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什錦蛋糕加餅乾碎

  「而這，我的朋友們，就是為什麼必須繼續圍剿那些有超能力的人，並將他們扔進監獄的原因。」尼古拉斯·諾克斯用最真誠的目光凝視著攝像機，身體微微後仰，靠在他那張磨舊了但十分柔軟的扶手椅上。他抬起一條腿，輕輕搭在另一條腿上，高高地蹺起他那隻油光鋥亮的皮鞋：「相信你們的老朋友——我。只有我才能確保你們的安全，使你們遠離我們當中的那些異類。」

  在他的旁邊，有一台顯示器，屏幕上閃現的正是會在全國所有電視機、電腦和手機上同步播放的畫面。畫面中，諾克斯坐在壁爐前一張舒適的扶手椅上，他身後的爐火噼里啪啦燒得正旺。一隻可愛的棕色小狗趴在爐前的地毯上打盹兒。他的一隻胳膊以最得體的姿勢，搭在扶手上。他旁邊的小茶几上還擺著一杯正冒著熱氣的茶。畫面上的一切都在努力營造一種溫馨感人、值得信賴的感覺。

  「所以，」他調整了一下袖扣，接著說道，「一旦你們發現任何具有奇怪能力的人，請立刻報告政府。明天晚上六點，我還會回到這裡，繼續我們《愉快的談話》。在那之前，請你們保證自己的安全，乖乖地按諾克斯說的去做。今天就到這兒，再見。」他微微揮了揮手，露出一個勝利的微笑。

  攝像機上方的紅燈熄滅了。

  

  「把那個髒東西給我弄走。」他低聲咆哮道，隨即抬起腳，用他那穿著油光鋥亮的皮鞋的腳狠狠地踹了一腳那隻狗。小狗抬起頭望著他，眼中泛著淚光，任何人看到它那可憐的小眼神都會忍不住說：「啊，多可愛的小傢伙啊！這世界上誰最可愛？你說，是誰？就是你啊。你最可愛。太可愛了。想來塊餅乾嗎？」當然，滿腦子只想著爭權奪利的自戀狂除外。

  諾克斯絕對不會說出這種話，因此，你們都知道他是什麼人了吧。

  「馬上，諾克斯總統。」一名身穿制服的男僕快步上前，抱走了小狗。諾克斯捋了捋他那熨得筆挺的細條紋褲，懶散地站起身來。他掃了一眼四周，攝像工作人員正在飛快地拆除拍攝他口中所說的《愉快的談話》節目所需的設備和道具。在這檔被工作人員簡稱為「CLC[3]」的談話節目中，觀眾們看到的壁爐是假的。此刻，這座假壁爐連同它所依靠的牆壁已經被推走。地毯被捲成卷，椅子也搬走了。

  只留下諾克斯獨自一人站在富麗堂皇的空房間中央。四周的牆壁上懸掛著沉甸甸的紫色和金色布藝裝飾，傍晚的最後一縷陽光透過巨大的窗戶照射在他用來裝飾總統官邸的那些價值連城的地毯和掛毯上，使整個房間看起來顯得異常絢麗。沒錯，自從我們上次見過他之後，諾克斯就搬進了更加舒適的住所。他宣布自己為總統後，就接手了這棟有幾十個房間的宮殿作為總統官邸。

  不過，他不會讓普通民眾看到他如此驕奢富足的一面。那會敗壞他作為你的朋友、人民的公僕的友善形象。這一偽裝出來的形象與他本人根本判若兩人，但是他絕不能引起民眾的絲毫懷疑，這至關重要。每天晚上，他都會通過在全國範圍內播出的《愉快的談話》節目向觀眾們輻射微妙的大腦控制電波，這一電波具有放大任何疑心的功效。想到數百萬人就這麼被自己蒙蔽和洗腦，諾克斯的嘴巴不由得咧開，露出一抹類似微笑的表情。

  「總統先生。」一個聲音傳來。諾克斯回頭，看到他的新任首相正快步朝他走來。首相身材壯碩且有些肥胖，卻偏偏套了件不合身的小西裝，那感覺就像是某人晚上十一點四十八分才想起來自己要在午夜前進入一棟稻草房子裡參加比賽。他的臉圓鼓鼓、滑溜溜的，頭髮以各種奇怪的角度支棱著，如同一個鳥窩。而它的主人似乎因為築巢屢次失敗，一氣之下——對此，我們真的很抱歉——棄巢飛走了。首相的鼻子——這一次，我們一點都沒誇張——碩大無比，就像一艘乘風破浪的軍艦的船頭，將他面前的空氣一分為二。

  「首相赫克托耳·布朗德巴斯到！」一名男僕煞有介事地宣告，但明顯多此一舉。

  那個被西裝捆得像個稻草人一樣的大塊頭首相走到諾克斯身邊。確切地說，他和諾克斯之間近得只隔著他那個巨型鼻頭。「我們有麻煩了。」首相壓低聲音說道。

  「都下去吧！」諾克斯突然一聲令下。伴隨著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男僕們手忙腳亂地退出了房間。

  「嗯，我的朋友？」諾克斯窩在一個軟塌塌的刺繡沙發里，「是什麼讓你這麼……焦慮不安？思維控制術的力量穩固而強勁。我們每天抓到的具有超能力的怪胎人數在不斷增加。我已經兌現了自己的承諾，讓你和你的……呃……同事們得到了完全徹底的行動自由，然而，你還跑來找我，跟我……說什麼有麻煩了？」

  赫克托耳·布朗德巴斯緊張地舔了舔嘴唇。「我剛剛收到一條來自海綿的消息。」他低聲下氣地答道。

  原本漫不經心的諾克斯突然打起精神。他嗖的一下坐起身來，空氣中似乎多了一絲邪惡的氣息。「海綿？」他厲聲問道，「是戰慄之沙嗎？發生了什麼事？快說！」

  「是……超……」布朗德巴斯結結巴巴地說。

  「快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諾克斯命令道，「再不說我就把你碎屍萬段，然後讓我的僕人們在接下來的七個月里，一點兒一點兒地把你的屍體從我這張價值連城的地毯上清理乾淨。」

  那個胖胖的男人抹了一把額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是……超級零蛋隊，」他平靜地說道，「他們好像……已經跑了。他們逃離了監獄，如果你……」

  諾克斯噌的一下站起來，雙手緊緊握成拳頭。

  「他們逃跑了！」布朗德巴斯尖著嗓子說，「我不知道是怎麼逃走的。很抱歉！有人把他們從牢房裡救走了。他們還偷走了一架直升機，你看……」

  「那就跟蹤直升機！」諾克斯咬著牙，惡狠狠地說。

  「清道夫的確追蹤到了它的下落，總統閣下。」布朗德巴斯又開始結巴起來，「但是他們拆除了定位器，追蹤而去的清道夫被帶到了……帶到了一家……炸雞店。」

  「那裡完全找不到超級零蛋隊的蹤影？」諾克斯問道。

  「是的，先生。完全不見蹤影，只找到一些……剛出鍋的炸雞翅。」

  諾克斯抬起頭，朝著畫滿壁畫的屋頂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憤怒的號叫聲。

  就在剛才那一幕發生的同時，在珀金斯乳品廠的小木屋裡，大伙兒已經興奮地擁抱了一波又一波。事實上，出現在這裡的全都是那種充滿溫情的高質量的擁抱，是那種完全有資格參加國際擁抱大獎賽、與職業選手一決高下的擁抱。只不過，這也意味著擁抱者不得不放棄業餘愛好者的身份，以及參加擁抱奧林匹克競賽的資格。

  有那麼一瞬間，墨菲猛然意識到自己正抱著一個他從未見過的人。內莉的媽媽個子很高，留著一頭和她女兒一樣的黑色長髮，只不過她的發梢是黑色的。「墨菲，終於見到你本人了，我真高興。」她對他說，「我知道我們正身處一場叛亂和紛亂之中，但是我必須要說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內莉這幫神奇的好朋友絕對是這段時間裡最讓我激動的時刻！」內莉跑到媽媽身邊，伸出一隻胳膊摟住了媽媽。

  「好了，好了。」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瑪麗的媽媽有一頭花白的捲髮，在她那副圓圓的鏡架後面，藏著一雙這個世界上最慈祥的眼睛，「好啦，女士們，是時候把所有事情都告訴這五名英雄了。」

  「終於要說了！」比利吐了口氣，如釋重負的他鼓起一隻眼睛說道。

  「怎麼突然一下子所有人都對諾克斯言聽計從？他是怎麼做到的？」墨菲問。

  「這……」珀金斯夫人把大家召喚到牆邊那兩台大冰櫃旁，純紅色的地磚顯得格外顯眼，「正是我們要說的。我們會把我們知道的統統告訴你們——這可說來話長。根據我的經驗，好聽的故事和冰激凌是絕配。我有空的時候，就會琢磨開發一些新口味的冰激凌。你們也知道，我指的是不用思考如何推翻當權政府的時候。」說完，她伸出手，打開了冰櫃的上蓋。

  冰櫃裡整齊地碼放著一排又高又大的金屬容器——每個容器頂上都貼著一個手寫的花體字小標籤。

  「什錦蛋糕加餅乾碎。」瑪麗彎下腰，探向冰櫃左側，「媽媽，這個聽著就很好吃！」

  「檸檬太妃糖，」比利大聲地讀出了旁邊容器上的標籤，「接骨木花水果糖，不錯！」

  墨菲躲過從冰櫃裡飄出的一團冷氣，繼續讀其他標籤：糖霜薑餅、椰子巧克力軟糖、黃油餅乾。他的肚子叫得更響了，響得讓他覺得連自己的腦袋都跟著震動起來。不過，反正他的小腦袋瓜里早已塞滿了各種要緊的問題，正嗡嗡嗡地鬧個不停，這點兒小震動也算不上什麼。

  大家都選好了自己想吃的冰激凌。既然如此，我們來玩一個好玩的「超級零蛋隊冰激凌口味大競猜」的遊戲，怎麼樣？

  你需要做的就是猜一猜每位零蛋隊隊員選擇的冰激凌是什麼口味的。你每猜對一次，你爸媽或你的監護人就必須給你一塊餅乾。

  準備好了嗎？不許偷看。

  想好答案了嗎？宣布答案的時間到了——

  墨菲：椰子巧克力軟糖

  瑪麗：黃油餅乾

  內莉：檸檬太妃糖

  希爾達：糖霜薑餅

  比利：什錦蛋糕加餅乾碎

  （如果你為沒有人選接骨木花水果糖而傷心的話，那就大可不必了，因為卡爾要了那個口味的雙球。）

  怎麼樣，你猜對了嗎？餅乾好吃嗎（如果你猜對了拿到了餅乾的話）？你是不是連餅乾渣都舔了個精光？再找找看。你是不是聽得心直痒痒？你還沒舔乾淨呢——那兒還有塊餅乾屑。不，在那兒！沒錯，就是那兒。你舔餅乾屑的功夫太厲害了。嗯，你也的確等了很久了。是時候揭開所有謎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