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宣戰

  他們跟在賈斯珀爵士身後，沿著插滿旗幟的石頭走廊向威奇伯里莊園後院走去。走廊上的人越來越多。除了身穿黑色制服的清道夫，還有他們從沒見過的英雄們，所有人都跟他們一起，朝同一個方向走去。

  墨菲留意到，一路上希爾達都很興奮，不停地東張西望，很明顯，她非常想和那些英雄同事聊上幾句。只不過，聯盟的工作人員通常不會與別人交談。他們看起來與常人無異，但是即便隔著衣服也能看得出藏在下面的結實壯碩的肌肉，還有不少人提著旅行包或背著背包。

  「這個簡直太酷了。」希爾達指著其中一個包，小聲對他說。那個包微微張開，露出了裡面某種銀色的金屬裝置。「這一切都是真的，這裡就是真真正正的英雄聯盟的總部！這些人昨晚一定是去執行任務了！」

  墨菲想起了早上在廚房裡聽到的那則廣播，心想，莫非這些英雄真的和新聞里說的漫天火花和亮光有關？

  他們跟著人流穿過大房子的後門，來到一片寬闊的草坪上。草坪的另一端有一個大大的演講台，英雄們和清道夫聚集在講台前面。講台後方是一塊超大顯示屏，上面顯示著英雄聯盟的標誌性徽章：一個套在圓圈裡的方方正正的大寫字母H。

  聯盟首領弗林特小姐出現了，身穿黑色套裝的她看上去十分完美。她走上講台後面的台階，敲了敲話筒，示意大家安靜：砰砰！聚集在台下的英雄人群的聲音逐漸變小了。

  「謝謝。」弗林特小姐開口了——她說出的「謝謝」生硬且堅決，言下之意就是「立刻噤聲」。話音剛落，台下所剩無幾的竊竊私語聲也消失了。

  「謝謝。」她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只不過這一次，她再無任何言外之意。「歡迎大家來到聯盟的新總部。」她接著說，「我們要感謝賈斯珀爵士，謝謝他允許我們使用他名下的資產。」說罷，她優雅地指向賈斯珀所在的方向，後者舉起一隻手致意。

  「你們都知道，」弗林特小姐微微提高音調，「英雄聯盟正面臨著有史以來最大的挑戰。我們最危險的敵人喜鵲仍然逍遙法外——聯盟成立的初衷就是為了消除這一威脅。我們必須繼續不遺餘力地追剿他，儘早將其抓捕歸案。英雄世界的生死存亡在此一舉。」

  台下響起一陣焦慮的議論聲。多年來，喜鵲一直只是一個黑暗傳說——人們鮮少提及，即使說到他也總是壓低聲音。現在，他儼然已經成了懸在聯盟頭頂的一隻暗影大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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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喜鵲，」弗林特小姐接著說道，「還有不計其數的其他盜匪也依舊未能被抓捕歸案。不過，他們是一盤散沙，組織性極差，我們正在夜以繼日地追捕他們。就在昨晚，我們抓住了臭名昭著的黃狗，我很高興地告訴大家，他的鐵窗生涯已再度開啟。」

  墨菲不由自主地望向他之前留意過的那群虎背熊腰的英雄，正好看到他們興高采烈地歡呼著互相擊掌。很顯然，他猜對了——他們昨晚的確有行動。

  「感謝你們，感謝你們在面對這一挑戰時所做的一切。我們已經招募了一批新英雄，壯大了我們的隊伍，協助你們完成任務。」說到這兒，弗林特小姐提高音調，「我要告訴大家，希望還在。無論你感到多麼沮喪、多麼無力，希望都不會消失，因為英雄永遠不會屈服。我們決不放棄，我們會無畏地戰鬥！」

  她預料到此時會有掌聲，索性稍停片刻待掌聲平息。

  「今天是聯盟有史以來第一次所有英雄齊聚一堂。我之所以召集你們來這兒，是為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想要你們彼此認識，知道是誰在和自己並肩戰鬥，因為英雄聯盟正在改變。兩周前，喜鵲偷走了我的超能力，」說到這兒，弗林特小姐的聲音柔和了許多，「我再也不能變形成另一個我，冰河巨獸。」

  「哦，」比利小聲對墨菲說，「原來那個巨大的冰怪還有名字！」

  「要是在從前，一旦失去超能力，我就只能選擇放棄英雄的身份和職責。但現在不會了！」弗林特小姐大吼一聲，「我會支持你們，和你們並肩作戰！藍色幽靈也是如此！」說著，她做了個手勢指向一側，人群中頓時爆發出一陣敬畏的呼聲。她身邊站著一位身穿盔甲的英雄，直到如今，在許多人心中，藍色幽靈一直都是神一樣的存在。超級零蛋隊是聯盟中為數不多的幾個知道她真實身份的成員——芙洛拉，性格和善的校長秘書、卡爾的妻子。

  「喜鵲偷走了藍色幽靈的隱身能力，但這並不會讓她的英雄身份受到一絲一毫的影響！遭受喜鵲迫害的英雄有很多。不少英雄都已經再次加入聯盟，勢必要再次將他繩之以法，以絕後患！」

  賈斯珀爵士和他的朋友們——俗稱前超能力委員會——朝大家揮了揮手。墨菲看到了雙子姐妹那瘦瘦高高的身影，還有敦實的重鉛頭。卡爾站在他們身邊，一隻手摟著安吉爾。安吉爾瞥到了正朝這邊望來的墨菲，微微朝他擺了擺手。

  「在這最艱難的時刻，」弗林特小姐繼續說道，「我們意識到為了對抗邪惡，我們要團結一切力量，無論那個人是否擁有超能力。為此，我們要特別感謝一個人。這個年輕人用他的聰明才智給我們上了重要的一課，那就是即使沒有超能力也一樣可以成為英雄。這個人就是——普通小子！」

  安吉爾立刻興奮地沖墨菲揮起了手，她的這一動作就像大熱天裡，有人將一盒點燃的爆竹扔進了煙花堆，頓時引發了大爆炸。大家將目光齊刷刷地投向墨菲，包括弗林特小姐在內的所有英雄都鼓起了掌。墨菲感到瑪麗將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他的四個朋友站到了他身旁，和他一起面對眾人。

  「普通小子和他的超級零蛋隊！」弗林特小姐大聲叫出了他們的名字。一時間，草地上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對墨菲而言，這是他有史以來最自豪的時刻，沒有之一。第一次坐上女妖飛上天空，以及他們宣誓成為聯盟史上最年輕的英雄，都無法與此時此刻相提並論。聽著那熱烈的掌聲，他仿佛站在溫暖的淋浴間裡，臉燒得滾燙。多年來，無法融入集體生活一直讓他感到焦慮。他也曾因為擔心交不到朋友而徹夜難眠。現在，這些困擾和憂慮一掃而空——他和他的朋友們組成了聯盟最優秀的團隊。墨菲·庫珀覺得自己的快樂過山車已經衝到了軌道的最高處。

  不幸的是，他的感覺非常正確。因為一旦你乘坐的過山車達到頂點，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想必你也知道，對不對？衝到軌道頂部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變得有些可怕了，這時的你會後悔自己不該在排隊時吃那麼多棉花糖。

  恰在此時，麥克風突然受到靜電干擾，一陣讓人頭皮發麻的噝噝聲響起，所有人都被這尖厲的聲音刺得頭疼。弗林特小姐背後的大屏幕開始閃爍，一道道黑線出現在畫面中。很快，整個屏幕就變成了黑色，畫面正中的標誌也發生了變化：漆黑的畫面上出現了一個白色的鳥的剪影。

  「請注意……英雄聯盟。」麥克風裡傳來一個冷酷的聲音，語氣輕蔑。聽到這個聲音後，墨菲覺得一條冰涼的蛇正緩緩爬上他的脊柱。「請注意，你們這些鬼鬼祟祟的傢伙。請注意，傻瓜們。」

  「是他，」墨菲臉色陰沉地對其他人說——即便他不說他們也知道是誰，「是喜鵲。」

  屏幕上那個光禿禿的黑底白鳥圖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群圍坐在桌邊的人。照明的燈光從他們背後打過來，看不清臉，但是中間那個頭髮亂蓬蓬的細長人影，墨菲和他的朋友們絕不會看錯。

  「這次對話面向的是英雄聯盟全體人員，」喜鵲說，「我們有個消息要告訴你們。」

  草坪上一片沉寂，那個聲音接著說道：

  「你們沒有進行任何審判就把我們關進監獄。你們自認為是法官、陪審團、監獄長。但是現在，結束你們暴政的時候到了。我們是邪惡聯盟。我們反對你們，還有你們那荒謬可笑的誓言。我們向你們以及你們背後的所有支持者宣戰。我們要讓你們從這個星球上徹底消失，我們要控制全世界。」

  畫面中的黑影爆發出熱烈而沙啞的歡呼聲。其中一個甚至發出了豬叫一般的哼哼聲，但現場根本沒時間仔細辨認。

  「做好準備迎戰吧，你們這些可悲的蟲子，」喜鵲接著說道，「你們的末日到了。」

  又是一陣靜電干擾，屏幕上只剩下黑白條紋，不一會兒，屏幕黑了。

  喜鵲的宣戰讓弗林特小姐心中一驚，但她並沒有顯露出來。「這改變不了什麼。我們會迎戰這些大壞蛋，我們大家一起。」她對台下的人群說。然而，她的話音未落，哈羅機就閃了起來。

  「山貓，注意，」墨菲聽到旁邊一個面色嚴肅的高個女人的腕錶里傳出一個刺啦刺啦的聲音，「我們接到來自CAMU[2]的緊急召喚。立即行動。報告說一個購物中心發現盜匪活動。」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女英雄及其搭檔快步奔向威奇伯里莊園門廳。當他們從墨菲身邊跑過時，墨菲聽到了她的哈羅機里傳出的類似於警察的對講機發出的聲音。「那東西是什麼？」一個沙啞的聲音喊道，「看起來像頭豬！快請求支援！」

  「這是有計劃的大規模盜匪行動，」音箱裡傳來了弗林特小姐的聲音，「看來他們的進攻來得又快又狠！」她對一個跑上講台，快步奔向她的清道夫說道，但是這位聯盟首領忘了關閉麥克風。「事件發生在哪裡？喜鵲通常都是單獨行動！你什麼意思，其中一個像團海綿？」

  台下的英雄們騷動了。在場的所有人突然意識到：從戰慄之沙越獄的逃犯們被喜鵲集結在一起，向他們展開了進攻。

  「天哪！」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開戰了！一場大戰開始了！」

  「等一下，」希爾達說，「那不是——」

  人群中，他們瞥到了一個很眼熟的絳紅色的腦袋。一雙憤怒的小眼睛鑲嵌在一個大鼻子兩側，鼻子下方掛著兩撇薑黃色的鬍鬚，看起來仿佛是鼻子下吊著一隻正在盪鞦韆的狐狸。

  「福萊士先生！」墨菲扭過身，大叫一聲。

  「你是說，福萊士上校嗎？」福萊士先生沖他怒吼道，「記好了！」

  超級零蛋隊這才發現福萊士先生——哦，抱歉，是福萊士上校——看起來似乎和平時不大一樣。他身上穿的依舊是那件白色汗衫，只不過他在兩側肩膀上縫上了肩章，胸前還掛著一排亮閃閃的獎章。

  「是誰任命你為上校的？」瑪麗問。因為太過驚訝，她暫時忘記了學生應有的禮貌。

  「我自己！」福萊士上校說道，說話間，他的臉似乎更紅了，「我剛加入英雄聯盟不久，你們也知道，加入聯盟時你可以自己選擇英雄名稱。我的……就是……」

  「福萊士上校，對吧？」墨菲替他說道。他想起弗林特小姐剛提到過聯盟新招募了一批成員，立刻意識到福萊士先生一定就是其中一員。

  「說起來，聯盟還給了我一些考慮的時間，以示對我的尊重。」福萊士上校對著人群說道，「在這個領域，我絕對稱得上經驗豐富，是一個讓人又敬又怕的人。嗯，也許，怕的成分更多一點兒。」說完，他想了想：「不，應該是尊敬的比例更大些。不，等一下——」他若有所思地捻了捻鬍鬚：「仔細想想，還是第一次說得對——尊敬和懼怕各占一半。」

  人群中傳來些許嘆息聲。

  「用不了多久，我們就會把那個搶人超能力的壞蛋重新送回監獄，必須的！他現在根本就是雞蛋碰石頭！」福萊士上校以一種自我陶醉的語氣繼續說道。

  「炒！」不知從哪兒突然傳來這麼一聲。鑑於有人剛剛提到了雞蛋，於是，所有人的腦海里不約而同地閃現出一盤香噴噴的炒雞蛋，可誰也不知道這聲音是從哪兒傳來的。

  「炒！「那個聲音再度響起。墨菲這才發現聲音來自上校那個毛茸茸的紫褐色手腕——他佩戴的哈羅機。

  「哎呀呀，我的天哪！是它在響！」福萊士上校興奮地抬起胳膊，以極其優雅的姿態完成了一個單腳尖旋轉的芭蕾動作，然後才開查看信息。「我的乖乖！我有任務了！」說罷，隨著他啟動自己的超級速度超能力，轉眼間，就消失了。

  「有沒有人覺得他真的超愛秀？」瑪麗苦笑著說道。然而，恐怕沒人有時間來回答她的這個問題了。因為就在這時，他們自己手腕上的哈羅機也收到了行動命令。

  「超級零蛋隊！快，超級零蛋隊！收到消息了嗎？」

  「超級零蛋隊收到，」墨菲將哈羅機舉到嘴邊，「普通小子就位。」

  「即刻出發，調查一架商用飛機上是否有潛伏的盜匪在活動。」那個聲音接著說道，「任務優先等級：最高！」

  「上車，」墨菲對其他人說，「快！」他們五個立刻快步奔向停車的花園。

  「等一下，你們幾個，等一下！」墨菲側過頭，他從余光中看到安吉爾正飛快地朝他們跑來，她的一頭銀髮在風中飄蕩著，「我能和你們一起去嗎？求你了！」

  墨菲猶豫了。超級零蛋隊是一個非常團結的團隊。然而，安吉爾是他們最好的朋友的女兒，他們剛把她救出來，拒絕她似乎不太好。他不由自主地望了一眼身邊的瑪麗。她噘起嘴，微微地搖了搖頭。墨菲做了個苦相，原意是：「那我該怎麼說？」但看起來像是想打嗝兒。

  「求你了！」安吉爾再次懇求道。她已經追上了他們。她望著他們，臉上帶著一種迫切渴望友情的表情。「就當讓我搭個順風車，好嗎？我真的受夠了天天窩在家裡！拜託！」

  「超級零蛋隊，你們起飛了嗎？」哈羅機里的那個聲音又來了。倉促間，墨菲做了決定。

  「好吧，一起走吧。」墨菲對她說。就這樣，他們六個一起奔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