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其他類型> 日落九世紀:大唐帝國的衰亡> 矛盾的德宗:從雄心勃勃到得過且過

矛盾的德宗:從雄心勃勃到得過且過

2024-10-11 01:10:39 作者: 趙益

  不見長安行樂處,空令歲月易磋跎。

  帝京的光復並不能說明天子的罪己已感動上蒼,因為兩河的李希烈、李懷光和幽州的朱滔仍在負隅頑抗,帝國還須征戰討伐;而去歲以來,旱蝗肆虐,草木無遺,以至京畿大餒,道饉相望,又使得稍有轉機的形勢變得嚴峻起來。所以,天子還必須繼續反省自己,以匡扶天下的德政拯救帝國的宗祧和黎民百姓。於是在公元785年的元日,德宗又發布大赦令,並改元「貞元」。

  這場戰事已持續了將近四載,任何一方都已經無力再作持久的打算。朝廷既然在幾次決戰中取得了勝利,也就證明了維持一種大家庭的力量依然存在。未過兩年,大規模的抗爭終於以妥協結束:貞元元年(公元785年)六月,朱滔死,諸將奉劉怦知幽州軍事,上表求歸;八月,李懷光窮迫自縊,部下斷其首出降,河中平。貞元二年(公元786年)四月,李希烈被部將陳仙奇毒殺,淮西一鎮至少也在名義上歸順了朝廷。甚至到了貞元四年(公元788年),德宗在壓力下還終於答應了與回紇和親,從而又使得吐蕃勢弱,不能復為大害,邊疆亦暫告綏靖。到這時,儘管天下並不安寧,但天子心中的「外患」畢竟是大大減輕了。也許「貞元」果真是一個吉兆,從此以後,德宗皇帝再也沒有更改過年號。就這樣,「貞元」記錄了二十年的漫漫歲月。

  

  皇上已步入了中年,他的朝氣與壯志正在時光的流逝中漸漸地銷磨著。

  對一個集權帝國而言,內憂與外患永遠是相輔相成的。有時大敵當前,反而能彌合內部的裂痕,而當外患一旦消減,內憂卻不時滋生。

  貞元元年(公元785年)的大赦沒有立刻使二李革心投誠,卻使另外一個人高興得手舞足蹈,這就是建中四年(公元783年)被貶為新州司馬的盧杞。

  盧杞當然也在大赦之列,由新州司馬移任吉州長史。他太了解皇上了,知道皇上此刻正陷入了一種無所寄託的憂鬱中,一定會想起他的。「吾必定會再次入朝!」盧杞對人說。

  真給他猜中了,皇上果然任命盧杞為饒州刺史,命中書舍人袁高草擬詔誥發布這一決定。正直的袁高對德宗的做法十分不滿。

  這時宰臣是盧翰、劉從一、李勉。袁高對三位宰相說:

  「盧杞為相數年,鸞駕播遷,海內瘡痍,如何又調任大郡刺史?望三位相公力諫聖上。」

  盧、劉擺手拒絕,李勉低頭不語,袁高見狀,氣得掉頭就走。

  盧翰拿著「詞頭」直接從政事堂後門走進中書舍人院,吩咐其他舍人撰寫。第二天,詔書頒布,袁高拗起性子在殿上不肯宣讀,與另外兩位大臣陳京、趙需出列力爭。

  德宗說出他的理由:「盧杞亦在大赦之列。」

  袁高諫道:「大赦只是寬宥其罪而已,豈可再以刺史授之!」陳京等亦爭之不已,皇上忍無可忍,多日的怒火突然發作,大吼道:

  「朕就是以為盧杞可用,爾等不須再奏!」皇上的衣袖呼呼生風,左右的侍從嚇得連退幾步。

  趙需等幾個人被皇上的威怒所震懾,想從殿前退下,陳京對他叫道:

  「趙需莫退!此乃國之大事,吾等當以死力爭!」

  此話一出,舉朝肅然,一下子靜了下來。

  德宗聽了陳京這話,心裡倒也有點感動,覺得自己剛才的舉動很失態,便揮揮手道:「好了,爾等退下吧。朕自有分寸。」

  四天後,德宗的「分寸」只是任命盧杞為灃州別駕。不過,皇上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朝中總有互相排擠、打擊的敵對現象存在,似乎他們誰也容不了誰。一段時間以來,天子有理由認為,朝廷中的相互爭訌是國家衰敗的症因。德宗有時從劉晏、楊炎、盧杞一直想到眼下的當朝宰相甚至封疆大吏李晟、渾瑊等人,覺得他們一個也不可信。究竟應該任用何人呢?天子困惑日甚。

  不久,宰相劉從一有病不能理事,德宗徵召遠在劍南的張延賞入相。

  德宗對張延賞印象不錯。天寶以來,由於用兵南蠻以及皇駕屢幸等原因,劍南西川三蜀之地負荷奇重,加之內亂頻作,兵革屢擾,把好端端的天府之國弄得衰敝不堪。延賞在建中初年任成都尹、劍南西川節度觀察使,薄賦約事,動遵法度,使得情況大有好轉。天子逃難梁州時,多虧了延賞大量的貢奉才得以維持住局面。對延賞在危急時刻的竭忠盡力,德宗沒有忘記。

  然而此時駐防鳳翔的李晟卻大為著急,憑著靖難功臣及「西平郡王」的身份,急急上奏皇上,認為張氏過錯甚重,不宜進用。德宗覽表不悅,但李晟乃國家重臣,意見難違,於是遷延賞為左僕射。

  照理李晟沒有必要為這件看起來與己不相干的事情大動肝火,為此,朝野上下議論紛紛。有人猜測可能是當年李晟赴劍南抗擊吐蕃、南詔聯軍時,曾強取了成都的一位官妓而被延賞派人追回,由此兩人交惡。這話很不好聽,不過倒也確非空穴來風之論。德宗得知其中就裡後,真是無可奈何。

  具體問題總是讓人不知不覺地實際起來。到這一年的年底,儘管朱滔、李懷光相繼敗亡,但去年的災荒造成的後果是相當嚴重的,國家的財政又一次步入危機。貞元二年正月,德宗任命崔造、劉滋、齊映為相。三人之中,劉滋端默雅重,齊映謙和言美,均無所是非,政事多決於崔造。

  崔造是當年劉晏的親密戰友,劉晏遭楊炎、庾准誣奏伏誅後,崔造也被貶為信州刺史。崔造的入相無疑是治理窘迫財政的需要,他資歷雖然不深,但因久居江南,對帝國的漕賦轉運有很深的了解。

  朱泚之亂平定後,天下戶口,三耗其二,京畿與中原之地尤劇,帝國對江淮的依賴逐日為甚,相對來說戰亂不多而又較為富庶的江南數道擔負著帝國一大半的用度。這一任務主要是由水陸運使、度支使、各地巡院以及江淮轉運使完成的,其中最最重要的是江淮轉運使,當時擔任此一職務的是著名的韓滉。

  韓滉在大曆、建中年間本與劉晏共同負責天下財務,但因為過於嚴苛,在建中元年(公元780年)被剛即位的新帝德宗罷免。不過,韓滉從此卻有了更多的機會苦心經營自己的獨立王國,移鎮鎮海軍後,安撫百姓,均其租稅,未及一年,境內大治。涇原兵亂後,河汴騷然,李希烈又肆虐淮西,大有窺江之志,韓滉遂閉關鎖江,築城池,修塢壁,擴建水軍,守境不出;同時又拆佛寺道觀建立館第數十處,對外宣稱說國家多難,此亦不外乎申儆自守,以備鸞駕之意。但這只能糊弄外人,卻沒有騙過崔造,他對韓滉的小算盤清楚得很。

  豈止如此,崔造對其他各地錢穀諸使諸如此類的擅權自利、欺上罔下行為更是非常反感,所以一到任,便採取了行動。

  崔造上奏德宗:天下錢物轉運,改由各道、各州選官送達京都,諸道轉運使、巡院並江淮轉運使諸職皆宜罷停;中央政府的度支、鹽鐵諸使,亦應改由尚書各司負責。各種具體運作,由政府委派宰臣兼理。

  崔造的改革之議頗近似於當初楊炎的做法,不過,楊炎主要是針對劉晏個人的,而崔造此舉卻是出於對財務弊端的真正厭惡。

  德宗很為難。江淮轉運使是韓滉,朝廷正仰給其源源而來的漕賦,如何能罷停其責?

  韓滉聽說此事後立即上奏:司務久行,不可遽改!

  皇上只好折中處理。德宗批覆中書門下說:仍以韓滉為江淮轉運使,余如崔造所條奏。

  戶部侍郎元琇與崔造關係一向不錯,在此事上也是崔造的堅定支持者,見了皇上的敕令自忖:韓滉性格剛烈,眼下職責隆盛,勢力日增,長此以往,朝廷恐更難制約。於是上奏道:「臣等條議此事以為,江南漕米自江至揚子縣凡十八里仍請韓滉主持,揚子以北,由臣負責。如此可兩相不誤。」

  德宗然之。

  韓滉這下勃然大怒,上書直指元琇:崔造奏停諸使,獨以元琇主持鹽鐵,鹽鐵之務過失嚴重,元氏豈是人選!

  德宗明知韓滉是出於不滿,但卻毫無辦法。三月份以來,京中情形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連禁軍兵士都公然在大道上叫罵,皇上束手無策。面對元琇的奏議,德宗左右不是,憂慮重重。

  天子當然不會忘記涇原兵變的傷痛,他也清楚地知道當前的局勢會帶來什麼後果。皇上日日在宮中遙望東方的渭橋碼頭,心裡暗暗地禱告。

  也是大唐命不該絕。秋日的一天,駐守陝州的陝虢都防禦使李泌在黃河中看到了從江淮而來的漕運船隊,立即把這一情況快遞上京。

  德宗覽畢已是欣喜若狂,慌不擇路地跑進東宮,對太子大喊:「漕米已到陝州了!漕米已到陝州了!……我父子得生矣……」父子竟抱頭痛哭。

  韓滉的三萬斛漕米拯救了天子和帝國,德宗這下更是無話可說。十一月,韓滉來到了京師,被任命為同平章事,兼度支、諸道鹽鐵轉運等使,崔造的一切改革盡數停止。韓滉又一封封奏疏指責元琇,德宗無法,只得將元琇罷職,又貶為雷州刺史,並貶崔造為右庶子。崔造又氣又怒,一病不起。

  元繡無罪遭貶,舉朝不平。韓滉恃功倨傲,目空一切,又使朝野人心搖動。劉滋、齊映怕事,敢怒不敢言。袁高再一次挺身而出,抗言上疏,但被韓滉指為朋黨之論,未被皇上接受。

  幸好第二年的二月,韓滉病故了,總算使大家鬆了一口氣。但麻煩還是不免。

  剛剛入相一月的張延賞終於得獲其志。此公亦非常注重個人好惡,他對很多人不滿,主要有兩個人,一位自然是李晟,另一位卻是齊映。

  嚴格說來,張延賞可算是齊映的師輩。當年齊映在東都應進士舉及博學宏詞試時,延賞已是河南尹、東都留守,非常賞識齊映。延賞為李晟所敗而遷為左僕射後,心下不甘,經常指使已是宰相的齊映為他辦事,或對政事指手畫腳,或為親屬謀官,不想齊映卻不買帳,多不答應。延賞這一怒非小。

  此時延賞亦得入相,機會終於來了,貞元三年(公元787年)的正月,齊映便被他排擠出京。之後,延賞的矛頭就直指李晟。

  其實天子對張、李之嫌十分清楚,自然不願意國家重臣之間有若許隔閡。任命延賞之初,正好李晟入朝,皇上便下詔令兩人講和,甚至還命韓滉做些工作。李晟倒是有心講和,主動提出兩家結親,但延賞仍是拒而不許。

  李晟很感慨,對人道:「武人性快,杯酒之間可釋舊惡。文士雖修睦於外,往往卻是蓄怒於內,實在太難打交道了!」李晟預感到大禍將至,十分擔心。

  儘管延賞出於私憤經常在皇上面前說李晟不宜久典兵權,但實際上這也未嘗不是德宗內心暗有的想法。擁兵大將生事邀功、尾大不掉的教訓實在太深刻了,皇上不能不多一個心眼。實在的,德宗的日子並不好過,他經常處在惴惴不安的焦慮中,雖然已沒有那種衝動的折磨,但時時的疑懼也使得內心很不平靜。一半是因為擔心,一半也是由於皇上的閱歷豐富了,德宗終於下定決心卸去了李晟的兵權。幸好此舉沒有引起大的波動,這裡面李晟的明白事理當然也是原因之一。三月,冊拜李晟為太尉、中書令、奉朝請,以優渥的待遇結束了李晟的戎馬生涯。

  在這段時間內邊境情況很不好,渾瑊、馬燧以及李泌都在為對付兩大勁敵吐蕃、回紇而奔波。本來李晟是吐蕃很畏懼的人物,卻不幸被罷兵權,很使得親者痛仇者快,武官們為此議論紛紛。外敵當前,是戰是和,皇上實在拿不定主意。這時延賞也臥病不起,德宗終於說服了李泌出任宰相。

  李泌可是三朝老臣了,因為信奉道教並身體力行的緣故,似乎對人世的禍福盛衰深有理解,一向不願做官。先帝代宗出於對他的欽佩逼著他娶妻還俗,進京入仕,但他還是不肯擔任宰相。李泌的心智甚高,對人心世事的揣度十分高明,一直都能獨善其身。他的精明還在於對天子的心理能夠準確地把握,見機行事,隨時應變,在許與不許的夾縫中遊刃有餘,以求得可能的最佳結果。且不論此中是非如何,這一點確實很難得。

  李泌為相兩年,此後是董晉、竇參並相,五年間形勢尚還比較緩和。其間的貞元二、三年左右,有一位叫王叔文的南方人來到了京城長安。當然,沒有人注意到這件事。

  從貞元八年(公元792年)開始,情況慢慢發生了變化。

  四月,久遭他人排擠的陸贄得以入相,十幾年的風風雨雨後才終於有了這樣一個全力報效的機會,陸贄自然十分珍惜。不過,皇上卻越來越消沉,其徵兆是非常多疑,事事小心。陸贄在任期間為此屢屢上疏,但除了留下了厚厚一大摞奏稿之外,並未產生太大的效果。

  此時,在天下人的心目之中,朝中出了一位大大的奸臣,這種想法是如此的強烈,以至於朝野上下人人疾之如仇。要說這位萬夫所指的奸佞不是別人,正是當年盧杞一力提拔的裴延齡,其時他正任戶部侍郎、判度支使,主持財政事務。

  德宗就像當年對盧杞一樣,其他人越是反對,他對延齡就越是信任。天子從以往失敗中總結的教訓是不可盡信於人,尤其是當權宰輔,因此他同時需要有一種互相平衡互相牽制的勢力來維持政局。皇上獨攬大權、事必躬親屬於前者,而任用宦官主持禁軍則無疑是後一種想法的結果。

  目的既然不可能無限接近,那麼平衡永遠就是暫時的、流於表面的。這年的六月份,左神策監軍竇文場藉故奏罷了另一位神策統將柏良器的職務,開始專權軍政,這是第一個重大的變化。

  貞元九年(公元793年),兩位年輕人柳宗元、劉禹錫考取了這年的進士。前宰相竇參被誣有謀反意圖,遠貶賜死。

  貞元十一年(公元795年)二月,陸贄終於被貶離京。誰都知道這是因為裴延齡等奸佞的誣譖詆毀,但朝中大臣出於畏懼,敢怒不敢言。然而有一位怪誕之人可不理這一套,此公姓陽名城,據說是一位無所不通的飽學之士,隱於中條山修行數年,很有隱逸之名。李泌與他十分談得來,力薦天子徵召入京,陽氏堅辭不果之下,被授為諫議大夫。此時陽城聞說陸相被罷,竟率領數名有膽略的諫官去伏闕上書,力言陸贄無罪。此事轟動了朝野。

  對現實的叛逆總能引起人們心中的共鳴和隱隱的快意。八十多歲的金吾將軍張萬福聽說後跑到陽城等人立候天子的地方延英門,興奮地大叫:「朝廷有直臣,天下必太平!」

  德宗當然大怒,立即召開御前會議準備嚴辦。太子李誦這時表現出了他因不在其位而具有的先進性,在德宗面前開脫,陽城這才獲免,被改任國子司業,國子司業就是帝國最高學府「國學」的副長官。不料陽城在任上不久,又因保護一名以言論得罪的太學生薛約再一次觸怒了皇上,被貶為道州刺史。這時候,二百七十名太學生連續幾天集體詣闕請願,希望德宗收回成命,但被官吏藉故阻隔,奏疏未能上達帝聽。

  陸贄的離京可算是貞元中期第二個嚴重的變故,從此,帝國的朝廷少了一位始終堅持自己理論和信仰的人,皇上身邊也少了一位饒舌者。陸贄在忠州別駕的職務上度過了餘生,在這近十年當中,他只能杜門謝客,閉關靜處,寂寞地編寫醫書,把自己對國家的一腔忠誠傾注在五十卷的《陸氏集驗方》上。陸贄最後的十年也是德宗最後的十年,時光流逝中,皇上還有一種偏激也越來越嚴重:或許是受財資掣肘的痛苦感受太強烈了,德宗變得十分好財物。於是各地官吏競貢「羨餘」,進奉之風大盛,以至於賄賂公行,量職求直,政風日趨敗壞。

  貞元十九年癸未,即公元803年,德宗六十二歲。這一年沒有發生什麼大事,只是京畿一帶從正月到七月一連六個月沒有下雨,收成很不好。在人事方面,三月,淮南節度使杜佑再度入朝,被任命為相。杜佑是劉晏之後一位出色的掌記治民專家,亦頗有富國安邦之術,可惜的是生不逢時,所能做的也只是修葺補正而已。司農卿李實出任都城長官京兆尹,為政暴戾,卻獨受皇上寵愛,士大夫為之側目。竇文場致仕退休後,本年六月,內給事孫榮義、楊志廉分任神策左、右軍中尉,驕縱招權,勢力益盛。此外,地方上發生了幾次小規模的叛亂。

  一切雖然很平靜,但朝野內外的沉重氣氛還是讓人惴惴不安。其間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尤使朝廷百官們感到異常困惑。有一位叫張正一的大臣給德宗上了一本,不知何故,被皇上單獨召見了一次。這本來很平常,大家根本都不以為意。不料,幾天後張正一和與他相處不錯的吏部員外郎王仲舒、主客員外郎劉伯芻等人突然被貶。人們莫名其妙,不知他們究竟犯了什麼罪。京城中謠言四起,猜測紛紛,然而人人都不敢明說。

  九世紀的帷幕已經拉開,帝國未來的歲月向何處去?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