發現它左腿紋飾從內向外呈逆時針方向旋轉，右腿紋從內向外呈順時針方向旋轉，其紋飾反映出一種古老的陰陽思維和宇宙運轉的規律。

  中間層為四名站立的戴冠人像，讓人聯想到《山海經》、甲骨卜辭中記載的負責掌管一年四季變化的「四風之神」。傳說中四神的描述都與蛇有關，它們手裡拿著蛇或腳上踩著蛇，暗示著太陽周天的運行軌跡。那麼，這四名人像手裡拿著的器物又有何意義呢？這一長一短的「法器」，長的器物下端彎曲呈C形，短的器物為曲柄。結合三星堆出土的持璋小人像來看，持璋小人像手裡的璋分丫開叉的射端是朝上的，對應天；而這裡的器物分叉端朝下，則有可能與大地和農業生產緊密相關。四名站立的人像象徵著人界，代表著古蜀國巫祭集團的高級祭司，他們與天上的「神人」動作相似，似乎寓意著人神共鳴。再往上看，是四片包圍著的山峰，象徵著通往「天」界的天梯。

  最上層是方斗形的神殿建築物，象徵著「天」。在方形建築每一面的五人像的正上方，都刻畫著一個人面鳥身的神人像，其面部露出神秘的微笑；在建築物的四角上各站立著一隻神鳥，昂首挺立，做展翅飛翔狀。「天」界住著「人面鳥身神」「太陽神鳥」和「神人」，由此可知，當時人們對太陽和神鳥的崇拜。

  青銅神壇的意義

  整體來看，神壇頂層的方形建築與圓形大地，呈現出一種「天圓地方」的視覺效果。山峰之上住著「神」，山峰之下、大地之上住著人，大地之下住著神獸。古蜀的高級祭司們正通過特定的祭祀動作，向蒼天裡住的「神」與大地里住的神獸進行禱告，祈求蒼天、大地的庇護。人在天地間承上啟下，是陰陽的結合體，人類通過內心與天地交感，以達「天地人合一」的最高境界。

  三星堆遺址重現在世人面前，它的社會影響和學術意義是十分重大的。英國《獨立報》曾以《中國青銅像無與倫比》為題發表文章，稱三星堆青銅像是「古代最傑出的藝術製品」，而這件青銅神壇的發現，讓我們感受到了一個高度發達的早期蜀王國文明，以及古蜀人「天地人合一」的宇宙觀散發出的無窮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