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紅眼男

  「我們早知道會有危險。」查爾斯?華萊士說，「啥太太說過了。」

  「沒錯，但她也說過你面對的危險比我和梅格的大，所以你要更加小心。老弟，你和梅格留在這裡，我進去觀察情勢再回來跟你們報告。」

  「不行，」查爾斯?華萊士堅定地說，「她要我們一起行動，她說不可以單獨行動。」

  「她是說你不可以單獨行動。我年齡最大，應該由我先去。」

  「不行，」梅格斷然地說，「凱文，查爾斯說得沒錯，我們得一起行動。萬一你一去不回，我們要進去找你嗎？很怪吧？不過你不介意的話，我們還是手牽手。」

  他們手牽手走到下一條街。巨大的中央情報總局只有一道門，不過它很大，表面看來不怎麼起眼，像是以銅類金屬做的，而且至少有兩層樓高，比一個房間還寬。

  「直接敲門？」梅格咯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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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凱文研究了一下：「沒有門把也沒有門閂，什麼都沒有。也許有別的方法可以進去。」

  「還是敲敲看好了。」查爾斯說完就舉起手，可是連門都還沒碰到，門就開了，從上到兩旁分成三個部分；這之前根本看不出來。在這幾個嚇一跳的孩子眼前，出現的是暗綠色大理石蓋成的巨大大廳，沿著大廳的三面牆各有一條大理石長椅。坐在長椅上的人像雕像一樣，大理石的綠色映照在他們臉上，看起來陰陽怪氣的。門一打開，他們就轉過頭來，看了三人一眼又把頭轉回去。

  「走吧。」查爾斯說，然後三個人手牽手走了進去。一跨過門檻，門就無聲無息地在他們身後關上。梅格看看凱文和查爾斯，他們就像那些坐在一旁等待的人，臉色慘綠。

  三個孩子走向空蕩蕩的四面牆，那面牆看來像是幻影，似乎可以直接穿越過去。查爾斯伸出手：「硬硬的，而且好冰。」

  凱文也伸手摸了摸：「哎呀。」

  梅格左手牽著查爾斯，右手拉著凱文，絲毫沒有放開手去摸牆的念頭。

  「不如找個人問問好了。」查爾斯領著他們走向其中一張長椅。「呃，可否麻煩你告訴我這裡的程序？」他問其中一人。那些人都穿著沒特色的西裝。雖然他們和地球人一樣，長相皆不同，卻給人某種相似的感覺。

  就像搭地鐵的人，那種每個人看起來都差不多的感覺。梅格心想，只不過搭地鐵的人群里，時不時會出現比較不一樣的人，而這裡卻沒有。

  那男人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們：「什麼程序？」

  「要怎麼樣才能見到你們的上司？」查爾斯問。

  「把證件拿到Ａ號機那邊，你們該知道的。」那男人嚴厲地說。

  「Ａ號機在哪裡？」凱文問。

  男人指了指那道空空的牆。

  「可是上面沒有門啊。」凱文說，「要怎麼進去？」

  「把Ｓ證件放進Ｂ孔。」那男人說，「為什麼問我這些蠢問題？以為我不知道答案嗎？你們最好不要在這耍把戲，不然統統會被送進處理器。你們不會想被丟進去的。」

  「我們是外地人，」凱文說，「所以我們不知道這些事。先生，請告訴我們你是誰，做什麼工作？」

  「我負責二級的一號拼字器。」

  「那你現在在這裡做什麼？」查爾斯?華萊士問。

  「我有個字母卡住了，所以來這裡報告。在Ｆ級加油員上油之前，可能會發生心靈擁塞的危險。」

  「用色？紅色還是綠色？」查爾斯?華萊士喃喃地說。凱文低頭看查爾斯，搖搖頭警告他。梅格輕輕捏了一下查爾斯的手，表示了解。她知道他不是在搗蛋或搞笑，這是他碰到危險保持鎮靜的方法。

  那男人用銳利的眼神看著查爾斯：「我想我該把你們呈報上去。因為工作的關係，我喜歡小孩，也不想他們碰到麻煩，可是我一定得把你們呈報上去，免得再一次被送進處理器。」

  「也許這樣也不錯。」查爾斯說，「你要把我們呈報給誰呢？」

  「嗯，你們待會兒就知道了。我的程度還沒到二級。」

  真希望查爾斯別這麼有自信，梅格心想。她焦慮地看著查爾斯，把他的手越抓越緊，最後他氣得把手指扭來扭去。啥太太要他留意的就是這個，不得驕傲。「別這樣，拜託你別這樣。」梅格在心裡焦急地跟查爾斯?華萊士說。她不知道凱文是否了解，那種傲慢其實是虛張聲勢。

  那男人站了起來，笨手笨腳地，像是坐了太久似的。「希望他不會對你們太嚴厲。」他喃喃說著，一面帶領三個孩子走向空無一物的第四面牆，「我被送去重新處理過一次，已經夠了，我可不想被送到它那裡。我從來沒被送到它那裡，也不想冒這個險。」

  又是它。它究竟是什麼？

  男人從口袋拿出裝有不同顏色證件的活頁夾，小心翼翼地翻找，最後抽出一張。「我最近要做的報告很多，早知道就多申請一些卡。」他取出卡片靠近牆面，卡片滑進大理石，像是被吸進去一樣，接著就消失了。「你們可能會被拘留個幾天，」男人說，「可是畢竟你們年紀還小，他們不會太嚴厲。你們只要放輕鬆，別抵抗，就會好過得多。」接下來他回到位子上，留三個小孩站在那裡盯著空空的牆面。

  突然間，那道牆消失了，眼前出現一間大房間，房間四周排滿了機器，這些機器看起來像梅格在課本上看過的大型計算機，她知道爸爸有時會用那些機器工作。有些機器看起來不像在運作，其他的則有燈在閃來閃去。其中一部機器吸入長長的帶子，另一部則在上頭打上一連串摩斯電碼似的記號。有幾個身穿白袍的人員在房間裡穿梭，操作那些機器。他們就算看到了那三個小孩，也沒有任何特別的動作。

  凱文喃喃自語。

  「你說什麼？」梅格問。

  「除了恐懼本身，沒什麼好恐懼的。」凱文說，「我在引用名言，就像誰太太那樣。梅格，我嚇呆了。」

  「我也是。」梅格把凱文的手握得更緊，「走吧。」

  他們走進放著機器的房間。這房間不只寬，還長得不可思議，放眼望去，一長排的機器，幾乎像是延向無止境的邊境。三個孩子走到房間中央，儘可能離那些機器遠一些。

  「我想這些機器應該沒有輻射之類的東西，」查爾斯?華萊士說，「也不會伸手抓住我們，把我們吃掉。」

  他們像是走了好幾英里，才確定這房間的確有盡頭，而且有個東西在那裡。

  查爾斯?華萊士突然開口，聲音充滿驚恐：「別放開我的手！抓緊一點！他想把我抓走！」

  「誰？」梅格尖聲驚問。

  「不知道。可是他正侵入我的腦子！我可以感覺到他！」

  「我們回頭吧。」凱文開始撤退。

  「不行。」查爾斯?華萊士說，「我要繼續前進。我們得作決定，但是不能因為恐懼而決定。」他的聲音聽起來老成、古怪而遙遠。梅格緊抓著他的小手，感覺到他的手心在冒汗。

  愈接近房間盡頭，他們的腳步也愈慢。他們面前有座平台，平台上有把椅子，椅子上有個男人坐著。

  那男人像是他們到達這星球途中穿過黑暗勢力時，所感受到的冰冷與黑暗的總和。

  「親愛的孩子們，我一直在等你們。」那男人說。他的聲音溫和仁慈，和梅格想像中的冰冷恐怖完全不同。過了半晌才發現，雖然聲音來自那男人，他卻沒張嘴，也沒動嘴唇。實際上並沒有聲音傳到她的耳朵里，他直接藉由腦波和他們溝通。

  「可是你們怎麼會有三個人？」男人問。

  雖然查爾斯?華萊士回答得粗魯而直接，梅格卻能感覺到他在發抖：「哦，凱文只是順便來的。」

  「哦，是哦。真的嗎？」傳到他們腦子裡的聲音一時尖銳了起來，但隨即放鬆下來，又變回原本柔和的聲調，「希望到目前為止，這旅程還不錯。」

  「非常具有教育意義。」查爾斯?華萊士說。

  「讓凱文自己說。」那男人命令道。

  凱文嘟噥了兩聲，雙唇緊繃，身體僵硬：「我沒什麼好說的。」

  梅格驚恐又著迷地瞪著那個男人，他的眼睛又大又亮，還透著紅光。他頭上有盞燈，發光的方式和他的眼睛一樣，以固定的節奏規律地閃耀跳動。

  查爾斯?華萊士緊緊閉上眼睛。「閉上眼睛。」他對梅格和凱文說，「不要看那光，不要看他的眼睛，不然會被他催眠。」

  「真是聰明啊！四目相對當然有用。」柔和的聲音繼續說道，「不過，我的小大人，還有別的方法。哦，沒錯，有其他方法。」

  「你敢用在我身上，我就踹死你！」查爾斯?華萊士說。這是梅格第一次聽到查爾斯?華萊士用到暴力字眼。

  「哦，我的小大人，你真的會這麼做嗎？」這回答讓人感覺包容而愉悅，但他們身邊卻出現四個穿黑色長罩衣的男人。

  「好了，親愛的孩子們，」那聲音繼續說，「我當然不需要訴諸暴力，不過我想，要是現在就讓你們明白抵抗沒好處，也許能讓你們少受點罪。你們很快就會明白沒必要抵抗我，而且不只沒必要抵抗，你們連想抵抗我的念頭都不會有。因為怎麼會有人想抵抗替你們省去痛苦和麻煩的人呢？我，很樂意盡我所能，為你們和這個星球上其他快樂、有用的人承擔所有的痛苦、責任、思考，還有作決定的重擔。」

  「多謝了。我們會自己作決定。」查爾斯?華萊士說。

  「當然，不論是你們還是我，我們作的決定都會是同一個。你不覺得這樣對你們來說事情會更好更簡單嗎？我示範給你們看。我們一起來念乘法表。」

  「不要。」查爾斯?華萊士說。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

  「瑪莉有隻小綿羊！」查爾斯?華萊士大聲唱，「羊毛白如雪！」

  「一四得四，一五得五，一六得六。」

  「不管瑪莉去哪裡，小羊都跟隨！」

  「一七得七，一八得八，一九得九。」

  「彼得，彼得，愛吃瓜，娶了老婆沒法養……」

  「一十得十，一十一得十一，一十二得十二。」

  那些數字不斷重擊梅格的腦子，無趣的數字像是鑽透了她的頭顱。

  「二一得二，二二得四，二三得六。」

  凱文憤怒地大聲吼出：「八十七年前，我們的祖先在這片大陸締造嶄新的國家，這個國家以自由為理想，致力實現人生而平等的信念。」

  「二四得八，二五得十，二六得十二。」

  「爸爸！」梅格尖叫，「爸爸！」梅格不由自主地尖叫，神志跟著從黑暗中彈出來。

  乘法表的字字句句似乎化為笑聲：「太棒了！太棒了！你們高分通過初試。」

  「你不會以為我們隨隨便便就會被那種老把戲騙倒了吧？」查爾斯?華萊士質問。

  「啊，我希望你們不會，我真心誠意地希望你們不會。但你們畢竟還年輕，可塑性還很強。我的小大人，越年輕越好，年紀越小越好啊。」

  梅格抬頭看著那對火紅的眼睛，看著在眼睛上方閃動的光，然後移開視線。她試著看那個男人的嘴巴，看著他近乎沒有血色的薄唇。這還比較容易辦到，即使她得斜眼看，沒辦法十分確定那張臉是年輕還是蒼老，殘忍還是仁慈，長得像人類還是外星人。

  「請你幫幫忙，」她努力讓自己聽起來冷靜而勇敢，「我們來這裡只是因為我們認為爸爸在這裡，你能不能告訴我們他在哪裡？」

  「啊，你爸爸！」似乎有一陣得意的笑聲，「對，沒錯，你爸爸！小女士，這不是能不能的問題，而是我願不願意的問題。」

  「那你願不願意告訴我們？」

  「這得看情況而定。你為什麼要找他？」

  「難道你沒有爸爸嗎？」梅格質問，「想找爸爸不需要任何原因，想找他只是因為他是爸爸。」

  「啊，可是他最近表現得不像爸爸吧？拋棄妻子和四個小孩，一個人跑去尋歡作樂，四處遊蕩。」

  「那是因為他替政府工作，不然他絕不會離開我們。拜託，我們想見他，現在就想見他。」

  「哇，這位小姐可真沒耐性！有耐性點，小女士。」

  梅格沒告訴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她的優點裡獨缺耐性。

  「對了，孩子們，」他泰然自若地繼續說，「你們知道的，跟我對話不必把字說出來。我知道你們要說什麼，就像你們能懂我說什麼一樣。」

  查爾斯?華萊士反抗似的雙手叉腰，「把話說出來是人類的一大顯赫成就，」他宣告似的說，「我要繼續說出來，尤其在我不信任對方的時候。」可是他的聲音在顫抖。查爾斯?華萊士連在嬰兒時期都很少哭，現在卻快哭出來了。

  「而你不信任我？」

  「我們有什麼理由信任你？」

  「我有什麼讓你們不信任的地方？」那兩片薄唇抿了起來。

  查爾斯?華萊士突然往前沖，狠狠地踢了那男人一腳。之前雙胞胎教了他不少，所以他這腳踢得力道十足。

  「查爾斯！」梅格尖叫。

  穿黑色長罩衣的男子動作流暢並快速地移向查爾斯。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只是搖了搖手指，那四名男子便退開歸位。

  「等一下……」凱文悄聲說，接著就和梅格一起往前沖，抓住查爾斯?華萊士，把他從平台拉回來。

  那男人眨了眨眼，聽起來有些喘，好像查爾斯?華萊士剛才那一踢令他動搖。「請問你為什麼要那樣做？」

  「因為你不是你。」查爾斯?華萊士說，「我不確定你是什麼，可是——」他指了指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不是你在跟我們說話。如果傷了你，我很抱歉。我從你身上感受不到任何信息，所以我剛剛以為你是假的，以為你是機器人。我不確定我接受到的信息是從哪裡來的，可是信息透過你傳來，卻又不是你發出的信息。」

  「你很聰明，對吧？」傳到腦中的聲音問。梅格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她感覺到了一陣咆哮。

  「不是我聰明。」查爾斯?華萊士說。梅格再一次感覺到她握住的那隻小手在冒汗。

  「那就看你能不能找出我是誰。」那聲音刺探地說。

  「我一直在找。」查爾斯?華萊士說，他的聲音高而困惑。

  「看著我的眼睛，看進我的眼睛深處，我就會告訴你。」

  查爾斯?華萊士很快地看了看梅格和凱文，像是對自己說：「我一定得試。」說完他就將那雙清澈的藍眼與坐在椅子上男人的紅眼相對。梅格看的不是那個男人，而是她弟弟。不一會兒，他的眼神似乎不再集中，瞳孔像是長時間注視強光，越來越小，最後瞳孔像是完全縮了起來，而眼裡儘是一片不透明的藍。他把手從梅格和凱文的手中抽出，慢慢走向坐在椅子上的那個男人。

  「不要！」梅格尖叫，「不要！」

  可是查爾斯?華萊士還是以緩慢的步伐向前走，梅格知道他沒聽到她在叫他。

  「不要！」她又尖叫起來，跑向他，動作笨拙地飛身攔截，把他撲倒在地。

  梅格個頭比查爾斯?華萊士大得多，查爾斯?華萊士整個人給撞趴在地上，頭砰的一聲撞在大理石地板上。她跪在他身邊啜泣著。查爾斯?華萊士像是被撞暈了，在地上躺了一會兒才張開眼睛，搖搖頭，坐了起來，瞳孔慢慢擴大，最後變回原來的樣子，蒼白的臉頰也恢復血色。

  椅子上的男人把話直接傳送到梅格的腦子裡，而且這回威脅的意味很明顯。「我很不高興。」他對她說，「我很快就會對你沒耐性。只想提醒你一件事，小姐，這對你爸爸沒有任何好處。如果你還想見到他，最好合作一點。」

  梅格的反應和她在學校有時會對簡校長作出的反應一樣。她怒氣沖沖瞪著地板說：「要我合作，也該先給我們吃點東西。」她抱怨道，「我們快餓扁了。如果你要繼續對我們這麼壞，也得先餵飽我們。」

  傳到她腦中的聲音再次化為笑聲：「好個有趣的女孩啊！親愛的，我覺得你有趣，算你走運，不然我不會這麼簡單就放過你。那兩個男孩就沒你這麼逗趣。好吧，小女士，要是我餵飽你們，你答應不再干擾我了？」

  「免談。」梅格說。

  「當然，挨餓自有其神奇效果。」那男人對她說，「我一點也不想用這種原始手段對付你，可是這是你逼我的。」

  「反正我也不屑吃你的臭食物。」梅格還是火大得很，像是在校長辦公室一樣氣呼呼的，「我才不信任你給的東西。」

  「我們的合成食物當然比不上你們的豆子、培根之類的東西，不過我保證它更有營養。雖然吃起來沒味道，但只要習慣了，就會有享用烤火雞大餐的錯覺。」

  「反正我現在吃下去的話，一定會吐出來。」梅格說。

  查爾斯?華萊士牽著梅格和凱文的手，跨步向前。「接下來呢？」他問椅子上的男人，「我們的初階課程已經上得夠久了，現在快繼續吧。」

  「之前一直在進行啊，」那個男人說，「不過被你姐姐打斷了，她給了你名副其實的一記腦震盪。我們再來試一次吧？」

  「不行！」梅格大叫，「查爾斯，不可以。拜託，讓我或者凱文來好了。」

  「可是只有這個小男孩的神經系統夠發達，你們的神經系統不夠複雜，一試腦子就會爆炸。」

  「查爾斯的腦子就不會？」

  「我想不會。」

  「就是說還是有可能會？」

  「凡事皆有可能。」

  「那他絕對不能試。」

  「我想你該給他自己作決定的權力。」

  可是梅格固執倔強得很（這常常讓她惹上麻煩），繼續說道：「你是說我和凱文沒辦法找出你是誰？」

  「哦，不是，我可沒那麼說。不過你們沒辦法利用這種方法知道我是誰，而且對我而言你們知不知道並不重要。啊，來了來了！」又有四個穿黑罩衣的男人從暗處冒出來。他們抬著一張鋪著白巾的桌子，看起來像是飯店裡客房服務用的餐桌。桌上放了一隻熱乎乎的金屬盒，裡面裝了聞起來很可口，很像火雞大餐的東西。

  不管怎麼看都假假的，梅格心想，卡馬卓茲星上一定有什麼不對勁。

  再一次，傳到他們腦里的聲音像是化為笑聲：「這東西當然不是真的有香味，但是像真的一樣棒吧？」

  「我什麼都沒聞到。」查爾斯?華萊士說。

  「年輕人，我知道。想想，不吃的話損失有多大啊。你們嘗這些的時候會覺得像在吃沙子，不過我建議你們還是吞下去，我可不願你們在飢腸轆轆的時候作出決定。」

  桌子在他們面前擺設妥當，穿黑罩衣的男人替他們在盤子上堆滿火雞肉、餡料、馬鈴薯泥、醬汁、一團團黃色奶油溶化在其中的綠豌豆、蔓越莓、上面放了烤到出現黏糊焦黃棉花糖的紅薯、橄欖、芹菜、雕成花的小蘿蔔……

  梅格感覺到肚子咕嚕嚕叫，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哦，好好吃……」凱文喃喃地說。

  四把椅子出現了，四個男人擺設好餐點就退回暗處。

  查爾斯?華萊士把手從梅格和凱文的手裡掙脫出來，一屁股坐到其中一把椅子上。

  「快來吧。」他說，「如果有毒就有毒吧，不過我想應該沒有。」

  凱文坐了下來，梅格還是猶豫不決地站著。

  凱文咬了一口食物，嚼了嚼，吞下去。他看著梅格說：「如果這是假的，也一定是我看過的最棒的仿造品。」

  查爾斯?華萊士咬了一口，做了個怪表情，一口把東西吐出來。「不公平！」他朝那個男人大吼。

  笑聲又出現了：「小傢伙，快吃。」

  梅格嘆了一口氣，也坐了下來。「我認為我們不該吃這東西，不過既然你們吃了，我最好也吃。」她嘗了一大口，「味道還不錯。查爾斯，我的你吃吃看。」她弄了滿滿一叉子火雞肉給查爾斯。

  查爾斯?華萊士試了一下，又露出了怪表情，但還是勉強吞下去。「吃起來還是像沙子一樣。」他看著那個男人，「這是為什麼？」

  「原因你清楚得很，你完全不讓我進入你的腦子。他們兩個做不到，我可以趁隙鑽進他們的腦子裡。雖然不是進到最深處，但足以讓我給他們一頓火雞大餐。你看，我真的只是一個大方仁慈的好好先生。」

  「哈。」查爾斯?華萊士說。

  那個男人掀掀嘴唇露出微笑，而那個微笑是梅格所看過的最恐怖的東西。「查爾斯，你為什麼不信任我？為什麼不肯信任我，進我這裡來找出我是誰？我代表和平與全然寧靜，代表免於負擔一切責任。對你來說，進我這裡來是最輕鬆的決定。」

  「我進去的話還能出來嗎？」查爾斯?華萊士問。

  「你想的話當然可以，不過我看你是不會想出來的。」

  「如果我進去……你知道的，不留在裡面……只是進去找出你是誰，你會說出我爸爸在哪裡嗎？」

  「會。我說到做到，不輕易承諾。」

  「你可以不在旁邊聽，讓我單獨跟梅格和凱文說話嗎？」

  「不行。」

  查爾斯聳聳肩。「聽我說。」他對梅格和凱文說，「我得找出他的真正身份。你們知道的，我會試著有所保留，把一部分自己留在外面。梅格，你這次絕對不可以阻止我。」

  「可是查爾斯，你做不到的！他比你強得多！你心裡明白！」

  「我得試試。」

  「可是啥太太警告過你！」

  「梅格，拜託，為了爸爸我得試試。我想……我想認識爸爸……」他的嘴唇發顫，但很快又鎮定下來，「可是不只是爸爸的緣故。梅格，你現在知道了，還有黑暗勢力。我們得做哪太太交代我們的事情。」

  「凱文……」梅格哀求。

  可是凱文卻搖搖頭：「梅格，他說得沒錯，而且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都會和他在一起。」

  「可是會發生什麼事情？」梅格大叫。

  查爾斯?華萊士抬頭看著男人說：「好，來吧。」

  那雙紅眼和上頭的燈光像是鑽進了查爾斯體內，他的瞳孔又收縮起來。等到最後一點黑色也消逝在他藍色的眼睛裡，他才將視線從那雙紅眼轉到梅格身上，對她甜甜一笑。可是那並不是查爾斯?華萊士的笑容。

  「梅格，趕快享用為我們準備的美食吧。」他說。

  梅格一把搶過查爾斯?華萊士的餐盤摔到地上，盤裡的食物四散，盤子也碎成片。「不要！」她大叫，聲音尖銳刺耳，「不要！不要！不要！」

  四個穿黑罩衣男人中的一個從暗處走來，放了一個新的盤子在查爾斯?華萊士面前，查爾斯?華萊士開始狼吞虎咽地吃起來。「梅格，怎麼了？」他問，「你為什麼這麼叛逆，這麼不合作？」那聲音雖是查爾斯?華萊士的聲音，卻又不同，聽起來平板毫無起伏，就像在二次元星球上聽到的聲音。

  梅格狂亂地抓住凱文，尖叫著說：「那不是查爾斯！查爾斯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