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進京
2024-10-11 02:03:21
作者: 徐興無
且說張讓等人跳了黃河,盧尚書讓貢閔護駕還宮,自己先行回京,召集公卿百官迎駕。
夜深了,難辨道路。貢閔保護著天子和陳留王借著螢火蟲的微光向南行走。走了幾里之後,兵士們發現了一輛老百姓用的板車。他們把受了驚嚇又困得要命的天子和陳留王放上車,推行到洛舍,貢閔下令休息。天子哭鬧著要找母后,貢閔束手無策,倒是陳留王安慰了哥哥幾句,天子這才睡去。
次日天明,貢閔找來兩匹馬,讓天子獨乘一匹,自己抱著陳留王共乘一匹。到了北邙山南面的山坡下,終於見到前來迎駕的公卿大臣們。第一個上前參見的是故太尉崔烈。
突然,西邊傳來軍號和馬蹄聲,滾滾塵土中,不知來了多少兵馬。天子又嚇得啼哭起來。公卿及兵士們也很緊張。
旌旗開處,董卓高大肥碩的身影出現了。他馳至近前,滾鞍下馬,朝著天子走來。
天子哭得更凶。一個大臣上前攔住董卓,喊道:「有詔卻兵!」
董卓將他撥到一邊:「諸公身為國之大臣,不能匡正王室,致使國家播盪,卻什麼兵?」
崔烈上前呵叱道:「董卓迴避!」
董卓大怒,指著崔烈的鼻子吼叫:「我等晝夜兼程,行三百里而來,你竟敢說什麼迴避?看我不能斷你們的頭!」
董卓凶神惡煞的樣子和他身後的刀光劍影,把眾人都嚇住了。
董卓走到天子面前,天子見他一臉橫肉和虬髯,臉都白了。董卓說:「下臣甲冑在身,不行大禮了。陛下到了這一步,都是因為您讓諸常侍和小黃門胡作非為,以取禍敗。陛下責任不小啊!」他又問天子出城的經過,天子面色迷惘,語無倫次。
董卓又走到陳留王面前,臉色和悅了許多,他張開手臂:「在下便是董卓,讓我來抱你上馬。」
陳留王比天子要鎮靜得多,他也不回答,任憑董卓將他抱上馬。一路上,董卓問他這兩天的經歷,陳留王一一為之敘述,董卓笑著說:「王爺幼而聰慧,令下臣欽佩。下臣聽說,王爺是董太后帶大的,下臣也姓董,論起來,也可以算是太后的同族吧!」
大隊人馬開進了京師。天子一回宮,朝廷下了大赦令,改元昭寧。命武猛都尉丁原為執金吾,掌典禁軍。拜董卓為司空。在檢點皇家法物時,發覺傳國玉璽丟失了。
這時,鮑信招募的兗州兵馬也開至京師,他見董卓帶來了兵馬,便去對袁紹說:「董卓擁強兵,必有異志。今不早圖,必為所制。可趁其新至疲憊,突然襲擊,一舉可擒!」
袁紹沉吟不決。鮑信見勢不妙,帶著兵馬回兗州去了。
董卓雖然粗野,但不乏智謀。他帶進京師的步騎不過三千,一入城,他就收編了何進、何苗的部曲。為了讓京師的公卿乃至禁軍們懾服,他密令部下在夜裡悄悄出城,第二天大張旗鼓地入城,就這樣連搞了好幾天,京師的人不知道來了多少西北軍。
西北軍的軍紀讓京師的百姓們心驚膽戰,無論是漢人軍士,還是羌胡軍士都喜歡搶劫、殺人、姦淫。
九月五日癸酉,董卓大會公卿。他昂著頭說道:「皇帝暗弱,不可以奉宗廟,為天下主。今欲依伊尹、霍光故事,更立陳留王,眾卿以為如何?」
大殿上鴉雀無聲,無人敢出來言語。
「當初霍光定策,延年按劍,有敢違抗大議者,皆以軍法從事!」
大殿上又迴響起董卓恐怖的聲音。
可是,盧尚書站了起來:「從前太甲既立,昏昧不明;昌邑王罪名過千百,故而有伊尹、霍光廢立之事。當今天子富於春秋,行無失德,不可與前事相比!」
董卓的臉上顯出怒容:「罷了他的座,拉出去斬了!」
兵士們進來,將盧植拖了出去。
侍中蔡邕進前:「將軍息怒。盧尚書和將軍一樣,皆是為匡正漢室。如將軍一怒而誅之,天下人豈不誤會將軍的一片忠心?」
蔡邕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原來董卓在進軍京師之際,就打算組織一個新的朝廷。他也知道必須找一些名士來作點綴。他派人去找亡命在南方的蔡邕,蔡邕說:「我老而且病,就不去領董公的情了。」
董卓讓人傳話給蔡邕:「我喜歡滅人九族!」
蔡邕怕了,他在董卓進京前就趕到了京師。董卓見到他,大喜過望,三日之內將蔡邕從御史升至尚書,又從尚書升到侍中。蔡邕這次回到闊別已久的京師,還帶來了愛女文姬,她現在已不再待字閨中,而是一個回到老父親身邊的寡婦了。
繼蔡侍中之後,議郎彭伯也對董卓說:「盧尚書海內大儒,人之望也。將軍今天殺了他,可能會引起天下震怖。」
董卓聽明白了,他馬上讓人放了盧植,但免去官職。
次日,盧植上書請求退休回鄉。到了家鄉涿郡,他讓家人繼續北上,直至外長城腳下的上谷。董卓果然派出了人馬追至涿郡。三年後,盧植病故於上谷,臨終前,遺令以單帛裹身,埋入土穴,不用棺槨。
會後,董卓將會議記錄送給太傅袁隗審閱,太傅批道:依將軍所議。
當天,董卓又請袁紹來府中議事。董卓說:「天下之主,應該是賢明之君。每每想起靈帝,令人氣憤!陳留王看起來似乎比天子強些,我想立他,您看如何?人總有小智大痴之處,也不知陳留王到底怎樣,姑且就先立他為帝吧,劉氏的種,不值得再留存了!」
袁紹回道:「漢家君臨天下四百多年,恩澤深厚,兆民擁戴。天子富於春秋,未有不善之舉宣於天下,公今欲廢嫡立庶,恐眾臣不從公之議也。」
董卓聽了,按劍而起:「豎子竟敢如此?天下之事,豈不在我?我欲為之,誰敢不從!你是不是覺得,我董卓的刀不夠快?」
袁紹不愧是條漢子,他也勃然大怒:「天下的豪傑,難道只有董公一人?」說罷,袁紹拔出佩刀,橫在前胸。董卓的衛兵不敢貿然上前,袁紹大步而出。
袁紹知道董卓新至京師,自己又是大家之子,一時不敢加害,但時間久了也不是個辦法。他將自己的司隸校尉印綬掛到京師的上東門,逃奔冀州而去。
前天,董卓就覺得,京師之中惟一還握有重兵的公卿,就是執金吾丁原。他得想個辦法。
丁原手下有個出名的猛士叫呂布,此人字奉先,出身寒門。丁原在并州刺史任上時,提拔他做了騎都尉。呂布為人粗疏,識字又不多,但膂力過人,騎射出色,人稱飛將,加之他有一匹少有的良馬,名日赤兔,民間順口溜都說:「馬中赤兔,人中呂布。」丁原對他信任異常,他成了丁原軍隊事實上的統率。董卓決定從他下手,因為他認定這樣的粗人沒有政治遠見,稍以榮華富貴引誘,即可上鉤。
沒有想到如此之快,袁紹剛走,呂布就帶著丁原的人頭來見董卓了。董卓和他拉著手,認了義父義子,拜為中郎將,封都亭侯。呂布從此執了他的長戟,跟隨董卓左右,成了他的衛士長。
董卓的膽子更壯了。第二天,九月六日甲戌,董卓會群臣於崇德前殿。公卿們進宮之際,發現宮中各門,均由董卓的人馬把守,心中怦怦直跳。進了崇德殿,看見太后、天子、陳留王都在,大家知道,今天必有大的不幸。
董卓站到御座前,大聲宣布:「皇帝在先帝喪服期間,無人子之心,威儀不類人君。今廢為弘農王,立陳留王協為帝!」
說罷,太傅袁隗將陳留王扶上御座,親自解下天子的印綬,奉於陳留王。又扶弘農王下殿,北面稱臣。
兩個同父異母的兄弟,在這上下易位之際,都成了懂得世事的成人。
何太后哽咽不止。公卿們目視袁隗。袁隗不敢抬頭,袁氏累受皇恩,世代公卿,卻做出這種喪失氣節之事,太沒有面目了。
董卓又宣布:「太后逼迫永樂太后,違背婦姑(婆媳)之禮,遷永安宮居住。」
新天子下詔:「赦天下,改元永漢。」
九月八日丙子,何太后被迫喝下一杯毒酒身亡。董卓言太后暴病,會葬之時,又令公卿不得穿喪服。接著,殺太后之母舞陽君,發何苗棺槨,棄屍道邊。
九月十七日乙酉,詔發幽州,以太尉劉虞為大司馬,封襄賁侯。詔出,即拜董卓為太尉,封郿侯,加節傳、斧鉞、虎賁,這是一個規格相當高的儀仗。
尚書、武威人周毖和城門校尉、汝南人伍瓊進見董卓,勸他矯正桓、靈之政,擢用天下名士,以收眾望。這很合董卓的意思,他一直在準備做新的天子,知道收攏人心的作用。
二十六日甲午,董卓率諸公卿上書,為陳蕃、竇武及死難的黨人平反,復其爵位,遣使吊祠,擢用其子孫和門生。
十一月,以董卓為相國,這是大漢初年的重爵,是一個終身職位。天子又下詔:董相國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詔除光熹、昭寧、永漢三個年號,仍稱中平六年。
十二月,任命司徒黃琬為太尉,司空楊彪為司徒,光祿勛荀爽為司空。楊彪字文先,楊震的曾孫。黃琬字子琰,其祖父黃瓊為孝桓皇帝朝的司空,也是大漢的名臣。其他被董卓擢用的名士還有:鄭泰,任尚書。何顒,任長史。陳紀,此人是陳之子,拜五官中郎將。韓融,拜大鴻臚卿。韓馥,原尚書,拜冀州牧。劉岱,原侍中,拜兗州刺史。孔伷,拜豫州刺史。張邈,拜陳留太守。張咨拜南陽太守。只有一個申屠蟠見詔大笑,就是不來京師。
董卓進京後,公卿大臣的委任都從舊官僚或名士當中選拔,西北軍的將校們和他的親信並沒有大加重用。董卓也知道,這些人只能用作犬馬驅使,不可委以治國大任。
曹操接到了董卓的任命,讓他做驍騎都尉。曹操馬上變易姓名,逃向東方。可董卓的追殺令更快,到了中牟,曹操被小吏逮捕。他咬緊牙關,不承認自己是曹操。中牟的功曹認識他,便對中牟令說:「曹操我見過,不是此人。」
曹操回到家鄉,散財募兵,以圖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