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世紀末的國際玩笑

  1394年，帖木兒與脫脫迷失的戰爭進入了關鍵性的決勝階段，帖木兒對明朝的忽悠也達到了最高峰。這一年，他派遣使者迭力必失向明朝貢馬二百匹，並且上了一道貢表：「恭惟大明大皇帝受天明命，統一四海，仁德洪布，恩養庶類，萬國欣仰。咸知上天欲平治天下，特命皇帝出膺運數，為億兆之主。光明廣大，昭若天鏡，無有遠近，咸照臨之。臣帖木兒僻在萬里之外，恭聞聖德寬大，超越萬古。自古所無之福，皇帝皆有之；所未服之國，皇帝皆服之。遠方絕域，昏昧之地，皆清明之。老者無不安樂，少者無不長遂，善者無不蒙福，惡者無不知懼。今又特蒙施恩遠國，凡商賈之來中國者，使觀覽都邑城池，富貴雄壯，如出昏暗之中，忽睹天日，何幸如之！又承敕書恩撫勞問，使站驛相通，道路無壅，遠國之人鹹得其濟。欽仰聖心，如照世之杯，使臣心中豁然光明。臣國中部落，聞茲德音，歡舞感戴。臣無以報恩，惟仰天祝頌聖壽福祿，如天地永永無極。」

  帖木兒的外交手段相當高，他很少像成吉思汗那樣同時在多個戰場作戰

  這通驚天動地的馬屁不但文采飛揚，而且將明太祖的心理揣測得非常精準，其行文和溜須水平之高，只有後來的李氏朝鮮君主可比，明顯不是帖木兒的手筆。「受天明命」「聖壽福祿，如天地永永無極」這些詞語更是與帖木兒的伊斯蘭信仰格格不入。更何況，帖木兒畢生信奉成吉思汗的經典段子：「天上無二日，地上無二主。」他自己還對這個段子進行了再創作：「世界上任何人煙稠密的地方都不必有兩個國王。」因此，真相是顯而易見的：要麼國書（貢表）是偽造的，要麼國書（貢表）在哈密道[11]的轉譯過程中，經過了非常嚴重的藝術加工。

  帖木兒時代的殘暴戰爭往往伴隨著大規模的屠殺、縱火、投毒和水源破壞

  考慮到在明朝二百多年的歷史中，只有沈惟敬幹過偽造國書、一次性忽悠兩位國家元首（明神宗與豐臣秀吉）這種事，學界一般傾向於第二種意見。關於這封國書，不管我們信不信，反正明太祖是信了，而且大喜過望，當場重賞了帖木兒的使者，並且「嘉其有文」。次年（1395年），明太祖念起帖木兒稱臣納貢的恭順，心裡依然美滋滋的，於是派遣兵科給事中傅安、郭驥、御史姚臣、中官劉惟，以及官兵1500人，組成了一個規模空前的龐大使團，前往帖木兒帝國答謝[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