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影子機器的主人

  當然，自始至終，瑪麗什麼也看不到，通過廣播觀看這一幕的英雄聯盟的成員們也看不到。瑪麗緊緊地握住牢房的鐵欄杆，瞪大眼睛想看清楚白色的迷霧中到底發生了什麼，然而，她只能看到墨菲和喜鵲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手搭在那兩個紫色的光球上，沉默不語。

  「到底怎麼回事？」希爾達大聲問道，「他們站在那裡幹什麼？」

  在這段時間裡，每一分鐘都顯得極其漫長，那兩人下方的影子機器里不斷傳出金屬的撞擊聲，透過金屬網格，他們看到大大小小的齒輪在飛速旋轉。過了一會兒，機器發出的聲音變了。齒輪開始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蒸汽開始從金字塔的塔身向外漫溢。塔頂的白霧開始旋轉著攀升，一團白色的強光將那兩個仿佛被凍住的人團團裹住。

  「哦，不是吧，結束了？」希爾達嚴肅地說道，「挺住，墨菲，別放棄！」

  「我睜不開眼了！」不知何時站到他們身後的比利大叫一聲。瑪麗伸出胳膊擋住了他。

  

  「加油，墨菲，」瑪麗屏住呼吸，「這不是你。你知道的，你不會這麼做。」

  突然，包裹著喜鵲的光芒變了顏色，從開始刺眼的白色變成了一種暗沉、飽滿的紫色。這團紫色的光經由喜鵲的雙手漸漸被吸入那個玻璃球里，就像水順著細細長長的玻璃漏斗流走了一樣——與此同時，一模一樣的紫色光芒緩緩出現在墨菲那一側的平台上，光芒從他手中的玻璃球里流出，瀰漫開來，很快，他整個人都籠罩在一團耀眼的光芒中。塔頂的白霧越轉越快，化作一團龍捲風，統統被吸入機器里，消失了。機器爆發出一種令人難以忍受的尖叫聲，塔頂的光芒也變得越來越刺眼，突然，聲音和光芒一起消失了。

  墨菲和喜鵲面對面地站在那個金屬平台上，就像兩個剛剛被喚醒的沉睡者。瑪麗看到墨菲搖了搖頭，似乎想讓自己清醒些。緊接著，他突然奔向一側，一陣風一般衝下樓梯，向她跑來。喜鵲爆發出一聲震天怒吼，如同一隻暴怒的野獸，發瘋似的朝他拋出一個又一個能量球，然而，所有能量球都砸在牢房的牆壁上，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我拿到手了！」墨菲一邊朝他們跑來，一邊氣喘吁吁地說，「我奪走了他的超能力！」

  「哪一種？」瑪麗不解地大叫道。

  「他自己的超能力！第一種超能力！」墨菲邊跑邊叫，「最關鍵的那個！沒時間解釋了！我有個計劃！你帶安吉爾來了嗎？拜託，快告訴我你帶了！」

  「我們帶她來了，她就在你停雙足飛龍的地方。」瑪麗大叫著答道。

  「他什麼意思？他拿走了喜鵲的超能力？」希爾達依舊十分困惑，「這是不是說他以後就不是普通小子了？」

  「他為超能力著了魔。」比利傷心地低聲說道。

  「他為什麼要找安吉爾？這太奇怪了。」內莉小聲說。她將頭髮甩到耳後，坐在牢房一角的地板上。

  「不是的！」瑪麗否認道，「他說他有個計劃……他想要——」

  「安吉爾！」墨菲用盡力氣大喊道，同時側身躲過了喜鵲拋來的另一個能量球。那個黑衣男人仍然站在影子機器的頂部——瑪麗看到他正透過煙霧和蒸汽四處張望，搜尋敵人的身影。

  她的腦子裡亂鬨鬨的。墨菲真的想拿走喜鵲的超能力？拿走讓喜鵲成為英雄世界有史以來最可怕的敵人的那種能力？他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她希望墨菲不要相信喜鵲那套關於超能力和團隊合作的謊話，卻又無法百分之百確定他是否會倒戈。對於在場的每一個人而言，剛剛過去的那半小時實在是太離奇了。

  當墨菲衝過關押著朋友的那間金屬牢房時，他留意到喜鵲竟出奇地安靜，這不禁讓他十分不安。

  他一定是在策劃反攻，墨菲心想。現在，喜鵲站到了防守的一方——看過不少野外紀錄片的墨菲知道，被逼入絕境的捕食者是最危險的。他也知道水獺一生只有一個伴侶，鼻涕蟲有四個鼻子，袋熊的大便呈立方體。不過，這四個動物知識里只有第一個與眼前的情況有關。

  他轉了個方向，加快步伐。他知道自己必須掐準時機，此外，他還需要很多很多的好運氣，如此一來，他急中生智想出來的那個極其大膽的計劃才能進展順利，一舉打敗喜鵲，真正做到一勞永逸。他沒時間測試自己剛剛得到的新能力——當他第一次滿腔怒火地使出這種能力的時候，必須讓它達到他想要的效果。

  與此同時，墨菲還得和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較勁：他意識到現在他想要多少超能力都不是問題。至少，現在的他已經不再是普通小子。他是特殊小子、強大小子、危險小子，這是一種讓人興奮卻又不太舒服的感覺。我明白這的確會讓你變得有些瘋狂，他心想。

  「安吉爾！」他再次發出一聲咆哮。

  幸好安吉爾一直都緊盯著女妖的哈羅機顯示屏，將一切都看在眼裡的她早就摩拳擦掌，按捺不住了。

  連接影子機器控制室和水泥煙囪的走廊上傳來了一聲巨大的轟鳴聲，透過激起的煙塵，墨菲看到一個明晃晃的車頭燈正朝他這邊靠近。眼看著兩團火花從車身兩側的排氣管中噴出，雙足飛龍衝出走廊，在他身邊來了個急剎車，坐在車上的正是安吉爾。

  「有人需要援助？」她用最大的聲音吼道，極力想蓋過引擎的轟鳴聲以及在他們身邊接連響起的爆炸聲。近乎絕望的喜鵲仍然在不顧一切地追蹤自己的獵物。

  墨菲跳上車，坐到她身後。「沒錯，就是我。」他對她說，「現在，你聽好了。我要你做的事情聽起來可能十分詭異。我需要你把我帶到喜鵲身邊——我要偷點兒他的超能力。」

  「什麼？偷……他的超能力？可你怎麼……」

  「沒時間解釋了！」他叫道，「你相信我！按我說的去做！我們倆可以讓一切都恢復正常！行動吧！」

  安吉爾轉了轉把手，摩托車發出怒吼，她用左手按下了控制板上的開關。「明白了，庫珀，」她扯著嗓子對他說，「坐穩了！」

  摩托車的引擎爆發出一陣轟鳴，後輪掃過地面，揚起一團塵土，雙足飛龍騰空而起，繞著影子機器轉圈，站在頂上的喜鵲也跟著原地打轉，試圖追上它的腳步。他高舉雙臂，手中飛出一連串的能量球。

  「下一步，」墨菲對著安吉爾的耳朵叫道，「儘可能靠近他！」

  安吉爾轉動車把，車頭向左一轉，駕駛摩托車朝著機器俯衝而來。墨菲清楚地看到平台上的那兩個玻璃球依舊閃爍著微弱的紫色光芒，不過，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喜鵲身上。在還沒有完全明白該怎麼做的情況下，他伸出一隻手，開始啟動自己的超能力。他的手指上不斷跳躍出紫色的小火花。喜鵲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就已經被紫色的閃電所包圍，他手中的能量球突然消失了，隨即他爆發出一聲痛苦的吶喊。

  墨菲感到自己全身都充盈著能量——這種感覺令他畢生難忘——這是他第一次偷取超能力。

  「很好，」他對安吉爾說，「準備好！這個是給你的！」說罷，他集中精神，向平台發射出一連串的能量球。「你能複製這個嗎？」他問她。

  「看我的！」她答道。

  「打開牢房！」他對她說。接著，他提高音量，大喊道：「瑪麗，你們所有人都立刻離開大門！」

  瑪麗聽到墨菲的警告，拉著所有人向後退，就在同一時間，安吉爾向牢房大門放射出一連串的能量球。這些加強版的能量球直接將大門從牆壁上震飛，大門像個巨大的飛盤一樣，射向房間的另一側。只聽砰的一聲，大門砸在遠處的牆面上，擦出無數小火花。

  仍然站在影子機器頂部的喜鵲慢慢跪了下來——在這漫長的一生當中，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了被奪取超能力的感覺。墨菲知道他必須趕在敵人反攻前採取下一步行動。

  「你能讓我們降落在那裡嗎？」他問安吉爾。

  「小菜一碟。」她答道，說完，她再次駕駛摩托車俯衝而下，「坐穩了！」

  瑪麗、比利、內莉和希爾達謹慎地走出牢房，儘管沒有了超能力，但他們還是很快就做好了戰鬥準備。

  「瑪麗！嘿！救我！」一個聲音從上面傳來。

  瑪麗抬起頭，看到墨菲的媽媽從鋼架子裡伸出手，拼命地揮舞著。最後一片拼圖找到了。

  「墨菲的媽媽！就是這個原因！」她突然明白了一切，「他就是以此來要挾墨菲為他賣命。綁架！我最討厭這個！簡直可惡至極！快！」超級零蛋隊快步跑上了那段螺旋樓梯。

  與此同時，雙足飛龍緊急迫降在影子機器的頂部。車身從平台的一側沖向另一側，墨菲和安吉爾縱身一躍，跳了下來。墨菲再次集中精神，他已經準備好要再次從這個黑衣人身上偷取一種能力。後者還沒完全從之前那一擊所帶來的打擊中恢復過來，手忙腳亂地站了起來。

  這一次，墨菲已經很清楚自己的目標。他需要對方創造這台機器的能力。

  「安吉爾，我的計劃是，」墨菲說，「我要拿走他的機械電子超能力。」

  「庫珀，做喜鵲的感覺如何？」安吉爾問道。

  墨菲笑了。

  「坦白說，壓力很大。我渾身上下都疼得厲害！但這一切很快就結束了。我們先集中精神。當一切就緒的時候，我需要你的複製能力。」他湊到安吉爾耳邊，飛快地說出了他的計劃。「準備好了嗎？」他問。

  「當然，庫珀隊長！我和你一起！」她答道。

  位於平台上的墨菲和安吉爾蹲下身，零蛋隊的其餘四個人也在鋼架前停了下來。墨菲試著拋開身邊各種雜音，也不去理會戰鬥製造出來的各種氣味，專注於自己的目標。他期盼這台機器能像他預想的那樣工作。他心想，肯定沒問題。如果它能將超能力從一個人身上傳輸到另一個人身上……它就一定能做到。要想知道答案，只有一個辦法。他需要機械電子超能力。很多年前，喜鵲從賈斯珀·朗特里爵士那兒偷來這種超能力。這是一種憑藉意志就能改變電路和機械的超能力。

  然而，喜鵲還沒有被徹底打敗。他還擁有許許多多超能力——近在咫尺的失敗將他逼到了瘋狂的邊緣，震怒之下的他決心拋開一切，盡情施展能力，背水一戰。他終於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伸出了他那雙鳥爪一樣的手。突然，安吉爾雙腳離地，仿佛有一股看不見的強大能量場在托著她，緊接著，她就像個布娃娃一樣從平台上被拋了下去。她落在地上，飛快地打了個滾，躲開了喜鵲朝她噴來的火柱。

  在房間上方的鋼架前，內莉和比利正在想辦法開門。門旁邊有一個電子數字鍵盤，比利用力地按下各種數字組合。

  「有誰知道喜鵲的生日是哪天嗎？」他有些絕望地問道。

  在下方的影子機器上，墨菲想都沒想就發出一串紫色閃電，擊中了喜鵲。在這一刻，他並不在意能拿走何種超能力，他只是想減緩對方的攻擊速度。緊張的戰鬥還在繼續，可即便如此，當他意識到自己的雙腳離開了平台的時候，一種純粹的欣喜感油然而生。「我能飛了，」他心想，「我拿到的是瑪麗的超能力。我可以飛了。」

  躲過喜鵲噴出的另一束火柱後，墨菲俯衝而下，落在安吉爾身邊——這次著陸算不上特別穩當。「我們得回到那上面去。」他對她說，「如果我可以飛，你也可以。」

  「沒錯，」安吉爾肯定了他的話，「畢竟，我不比我身邊的這位英雄差啊。」

  「可不是嗎？」普通小子說道。說完，他倆一起飛了起來，回到影子機器的頂部。剛一上去，墨菲就再次發力，用一張紫色閃電編織的網將喜鵲打得跪倒在地，又一種新的超能力到手，他的雙眼因為勝利而閃閃發光。這一次，他拿到的正是他需要的——他感覺得到。

  當機械電子超能力進入他的身體後，墨菲瞬間領悟了電子系統的奧秘，隨即便對他腳下那台機器內部的各種電路及機械連接了如指掌。他忍不住想為構思並創造這台機器的大腦喝彩歡呼。然而，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台機器完全可以變個樣。它可以變成他預期的樣子。

  「快，安吉爾，我們要趕在他恢復前動手！」他大喊道，「按我說的去做！就是現在！」

  普通小子使出了他新近獲得的這項超能力。他的臉憋得通紅，汗珠順著臉頰滑落。他將自己的機械電子超能力注入影子機器中，用意志讓它發生改變。幾乎就在他發力的同時，他感到另一股力量也加入了進來，是安吉爾效仿他投入了自己的意志。

  就這樣，墨菲和這個被囚禁了三十年後被他救出來的女孩站在一起，閉上眼睛，低垂著頭，向影子機器發出了他們的指令。

  喜鵲像一隻面目猙獰、狂怒不已的鳥，發出了刺耳的尖叫聲，他決定孤注一擲，同時釋放他所剩的全部超能力。如果他成功了，這致命的一擊將會徹底摧毀他們三人，以及這間屋子裡的所有人。

  然而，這一擊並沒有到來。

  因為就在喜鵲舉起雙手，刺啦刺啦的紫色電光漸漸在他掌中凝結，準備進攻的時候……

  就在瑪麗、內莉、比利和希爾達一臉敬畏地從鋼架子上俯視下方的時候……

  就在英雄聯盟的成員們疑惑地注視著各自的哈羅機屏幕的時候……

  普通小子啟動了他的影子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