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警察迫害

2024-10-11 00:48:06 作者: (英)P.G.伍德豪斯

  我們倆在驚訝的揣測中彼此對視,盡站在扎福諾·里吉斯二樓裡間沉默。那突如其來的嚇人動靜打破夏夜的寧靜,足以令任何人噤若寒蟬。這聲音在我們聽來尤其不痛快,因為兩人不約而同想到一塊去了。

  「是爸爸!」玻琳含糊不清地說,隨即敏捷地一伸手,掐熄了蠟燭。

  「你想幹嗎?」我氣得要命。眼前這麼突然一黑,我覺得情況愈發糟糕。

  「這樣他就瞧不見亮光了,還用說。要是以為你睡了,他八成會走開的。」

  「想得美!」我很不服氣。敲門聲止住了片刻,很快又再次響起,而且比之前更加不絕於耳。

  「哎,你還是下去瞧瞧吧,」玻琳有點泄氣,「或者,」——她好像靈機一動——「咱們從樓梯間窗戶潑水澆他一頭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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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嚇了一大跳。聽口氣,好像這是她生平最妙最絕的點子,我突然意識到,招待她這種脾氣的小姐,只怕凶多吉少。以前聽說的、還有讀來的那些任性妄為的年青一代的故事,一一湧現在腦海里。

  「想都別想!」我壓低聲音,匆忙制止她,「把這個計劃徹徹底底完完全全地從腦子裡抹掉。」

  想想看:J.沃什本·斯托克此次前來尋找離家出走的女兒,即便全身乾巴巴的,那也夠受的。要是這個J.沃什本·斯托克當頭一罐H2O,刺激之下暴力指數大增,我真是想也不敢想。老天做證,我本來很不情願下樓去和此君秉燭夜談,但相比之下,要是由著他被愛女澆成落湯雞,再等著他赤手空拳把牆拆了,那我毫不猶豫選擇前者。

  「我不得不去面對他。」我說。

  「那,你小心點。」

  「你說小心點是什麼意思?」

  「哦,就是讓你小心點唄。不過呢,他也可能沒帶槍。」

  我差點咬到舌頭。

  「依你看,帶和不帶各有幾成概率?」

  她一陣沉吟。

  「我得想想爸爸是不是南方人。」

  「是不是什麼?」

  「我只知道他出生在卡特維爾,但我想不起來究竟是肯塔基州還是馬塞諸塞州來著。」

  「這又是什麼鬼名堂?」

  「那,對南方人來說,要是家族蒙羞,十有八九要開槍。」

  「那令尊會不會覺得你在這兒是給家族蒙羞?」

  「應該會吧,我覺著。」

  我打心底里贊同。略略一算,要是清教徒的話,這羞蒙的還夠嚴重的。不過此時我已經沒空細細思量,因為這會兒敲門人又開始痛下狠手了。

  「咳,該死,」我說,「不管你這個萬惡的家長在哪兒出生的,我都得下去跟他對峙了。我看這門一會兒就要四分五裂了。」

  「你儘量跟他保持距離。」

  「曉得。」

  「他年輕的時候練過摔跤。」

  「你不用跟我分享令尊的故事了。」

  「我只是想提醒你,有可能的話,別讓他逮到你。有沒有地方能讓我藏起來?」

  「沒有。」

  「怎麼會沒有?」

  「我哪兒知道,」我口氣有點沖,「人家蓋這些鄉下茅舍,可不會奉送密室、地道什麼的。待會兒你一聽到我打開前門,就屏住呼吸。」

  「你想叫我憋死嗎?」

  這個嘛,這種話伍斯特當然諱莫如深,但實話實說,我覺得這不失為一條妙計。我忍著沒搭腔,匆匆奔下樓,猛地拉開門。呃,說是拉開,其實只開了六英寸的小縫兒,而且故意沒拔安全鏈。

  「嗨?」我說,「有事?」

  接下來這一刻,我大大地鬆了口氣,可能是生平之最。

  「嘿!」只聽一個聲音說,「你還真能磨蹭,啊?你什麼情況,年輕人?聾了嗎?」

  這嗓音絕對算不上悅耳動聽,而是喉音偏重,有一點嘶啞。假如這喉嚨安在我身上,我準會多花一點心思想想扁桃體的問題。不過所謂一美遮百丑,這聲音至高無上的優勢在於,這可不是J.沃什本·斯托克的。

  「對不住得很,」我說,「我正東想西想的。胡思亂想,這意思你明白吧。」

  那人又開口了,不過這回多了幾許溫和文雅。

  「哦,先生見諒,我還以為是布林克利那個年輕人呢。」

  「布林克利出去了,」我一邊說一邊想,等他一回來,我非得說道說道他朋友串門時間的問題,「您是哪位?」

  「沃爾斯警長,先生。」

  我拉開門。此時外面一團漆黑,不過我倒是能看清楚法律之爪牙。這位沃爾斯體型頗像阿爾伯特音樂廳,中間渾圓有致,穹頂草色稀疏。我總覺得,造物主本意是打造兩位警長,但最後忘了把材料分成兩份。

  「啊,警長!」我若無其事,彬彬有禮地說,可以說伯特倫心無旁騖,百無禁忌,「有什麼可以效勞嗎,警長?」

  我這會兒適應了黑暗,發現他旁邊另有一些值得玩味的存在。其中的主要對象就是另一位警察。這一位高高瘦瘦,肌肉結實。

  「這是鄙人的小外甥,先生,多布森警員。」他介紹道。

  嗯,話說我此刻沒什麼心情交朋友,並且覺得要是警長真想介紹全家親戚給我認識,歡迎我登堂入室——打個比方——怎麼也不該挑這個時候吧。我心裡這麼想,表面卻彬彬有禮,對著警員的方向微微一頷首,客氣地說了聲「啊,多布森」!要是沒記錯的話,我好像還說了一句夜色不錯之類的。

  不過顯而易見,這可不是什麼老友聚會,像舊式沙龍那種意境。

  「先生知不知道,靠後門一間屋子有塊玻璃碎了?我這小外甥碰巧發現了,決定把我叫醒,請我來查個究竟。先生,是一樓的窗戶,少了一整塊玻璃。」

  我擠出一個笑臉。

  「哦,那事兒啊,對,是布林克利昨天弄的。笨手笨腳的!」

  「這麼說,先生知道?」

  「哦,是。哦,是。沒事的,警長。」

  「那,有事沒事當然是先生最清楚了,但我覺得很可能有毛賊趁機溜進去。」

  那個壞事的警員本來一直沒說話,聽到這句,突然插了一嘴。

  「我好像真看到毛賊溜進去了,舅舅。」

  「什麼!那你幹嗎不早點報告,你這個榆木腦袋!還有,當班的時候不許叫我舅舅。」

  「是,舅舅。」

  「先生,最好還是讓我們進去搜一搜吧。」沃爾斯警長說。

  哼,我立刻亮出總統否決權。

  「那可不行,警長,」我說,「一個字,否。」

  「先生三思啊。」

  「對不住,」我說,「總之是不行。」

  他好像又驚又怒。

  「既然如此,當然先生說了算。不過您這可是妨礙警務,不錯。現如今,妨礙警務的例子太多了,昨天《郵報》上就有一篇時評。您大概讀過了?」

  「沒有。」

  「就在中間的版面。時評呼籲大家不要妨礙警務,因為人煙稀少的鄉下地區犯罪頻發,導致大不列顛上下人心惶惶。我還特意剪下來貼在剪報冊里了。時評說,可訴罪數量1929年為十三萬零四千五百八十一宗,1930年已經增加到十四萬七千零三十宗,暴力犯罪率激增百分之七,現狀如此令人心驚,是因為警方執法不嚴嗎?時評如是問。不,時評如是說,絕不是,原因在於妨礙警務現象嚴重。」

  他明顯越說越激動。真叫一個尷尬。

  「呃,很遺憾。」我說。

  「沒錯,先生,更遺憾的還有呢:等您上樓回房,讓毛賊割斷喉嚨,那才知道厲害。」

  「不要這麼悲觀嘛,親愛的警長先生,」我安慰道,「我相信絕不會發生這種意外。我剛剛從樓上下來,我可以保證,絕對沒有毛賊。」

  「可能藏起來了,先生。」

  「伺機行動。」多布森警員也來湊熱鬧。

  沃爾斯警長重重嘆了口氣。

  「我自然不希望先生您出事,畢竟您是爵爺的至交好友。但既然您固執己見……」

  「哦,扎福諾·里吉斯這種地方,能出什麼事兒。」

  「說來您別不信,先生。扎福諾·里吉斯民風日下啊。我做夢也想不到,離警局一步之遙的地方,居然有黑臉藝人班子公然演唱滑稽歌曲。」

  「您覺著有必要擔心?」

  「最近有家禽失蹤了,」沃爾斯警長嚴肅地說,「一連好幾隻家禽。我心裡有數。好了,警員,咱們走吧。既然人家要妨礙警務,咱們留下來也無益。晚安,先生。」

  「晚安。」

  我關好門,奔回臥室。玻琳正翹首以盼地坐在床上。

  「是誰?」

  「警務人員。」

  「他們來做什麼?」

  「他們說看見你溜進來了。」

  「伯弟,我還真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啊。」

  「喲,別,客氣什麼。哎,我還是早點撤吧。」

  「你要走?」

  「鑑於目前種種,」我口氣有點生硬,「我也不好在屋裡就寢吧。還是去車庫好了。」

  「樓下沒有沙發什麼的嗎?」

  「有啊,諾亞那張,他從亞拉拉特山拖上岸的。我還是去車裡睡好。」

  「哎,伯弟,我的確給你添了不少麻煩。」

  我心軟了。畢竟,這事兒也不是這丫頭的錯。扎飛之前不是說過嗎,愛情就是愛情。

  「別擔心,傻丫頭。咱們伍斯特為了撮合有情人終成眷屬,什麼苦吃不得。你就放心枕著枕頭,蜷起小小的粉嫩的腳趾,安心睡吧。我沒事。」

  說著,我綻開一個慈祥的笑,轉身出了門,施施然走下樓梯,打開大門,邁進清香如許的夜色中。還沒走出十二碼,我就感到肩膀上一股有力的手勁,無論是精神上還是肉體上都是一陣痛苦。只聽一個模糊的身影大喊一聲:「逮著了!」

  「疼!」我也大喊一聲。

  這模糊的身影原形畢露:正是扎福諾·里吉斯警局的多布森警員。他一臉不好意思。

  「先生,請原諒。我還以為是那個毛賊呢。」

  我勉強裝出毫不在意、和藹可親的樣子,好比年輕的鄉紳安撫下層階級。

  「不要緊,警員。不要緊,就是出來散散步。」

  「明白了,先生,換換空氣。」

  「說得好。你總結得可謂精闢,可不就是換換空氣,緊得慌。」

  「是,先生,不遠。」

  「我是說胸口緊。」

  「哦,是,先生。那,先生晚安。」

  「沙啦啦,警員。」

  我一邊往前走,一邊忍不住微微發抖。之前車庫的門沒關,我摸索著找到兩座車,很高興終於清淨了。換作平時心情好,多布森警員多半是個活潑有趣的好伴侶,但今晚我寧可自己待一會兒。我爬進車裡,朝後一倚,開始醞釀睡意。

  假如一切正常,我能墜入黑甜鄉嗎?其實還真說不好。這個問題到現在也是懸而未決。說起兩座車,我一向覺得自己這一輛夠舒適的,不過話雖如此,我還真沒有試過在裡面過夜。這次車為床用,一試之下才發現,在車的構造里,居然有這麼多的按鈕啊,手柄啊,凸起啊什麼的旁逸斜出。

  但事實是,我並沒有公平的機會完成測驗。羊才數了一個排加一半,我突然覺得有一束光打到臉上,接著一個聲音命令我下車。

  我坐起身。

  「啊,警長!」我說。

  場面又是一片尷尬。兩人面面相覷。

  「是您,先生?」

  「是。」

  「不好意思打攪您了,先生。」

  「哪裡話。」

  「我怎麼也沒想到會是您,先生。」

  「我就想試試能不能在車裡睡一會兒,警長。」

  「是,先生。」

  「今天晚上熱得很。」

  「的確,先生。」

  他語氣是畢恭畢敬的,但我心頭湧起一陣揮之不去的憂慮:他好像起疑心了。他一言一行都透著點異樣,好像認為伯特倫有異於常人。

  「屋裡不通風。」

  「是嗎,先生?」

  「夏天我常在車裡過夜。」

  「是嗎,先生?」

  「晚安,警長。」

  「晚安,先生。」

  哎,準備睡美容覺的時候被人家打擾,其中滋味誰都有所體會吧。咒語瞬間失靈了,這麼說大家明白吧。我再次蜷起身子,但很快就意識到,在目前的環境中,想要安安穩穩地睡一晚,註定是勞而無功。我又開始數羊,數了中等規模的五群,完全沒用。我發覺,必須從其他角度採取措施。

  其實對於茅舍附近的地域我一直沒有好好探查過,不過有天上午為了躲急雨,闖進了園子西南角的一間木屋還是棚屋之類的,平時打零工的花匠師傅用來存放農具花盆之類的東西。若是記得不錯,那間棚屋還是木屋的裡面堆了好些麻袋布。

  那,諸位或許要發話了:麻布袋當床使喚呢,並不是人人心嚮往之,其實這麼想完全有道理。不過在「水鳧七號」里待上個半小時,麻袋布的魅力就凸顯出來了。縱然對身體髮膚顯得有點粗糙,縱然那濃濃的老鼠味兒和地下深處的土腥味兒撲鼻而來,但是有一個優點不能不提:麻袋布容許伸展四肢。這會兒伸展四肢正是本人的第一要務。

  約莫兩分鐘後,我就選了一塊布料做下榻之用。話說這塊麻袋布除了老鼠和黴菌味兒,還夾雜了花匠師傅的濃烈體香。有那麼一會兒工夫,我忍不住琢磨,這種混合配方是否有點過於醇厚了呢。不過這東西漸漸也就適應了,約莫一刻鐘過後,我已經開始享受這股氣息了。我記得自己撐開了兩肺,幾乎是沉醉其中。就這樣,約莫半個小時過後,朦朧的睡意不知不覺席捲而來。

  約莫三十五分鐘過後,木門突然大開,那熟悉的提燈再次照亮了我。

  「哈!」只聽沃爾斯警長說。

  多布森警員也是這麼句話。

  我打定主意,這回必須得給這兩個討厭鬼一點顏色看看。我真心呼籲大家不要妨礙警務,但前提是,只要警方別整夜在別人家的園子裡晃來晃去,每次眼看人家剛要睡著,就跑過來攪亂人家清夢。這種情況下,被妨礙警務是活該。

  「怎麼?」我口氣透著一絲貴族的威嚴,「又怎麼了?」

  多布森警員本來還在得意揚揚地炫耀,說自己如何看到我在黑暗中潛行,又如何一路尾隨,如同一頭獵豹;而沃爾斯警長顯然認為作外甥的必須擺正身份,辯駁說明明是自己先看到,於是一路尾隨,並且其形同獵豹絕不遜於多布森警員。聽到我這句犀利話,兩個人突然不作聲了。

  「又是您,先生?」警長好像倒吸了一口涼氣。

  「沒錯,是我,該死!恕我冒昧問一句,你們無休無止地追趕我,究竟是什麼意思?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非常抱歉,先生,我哪能想到是先生您啊。」

  「為什麼不能?」

  「這,在棚屋裡睡覺,先生……」

  「這棚屋是我的,這一點總不容置疑吧?」

  「是,先生,只是有點怪可笑的。」

  「這有什麼可笑的。」

  「泰德舅舅的意思是『怪異』,先生。」

  「舅舅什麼意思不用你來說。還有,別叫我舅舅。先生,我們就是覺得情況有些不尋常。」

  「您的觀點恕我不敢苟同,警長,」我硬邦邦地說,「我喜歡睡哪兒就睡哪兒,這個權利我總有吧?」

  「是,先生。」

  「一點不錯。我興許睡煤窯,興許睡門口台階,今兒碰巧要睡這間棚屋。警長,您不介意的話,我得送客了。不然看這情形,我到天亮也睡不著。」

  「先生,您打算後半夜一直待在這兒?」

  「當然了,不行嗎?」

  這下問得他啞口無言,不知所措。

  「這,我想只要先生願意,也沒有理由不行。只是這也未免……」

  「怪異。」多布森警員接口道。

  「不合常理,」沃爾斯警長說,「這未免不合常理,因為先生您又不是沒有床睡,恕我多嘴……」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最討厭睡床,」我暴躁起來,「受不了,從來就受不了。」

  「是,先生。」他有一會兒沒說話,「今天怪暖和的,先生。」

  「可不。」

  「我這小外甥差點中暑。是不是,警員?」

  「啊!」多布森警員回答。

  「所以行為舉止怪怪的。」

  「是嗎?」

  「是,先生。腦子給曬糊塗了。」

  我老老實實又儘量委婉地向此人表示,依我看,討論他外甥的糊塗腦袋實在不應當選在凌晨一點。

  「麻煩您改日再跟我八卦家族病史,」我說,「我這會兒不想有人打擾。」

  「是,先生。晚安,先生。」

  「晚安,警長。」

  「先生,恕我多問一句,先生有沒有覺得太陽穴燒得慌?」

  「什麼?」

  「先生有沒有覺得頭上突突跳?」

  「本來沒跳,這會兒也跳了。」

  「啊!那,再次道一聲晚安,先生。」

  「晚安,警長。」

  「晚安,先生。」

  「晚安,警員。」

  「晚安,先生。」

  門輕輕合上了。我依稀聽見這兩位竊竊私語了一陣子,像兩位專家站在病房門外會診。接著他們似乎走了,周圍終於安靜下來,只聽見海浪拍擊海岸的聲音。老天,這海浪拍得如此孜孜不倦,漸漸地,一陣困意襲來。十分鐘前我還覺著這輩子都休想睡著了,這會兒我已經舒舒服服地睡著了,一如嬰孩,或者乳兒。

  這種情況當然不能維繫,不用說。扎福諾·里吉斯這片地兒,每平方英里的包打聽數目高居全英國之首。我只記得迷迷糊糊間,有人抓著我的胳膊直搖晃。

  我騰地坐起身。果然,又是那盞熟悉的提燈。

  「行了,聽著……」我氣沖沖地剛想訓斥一頓,但話還沒出口就咽了下去。

  搖晃我胳膊的人居然是扎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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