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荒漠中的鵜鶘
2024-10-11 01:28:06
作者: (美)馬德琳·英格
桑迪雙眼緊閉,慢慢恢復意識。既然沒聽到鬧鐘刺耳的鈴聲,那麼現在一定是星期六。
他豎起耳朵,聆聽翻身的聲音,看看丹尼斯是不是還賴在上鋪沒起床。似乎有清涼的東西灑滿全身,好舒服。他不想醒來。星期六得做粗重的家事,要洗刷實驗室的地板,要打掃浴室。如果外面下雪,還得鏟雪。
「沙地……」
他不知道那個有點怪腔怪調的聲音來自誰。四周那股野獸特有的刺鼻氣味也很陌生。身體又被噴濕了。
「沙地?」
他慢慢張開眼睛。就著從上方照下來的光線,他看到兩張棕色的臉孔焦急地看著自己。
一張是年輕人的臉,有著深琥珀色的汗毛。另一張臉布滿皺紋,紋路縱橫交錯,還蓄著一把又長又卷的白鬍子,這是一張飽經風霜的老臉。
桑迪不願相信自己還在夢裡,便舉起手,想探探丹尼斯睡的上鋪床墊,卻什麼都沒摸到。他睜大眼睛。
他在帳篷里。這頂帳篷頗大,從氣味判斷,應該是用羊皮搭建而成的。玫瑰色的夕陽餘暉從篷頂的洞照進來。一隻奇特的小動物從帳篷另一邊走過來,把水灑到他身上。桑迪這才發現自己被曬傷的身體異常發燙,而小動物從一隻大陶罐里取水,替他降溫。
「沙地?」年輕人又問了一次,「你醒了嗎?」
「雅?」桑迪掙扎著想坐起來,墊在身體底下的獸皮刮擦過他曬傷的皮膚。
「沙地,你還好嗎?」雅弗的聲音因焦慮而顫抖。
「還好,只是被曬傷罷了。」
老人摸摸桑迪的額頭:「你在發高燒,是中暑。對不習慣沙漠氣候的人來說很嚴重。你是從山的另一邊來的嗎?」
桑迪看看老人。老人的個子比雅弗矮小,不過眼睛也是既藍且亮,在曬得黝黑的皮膚襯托下,更顯明亮。桑迪依照雅弗的方式,摸摸自己的額頭說:「我叫桑迪。」
「嗯,沙地。雅弗跟我說過了。」老人摸摸自己的額頭,額頭上垂著幾縷微卷的白髮,「我是拉麥,拉麥爺爺。雅弗帶你來我的帳篷。」
桑迪警覺地環顧四周:「可是丹尼斯……丹尼斯在哪裡?」現在他完全清醒了,知道自己不是躺在家裡的雙層床上,而是在古怪的沙漠裡。這片沙漠可能位於宇宙間的任何一個銀河系的任何一個太陽系的任何一個星球。一陣戰慄無端出現。「丹尼斯呢?」他問。
「他跟獨角獸一起消失了。」
「什麼?」
「沙地,」雅弗耐心地解釋,「丹尼斯一定是昏倒了。我跟你說過,獨角獸有時現形,有時消失。丹尼斯昏倒的時候,獨角獸帶著丹尼斯一起消失了。」
「可是我們一定要找到他,把他帶回來!」桑迪掙扎著想站起來。
拉麥爺爺把他推回獸皮上——對個頭這么小的人來說,這股力道大得驚人:「噓,沙地,別擔心,他會沒事的。」
「可是……」
「獨角獸很有責任感。」拉麥解釋。
「可是……」
「若想依賴它們,它們的確不夠可靠,不過它們非常盡責。」
「你瘋了。」
「噓,沙地。」拉麥爺爺又說了一次,「獨角獸消失的時候,我們不知道它們去了什麼地方,不過等到下回有人召喚獨角獸,獨角獸要是現身,丹尼斯也會跟著出現。」
「你確定?」
「確定。」老人說。他篤定的回答,讓桑迪稍微放心。
接著,桑迪說:「好,那就召喚獨角獸出來,現在就召喚吧!」
老人和雅弗看著希加實。希加實揚起長鼻子,指向篷頂的洞。玫瑰色的餘暉已褪去,帳篷里的老人、雅弗和希加實的身影變得朦朧不清。突然間,有光一閃而過。桑迪看到一隻獨角獸,身體閃爍著銀光。可是卻不見丹尼斯。
「丹尼斯!」他大喊。
他聽到雅弗也跟著大喊:「丹!」
希加實看來是在跟獨角獸交涉。接下來它望著雅弗和老人,發出一聲長鳴。
又有一道光閃過,微光閃爍。獨角獸消失了。
拉麥爺爺說:「應該是有人比我們先召喚了丹坐的那匹獨角獸。」
桑迪從獸皮上跳起來,卻因為太虛弱而癱軟下來。「可是他有可能在任何地方,任何地方!」他狂亂大喊。
「噓。」拉麥爺爺再次安撫他,「他在綠洲,我們會找到他的。」
「怎麼找?」桑迪聲音尖銳,有如受到驚嚇的小男孩。
雅弗說:「我去找他,我一找到他,就帶他過來。」
「噢,雅……我想跟你一起去找。」
「不行。」拉麥爺爺語氣堅定,「你中暑還沒好,一定要等痊癒才能出去。」他抬頭看看帳篷頂的洞,夕陽已隱去。雖不是滿月,月亮還是散發著耀眼的光芒,灑在他們身上。
老人摸了摸桑迪的手和腿,他說:「明天可能就會長出水泡了。」
桑迪覺得腦子在嗡嗡作響,他知道那是因為發燒的緣故,拉麥爺爺說得一點都沒錯。「可是丹尼斯……」
「我會找到他,帶他回來。」雅弗保證。
「噢,雅,謝謝你。」
雅弗轉身向拉麥爺爺說:「爺爺,我太太或是我的姐妹,會有人拿夜燈過來給你。」
月光照亮篷內,老人看著月光說:「我親愛的孫兒,謝謝你。我的孫子都對我很好,非常好……」他猶疑了一下,「而我的兒子……」
雅弗面有難色:「我拿爸爸沒辦法,我連來這裡找你都不跟他提。」
「這樣比較好。」老人悲傷地說,「是比較好,不過總有一天……」
「當然,爺爺,總有一天。總之,我會儘快帶丹回來。」他衝出帳篷,入口處的帳幔在他身後合攏。
桑迪的額頭滾燙,上頭覆蓋了一塊濕布。希加實從陶罐里吸水,把水滴到濕布上。
「巨人……」小老人傾身俯視桑迪,「你從哪裡來的?」
「我不是巨人。」桑迪說,「我只是個小男孩。我和丹尼斯都還在發育,我們不是巨人,我們的身高和一般人一樣。」
拉麥爺爺搖搖頭:「在我們的國度里,你們就是巨人。可以告訴我,你們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嗎?」
「家。」桑迪覺得渾身滾燙。家,離這裡可能有好幾個銀河系之遠。「新英格蘭,美國,地球。」
拉麥爺爺皺起眉頭,額頭上密布的皺紋紋路加深:「你不是從這附近來的,也不是從挪得[7]來的。那裡的人比我們高不了多少。」他把手放在桑迪的額頭上。有一種清涼而且乾乾的感覺,像是乾枯的秋葉,仿佛隨時會碎成粉末。「等一下就會退燒,不過你一定要留在這裡,留在帳篷里,痊癒之前,千萬別再曬太陽。我會找撒拉弗來照顧你,撒拉弗在大太陽下不會被曬傷,而且醫術比我高明。」拉麥爺爺的仁慈,讓桑迪逐漸放鬆緊繃的神經。
長毛象朝水罐走去,接著跌坐在地,嚇得嗚嗚叫——有東西像失控的噴射機,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從帳篷旁呼嘯而過。可是在這個不知名的星球上,並沒有飛機啊!
拉麥爺爺跳了起來,抓起木杖,身手敏捷,動作利落。
尖銳刺耳的可怕叫聲又出現了,而且更接近。那不是鳥的聲音,也不是人的聲音。帳幔被推到一邊,一張大臉擠了進來。桑迪從沒看過這麼大的臉。那是一張髒兮兮的人臉,頭髮污穢不堪,鬍子糾成一團,打結的眉毛下方是一雙多疑的小眼睛和一個大蒜鼻。叢生的亂發間冒出一對朝下的彎角,尖端銳利得像獠牙,齜牙咧嘴,大吼:「餓!」
怪獸頭顱以外的部分也擠進帳篷。原來它的頭顱不是連著人的身體,而是連著獅子的身體。桑迪看著怪獸走進帳篷,發現它的尾巴不是獅子的尾巴,而是蠍子的尾巴。桑迪嚇呆了。
拉麥爺爺拿起木杖朝怪獸打去,卻只是徒勞。這個像人、像獅又像蠍子的怪獸,一下就把木杖打飛,連拉麥爺爺也摔了出去,橫飛過帳篷,落在一沓獸皮上。長毛象癱在桑迪身邊的獸皮上顫抖。
「餓!」整座羊皮帳篷隨著怪獸的吼聲顫動。
桑迪本能地把長毛象拉到身後,以最後一絲殘存的力氣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地打直身體,朝怪獸走近一步。
「巨人!」怪獸尖叫,「巨人!」有著蠍尾、獅身和人頭的怪獸退出帳篷,帳幔又合攏回原處。
拉麥爺爺從角落爬起來。「人面獅身怪真可惡,」他喃喃抱怨,「竟然想吃我的長毛象。」
希加實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舉起長鼻子發出喇叭似的鳴聲,聽起來比較像是微鳴而非歡呼勝利。它黏在桑迪身邊磨蹭著。
拉麥爺爺撿起木杖:「謝謝你救了我的長毛象。」
「我什麼都沒做。」桑迪雙腿一軟,倒回獸皮上,「我有生以來第一次靠身高和曬傷嚇跑別人。」
「溫和的巨人。」拉麥爺爺說。
桑迪太虛弱了,沒力氣反駁:「無論如何,人面獅身怪是神話里的怪獸。」
拉麥爺爺搖搖頭:「我不懂你的意思。」
「人面獅身怪這類東西,只出現在神話里。」桑迪說,「不該在真實世界裡出現。」
拉麥爺爺布滿皺紋的臉露出微笑:「這你得問撒拉弗,要他跟你解釋。在我們這裡,很多東西都是真實的。」他看看四周,「聖甲蟲跑到哪裡去了?」
長毛象希加實也跟著環顧四下,但接下來,它和拉麥爺爺突然都停止動作。帳幔外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拉麥爺爺眼睛一亮。很明顯,這是信號,因為拉麥爺爺高興得大喊:「孫女兒,快進來。」接著很有禮貌地轉向桑迪說:「雅麗思,我最小的孫女。」
帳幔掀了開來,大小足以讓一個小女孩通過。一個體形和老人差不多大,不到四英尺高的女孩走了進來。她拿了一個淺淺的石碗,裡面盛了油和一條燃燒的燈芯。月光早已離開篷頂小洞,而燈芯散發的光比月光還亮,桑迪就著光端詳女孩。她和雅弗與拉麥爺爺一樣,只纏了一條腰布,紅潤的小胸部曲線略微起伏。她的皮膚是熟杏色,深銅色的柔和鬈髮披散雙肩,在燈光下閃閃發亮。桑迪覺得她的年紀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突然間,曬傷的皮膚不再那麼痛了,四肢也再度充滿力氣。他站起來,笨拙地鞠躬迎接她。
她看到他,手裡的燈差點翻倒在地上:「巨人!」
長毛象朝桑迪伸長鼻子。拉麥爺爺說:「親愛的雅麗思,他說他不是巨人。是雅弗帶他來這裡的。他們說,還有一個和他一樣的人,跟獨角獸一起失蹤了,雅弗正在找他。這一位……」拉麥爺爺朝桑迪笑了笑,「應該是人類。剛才人面獅身怪出現時,他救了希加實。」
雅麗思打了個寒戰:「我聽到人面獅身怪尖叫,然後跟老鼠一樣逃走了。」她把手中的燈擱在一個小木桶上,「拉麥爺爺,我拿夜燈來給你。」
「親愛的,謝謝你。」老人溫柔地說道。
桑迪又鞠了一次躬:「你好,我叫桑迪·莫瑞。」他不由自主地傻笑著。
她用懷疑的眼神看著他,稍稍往後退:「你的語言不一樣,你確定不是巨人嗎?」
「我只是個男孩子。抱歉,我看起來很狼狽,我被嚴重曬傷了。」
她看著他,已經不再恐懼:「我們能幫上什麼忙嗎?」
希加實又把長鼻子伸進水罐,往桑迪身上灑水。
拉麥爺爺說:「希加實幫他保持皮膚濕潤,可是我認為還是該找撒拉弗來看他。」
「嗯,這樣比較好。巨人……沙地,你說你是從哪裡來的?」
「美國。」桑迪回答,不過他心裡很清楚,這答案對眼前這位美少女來說沒有意義。
女孩對桑迪微笑,微笑里的暖意包圍了桑迪。
「美國是……一個地方。」桑迪試著解釋,「你可以說我和我的弟弟是那裡的代表。」即使是陰錯陽差成為代表,也還是代表。
「你有一個弟弟,他和獨角獸一起消失了?」
她說得好像是丹尼斯和獨角獸一起開開心心地跳到別的地方去了。
「我的弟弟丹尼斯,我們是雙胞胎,同卵雙胞胎。不認識的人,會覺得我們倆看起來一模一樣。你哥哥雅弗正在找他。」
「嗯,那雅弗會找到他的。拉麥爺爺,你還需要什麼東西嗎?」
「沒有,親愛的雅麗思。」
「那麼我最好趕快回家。嫂嫂們都在家裡,媽媽希望我幫忙維持和平的氣氛。」
雅麗思微笑著,目光從老人轉到桑迪身上。桑迪頭暈目眩,部分是因為發燒,部分是因為雅麗思。他凝視著雅麗思,看著她向他們道晚安。有生以來第一次,桑迪有點感激丹尼斯不在身旁。
焦慮再度湧上心頭:「丹尼斯……」
「雅弗會找到他的。」拉麥爺爺說,「在這段時間……希加實,看看你能不能找到我們的聖甲蟲朋友。」
希加實輕叫一聲,走出帳篷。
雅麗思和希加實離開後,發燒引起的昏睡襲向桑迪。現在一片漆黑,篷頂的洞不再有月光照進來,燈油也燒得差不多了。桑迪閉上眼睛,側身蜷縮著入睡,心裡一陣空虛。
丹尼斯。桑迪慶幸丹尼斯沒看到雅麗思,但這是第一次睡覺時丹尼斯不在身邊。在家裡,他只要伸手捶一下上鋪,丹尼斯就會有反應。參加童子軍露營的時候,他們總會被分到同一間小木屋。雖然爸媽努力讓他們各自發展,從來不會把他們打扮得一模一樣,但事實還是事實,他們終究是雙胞胎。他不知道睡覺時沒丹尼斯在身邊會是什麼光景。
希加實進入帳篷,走到拉麥爺爺跟前,長鼻子伸進大耳朵,掏出一樣東西交給拉麥爺爺。拉麥爺爺把那樣東西放在掌心,原來是一隻聖甲蟲,在夜燈下閃著古銅色亮光。拉麥爺爺以顫抖的食指輕輕撫摸著聖甲蟲,然後合上手掌。
接下來閃過一道清晰的亮光,與獨角獸獸角的亮光很像。隨後,帳篷里出現一個高大的身影,先是對老人微笑,然後靜靜地看著桑迪。那個人的膚色和雅麗思一樣,泛著杏色光澤。頭髮的顏色像沐浴在陽光下的小麥,金黃耀眼。泛著金色光澤的長髮往後攏,披散而下,幾乎蓋住斂起的翅膀。他的眼睛湛藍發亮,像是陽光照耀、潮浪波動的海洋。
拉麥爺爺恭敬地歡迎:「愛德奈瑞爾,我們非常感謝你能前來。」接著,他對桑迪說:「這位撒拉弗能幫你。撒拉弗擅長醫病。」
原來這就是撒拉弗。高大,比雙胞胎還高。不過和雙胞胎的相似之處也只有身高,其他地方完全不一樣;美麗而與眾不同。撒拉弗轉向拉麥爺爺:「這是怎麼回事?」
拉麥爺爺鞠躬,他站在撒拉弗身旁,仿佛一顆小小的棕色核果。在這個奇怪的地方,如果像雅弗、拉麥爺爺、雅麗思這樣的小個子算是正常,就難怪他們會把桑迪和丹尼斯當成巨人。拉麥爺爺說:「有個陌生人在這兒……」
愛德奈瑞爾伸出手,輕觸桑迪的背,細長手指仔細地在肩胛骨處摸索:「沒有翅膀,也沒有會長出翅膀的徵兆。」
希加實走到愛德奈瑞爾身邊頂頂他,然後指向水壺。
愛德奈瑞爾在它兩耳間搔了搔,接著下令:「去把鵜鶘叫過來。」
希加實走出帳篷。拉麥爺爺抬頭向上看,望著愛德奈瑞爾湛藍的眼睛:「我們這樣做對不對?讓他保持涼爽潮濕,降低熱度並治療曬傷的皮膚。」
愛德奈瑞爾點點頭,此時帳幔被撩開,希加實回來了,後面出人意料地跟著一隻白色大鵜鶘。鵜鶘搖搖擺擺地走到陶水壺旁邊,張開大嘴,把水壺倒滿。
拉麥爺爺焦急地問:「鵜鶘會幫我們保持充足水量嗎?從這裡到井邊取水,來來回回要好幾趟,而我現在又老又……」
「別怕,亞拉里德會負責的。」愛德奈瑞爾保證。
「沙漠裡的鵜鶘?」桑迪問,心想自己應該是燒過頭了,才會看到那隻巨鳥。
「沙漠裡的鵜鶘。」愛德奈瑞爾表示肯定。他單膝跪下,把手伸到桑迪發紅的臉頰旁邊,指縫間流出一股溫暖的治療力量,而那種溫暖和帳篷里悶窒的熱氣不同。桑迪原本快習慣帳篷里濃厚的羊騷味了,但現在愛德奈瑞爾似乎讓篷內的空氣變得清新。
「年輕人,你從哪裡來?」愛德奈瑞爾問。
桑迪嘆了一口氣:「地球。我還在地球上嗎?」
愛德奈瑞爾再次露出微笑,笑而不答。他溫柔地碰著桑迪的額頭,桑迪逐漸混亂的思緒因而轉為清晰。「你從地球的哪裡來?」
「美國,東北部,新英格蘭州。」
「你怎麼來的?」
「呃,先生,我不確定。」桑迪覺得愛德奈瑞爾有種莫名的特質,讓他不由自主地用起敬語,「父親正在研究五度空間和超時空挪移的理論……」
「嗯。」愛德奈瑞爾點點頭,「是他送你過來的嗎?」
「不是,呃,不是,我們……」
「我們?」
「我和丹尼斯,我的雙胞胎弟弟。是我們的錯。我是說,我們從沒做過干擾爸爸手邊進行中的實驗這類笨到無藥可救的事情,不過,那時候我們並不知道實驗正在進行中。」
「丹尼斯在哪裡?」
「噢,拜託……」桑迪哀求。
拉麥爺爺解釋道:「丹尼斯和獨角獸一起消失了。很明顯,有人把獨角獸召喚到別處去了。雅弗正在找他。」
愛德奈瑞爾神色凝重地聽著,然後點點頭。桑迪覺得自己的解釋沒有重點。「別怕。」愛德奈瑞爾對桑迪說,「一定能找回丹尼斯的。拉麥爺爺和希加實會好好照顧你,幫你保持皮膚濕潤。」他從長袍的深口袋裡掏出一把看似藥草的東西,丟進水罐。「這有助於傷口癒合。」他微笑著說,「還好你對古老語言還有一點概念。」
「可是我不……」桑迪開口。
「你聽得懂雅弗和拉麥爺爺說的話,也能和他們交談,對吧?」
「嗯,對,應該是這樣。」
「或許是因為你沒有時間多想,所以喚醒了天賦。」愛德奈瑞爾的笑容照亮了帳篷。他轉向拉麥爺爺說:「晚上天氣變涼的時候,用這個把他裹起來。」愛德奈瑞爾說完便脫下身上的淡黃色長袍。現在他的翅膀清楚可見,和長發一樣金黃閃亮,只靠一盞油燈照明的幽暗帳篷,頓時像是有了陽光。「獸皮太粗糙了,會刺激曬傷的皮膚。我早上會再過來看他復原的情況。這段時間我會去找雅弗,看他是否找到了丹尼斯。」
桑迪一邊聆聽愛德奈瑞爾說的話,一邊慢慢閉上眼睛。雅弗在找丹尼斯,愛德奈瑞爾會幫他一起找。有愛德奈瑞爾在,一切應該沒問題。
他的思緒飄進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