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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2024-10-11 02:24:44 作者: (美)D.M.普利

  一九七八年十二月十一日星期一

  回銀行已經太晚了。比阿特麗斯沒有選擇,只能在醫院大廳過夜。住院處外的座椅區已經人跡罕見。她在角落裡找了一條長凳,在日光燈下躺下。她不想閉上眼睛,自從見到馬科斯之後,她不可能睡著覺。她凝視著手掌心裡的那把小銅鑰匙,鑰匙的兩面都沒有任何記號。它有可能是任何東西的鑰匙——健身房鎖櫃、小型保險柜、汽車旅館房間等等。這是個秘密,馬科斯告訴過她要把它放在安全的地方。

  

  馬科斯染了頭髮,穿著超大的衣服。她在躲藏。她說醫院正在被監視。R.T.哈洛倫在重症監護室登記簿上的簽名掠過了比阿特麗斯的腦海。一周前有個「伯父」曾來探視過多麗絲。

  「多麗絲不一樣……」這是馬科斯說過的話,「她有她的鑰匙。」

  比阿特麗斯正在從她的手提包里取出貴重物品保管箱的鑰匙,這時她聽見電梯鈴響了。在大廳的另一頭,錚亮的金屬電梯門滑動著開了,一個身著棕色套裝的男子走了出來。他花白的連鬢鬍子和粗壯的腰背使她想起了比爾·湯普森。她用手提包遮住自己的臉。那人沒有朝她的方向張望便轉身走出醫院大門。她留心看著他離開,試圖從他的步態猜測他是否就是比爾。她沒法吃准。

  馬科斯說過他們正在監視病房。那麼,比阿特麗斯想他們也許也在監視自己。比爾、泰迪或者不管「他們」會是誰,此時都有可能正在監視著她。她正在公共大廳里坐著,周圍都是窗戶,手裡拿著馬科斯的鑰匙。

  比阿特麗斯慌亂地站起身來,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衝出醫院的大門。一輛計程車靠近醫院入口處停著,它的燈亮著。她跳上后座,將門砰地關上。

  「什——?」的士司機含糊不清地說,他被震醒了。他清了清嗓子,從後視鏡里看著她。「嗨,對不起,到哪裡去,小姐?」

  她茫然地看著儀錶板,上面的時鐘指示凌晨十二點零五分。「嗯……『戲劇酒吧』,九號街與文森特街交界處。」她沒多加思索脫口而出。酒吧馬上就要關門了,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聖誕節的彩燈在路燈燈柱上閃閃發光,計程車朝著市中心疾馳而去。她幾乎忘記時光已近聖誕節。隨著汽車拐入切斯特街,進入破爛不堪的霍夫社區,燈光漸漸暗淡下來。這裡的人行道和街道一片荒涼冷落人跡罕見。一個人影在她窗戶外的雪地上步履艱難地行走,隨後消失在一排鋼絲網眼柵欄後面。

  當她到達酒吧時,卡米歇爾獨自坐在櫃檯裡面讀報。星期一夜晚,酒店的其他地方已經沒有顧客。他抬頭看著大門,濃密的黑色八字須下露出了微笑。

  「比阿特麗斯!見到你真是太高興啦!」他邊說邊招手讓她過去。

  她靦腆地笑了笑,在吧檯邊找了個凳子坐下。她累壞了。

  「你這麼個漂亮的姑娘夜裡這種時候獨自來這裡到底幹啥呀?」

  她一時不知如何回答。「說來話長啊。我可以來杯茶嗎?」

  「當然可以!」他開始在吧檯裡邊尋找杯子。「像你這樣漂亮的姑娘要格外小心啊!」

  「你說得對。哦……我馬上就回來。」她站起身急急忙忙走向角落裡的女廁所。當她獨自一人在鎖好的馬桶間裡時,她從零錢包里拿出馬科斯的鑰匙。表面無標記的鑰匙躺在她的手心裡就像一個問號。馬科斯自己為什麼要東躲西藏?她可以把鑰匙給任何人,可是出於某種原因,馬科斯要她拿著它。她的眼睛掃視了一下馬桶間,她把它藏在哪裡呢?

  比阿特麗斯一邊嘆息一邊將這把表面無標記的鑰匙套入她自己的鑰匙圈,緊靠著她姨媽讓人生疑的貴重物品保管箱鑰匙。當這兩把鑰匙碰到一起時,她屏住了呼吸:兩把鑰匙幾乎一模一樣!比阿特麗斯將它們舉起對著燈光,它們的大小和形狀一模一樣。多麗絲的鑰匙上刻有銀行全稱以及保管箱號碼,而馬科斯的鑰匙上面沒有任何記號。但是它們是匹配的。他們都來自銀行。她對著無字的鑰匙皺起了眉頭,比以前更加疑惑不解。

  她將它們重新塞回手提包,然後試圖集中精力思考更加迫切的問題:今晚到哪裡去睡覺?沒有好的選擇。

  在廁所里待了足以讓人生疑的長時間之後,她終於回到酒吧間去喝卡米歇爾為她準備的熱茶。她感激地朝他點了點頭,但避免正視他的眼睛。卡米歇爾領會她的意思,回頭繼續讀報。

  要是有辦法回到銀行該有多好,她尋思。現在藉口忘了拿東西有點太晚了。銀行大門已經鎖了。隨後,她突然想起她也許有大門鑰匙。

  馬科斯的鑰匙依然藏在比阿特麗斯手提包的底部。圈上至少有三十把鑰匙。她大口喝下茶水,在吧檯上留下一堆硬幣給卡米歇爾。

  「謝謝,我需要硬幣。」

  卡米歇爾從體育版面抬舉起目光。「要我幫你叫計程車嗎?」

  「噢,不用,謝謝!我不會有事的。」

  他皺起了眉頭,他注視著她離開酒吧。

  冰冷的寒風呼嘯著吹過尤克利德大街。街上人跡罕至。甚至流浪者也找到比較暖和的地方去蜷縮著過夜了。當她急急忙忙穿越空蕩蕩的馬路時,交通燈閃動著紅色的光芒。她工作的那棟銀行大樓就是前面空中的一個影子。它的窗戶一片漆黑,除了頂樓兩扇之外,所有的窗都沒有燈光。她凝視著這兩盞孤獨的燈,心裡琢磨這個時候還有誰可能在工作呢?

  她偷偷摸摸靠近通向銀行大堂的三扇旋轉門。前廳一片黑暗,警衛崗沒有保安的任何蹤影,不過她保持距離,將臉遮掩起來,直至確信大堂里空無一人。她朝尤克利德大街左右兩側看了看,一個人影或一輛汽車都不見,只有聖誕節彩燈在閃爍。她走近店堂的一扇邊門,拿出馬科斯的鑰匙。

  她蹲伏著,試了一個又一個的鑰匙,時間長得似乎無窮無盡。每次風吹飄移的報紙發出的聲音或者路燈發出吱嘎的聲響,都使她的心跳加速。她掙扎著用凍僵的手指尋找匹配的鑰匙,她呼出的熱氣在玻璃門上結成了白霜。她抬頭朝大堂里張望,害怕有人會聽見鑰匙圈碰擦門框發出的格格聲。大堂里還是空無一人。

  終於,一把鑰匙順溜地插進了門鎖。她屏住呼吸,轉動鑰匙,緩衝門閂滑開,大門可以自由開啟了。

  比阿特麗斯輕輕將門推開,等待著。警報器沒有作響。持槍的警衛沒有飛奔而來。進樓後,她將邊門關上鎖好。大堂的地上都是一條條長長的陰影,她躲進一條陰影,傾聽著。她脫下靴子,穿著襪子奔向電梯後面的大理石樓梯。她一手提著滴著冰水的靴子,另一手提著叮噹作響的手提包,一步跨兩個台階,不停地狂奔,直至穿過二樓,回到了緊急樓梯井。

  比阿特麗斯無聲無息地關上緊急出口的門,坐在樓梯平台上喘口氣。她的心臟像兔子一樣劇烈地跳動,她的雙腿在顫抖。她不敢相信自己剛才所做的事情。她一定是瘋了。她將腦袋埋在雙膝之間以防換氣過度。

  當她覺得頭腦平靜了的時候,她抬頭望著沒有盡頭的螺旋形樓梯。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重新站起身來。上樓的路途很遙遠啊!

  攀登了五段樓梯之後,她依然還有相當一段路要走。她的雙腿開始疼痛。她抓住欄杆,休息一會兒。

  往上幾層樓突然傳來砰的一聲關門聲,其衝擊波順著樓梯井往下傳遞。比阿特麗斯憋住沒有尖叫出聲,並將背貼著牆壁。她能聽見頭頂上微弱的說話聲。

  「我不在乎泰迪說什麼。我們必須考慮馬上把帳目遷移至新的地點。保管箱不保險。」

  「這是一時差錯。我們別反應過頭!」

  「鑰匙丟了。查找內奸失敗了。我們的內線也失蹤了。這不是一時差錯。在災難來臨之前,我們必須馬上遷移帳目。」

  「到底是什麼災難?」

  「董事會沒有排除解散……」

  交談聲漸漸變弱,比阿特麗斯又聽見一下關門聲。她抬頭凝視他們離去的方向,她自己依然嚇得呆呆地靠在牆上。哈洛倫先生提及過什麼內奸。他叫她暗中監視馬科斯,他說他正在尋找「某個試圖從內部破壞公司的人」。但是查找內奸失敗了。內線也失蹤了。這是什麼意思?她慢慢地數到二十,防止嘔吐。

  她緊貼牆壁躡手躡腳地攀登完剩餘的台階,途徑每個門口都急速奔跑而過。螺旋形的樓梯在她的頭上一圈又一圈,直至她感到頭昏目眩。她抓住十一樓的球形門拉手穩住自己,隨後拉開門,探出頭去探望走廊。走廊里一片漆黑寂靜。她嘆息了一聲,搖搖晃晃地回到她睡覺的角落辦公室,爬樓爬得人晃晃悠悠。隨時都可能癱倒。

  一名保安蹲伏在地板上。他手裡拿著手電和一份她的文件。她輕輕的尖叫一聲,但沒能發出聲來,她腿一軟跪倒在地上。他是拉莫尼。

  她被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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