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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2024-10-11 02:25:55 作者: (美)D.M.普利

  當艾麗絲向麥克唐奈警探述說自己的整個經歷時,他邊聽邊作記錄。她坦白了從蘇珊娜抽屜里、金庫里以及最後在盥洗室離腐爛的屍體僅幾英寸的地上偷了鑰匙,警探頻頻點頭。她最後的那段坦白使警探停止了記錄。他的眼睛裡充滿著懷疑,隨後是憤怒。

  「你從犯罪現場拿了東西?你他媽的瘋了嗎?」他仔細看著她的臉,仿佛在實際判斷她是否精神正常。「你有沒有意識到這是一種重罪?你毀掉了你當證人的信譽。我沒法使用你給我的任何證據!即便他們讓我重新啟動這個案子,我什麼證據也沒有了。該死!」

  他用他的一隻手猛擊儀錶板,將臉轉向車窗。她的眼睛裡流出了淚水,她的香菸從她顫抖的嘴唇上掉落了下來。

  「當時我嚇壞了。」她一邊抗議,一邊在大腿處尋找燃燒著的殘存菸頭。「我能不能推說一時神智迷亂或者其他什麼?我以前從來沒見過屍體。我走進盥洗室就撿起了這把鑰匙,隨後我發現了蒼蠅和骨頭,然後就嘔吐了;等我緩過神來時,房間裡已經擠滿了警察。直到下樓走到汽車旁邊,我才意識到鑰匙在我手裡,可已經……太遲了。我嚇壞了。我以為自己要瘋了。我聽到各種聲音。難道我就沒有補救的辦法了嗎?」

  警探嚴厲地看著她,她感覺監獄的鐵柵已經砰地落下將她圍住。她緊閉嘴唇以防止號啕大哭。

  他的目光柔和了。「這麼說,你發現了一些鑰匙。那麼為什麼有人在跟蹤你呢,艾麗絲?」

  艾麗絲按捺住心頭的恐慌。「它們不是普通的鑰匙。我在四處作過一些警探。它們是銀行金庫的鑰匙,這把」——她用顫抖的手指拿起那把無標識的鑰匙——「這把是萬能鑰匙。他們把它叫做死鑰匙。這些鑰匙在一起就能打開金庫里的任何一個貴重物品保管箱。」

  

  「你在四處作過一些警探?」他對著汽車的頂篷轉動著眼珠,然後提高聲音吼叫起來:「有人想充當警探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你這樣胡鬧,很像我那個該死的妹妹!我妹妹在金庫里四處窺探,你知道她發生什麼事了嗎?她消失了!我只知道她死了,埋葬在這個城市底下的某個地方。你想要那樣的結局嗎?」

  艾麗絲蜷縮在座椅的角落。他注意到她在畏縮,於是就用手指梳理起他的頭髮。銀行對他的傷害已經寫在了他額頭的皺紋里。

  他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平靜地說:「對不起,艾麗絲。這件事之大超乎你的想像,懂嗎?」

  她對他微微點了點頭。

  「這麼說來,有人跟蹤你是因為這些鑰匙。你是否知道誰在跟蹤你?」

  儘管頭腦里在歇斯底里地尖叫,要理智思考很難,但還是她靜下心來考慮了一會兒。「嗯,我想是那個人,他正試圖打開貴重物品保管箱,而我意外驚動了他。他逃離時這些鑰匙還掛在鎖上。」

  「你拿了這些鑰匙?」他問,好像她就是地球上最愚蠢的女人了。

  「我不知道,我以為那人是拉莫尼。我打算把鑰匙還給他,希望他會解釋他是如何得到這些鑰匙的,這些鑰匙早在二十年前就遺失了,我有點想自己找到它們。可是那人不是拉莫尼。於是我打算把它們放回原處,我根本不是想自己留著……這聽起來有點瘋狂,對吧?」

  「是的,」他坦率地說,「我覺得你沒有意識到你在對付的是怎樣一群人。」

  「你的意思是像惠勒先生那樣的人?」她仔細觀察著警探的臉。「我認為今天他對我進行了威脅。你知道他曾在克利夫蘭第一銀行工作嗎?」

  「惠勒先生?」

  「查爾斯·惠勒是WRE的主要合伙人。他曾是銀行的董事會成員什麼的。他對我說我最好歸還我可能在大樓里拿過的一切東西,否則他會起訴我,隨後在握手的時候他幾乎握斷了我的手指。」

  「惠勒,」警探重複了一遍,隨後開始翻閱他那本陳舊的筆記簿,「他是房地產投資公司——『克利夫蘭房地產控股公司』的董事會成員,一九七九年銀行大樓出售的時候,該公司在拍賣時買下了這處地產。」

  艾麗絲邊點頭邊試圖把這一切連貫起來。惠勒先生為在拍賣時買下這棟大樓的同一家公司工作,他也為銀行工作。「你覺得他在跟蹤我?」

  「惠勒?我覺得實際跟蹤的不會是他,但有可能是某個為他工作的人。他只是這起案子中的玩家之一。克利夫蘭最有權勢的人都與舊銀行有聯繫。另一位舊銀行官員,詹姆斯·斯通,幾年前當選為縣行政專員。現在他正在競選國會議員。太多重要人物希望掩蓋真相。如果他們認為你在揭開某案的蓋子,那麼他們就想把你也掩埋了。」

  「可是,我什麼也不知道!」她抗議道。她感到頭昏目眩。某個為惠勒先生做事的人一直在跟蹤她。不知怎的,阿曼達和惠勒先生知道了她與尼克之間的風流事。尼克!尼克總是突然不知從何處冒出來,在舊銀行里,在她的車窗外,他進過她的公寓房!一股寒氣流遍了她的全身。不過,她覺得,尼克是個只想找樂子的傢伙。他不會捲入某種詭異的陰謀之中。當她在克制自己恐慌的時候,警探一直在仔細觀察著她。她不希望被迫去解釋有關尼克的任何事。

  「你一定知道些什麼,艾麗絲。」

  「我知道什麼?我見過奇怪的文檔和神秘的筆記,我發現了鑰匙,我發現了一堆死蒼蠅,我仍然在做噩夢。這並不意味我理解此事的任何細節,我甚至試圖理解。我熬夜解碼某種奇怪的語言,我無法理解其中的任何一點。我只知道有個秘書失蹤了,因為她知道有關貴重物品保管箱的一些事情。她遺留下這些筆記,期待有人發現。」

  「筆記?」

  她的嗓門升高了八度,她的眼睛流出了淚水。「對!還有那隻皮箱,我發現箱子裡裝滿了她的衣服。她也許死在那裡頭了,甚至沒人在乎。現在你告訴我有人跟蹤我……我會是下一個嗎?」

  「等一等。你發現女人的衣服啦?在哪裡?」他問。

  「在一個雜物間裡。我想我要發瘋了!我想我正在遭追殺。有人一直在銀行大樓里四處尾隨我,搞亂我的工作,擦灰塵,拿東西,輕聲喊我的名字。我他媽的什麼也不知道,行了吧?!我希望我知道,可是我不知道!」

  警探正在看他妹妹的照片,仿佛忘記了艾麗絲在車裡。

  「你知道嗎?」艾麗絲生氣地擦去眼睛裡的淚水,「銀行關閉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所能告訴你的是當城市違約的時候,他們急於把責任推給某個人。市議會啟動了一次對克利夫蘭第一銀行的全面調查,討論富人是如何詐騙大眾的。起先,銀行是配合的,他們讓我們查閱文檔和腐敗的帳目。我們起訴了一個大人物。」

  他從筆記簿上讀了一個名字:「西奧多·哈洛倫,財務部副總裁。他腐敗透了。我們起訴他侵吞財物和敲詐勒索。早在一九七零年代初,他就是起草城市發展規劃提案顧問委員會成員。他們向政府申請經費買下陷入困境的房地產用於重新開發,他們將之稱為『城市復興計劃』、『卓越地產』。一夜之間,數百萬美元消失了。從嚴格意義上來說,我想你可以說這些錢沒有消失。它們被『不當處置』了。」

  「你是什麼意思?」

  「整個事件是一場騙局。哈洛倫和他的同夥已經擁有他們正在購買的大部分房產。他們通過所謂的掩護交易(比如各種非盈利項目)和各種房地產投資公司(比如新克利夫蘭聯盟)買下了克利夫蘭一半的地產。所以,哈洛倫是在代表城市做事,從他自己手裡買下了大量陷入困境的房地產,與他自己洽談,由他自己定價。他以駭人聽聞的價格將房地產賣給城市。他在乎什麼?這是聯邦政府的錢。這些錢直接進了銀行金庫,從此再也見不到了。」

  一輛運貨卡車駛過裝卸碼頭。艾麗絲想起了那輛她親眼目睹離開舊銀行的黑色卡車。克利夫蘭房地產控股公司是由前銀行高層擁有並運作的掩護組織。惠勒先生就是其中一人。他們擁有銀行大樓並正在抹去證據。蘇珊娜說過:「你會感到驚訝的,那些有財有勢的銀行家中還有那麼多人依然逍遙法外。」她是對的。

  他們也許用不同的公司名稱做掩護,但他們是同一批人。

  警探仍在述說:「目標社區被夷為平地,然後完全荒廢在那裡。像霍夫那樣的許多社區被流離失所的家庭侵占。房租猛漲,而整個地區卻淪為地獄一般。當要買下的那些土地用以重新開發城市時,那些房地產開發商卻無人真正感興趣。此事真正的犯罪之處是壓根兒就是他們向聯邦政府遊說整個計劃並要求撥款的。」

  警探咯咯地笑著說:「天哪,我聽起來好像是馬科斯在談論這破事。」

  「那麼,後來怎麼啦?」他所說的事情沒有一件可以安撫她緊張的神經。

  「當聯邦政府查封哈洛倫的財產時,他們從哈洛倫在克利夫蘭第一銀行租用的一個貴重物品保管箱裡發現了價值三十多萬美元的金磚。他也打算配合。我聽說,他剛要供出董事會中的一半成員,但是他找了另一條出路:他自殺了。至少驗屍官是這麼定性的。」

  艾麗絲記得她曾進入過銀行大樓頂層哈洛倫先生被搗毀的辦公室。有人把這個地方砸了個稀巴爛。

  「人們像蒼蠅一樣倒斃。老頭默瑟在一場汽車撞車事故中死了。我們的調查不斷走進死胡同。等到克利夫蘭警察局拿到法院拘票去突襲查抄銀行時,我們發現大樓已經出售了。半夜裡,所有財產都已移交哥倫布信託公司。他們是一家外地公司,尤克利德大街1010號的銀行大樓對他們沒有用處。到了早晨,大樓就被封掉鎖好。幾周後,這棟大樓在拍賣會上出售了。這讓我們束手無策。」

  「我不明白。為什麼拍賣後就不能查抄了呢?」

  「在拍賣過程中,聯邦政府感興趣的是不讓銀行倒閉,而不是完成警方調查。」

  警探注意到艾麗絲臉上那種困惑不解的神色,於是就盡力解釋:「聯邦儲蓄保險公司對儲蓄的保險是三十億美元。如果在拍賣中爆發一樁醜聞,那麼就可能出現銀行擠兌潮。人們聽說銀行正在被出售,那麼他們就會恐慌,就會跑去銀行提取他們的存款——大蕭條情景。我連續好幾周設法避開繁文縟節拿到了拘票,可是我卻被調離此案。他們說我不可能再秉公辦案,因為我個人與銀行有牽連。」

  「你妹妹。」艾麗絲一邊輕聲說一邊回頭看看貼在儀錶板上的馬科斯的照片。當時馬科斯不知怎的捲入了案件的整個過程,就像艾麗絲如今的處境一樣。「我見過她寫的一句話,在一本我發現的書里。」

  警探舉起了低垂的目光。「什麼?」

  「這句話她是寫給比阿特麗斯·貝克的。」艾麗絲從包里取出那本速記指南,把它交給警探。「我在比阿特麗斯的個人檔案里發現了這些奇怪的筆記,後來又在這本書里看到了你妹妹的名字。我猜想如果我能夠解碼這些筆記。我也許可以發現馬科斯去向的線索……」艾麗絲沒有完全說出她的想法,因為她希望警探能夠用寬恕她作為交換。

  「你發現什麼了嗎?」他揚起眉毛問。

  「沒有我能理解的任何東西。只有一些源於《聖經》的奇怪符號和一些名字。」

  警探凝視著他妹妹的照片並用指尖擼平膠紙。「我認為她與比爾·湯普森關係曖昧。」

  這個名字觸及了要害。「你不會是說……」

  「你發現的屍體。」他點點頭。「我沒對任何人說過這件事。據馬科斯說,他捲入了某些無關緊要的盜竊。他盜竊了一些無人認領的保管箱,不知怎的她也捲入其中。我沒法幫助她。我也沒法幫助比阿特麗斯。我只希望她能設法離開克利夫蘭。」

  「你認識比阿特麗斯?」艾麗絲的眼睛睜大了。

  「我最後一次見到比阿特麗斯時,她因涉及所有這一切而處於極端險境。她還只是個孩子。」

  她往下伸手,開始在包里翻找。「就在銀行關閉之前,比阿特麗斯給一個名叫蘇珊娜的秘書打過電話,問她有關一個以她名字租用的貴重物品保管箱的事情。我在蘇珊娜辦公桌里發現了那個保管箱的鑰匙,而且還找到了蘇珊娜!」

  警探起先並無反應,過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什麼?」

  「說來話長。」她坐直身子,最後設法從包里找出了那把鑰匙。「不過,筆記里到處出現547這個數目。我想它的意義一定重大。」

  「比阿特麗斯打電話給某個女人詢問一個保管箱的事情?」他皺起眉頭,仿佛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次交談。

  他看著艾麗絲手裡的那把鑰匙。艾麗絲把鑰匙給了他。他沒有細看鑰匙,只是繼續期待地望著艾麗絲。艾麗絲一時感到局促不安,不知道他想要什麼。他終於低頭去看她大腿上的那一堆鑰匙,然後再舉起眉毛將目光轉向她的臉上。她尷尬地點點頭,將銀行所有的鑰匙都遞了過去。

  他嘆了口氣。「我得花好幾個月才能搞到一張搜查令,我還懷疑他們會不會頒發給我。」

  看到鑰匙在警探手裡而不是在她手裡一點也不能平復艾麗絲的緊張神經。艾麗絲終於和盤托出作了坦白,但是有人還是在跟蹤她,有人認為她知道些內情。不少人已經消失,不少人送了命。一個孤獨的棕色箱子仍然裝滿衣服藏在大樓裡面。她感到仿佛自己與箱子一起被關在了樓里。一滴淚水滾下了她的臉頰。

  「為什麼惠勒先生和所有那些人還在關注銀行?他們為什麼要跟蹤我?」她懇切地問。

  「你知道我們在泰迪·哈洛倫的貴重物品保管箱裡發現的金磚有什麼非同尋常的地方嗎?」

  艾麗絲搖搖頭。

  「我們只發現了三十萬美元。而多年來我調查過的公共檔案表明,如果計算通貨膨脹帶來的影響,當銀行關閉的時候,在一九六零年和一九七八年之間,有五千多萬美元因嚴重管理不善消失了。」

  「那又怎樣呢?」

  「當泰迪自殺時,我們辦案正進展神速。聯邦政府的人員也參與了,那些人們開始擔心了。我認為董事會的其他成員啟動了銀行拍賣,以便用聯邦儲蓄保險公司作掩護保住檔案和持有的財產,但是也許他們把事情搞砸了,也許他們沒有足夠的時間把錢弄出來。」

  「你在說什麼?是不是說錢依然在銀行的某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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