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貼身男僕的分外事

2024-10-11 00:48:23 作者: (英)P.G.伍德豪斯

  坦白說吧,我一向討厭那種小說主人公講起故事來丟三落四,讓你自己琢磨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就是那種「第十章」末尾男主人公中了機關給困在地牢里,等「第十一章」一開頭,人家已經置身於西班牙大使館,還是聚會上眾所矚目的焦點。嚴格說來,我這會兒就該一五一十地交代本人重獲平安和自由的全過程。

  但是有吉夫斯這麼個大謀略家安排打點,似乎並沒有這個必要。說了也是浪費時間。只要吉夫斯立定心思把某君從甲地轉移到乙地,例如從遊艇的特等艙到此君在岸上的茅舍門前,他就有本事辦到。根本不存在什麼閃失、難題,也沒有大驚小怪、千鈞一髮。總之是沒什麼可說的,反正就是隨手拿來一罐鞋油,把臉塗塗黑,優哉游哉地走過甲板,穩步邁下舷梯,友好地揮揮手,作別那幾位倚著船舷的水手哥,縱身一躍,跳上小船,約莫十分鐘過後,已然在陸地上呼吸夜間清冽的空氣了。身手就是這麼漂亮。

  把船系在棧橋上的時候,我把上述想法跟吉夫斯說了,他表示我太客氣了。

  

  「哪兒的話,吉夫斯,」我說,「我重申,身手漂亮得很,全是你的功勞。」

  「多謝先生誇獎。」

  「謝你才對,吉夫斯。現在怎麼辦?」

  我們這會兒已經下了棧橋,站在通往我家花園的小路上。萬籟俱靜,星光閃爍,天地間只剩下我們兩個,就連沃爾斯警長和多布森警員也不見蹤影。不妨說整個扎福諾·里吉斯都在睡夢中。可是我一看手錶,發現此時才過九點。我記得當時嚇了一跳,因為精神壓力過大還有命懸一線的緣故——打個比方,我還以為夜色已深,即使聽說是凌晨一點也不會奇怪。

  「現在怎麼辦,吉夫斯?」我問道。

  我注意到他那精緻如雕像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心中憤憤然。我對他心懷感激,那是自然,畢竟他幫我擺脫了比死還不如的命運,但是也不能由著他這樣啊。我瞪了他一眼。

  「想起什麼好笑的事兒了,吉夫斯?」我冷冷地問。

  「對不住,先生。我不是有心取笑,只不過看到先生的樣子,有些忍俊不禁。看上去有些古怪,先生。」

  「臉上塗滿鞋油看上去有些古怪的大有人在,吉夫斯。」

  「是,先生。」

  「葛麗泰·嘉寶,我隨便舉個例子。」

  「是,先生。」

  「或者英奇教長[1]。」

  「先生所言極是。」

  「那就少跟我發表這些個人見解,吉夫斯,回答我的問題。」

  「只怕我忘了先生之前問了什麼,先生。」

  「我之前問的是——現在也是——現在怎麼辦?」

  「先生是想問我,對下一步的行動有什麼建議?」

  「不錯。」

  「我建議先生返回茅舍,洗淨臉上和手上的污漬。」

  「這個建議不錯,咱們英雄所見略同。」

  「之後,恕我斗膽一言,先生不如趕下一趟列車返回倫敦。」

  「這個建議也不錯。」

  「抵達倫敦之後,我提議先生動身前往歐洲勝地,巴黎、柏林,甚至遠如義大利也可以考慮。」

  「或者陽光明媚的西班牙?」

  「是,先生。不妨就去西班牙。」

  「甚至是埃及?」

  「先生,這個季節的埃及,氣候略嫌燠熱。」

  「假如斯托克再跟我攀上親戚,那怎麼也比不上英國燠熱。」

  「千真萬確,先生。」

  「瞧瞧人家,吉夫斯!真叫硬氣!這才是嚼玻璃渣子、拿著釘子當領扣往後脖頸里戳的好漢!」

  「斯托克先生的確精明果決,先生。」

  「老天保佑,吉夫斯,我還記得一度把羅德里克·格洛索普爵士當作食人魔呢。還有我阿加莎姑媽。跟他一比,立刻相形見絀,吉夫斯,差了十萬八千里呢。說到這兒,正好想到你的處境。你還打算返回遊艇,繼續和那個嚇人精周旋嗎?」

  「不,先生。想來斯托克先生不會歡迎我。以他的精明,一旦發現先生不見了,自然不難想到是我促成的。我打算回爵爺身邊做事,先生。」

  「他見你回去會很高興的。」

  「承先生吉言。」

  「哪兒的話,吉夫斯。誰不會呢。」

  「多謝先生誇獎。」

  「那你這就要去公館了?」

  「是,先生。」

  「那衷心道一聲晚安吧。到時候我會把棲身地點和後續發展寫信通知你。」

  「有勞先生費心。」

  「有勞你費心才對,吉夫斯。信封里還會夾帶一點小心意,聊表感激之情。」

  「先生太慷慨了。」

  「慷慨,吉夫斯?你還不明白,要不是你,我現在還給鎖在那艘破遊艇上呢。不過我的心意不說你也明白。」

  「是,先生。」

  「對了,今天晚上還有往倫敦去的火車嗎?」

  「有,先生。十點二十一分發車,先生,時間很充裕。不足的是這不是特快。」

  我大手一揮。

  「能跑就行,吉夫斯,只要輪子轉得動,能往前開,我就滿足了。那麼,晚安。」

  「晚安,先生。」

  我精神昂揚地跨進茅舍,即便發覺布林克利還沒回來銷假,仍然心滿意足,沒受到絲毫影響。我只給了這廝小半天的假,結果他卻一夜一日未歸,身為僱主,我或許應該大不樂意;但作為注重個人隱私、且臉上塗滿鞋油的個體,我對此完全沒有意見。這種情況呢,假設吉夫斯在,肯定會說逆境中應獨善其身。

  我全速衝上臥室,抄起水罐,往臉盆里倒水(扎飛這個小窩沒配備浴室),事成之後,整張臉浸到水裡,毫不吝惜地打起肥皂。仔仔細細地拿清水衝過之後,我移步鏡子前:這一照一下,痛苦失望之情霎時間湧上心頭,因為我這臉仍然黑似從前。不妨說,我連個表面都沒剮花。

  此時此刻,我開動腦筋,沒過多久就發現問題之所在。我忽然記起聽誰說過——還是在哪兒讀過來著——遇到這種危急情況,需要的是黃油。我正要下樓找黃油,耳邊突然傳來一陣響動。

  話說以我的處境——稱得上被圍獵的牡鹿——聽到屋內有響動,在採取下一步行動前,必須要深思熟慮一番。我看十有八九是J.沃什本·斯托克嗅著氣味跟來了,因為他一旦發現特等艙空了,第一個反應就是衝到我這間茅舍。想到此處,我出臥室查探時,並沒有如雄獅般縱身撲出,而是更有幾分蝸牛在雷雨天小心謹慎地探出觸角的風範。我站在走廊里,先是側耳傾聽了一陣。

  話說這動靜還真不小。聲音是從客廳傳來的,不管來者何人,聽起來是在摔打東西。斯托克老爹那麼精明務實,要是他跑來抓我,可絕不會浪費時間玩這種把戲。這麼一想,我不禁精神一振,甚至踮著腳尖挪到樓梯扶手邊上,探頭偷瞄下面的情況。

  適才說的「客廳」,其實不過是一間會客室模樣的小開間,不過面積雖小,配置卻一應俱全,包括飯桌一張、老爺鐘一座、沙發一張、椅子兩把,還有鳥類標本玻璃匣子一至三隻。從我站立的角度,倚著樓梯扶手望去,整個布局盡收眼底。下面光線雖然暗淡,但借著壁爐架上點亮的油燈,倒也看了個一清二楚。只見沙發翻倒在地,兩把椅子都撇到了窗戶外,鳥類標本匣子摔了個粉碎;截止發稿,最遠處的角落裡,一個模糊的身影正在勇斗老爺鐘。

  至於說兩者誰占據了上風,還真是說不準。要是趕上賭性大發,我八成會押老爺鐘贏。但我現在毫無興致。兩位鬥士身子猛然一扭,那個模糊的身影面孔突然轉了過來,我一下子心緒起伏:此人竟然是布林克利。如同迷途知返的羊兒,這個可惡的布爾什維克晃晃悠悠回來了,不僅遲了二十四小時,而且明顯醉得一塌糊塗。

  太不把我這一家之主放在眼裡了!我霎時間忘了此時不宜暴露身份,只想著這該死的五年計劃專員砸了伍斯特的家。

  「布林克利!」我大吼一聲。

  據我估計,他一瞬間還以為是老爺鐘發話了,只見他卯足了勁兒,猛地撲將過去。突然間,他瞄到了我,放開了鍾,對著我目瞪口呆。那老爺鐘左搖右晃了一陣子,最終垂直立正,敲響了十三下,又重歸於寂。

  「布林克利!」我又吼了一聲,正要加一句「該死的」,突然發現他眼光閃爍,就是那種「眼前一亮」的樣子。他先是站在那兒乾瞪眼,然後放聲大叫。

  「老天保佑!魔鬼!」

  他操起壁爐架上的餐刀,似乎是之前放在那以備不時之需的,大步奔上樓梯。

  哎,說來真是千鈞一髮。倘若有天我晉升為祖父輩——以目前的形勢看,概率實在微乎其微——某天晚上孫子孫女們圍在我膝下,纏著爺爺講故事,我就會給他們講講這段經歷:說時遲那時快,我一個箭步衝進臥室,勉強躲過了那把餐刀。假如小朋友們半夜抽搐,尖叫著驚醒,就算大概領略到了這位長者此刻的心情。伯特倫一把摔上門,鎖好,抬了一把椅子抵住門,又把床挪過來抵住椅子,饒是如此,要說他總算放下心來,那可是不負責任的誇大其詞。我此刻的精神狀態要怎麼形容才確切呢?這麼說吧:假設此刻J.沃什本·斯托克恰巧上門,我準會像歡迎親兄弟一樣歡迎他。

  布林克利臉貼著鎖孔,求我開開門,讓他瞧瞧我內臟的顏色。老天做證,整件事最讓我不爽的,是他居然還是那副畢恭畢敬的口氣。而且他還一口一句「先生」,我聽在耳朵里,覺得真是荒謬。我是說,你明明是要人家出門去,好用餐刀把他開膛破肚,那還開口閉口地「先生」做什麼?可笑。這兩件事明顯背道而馳嘛。

  我略作思考,認為他明顯是誤會了,首先應該消除他這種錯誤思想。

  我隔著木板門跟他喊話。

  「沒事的,布林克利。」

  「您出來吧,先生,出來就沒事了。」他客氣道。

  「我不是魔鬼。」

  「哦,您明明就是,先生。」

  「跟你說,我的確不是。」

  「哦,您就是,先生。」

  「我是伍斯特少爺。」

  他縱聲尖叫。

  「他還抓了伍斯特少爺!」

  如今那種老式的獨白已經不時興了,所以我斷定,他這話是對第三者說的。果不其然,只聽門外一陣呼哧呼哧的喘氣聲,接著一個飽受扁桃體折磨的聲音發話了。

  「怎麼回事?」

  是我那不眠不休的鄰居,沃爾斯警長。

  意識到執法人員趕到,我第一個反應是長舒了一口氣。話說這位兢兢業業的警長有許多方面不是我喜聞樂見的,例如他老是跑到別人車庫和盆栽棚里探頭探腦——但不管你怎麼看待他的種種惡習,不可否認的是,像眼下這種情況,他還是很能派上用場的。對付發神經病的男僕,可不是誰都能勝任的。這需要某種品格和氣勢,而這位特大號的和平守護者兼具兩者。我正要從門這邊兒弄點鼓勵的聲音督促他行動,這時卻覺得有個小聲音在耳邊低語,告誡我不可輕舉妄動。

  瞧,這種兢兢業業的警長有個毛病,就是要扣住你問來問去。要是沃爾斯警長發現伯特倫·伍斯特臉上塗滿黑鞋油,舉止曖昧,他可不會聳聳肩、輕快地道聲晚安了事。如之前所說,他會扣住你問來問去。再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交鋒,他不會放心離開,准要把我拖到警察局,再派人勞駕扎飛前來,商量如何是好。之後醫生到場,敷以冰袋。最終的結果是我久久脫身不得,久到斯托克發現我房間無人,床上被褥整整齊齊,然後衝上岸,把我攔腰抱起扛回遊艇。

  因此,思來想去,我決定三緘其口。除了輕輕地用鼻孔呼吸以外,保持悄無聲息。

  門那邊,兩人一問一答起來。我可以發誓,要不是有可靠消息,我准以為這個不可思議的布林克利神志清醒,一如滴酒不沾的女童子軍,灌了滿肚子的黃湯,結果卻是語言表述異常準確,並且發音字正腔圓、清澈悅耳,簡直是銀鈴般。

  「謀害伍斯特少爺的魔鬼在裡面,警長。」只聽他說。除了電台播音員,我還從沒聽過這麼抑揚頓挫的聲音呢。

  這個消息大概稱得上聳人聽聞吧?可是沃爾斯警長似乎一時沒反應。這位警長行事一向按部就班,要從頭按順序追究。他這會兒的全部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那把餐刀上。

  「你舉著這把刀做什麼?」他問道。

  布林克利回答得那叫彬彬有禮、不卑不亢。

  「我拿來對付魔鬼的,警長。」

  「什麼魔鬼?」沃爾斯警長進入到下一個重點。

  「一個黑魔鬼,警長。」

  「黑魔鬼?」

  「是,警長。他就在屋子裡,謀害伍斯特少爺。」

  掃清障礙之後,沃爾斯警長終於來了興致。

  「在屋子裡?」

  「是,警長。」

  「謀害伍斯特少爺?」

  「是,警長。」

  「這可不行。」沃爾斯警長厲聲說。只聽他嘖嘖兩聲。

  接著是一陣威嚴的敲門聲。

  「餵!」

  我繼續謹慎地緘口不言。

  「失陪一下,警長。」這是布林克利的聲音。接著樓梯上響起腳步聲,他似乎是離開這場小小的座談會了,八成是又回去對付老爺鐘了。

  指節再次叩響了木板門。

  「裡面的,餵!」

  我一語不發。

  「伍斯特先生,您在嗎?」

  我開始覺得這對話有點一言堂的味道,但又想不出什麼辦法。我走到床前,向窗外望去,這主要是想找點事打發時間,倒沒什麼別的意思,電光石火間——相信我,真的是電光石火——想到或許有辦法逃開這慘澹的一幕。這個高度離地面不算高,我如同卸下心頭一塊大石,開始綁床單作脫身用。

  突然間,沃爾斯警長又發話了。

  「餵!」

  樓下傳來布林克利的聲音。

  「警長?」

  「你小心點那盞燈。」

  「是,警長。」

  「會被你弄壞的。」

  「是,警長。」

  「餵!」

  「警長?」

  「房子要燒著了。」

  「是,警長。」

  接著只聽遠遠的嘩啦一聲,是玻璃摔碎了,警長聞聲大步奔下樓梯,再接著似乎是布林克利認為自己完成了分內事,立刻奪門而出,還重重地摔上了門。緊接著又是摔門聲,似乎警長也衝出去了。再之後,只見鎖孔里飄來了一縷淡煙。

  我看世上就沒什麼比這種古老的鄉下別墅更容易點著。只要撇一根火柴——抑或在客廳里打翻一盞油燈——就呼啦啦著起來了。不到半分鐘,耳邊就響起清脆的嗶剝聲,接著角落的地板就突然躥起了熱情的火苗。

  伯特倫忍無可忍。不久之前,我還優哉游哉地綁床單,打算一個華麗的退場,基本上是漫不經心,從容不迫。這下子我立刻加快速度,心裡明白,任何閒適從容都不必考慮了。接下來的三十秒,熱鍋上的螞蟻簡直可以跟我學兩招。

  記得曾經在報紙上讀過那種「趣味專欄」,題目之一就是:「假如房子著火了,你第一個救什麼?」要是記得不錯,選項之一是小嬰兒。另外還有一幅價值連城的畫作,以及——好像是臥病在床的姑媽。反正選擇包羅萬象,目的就是要大家皺起眉頭,從各個角落全面考慮。

  但眼下不必猶豫,我立刻放眼尋找我的班卓里里,然後猛然想起,之前我把琴留在客廳里了。這下我大驚失色,大家可想而知。

  唉,就算是為了我那件不離不棄的樂器,我也絕不會冒險奔下客廳。此時此刻,我是否會成為烤酥肉的問題都懸而未決,因為角落裡那團明媚的火焰蔓延得可是不小。我遺憾地嘆了口氣,匆匆奔到窗戶前,下一刻,我已然像甘露一樣降下塵世。

  是甘露還是甘霖來著?我總是記不得。

  吉夫斯准知道。

  我一個漂亮的著陸,悄無聲息地穿過樹籬,也就是我家後花園和沃爾斯警長家那小塊自留地的分界處,一口氣跑到一處林子裡,估計此地離如火如荼的事故中心有半英里遠吧。天空映得一片通紅,遠遠就能聽到當地消防隊奔赴救援的動靜。

  我找了塊樹樁坐下,準備評估一番此刻的處境。

  我記得有位仁兄,每當情況堪憂,就會列個單子例數「贏面」和「賠面」,好看清楚狀況,衡量總體是好是壞。是魯濱遜還是誰來著?反正是有這麼個人,而我一直覺得這個想法很可取。

  所以我就如法炮製。當然是在腦子裡數的,我還要眼觀六路,以防有追兵趕來。

  思路如下:

  老天,這個論點好像還沒有一個「賠面」能駁斥。我又徹徹底底地回顧了一遍,思來想去,考慮了五分鐘,發現「賠面」果真被將死了。被我打敗了,輸得啞口無言。

  當然了,我略一沉吟,從一開始我就該想到的。這麼一琢磨,這還不是明擺著的嗎?這會兒吉夫斯肯定回到公館了,我只要趕過去,聯繫上他,他就會端著華貴的托盤,呈上好幾磅黃油呢。不僅如此,他還能解我另一個燃眉之急,墊上回倫敦必要的車費,甚至還有結餘,可以在車站的自動售貨機上來一包牛奶巧克力呢。一切簡直易如反掌。

  我從樹樁上站起身,信心滿滿地往公館進發。這麼說吧:在生命的賽跑中,我一時迷失了方向,但很快就摸回了主路,估計才用了一刻鐘,我就站到了公館後門前,敲響了門。

  開門的是一位身材嬌小的丫頭——我猜測是位幫廚女傭吧——她一看到我,先是瞪圓了杏眼,一副驚嚇過度的樣子,接著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並應聲倒地,開始滿地打滾,還用鞋跟在地面上跺來跺去的。至於她有沒有口吐白沫,我還真說不準。

  [1] 指威廉·英奇(William Ralph Inge, 1860—1954),聖保羅教堂教長(1911—1934),因為思想悲觀,被稱為「憂鬱教長」(The Gloomy Dean)。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