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威奇伯里莊園

  十月的一天，烈日當頭，夏姑娘明知自己早該功成身退，卻因玩得興起遲遲不肯讓位給秋姑娘。四散在空中的泡芙般的白雲完全淪為天空的裝飾，無力遮擋似火的驕陽。墨菲心想，這樣的日子不用去上學真是太完美了。他望著坐在女妖駕駛座上的內莉，她正全神貫注地駕駛女妖沿著運河穿越位於他們下方的鄉村。她緩緩地將操縱杆向前推去，逐漸降低飛行高度，隨後眯起眼睛瞟了一眼太陽，就控制著女妖飛向左側的林地。女妖越飛越低，最後幾乎是擦著樹梢飛行。

  「在那兒！」墨菲指向前方。

  「英雄聯盟的新總部！」希爾達興奮地說。

  他們的正前方是兩列高大的橡樹，橡樹大道後矗立著一幢高大莊嚴的紅磚房。豪華氣派的大門前有一段石階，多得數不清的窗戶從大門兩側排列開來——事實上，它和你見過的那些豪華莊園幾乎沒有區別，只不過，它沒有禮品商店，也沒有茶室。房前有一排比橡樹矮得多的小樹，樹上結滿了鮮紅的莓果。

  「請進，女妖，這裡是威奇伯里控制台。」無線電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是賈斯珀！」希爾達大喊道。

  

  「這是他的房子。」墨菲說道。

  「女妖收到，請放行，讓我們著陸好嗎？」內莉溫柔地對著耳麥說道。

  「收到，女妖，你們可以停在位於房子南側的廚房花園，」無線電里傳來賈斯珀·朗特里的聲音，「不過，請小心花花草草。」

  內莉拉回操縱杆，汽車開始減速，懸浮在草坪上，車後的一對噴氣式引擎發出了隆隆的馬達聲。

  莊園一側是一個大花園，花園四周的磚牆有的已經坍塌，但每個牆角處都有燈光閃爍。內莉駕駛女妖飛到花園上空，準備降落，並儘可能地讓降落的過程輕柔緩慢。女妖剛一著陸，位於房間一側的木門就打開了，一位穿著精緻的老者坐著高科技的電動輪椅來到花園裡。女妖引擎掀起的疾風吹得他脖子上的絲質圍巾在空中呼啦啦地飄蕩。他驅動輪椅駛向一個種滿綠色植物的長花壇。墨菲看到，他不停地揮舞手臂，而且顯然還在大叫。

  引擎發出的轟鳴聲戛然而止，內莉按下開門鍵，同時用另一隻手熟練地敲擊各個開關。只聽吱呀一聲，車門彈開，坡道緩緩伸出。

  「我說了，要小心花花草草！」賈斯珀爵士大喊道，「你們這些小盜匪，把我的檸檬薄荷都吹歪了！」話雖這麼說，但從他臉上燦爛的笑容，墨菲看得出這位老朋友是在和他們開玩笑。

  「普通小子！」賈斯珀迎著剛下車的墨菲走了過來，「年輕人，見到你可真好。歡迎來到聯盟總部，歡迎來到威奇伯里莊園！」

  「謝謝，」墨菲剛下車就迎來一個強勁有力的握手，「嗯，房子真不錯。」

  「是吧，還湊合吧？」賈斯珀笑著說，「不過，取暖費也高得嚇死人。好了，隊長先生，你那群身懷絕技的小隊員呢？啊，他們來了。小馬駒女士，迷你駿馬的召喚者！」

  「我的代號其實是小馬妞。」希爾達笑眯眯地走下車，「嘿，賈斯珀。」

  「氣球比利！隨時隨地能讓身體任意部位膨脹的神奇能力——只不過，大多數時候那都是意外！」

  「氣球仔，」比利笑道，「沒錯。」

  「瑪麗，瑪麗，最讓人意想不到的就是你，黃燦燦的飛行英雄。」瑪麗剛下車就聽到賈斯珀在揶揄她。

  「你怎麼能這麼說？」她捋了捋自己的黃色雨衣，假裝生氣地責問道，「你應該叫我金絲雀瑪麗。」

  「飛行員呢？我們的天氣操控者在哪兒？雨影？」這個老頭兒問道。

  「嘿，為什麼只叫對了她的名字？」比利抱怨道。

  仍然坐在駕駛室里的內莉摘下銀色的耳麥，輕輕將它放在身邊，轉身從控制面板上摘下一個筆記板，核查讀數。

  「看得出來，老卡爾果然是名師出高徒，」賈斯珀爵士說完就滾著輪椅順著坡道走進車裡，「飛行後的檢查都做完了？」

  內莉點點頭，然後輕輕一甩，將臉上的頭髮甩至腦後。她始終不太能適應大聲說話的方式，只有當她駕駛女妖在空中飛行時，她才會感到不那麼害羞。自從超級零蛋隊救出安吉爾之後，女妖的原主人卡爾和芙洛拉就把這輛神奇飛車送給了他們，也是從那時開始，墨菲曾幾次三番地建議內莉始終戴著她的飛行員耳麥。

  「快下來，」賈斯珀敦促她，「我們進屋去。我想在會議開始前先帶你們去看看我的車間。有驚喜！」

  在這棟大房子裡，所有人都行色匆匆。剛進屋沒多久，他們就迎面遇上了一個黑色軍裝方陣，方陣中有男人也有女人，個個一臉嚴肅。他們不得不緊貼著走廊的石頭牆壁給對方讓路。這些人都是清道夫——英雄聯盟里一群高效且帶有那麼點兒神秘色彩的戰士，他們的職責就是隱藏英雄行動，不讓英雄被大眾發現。

  「我們不得不以最快的速度部署好這裡的一切。」他們沿著走廊繼續往前走，賈斯珀對他們說，「喜鵲越獄時黑了我們的哈羅系統，獲取了英雄聯盟的大量機密。我們的坐標、人員、設備……我們不知道在關閉整個系統前，他到底竊取了多少信息。從安全角度出發，我們只得將一切工作都轉為地下。幸好，這裡的許多設備和技術都是現成的，我和卡爾年輕時經常在這兒搗鼓我們的那些發明。開門！」

  他們來到一扇巨大的金屬門前，門上寫著兩個黑色的大字——車間。賈斯珀發出命令後，嵌在門邊牆上的控制面板變成了綠色，一個金屬聲音響起：「聲音指紋驗證通過，放行。」金屬門悄無聲息地滑向一側，零蛋隊的隊員們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氣。

  車間是一個類似洞穴的巨大房間，位於威奇伯里莊園的地下。兩側高牆頂上的兩排大窗戶是這個房間裡唯一的自然光源。走進大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段寬寬的大樓梯。站在門口，墨菲正好能俯瞰整個房間。房間裡，一排排工作檯排列整齊，技師們正圍著工作檯忙著組裝各種零件，檯面上不時有亮光閃過，偶爾還會濺起星星點點的火花。正對面的牆邊放著一些已經組裝了一半的半成品交通工具——轎車、摩托車，其中甚至還有尚未組裝完成的快艇，遠望過去，上了漆的木頭甲板鋥光瓦亮。

  排在最後面的是一輛亞光的黑色轎車，車上裝有一對直升機螺旋槳。它懸在半空中，位於其正上方的天花板上鑲嵌著一扇緊閉的金屬大門。墨菲馬上就認出那是賈斯珀爵士的座駕格蒂。

  內莉驚訝得張大了嘴，飛快地衝上前去。無比興奮的她看起來就像只剛剛得知雞蛋價格猛漲的小母雞。

  「這是……我見過的最酷的地方！」她興奮地喘著氣，那雙穿著髒兮兮的白球鞋的腳不由自主地沿著台階走了下去。

  她徑直走向最近的工作檯，一個戴著一副超大護目鏡的女工人正將閃光的控制面板擰到一件銀色的防彈背心上。看到內莉，她微微一笑，招呼內莉走近些。墨菲看到她指著正在安裝的電路向內莉解釋。

  「你們都看到了，大家都在馬不停蹄地工作著。」賈斯珀爵士對他們說。說話間，他按下了輪椅扶手上的一個控制開關，輪椅穩穩地升到距離地面約幾厘米的位置，沿著台階向下走。墨菲、瑪麗、比利和希爾達跟了上去。「我們不得不重新組織一切，還要開發許多新技術，當然，就在這兒。啊，我們到了！」

  他們走到了格蒂旁一個有些凌亂的大工作檯前。「這是我的私人工作檯。」賈斯珀告訴他們。內莉快步走過來，加入他們。「這些是給你們的。」他指了指桌子上五個黑色的腕錶，正方形的錶盤上一片空白。「戴上試試，」他招呼道，「快戴上，快啊，別像呆頭鵝一樣，就會張著嘴發呆。」

  雖有些猶豫，但他們五個還是一人拿了一個，扣在手腕上。剛一扣好，錶盤就發出了綠光，屏幕上閃出幾個字：初始化中。

  墨菲一臉疑惑地望著賈斯珀爵士，對方卻示意他注意手腕上的表。墨菲發現顯示的信息已經變成了「英雄身份已識別」，接著閃現出「普通小子」四個字。緊接著，手錶發出一個好聽的叮噹聲。墨菲瞟了一眼瑪麗的手腕，她手錶上顯示的是「金絲雀瑪麗」。

  「這是改進後的新哈羅機！」賈斯珀爵士宣布，「每個通信器都鎖定一位特定的英雄，絕對能防止黑客入侵。一旦脫離你們的手腕，它就會自動關機。所以在隨時待命準備執行任務階段，你們要二十四小時戴著它！」

  「我們每人一個！」希爾達喜笑顏開地揮了揮自己的腕錶，「小馬妞」三個字出現在錶盤上。墨菲知道，她一直都對只有他擁有哈羅機這件事耿耿於懷，原來的哈羅機看起來就像個黑色的手機。

  「現在，讓我們來看看這個，庫珀隊長，我想你一定會喜歡它。」老爵士招呼墨菲走向牆邊，「我們稍微改裝了一下卡爾的舊單車。」

  他帶他們離開工作檯，走向旁邊的一堆東西，一把掀開蓋在那上面的布。一輛閃著銀光的藍色摩托車出現在眾人眼前。圓鼓鼓的油箱夾在兩個巨大的黑色車輪之間，油箱上有個長長的座椅，乍看之下似乎他們五個擠一擠都能坐得下。

  「在安吉爾還沒失蹤的黃金時代，卡爾做了這個，本來是想讓芙洛拉騎著它去執行藍色幽靈的任務。」賈斯珀按下手把操控板上的一個按鈕，「就這樣，它一直停在他的小屋裡——因為各種原因，他實在顧不上去弄它。」說到這兒，他掏出絲手帕，捂住嘴，側過臉輕聲咳了幾聲：「後來，我好不容易才說服他把它送來這裡。現在，我們也許能讓它派上用場。」

  那個大傢伙的控制面板亮了，車身前部閃現出一道細細的光柱，從左滑向右側，再從右滑回左側。只聽嘟的一聲，屏幕上閃出一排字：雙足飛龍準備完畢。

  「飛龍……是什麼？」比利問道。

  「是雙足飛龍。」賈斯珀糾正他道，「它是一種龍。女妖之所以叫女妖，是因為芙洛拉和卡爾覺得那對噴氣式引擎的聲音很像女妖的叫聲。他們給這輛摩托車取名為雙足飛龍則是因為它和雙足飛龍一樣……吼聲震天。」

  他按下右手這邊控制板上的一個開關，摩托車的引擎被喚醒，引擎聲越來越大。

  「別站在它後面。」賈斯珀提醒內莉。好奇的她正仔細打量車身兩側那兩根粗壯的排氣管。引擎爆發出一陣巨大的嘶吼聲，內莉聞聲立刻跳到一旁，兩團小火苗從排氣管里噴射而出。蓄勢待發的雙足飛龍微微顫抖，仿佛一匹渴望飛躍終點線的賽馬。

  「哦，天哪！」內莉一改往日害羞的樣子，倒吸一口氣叫道，興奮不已地用手撫摸著它的控制面板，「我在想，我能不能——」

  「不行，小姐，」賈斯珀爵士笑著說，「現在還不行。」他關閉引擎，突突聲消失了。「它還沒完全改裝好，而且我很肯定等改裝完畢後，老芙洛拉應該會是第一個試駕的騎手。畢竟卡爾早就許諾要給她一台摩托車——哦，不是吧？說起來，這都是四十多年前的事兒了。所以，第一個試駕的必須是她。這很公平，對吧？」

  「很公平。」雖有些不情願，但內莉還是表示接受。說完，她戀戀不捨地最後摸了一把裹著精緻皮套的車把手。

  「這東西太酷了！」瑪麗說。她溜達著走到牆邊，看到一個台子，上面寫著——任務設備：原型機。不可用於作戰。「這是什麼？」

  「你說的是什麼？」賈斯珀操縱輪椅走向她，「是不是個大傢伙，還有牌子寫著『不可用於作戰』？也許，我該寫得更清楚直白些，寫上『閒人勿近』才對。」

  「別這樣嘛。」瑪麗滿臉堆笑地央求道，她隨手拿起一個和書本差不多大小的鐵灰色盒子，「這是幹嗎的？」她對著旁邊的一塊牌子念道：「人口統計器。」

  「嗯，雖然有點兒自吹自擂的嫌疑，但這個小盒子真的很智能。」賈斯珀爵士答道，「人口統計器能夠識別和記錄任意指定區域內的人。你們看。」他把盒子放在地上，按下一角的一個小按鈕。伴隨著一陣刺啦刺啦的聲音，一道水平光柱掃過房間，人口統計器上的屏幕亮了，一連串人名出現在屏幕上，他們幾個一個不落。「用它來找藏起來的人非常方便，」賈斯珀爵士告訴他們，「只不過還不能拿出去執行任務。」他把盒子重新放回到了那一堆東西里。

  「外置手榴彈，」比利興奮地看著那堆設備，念道，「熱溫槍……TEMP裝置……什麼是TEMP裝置？」

  「TEMP就是臨時電磁脈衝[1]的簡稱，」賈斯珀爵士解釋道，「能讓鄰近的所有電器都失靈三分鐘。所以，小比利，別碰那玩意兒。我們剛剛說到哪兒了？」

  牆上一個碩大的綠燈開始閃爍。

  「啊，信號來了！快來，快！」賈斯珀爵士催促他們，同時喚醒他的輪椅，回到了台階上，「時間到，要開會了。我們去聽聽弗林特小姐說什麼吧！別磨磨蹭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