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體內之旅
2024-10-11 01:26:57
作者: (美)馬德琳·英格
既然布雷尼這麼說,那麼對梅格而言,這就是唯一合乎邏輯、唯一有機會的行動。如果他們要救查爾斯·華萊士,如果他的病是費拉多引起的,如果艾克索伊在他體內如同在外一樣橫行霸道,那麼唯一的希望就是變得小到足以進入他的線粒體,看看費拉多到底出了什麼事。
「湄充亞里東。」凱文輕輕地說,「大小,是個無足輕重的地方。可是,要我們小到與銀河系相比之大,有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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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雷尼笑著說:「大小完全只是相對的問題。」
「不管如何,」梅格看著小孢,「我們和費拉多講過話了。」不管她怎麼想像,也想不到費拉多會是小孢這個模樣。
簡校長僵硬地站起來,以他獨有如鸛一般的步伐走向布雷尼:「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覺得自己能幫上忙。這一切都超乎我的理解。我只會成為孩子的絆腳石而已。你最好把我送回學校吧。至少那裡沒什麼會讓我訝異的。」
「那今天早上又怎麼說?」布雷尼問,「那不令你驚訝嗎?簡校長,我沒辦法說明為什麼你會跟我們在一起,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話說回來,既然是梅格為你命名的——」
「我還不清楚這一切有什麼牽連。」
「那代表即將發生的事情,你也逃不了關係。」
簡校長呻吟起來。
布雷尼伸出雙臂,要把所有人擁進臂彎:「現在我要送你們去的線粒體叫雅達,也就是小孢的出生地。」
小孢到處亂跳,憤慨得鳴個不停。
梅格對它吼道:「如果你是在查爾斯·華萊士的體內,如果他就是你的銀河系,那麼沒有比你寄住的這個地方更特別的了!」
露易絲朝梅格傳送它的嘶嘶聲,讓梅格的怒氣在瞬間平息——她從露易絲的歌聲中再次接收到查爾斯的投影,見他在毯子裡縮成一團,媽媽把他拉上來靠著枕頭,希望他的呼吸不那麼吃力,接著把毯子拉下來,讓露易絲醫生拿聽診器聽他的心臟。醫生面色凝重,梅格知道她是在建議,最好打電話去布魯赫文。
「氧氣!」梅格對大露易絲和布雷尼大叫:「氧氣幫不了查爾斯嗎?」
「能維持一陣子。如果時候到了,露易絲醫生就會發現這點的。」
淚水湧出梅格的眼眶:「噢,露易絲,請你好好照顧他,別讓他放棄求生的意志。」
簡校長問道:「有哪個正常人會讓一條蛇接近生病的小孩啊?」
「露易絲醫生會的。」梅格說,「我確定她會,就憑她前一天晚上在媽媽實驗室里說的話。布雷尼!露易絲醫生也是老師對吧?」
布雷尼點點頭。
「蛇。」簡校長喃喃自語,「線粒體。艾克索伊。」
梅格把抽噎重重咽回去,摘掉眼鏡,擦拭滿是淚跡的鏡片。
簡校長凝視她,以他最做作、最像學究的聲音說:「哎呀,宇宙的中點。而查爾斯·華萊士——也是這樣吧?在這一刻,查爾斯·華萊士就是平衡點吧?」
布雷尼嚴肅地點頭。
「所以,他的線粒體和費拉多出了什麼問題?」他望著梅格要解答。
她試著理清頭緒:「簡校長,別忘了你最常說的那句富蘭克林的名言:『我們要是不團結一致,最後就會一個個被吊死。』那也就說明了人類和線粒體和費拉多——我猜,還有我們的星球,與我們太陽系的關係。我們必須一起生存——和諧共存,否則一個也活不了。所以,如果查爾斯的線粒體出了差錯——」她愈說,聲音愈弱。
簡校長搖搖頭:「我們能做什麼呢?我們可以寄望什麼呢?」接著他害怕地大叫:「噢,完了!」
一伙人剛剛看到的冒充的簡校長此時飛快地向他們衝過來,露易絲昂起盤著的黑色身軀,駭人地嘶叫一聲。
「快一點!」布雷尼張開雙臂,把簡校長、小孢和凱文通通擁入懷中。波金奧士奇則把梅格拉進翅膀里,用心跳護住,她似乎融入了基路伯的心跳。
蛋形的瞳孔愈擴愈大,她穿進去了——她說不出他們身在何處,只能感覺到其他人的存在。穿過一個廣闊而有回音的隧道時,她聽到布雷尼說:「在走之前,我要給你們看個東西當作鼓勵。」
梅格四處張望。在她前方有一團巨大而運轉規律的風和火的旋渦,但這風和火與基路伯的截然不同,像是在跳舞,是支整齊而優雅的舞,卻呈現出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意象,還有無法言喻的歡樂。舞愈跳動作愈迅速,圖案變得更清晰,更接近,風和火一起律動,當它們合而為一,喜悅和歌曲便油然而生,一陣陣旋律翱向天際,聚集在一起。
於是乎,風、火、舞和歌,全都凝聚在一個旋轉、跳躍、舞動得美妙的球體中。
梅格聽到簡校長的懷疑:「那是什麼?」
布雷尼回答:「一顆星星的誕生。」
簡校長反駁道:「那也未免太小了吧,小到可以放在我的手心了。」接著是一陣憤怒的鼻息,「我現在是多大?」
「你別再想大小的問題了,要知道那只是相對而無關緊要的東西。」
這當兒,梅格想都沒想到大小的問題,她想知道別的事情:「波金啊,這顆星星會被命名嗎?」
「他會用名字叫它們。」基路伯說。
梅格詫異地望著這顆星星,它的確小到伸手就抓得起來,但它的火光如此強烈,連傳出的歌曲都像是燃燒的一部分。她心中不禁納悶:我現在一定跟銀河系一樣大了。
接著,所有思緒都融入旋律和舞蹈的光輝中。
布雷尼的聲音如雷貫耳:「就是現在!」
她又被拉進波金奧士奇,拉進他強烈的心跳,拉進他漆黑的眼,拉進——不可以!
她要被火光燒掉了。她感覺自己朝那無邊的韻律劇烈搖晃,猛然扭曲——她試著大叫,卻叫不出聲。她覺得全身痛得再無法承受一秒,仿佛下一秒,痛苦就要將她侵蝕殆盡。
但痛苦一下子就消失了,她又重新感受到基路伯心跳的節奏,跳得奇快而異常微弱。「一定要這麼痛嗎?」震驚,加上痛苦,她不禁火冒三丈,四肢虛弱得顫抖。
波金奧士奇好像出事了,他的心跳不規律,她明白他說的是:「我們剛剛和艾克索伊擦身而過。」
梅格的呼吸也上氣不接下氣。她知道自己還活著,卻覺得體內似乎重新組合過,她知道自己是梅格。但睜開眼,她伸手不見五指,只有一片詭異而帶點青色的漆黑。她改用聽的,仔細地聽,而從似乎是最先聽到,像夏夜昆蟲的尖鳴聲中,她覺得自己聽見,或者只是感覺到,穩定而規律的脈搏。
「波金,我們在哪裡了?」
「雅達。」
「你是說我們已經在查爾斯·華萊士的身體裡?在他的線粒體裡嗎?」
「是的。」
真是不可思議:「那我感覺到的那咚咚咚的聲音是什麼?是查爾斯的心跳嗎?」
波金奧士奇在她心底投了否定的答案:「那是雅達的韻律。」
「感覺像是心跳。」
「梅格呀,我們現在不以地球的時間來計算了;在雅達裡面,以費拉多的時間來看,查爾斯·華萊士的心跳差不多十年才會跳一次。」
她不寒而慄,手腳仍不由自主地顫抖,完全不聽使喚。她眨眨眼,試著讓眼睛適應黑暗。「波金,我看不到。」
「在身體裡沒有人看得見的,梅格,在這裡不用眼睛看。」
她的心伴隨線粒體的節奏害怕地跳著。她沒辦法專心聽波金奧士奇接下來所說的:「我們或許可以稱之為生理節奏。每一種生命都需要節奏來——」
她打斷他的話:「波金!布雷尼!我動不了了!」
她覺得波金奧士奇在她的思想里。他的思緒已經平靜多了;他已經從之前嚇到她,害她痛苦難當的情況恢復了。「布雷尼沒有跟我們來。」
「為什麼?」
「沒時間回答蠢問題了。」
「為什麼這是蠢問題?為什麼我看不到?為什麼我不能動?」
「梅格,你不能再這樣恐慌,否則我就無法用心語和你聯繫,無法和你互相幫助。」
她盡全力試著冷靜下來,但隨著每一聲心跳,她變得更緊張,更害怕。如果查爾斯·華萊士的心跳十年才跳一次,那她自己的心跳為什麼會跳得這麼快?
波金奧士奇的思想大聲對她說:「時間跟大小一樣無關緊要。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活在現在,活在我們面對的當下。」
「我覺得不像我自己,我不是我自己了!我是查爾斯·華萊士的一部分。」
「梅格,你的名字永遠不會變。」
「可是波金——」
「背背九九乘法表。」
「現在到底是誰比較蠢啊?」
「梅格,那有助於你理清頭緒。試試嘛。」
「我背不了。」她的心好像被敲碎而麻痹了。她甚至連怎麼從一數到十都想不起來了。
「七八?」
「五十六。」她未經思索便脫口而出。
「三分之二乘以七分之五等於?」
她思緒泉涌而出,清楚了:「二十一分之十。」
「六十七的下一個質數是多少?」
「七十一。」
「現在我們可以一起思考了嗎?」波金奧士奇的詢問帶著沉重的憂慮。
基路伯強迫梅格專心的結果,是使她鎮定下來了:「我沒事了。凱文在哪裡?簡校長呢?還有那隻——那隻小孢呢?」
「他們都在這裡。你很快就可以跟他們講心語。但首先我們得找出第二項測驗是什麼。」
「找出?」她的心還沾染著痛苦和恐懼。
波金倒很有耐心:「就像我們找出第一項測驗一樣。」
「你猜一下嘛。」她說,「你猜這次會是什麼樣的考驗?」
「我猜一定跟小孢有關。」
「會是什麼呢?」
「那就得靠我們自己發現了。」
「那我們得加快腳步了。」她試著壓抑自己的不耐。
「梅格,我得同時跟你和簡校長配合,因為他沒辦法和你一樣讓我在他心裡穿梭,所以你得幫幫我。成熟的費拉多不會像人這樣說話,而是靠心語溝通。」
「跟基路伯一樣?」
「有些古老的費拉多確實如此,而年輕的幾代則比較接近你們所謂的心靈感應術。別在意身份,簡校長對心語一竅不通,你一定得幫他。」
「我會盡力的。但你也得幫我喔,波金。」
「把右手伸出來——」
「我不能動。」
「沒關係。在心裡伸手就好。用心語。用心語想,簡校長就在你身邊,你一伸出手就能握住他的手。你照做了嗎?」
「我在試。」
「你感覺到他的手了嗎?」
「我想是吧。至少我讓自己相信我可以。」
「握住他的手,緊緊握住。這樣他就會知道你在這兒了。」
她的手,雖然不是她之前所熟悉的手,卻以她記得的方式動了起來,接著她覺得自己感受到輕微的壓力。她試著向校長傳遞心語:「簡校長,你在嗎?」
「在啊。」這個響應聽來是個微弱而熟悉的聲音,還混著粉筆灰的沙沙聲;她知道,她和簡校長在一起了。
「梅格,我跟你說的每件事,你都必須用心語跟他說。如果我進入他的心靈會傷到他,因為他無法吸收我的能量。現在請你試著為他同步翻譯吧,讓他知道,成熟的費拉多並不會動,只會像植物、樹啊在沒有風吹動的時候,或是像大海藻林那樣拂動。成熟的費拉靠心語動作。心語對簡校長來說並不容易,因為他了解他自己、他真正的自我已經太多年了。」
梅格焦躁、疲憊地嘆了口氣,突然了解原來心語可以產生那麼大的能量。基路伯輕快地進入她的身體,用心語在她的感官間來回穿梭,到達她從不知道的意識。她不停摸索,將它載入簡校長能夠領略的意象中。
海,廣闊、彎曲而無邊無際的海;他們仿佛置身那片海,深深潛入海底,比鯨魚潛得還深。海面,以及任何有可能穿過海面的光線,都在千英尋[15]以外了。這漆黑的深淵有波動,而產生這波動的節奏,她曾誤以為是查爾斯·華萊士的心跳。這個波動呈現出形狀和意象,透過心語傳送到她的心靈,一個接著一個迅速疊印成生動的投影,她再把影像傳給簡校長:
一座原始的蕨類森林;
一大片海藻隨海底洋流搖曳;
一座太古森林,每棵樹都有粗糙不平的銀白色樹皮;
水面下的樹林長了金、銀、青綠相間的葉子。
規律而有節奏地起伏,不若那些蕨葉或海藻是隨風或海流搖擺,而像是出於自己的意志,像是那些半植物、半動物的奇怪海底生物的波動。
視覺意象之外,音樂也響起了,詭譎、神秘而豐饒,是周遭海洋的澎湃之歌。
費拉多。
她感受到簡校長的困惑和疑問。對他來說費拉多是小孢那種活蹦亂跳的小生物,不是她試圖為他呈現的海底森林。
波金奧士奇傳了心語:「這片你口中的海底森林,就是小孢深化以後的模樣。這個階段叫費拉。他深化之後就不必再到處亂跑了。成熟的費拉多幾乎不像人類有時間和空間的限制;距離也不會把他們分開。」
「他們不必動就能動嗎?」梅格問。
「這麼說也可以啦。」
「所以我也要學會不動而動囉?」
「沒錯。梅格,在線粒體裡面非這樣不可。在雅達里沒有東西讓你立足,也沒有空間讓你穿梭。但因為你是地球人,而地球人的適應力超強,所以你得學會這種不動的動。你跟簡校長說了嗎?」
「我正在試。」
「梅格,要繼續喲。等會兒會有時間休息的,除非——」她突然覺得微微一陣刺痛,但一下子就沒感覺了。「有些古老的品種不只能在他們人類寄主體內的各個線粒體間互傳心語,也能傳給其他人類寄主體內的線粒體的費拉多。你還記得當凱文說人類沒辦法用心語溝通的時候,小孢有多訝異吧?」
「記得,可是波金,簡校長不了解小孢為什麼會像只玩具老鼠那樣跑來跑去。我也不明白。他一點也不像你剛剛給我們看的那種海一樣的東西。」
「小孢,如他自己所說,只是個小孩,雖然他說他昨天才出生的確是在賣弄年代學。健康邁入青春期的費拉多都通過了早期階段,生根之後便逐漸成為成熟的費拉。小孢差不多要告別童年,準備深化了。如果他不能深化,就是艾克索伊又得逞了。」
「他為什麼沒辦法深化?」
「凱文跟他之間的心語出了狀況。小孢退縮了。我們得幫助他深化,梅格,這就是我們的第二道考驗。我確定這就是。」
讓不情不願的小孢深化?似乎比從三個簡校長中叫出本尊的考驗更不可能。「我們要怎麼做?」
他拿另一個問題反問:「你鎮定下來了嗎?」
鎮定!沒錯,她又再一次進入詭異的世界,進入感覺的另一面。她一方面知道自己在查爾斯·華萊士的身體裡,的確是在她弟弟的體內;知道自己小到連倍數最高的微電子顯微鏡都看不到,連最厲害的微聲吶觀測器都聽不到;她也知道,查爾斯·華萊士能不能活下去,就全看此刻即將發生的情況了。她開始領悟到波金奧士奇所說「感覺很危險」的含義。她讓自己保持非常平靜,非常冷酷,接著向基路伯回以平和的心語。
「把自己當成費拉。」基路伯告訴她,「假裝自己是,相信自己是。雅達這塊棲息之地看起來是不是比人類局限還要多?因為費拉多一旦生根,就無法離開他們深化的地方,但人類也需要深化的地方,只是太多人沒有深化之地。想想你的深化之地吧,梅格。敞開心胸心語吧,放開自己。」
她又回到那個光和聲音皆不能及的奇幻世界,只有日月引起的潮浪的節奏,還有地球本身的律動能夠貫穿。和她在一起的是使用心語並深化了的生物,它們順著錯綜複雜的旋律,順著美好的節奏和喜悅,擺動著。
突然襲來一陣寒意,刺骨凍血的寒意。卷鬚從她身上縮回去,脫離了他們,脫離了梅格,也脫離了波金奧士奇。歌曲猛然一拉,失了節奏,走了調,排斥她——她覺得波金奧士奇向她撲來,撲進她的身體。「梅格!可以了。我們得和其他人,凱文、簡校長和小孢在一起,才能——」
「才能怎麼樣?」
「才能做第二項測驗。我們必須團結一致。放開心胸。傳心語給凱文。」
「他人在哪裡?」
「他在哪裡不重要,梅格,你必須記清楚,在線粒體裡面,哪裡都一樣。線粒體就是線粒體。」
「凱文——」她仿佛覺得全身每一條肌肉都緊繃著,也都在反抗這麼緊繃。
「你太用力了。」基路伯說,「梅格,放輕鬆點。你跟我傳心語也沒那麼用力嘛。你和凱文常不知不覺互傳心語呀,還有,查爾斯·華萊士不是常在你回到家前就知道你在學校不開心嗎?那就是心語囉。做平常的你就好。放開來。就是這樣。心語。」
穿過海底的漆黑,她心語道:「凱文——」
「梅格!」
「你在哪裡?」
波金奧士奇突然輕彈她一下:「把哪裡忘記。」
「你還好吧?」
「我沒事,只是有點搞不清楚狀況。小孢他——」
「他在——不,他怎麼了?」
「梅格,他不想跟我心語,不想跟我在一起。他不想分享他的世界,他說人類不配,或許事實如此,可是——」
她覺得身邊盤繞著心語,仿佛心語的文字和圖像是聚成汪洋的水滴,一滴一滴形影不離,不像人類各自分開。水滴流動之中,潮浪之像一閃而過,許多像小孢一樣的生物活蹦亂跳,無拘無束,自在快活,但不管怎麼跑,都還在巨藻般蕨樹——深化的小孢的保護中,在裡頭飛奔、狂飆。
「你跟簡校長說明了嗎?」
「我正在試,波金,但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感受到他。我知道我跟你在一起,跟凱文在一起,可是簡校長——」
「你要跟他在一起,梅格。他需要你,他很害怕。」
「既然布雷尼希望他過來,那一定有什麼理由。可是現在我覺得他不太妙。」
她覺得自己隱約感受到一句微弱的「我就知道」。
她傾注全力面對那模糊的回音:「簡校長——」
「這就對了。」波金說,「別忘了,他沒什麼想像力,或者說,他的想像力凍結了太久,沒時間融化。你必須用全心全意和他心語;必須緊握住他的手,這樣他才能感覺得到你,才能回你心語。你感覺到他的手了嗎?」
「我——我想有吧。」
「他感覺到你了嗎?」
「簡校長!簡校長?」她用心語探詢著。「等一下,波金,凱文,我覺得不太對勁——」她突然停住,氣喘吁吁,「凱文!波金!波——」她用盡身上每一個粒子尖叫,尖叫的卻不是她的聲音,而是占據全身,超越恐懼的痛苦發出的尖叫。
這種痛苦,一如波金奧士奇給她看艾克索伊畫叉之際,那把一個銀河系撕裂的痛苦;一如她為簡校長命名時,那鞭過校園天空的痛苦;一如波金奧士奇帶她穿過他的眼,到雅達展開這段奇異之旅的時候,那幾乎要摧毀她的痛苦。
她正被畫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