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銅門檔案

  當內莉嫻熟地駕駛女妖緩緩降落在珀金斯乳品廠的庭院中的時候，空氣中泛起了微光。墨菲知道他們肯定是剛剛穿越了卡爾設置的置換場。他們從大眾視線中隱身了。

  隨著車後的坡道徐徐放下，三名反抗軍領袖從冰激凌廚房裡跑了出來，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自豪的神情。卡爾也從車庫裡走了出來，手裡還拿著塊破布——他剛剛一直在擦拭靈敏牛奶女王。

  「能再次見到這個老姑娘真是太好了！」這個老頭高興地拍了拍灰藍色的車前蓋，憐惜地說道。

  「幹得漂亮！」墨菲的媽媽說著走上前去，一把摟住兒子，「而且你們好像還帶了個人回來？」她歪著頭，從他的肩膀向後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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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萊士先生站在女妖后側坡道的最高處，身上依舊沾滿了泥巴，而且——墨菲這才注意到——他的一隻耳朵後還別了一根小樹枝。「我回來啦！」他大聲宣布道，一邊說一邊雄赳赳氣昂昂地從車裡走下來，「沒有親筆簽名，謝謝。是的，我知道你們見到我都很高興。」

  「先好好休息吧。」墨菲的媽媽對他說，他的滑稽行為讓她說話時忍不住稍稍白了他一眼，「明天，我們再商量下一步行動。蘿拉從你們在麗本機器人研究所發現的那台電腦中找到了些有意思的東西。」

  不久之後，在總統官邸，尼古拉斯·諾克斯正舒舒服服地躺在鋪著絲綢臥具的床上小憩，一陣輕微的叮叮聲響起，喚醒了他。他坐起來，穿上緞面拖鞋，趿拉著拖鞋走到書桌旁，在電腦上點了一下。

  屏幕頓時亮了，幾個綠色的字出現在電腦上：

  加密傳輸——

  僅供總統參閱——接收？

  諾克斯把拇指按在一個小小的掃描儀器上。

  一道光閃過後，屏幕上的信息立刻變成了：

  已接收——

  請稍候……

  灰白色的雪花點布滿了屏幕，漸漸地，屏幕上緩緩顯示出一張圖片。一張披著一頭黑髮、長著一個尖鼻子的臉出現在屏幕上。

  「快上線，諾諾，諾諾，你能看到我嗎？完畢。」是科皮貓的聲音，電波傳輸讓她的臉略微有些變形。

  「我是諾克斯總統。」

  「圓滿完成任務！」科皮貓噘著她那鮮紅的嘴唇說道，「我已潛入叛軍總部，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一切都很順利，我覺得我真是太太太聰明了。」

  諾克斯高興地搓了搓手。「當然啦。」他不假思索地說道，「他們的總部在哪兒？」

  「一個類似於冰激凌廠的地方。」科皮貓答道，「冰激凌可真好吃。什錦蛋糕加餅乾碎口味的真是美味至極！今天中午我吃了滿滿三大勺。如果有朝一日我們不做壞人了，我們可以幹這個。太好吃了！」

  諾克斯滿意地噘起嘴。「那些白痴根本想不到你潛伏在他們當中。」他得意揚揚地說道。

  「潛伏在他們當中，這話什麼意思？」

  諾克斯不耐煩了。「你潛伏在他們當中」是一句壞人常說的話，他特別喜歡這句話。「就是藏在那些人之中的意思。」他解釋說，「就在他們身邊，明白了嗎？」

  「啊，也就是說『當中』就是『之中』或『身邊』的意思？」

  「是的，」諾克斯有些沒好氣地說道，他可不想讓眼下這個勝利時刻變成一堂詞語課，「當中……當中……」（有些詞你念得越多就會覺得它聽起來越奇怪，這個就是。好了，現在讓我們來試試看——大聲、快速、連續地讀二十遍「當中」。諾克斯恐怕是再也不想說這個詞了。）「你太厲害了，我漂亮的小貓貓。」他對她說。

  科皮貓高興地微微叫了一聲，聽起來那聲音有點兒像「喵」，只不過她並不是只貓。

  「不過還是要小心，別讓人認出你來。」諾克斯提醒她，「你可以在條件允許的時候向我報告。用不了多久，我們就可以像搗爛一個熟透了的土豆那樣……一舉殲滅所有叛軍。」說到這兒，他微微皺起了眉頭。這並不是他心目中壞蛋的最佳台詞，可是剛才的「當中」事件的確令他心有餘悸。

  「收到。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要收線了。」科皮貓確認道，「我就是你的……那句話怎麼說的？」諾克斯翻了個白眼。「你養在草里的布穀鳥，是這麼說的嗎？還是窩裡的蛇？」她剛說完就斷開了連線，屏幕瞬間黑屏。

  諾克斯靠倒在他的椅子上，雙手指尖相觸，搭成一個寶塔。他的嘴角微微揚起，浮現出一抹油滑的微笑，仿佛嘴角爬了兩隻油膩膩的蟲子。「布穀鳥占鵲巢……」他自鳴得意地喃喃道，但很快就又糾正自己說，「鳩占鵲巢！」

  他心想，只要收拾完普通小子，他就立刻給科皮貓報個語言學習強化班。

  第二天早晨，反抗軍在冰激凌廚房裡再次召開了戰爭會議。三名領袖並排坐在木桌的一端。

  蘿拉·李坐在右側。她已經把他們從麗本機器人研究所帶回來的黑色電腦組裝好，擺在大夥面前，一條粗粗的電線將它和吧檯上的顯示屏連接在了一起。超級零蛋隊坐在長木桌的中間位置，卡爾、芙洛拉和安吉爾坐在桌子的另一端。芙洛拉的腿上依舊打著石膏，但她已經可以拄著拐杖行走了。

  「在接下來的一兩周里，我恐怕是不能一腳踢翻任何壞蛋了。」她對墨菲說，「可是我再也受不了像個蠶繭一樣躺在床上不能動彈了！更何況我們還要一起商量行動計劃呢。」

  會議上，墨菲的媽媽第一個發言。「福萊士先生目前正在接受盤問。」她對他們說，「我們的首要原則仍然是：決不相信任何人。諾克斯很聰明，這點我們都知道。我們也知道他還有科皮貓幫他。在我們不能百分百斷定福萊士先生沒有被控制思想前，我們決不會讓他成為這個團隊的一員，也不會相信他所做的那些自我介紹。我們可不想讓間諜混入反抗軍。」

  「當中。」瑪麗自言自語道。

  「沒錯，你也可以這麼說。」墨菲的媽媽疑惑地望了她一眼，接著說道，「蘿拉？」

  蘿拉·李在電腦上按下一個按鈕，然後在鍵盤上敲了幾下。「別擔心，」注意到他們臉上的焦慮表情後，她對他們說，「這個屏幕是個封閉系統——僅和這台終端相連。諾克斯黑不進來的。我們得讓你們看看你們在麗本機器人研究所發現了什麼，因為這些信息簡直就是無價之寶。」

  就在蘿拉繼續操作的時候，屏幕上彈出一系列拇指指甲大小的圖片。「現在，我們已經知道，正如你們所懷疑的，操縱內克達那些間諜無人機的正是諾克斯。在攻擊學校前的幾個星期里，他一直在大量收集關於學校的信息。」

  墨菲站起來，走向屏幕，想看清楚那上面的圖片。圖片上展示的是各不相同的學校畫面：課堂上的、課間休息時的……其中一張拍的是大廚比爾·伯頓在廚房裡幹活的場景，還有蘇博曼先生在辦公室里和福萊士先生衝著操場外一個三年級的班級大吼的照片。

  「諾克斯似乎對英雄的世界著了迷。」蘿拉又按了好幾個按鈕，接著說，「我們找到了一些搜索歷史記錄和他的瀏覽日誌。他曾經還試圖黑進政府的伺服器，看看那裡面有沒有任何關於英雄聯盟的信息。不過，最有價值的信息全都儲存在這台伺服器最隱秘的角落裡。」

  她又開始敲打鍵盤，屏幕上出現一個圖標，下面寫著一行字：銅門項目——機密。

  「我們從諾克斯的日誌中發現，是他設計並創造了內克達的思維控制技術。」蘿拉·李接著說道，「他把它稱為『銅門項目』，正如我們已經知道的，他利用頭盔來傳輸控制思維的電波。」

  瑪麗的媽媽接著她的話說了下去：「看起來就在諾克斯和喜鵲合作的同時，他也一直在改進和調試他自己的思維控制技術。很顯然，他已經找到了通過手機和電視網絡傳輸控制電波的方法。再加上人們天生的疑心，他們自然會推波助瀾，確保諾克斯達成自己的目的。」

  大家誰都沒說話，默默地思考著她的這番話。

  墨菲打破沉默：「那麼……我們有什麼計劃嗎？」

  蘿拉·李再度發言。「只要我們能進入這些文檔……」她指著那個銅門項目的圖標，「我們就有機會。我可以寫一些軟體程序干擾諾克斯的思維控制電波。」

  「是嗎？」墨菲說，「就是說我們要做的就是……給他寫封電子郵件什麼的？假裝是他的銀行，通知他還有一百萬英鎊的退款未領取？」

  「恐怕也沒那麼簡單。」蘿拉笑了，「卡爾？」

  「這些年，我一直在研究一個小東西。」卡爾說，「我想，興許哪天它就能派上用場了。」他從桌子下面拖出一個上面有個按鈕的黑色小盒子，把它放到桌子上。

  「這是什麼？」墨菲問。

  「這，」卡爾說，「是個炸彈。」

  話音剛落，五把椅子幾乎同時飛快向後挪去，地面上傳來一陣咯吱咯吱的摩擦聲。

  「別怕，別怕，」卡爾咯咯地笑起來，「不是那種炸彈啦。」房間裡再度響起咯吱咯吱的聲音，五把椅子又挪了回來。「這是個電波炸彈，」卡爾解釋道，「它能在有限的範圍內發射電波，利用電波在電腦系統中植入病毒。」

  「這東西能破壞諾克斯的技術？」希爾達問，「這樣他就不能控制所有人了？」

  「沒錯。」卡爾點點頭，「不過，還有一些小問題沒解決。」

  「你剛才說『有限的範圍內』？」墨菲問道。

  「啊，對。」卡爾答道，「這是第一個問題，電波炸彈的發射範圍只有三十米。」

  「所以我們只能把它安裝在諾克斯總部的核心區域內才有用？」墨菲問。

  「沒錯。」芙洛拉答道，「好了，你們現在對太容易的任務也沒啥興趣，對不對？」她笑眯眯地望著他們。

  「好吧，」墨菲說，「也就是說，我們得在整個國家都與我們為敵的情況下，潛入諾克斯的基地。好，這個沒問題。那第二個問題呢？」

  「寫病毒程序。」蘿拉·李答道，「我需要進入這個文件夾，這裡面有諾克斯銅門項目的原始文件。只有這樣，我才能弄明白他那個思維控制技術的工作原理，才能設計和編寫出能干擾它的程序。」

  「所以呢？」墨菲問道，「我們現在需要找到，譬如說，密碼之類的東西？」

  「你說得對。」

  「哦，太好了！就是說我們得試著猜出尼古拉斯·諾克斯的電腦密碼？」

  「那倒不需要。」蘿拉說，「這台電腦終端來自麗本機器人研究所，任何具備管理員權限的密碼都能打開這個文件夾。不過，只有級別非常非常高的管理者才有這種密碼。譬如說，接管它的那個人。」

  「您是和我們開玩笑嗎？」希爾達脫口而出，「您想要我們找出內克達的密碼？」

  「你說對了。」

  「可是……可是……自從他從戰慄之沙逃走後，他就失蹤了！」希爾達幾乎是在尖叫了，「我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兒。」

  「這個嘛，」芙洛拉身體微微前傾，笑著說道，「你錯了。」

  「為什麼是我們倆去見內克達？」希爾達問道。她和內莉跟著芙洛拉穿過庭院，向後面走去。

  「內莉是飛行員，」芙洛拉微微側過頭，答道，「加上內克達懼怕你的兩匹小馬駒。如果你們說服不了他交出密碼，也許，你可以用你的小馬駒嚇唬他，逼他交出密碼。」

  「反正墨菲不能去。」希爾達想了想說道，「也不知道為什麼，內克達認定墨菲就是他的兒子。」

  「反正墨菲也要開始準備植入電波炸彈的計劃了，」芙洛拉說，「比利會幫他。我們得做好準備，儘早發動進攻。每耽誤一天，諾克斯對權力的控制就加深一分。」

  她帶她們走進一扇綠色的木頭門，門上印著幾個黑色大字：記錄室。屋子裡一個身穿黑色軍裝的女人坐在一張桌子後，桌子上放了許多文件和硬紙板做成的文件盒。

  「錢伯斯隊長是和我們一起將喜鵲押送至秘密關押地點的清道夫之一。」芙洛拉說完，示意他們進來，「所以，她沒有看到諾克斯那場控制人思維的轉播。能把她留在我們身邊真是萬幸——因為她之所以能參與押送喜鵲的任務就是因為她是O-I-C-R-R-P[2]。」

  「哦，你說的是……」希爾達問道。

  「O-I-C。」芙洛拉解釋說，「她是一名負責人[3]。」

  「負責……建議零售價[4]？」希爾達狐疑地問道。

  「不，當然不是。」

  「烤紅辣椒[5]？」

  「是盜匪再安置項目。」坐在桌子後面的那位女士插嘴答道。

  「噢，」希爾達說，「是的，這個更說得通一些。」

  「隊長，接著說。」芙洛拉說道。

  「遵命，女士。」錢伯斯隊長邊說邊在一個文件盒裡翻找著。「對於那些不會對大眾構成威脅的盜匪，我們會給他們一個機會，將他們登記在盜匪再安置項目里。」她邊看邊說，「只要他們不參與那些試圖控制這個世界的計劃或任何邪惡活動，我們就會允許他們在自己選擇的地方平靜地生活。」

  「只有那些會對人們產生真正威脅的盜匪才會被關進戰慄之沙。」芙洛拉解釋說，「畢竟，我們並不是怪物，不像諾克斯。」

  「那就是說，內克達也是這個項目的在冊成員？」希爾達問道。

  「沒錯。」錢伯斯隊長從最下面的文件里抽出一個文件盒，「啊，就是這個——找到了。」希爾達歪著頭，讀著文件上倒過來的標題：代碼蜂蜜罐。

  「他逃跑後不久我們就抓住了他。」隊長接著說道，「通過審訊，我們發現，他其實並不是真的想幹壞事，是他身邊的另一名盜匪總給他出各種卑鄙陰險的壞主意。可是他從沒說過那個人的名字。」

  「現在我們知道了，那個人就是諾克斯！」希爾達恍然大悟。

  「正是如此。想要控制這個世界的其實是諾克斯。內克達最初的計劃其實是……」她飛快地查閱文件，「在這裡……鑽進人們的冰激凌里，在垃圾桶上嗡嗡嗡飛，在人們的閣樓上建紙房子，還有……」她的一根手指在一張紙上快速划過：「破壞人們的野餐。你們看，其實都不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所以我們批准他加入了盜匪再安置項目。」

  「那……你們有他的地址嗎？」希爾達屏住呼吸問道。

  作為回答，錢伯斯隊長從文件盒裡抽出最後一張紙，遞給她。

  「我們有他的地址。」她肯定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