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邪惡聯盟
2024-10-11 00:42:17
作者: 格雷格·詹姆斯
一個月前……
等一下……什麼?
哦,不會吧,你們不能這樣!
抱歉,恐怕我們已經回到了過去。沒錯,又是那個讓讀者窩火但作者愛用的寫作小伎倆:回到「一個月前」。我們故意留下一個極富懸念的小魚餌,你們就上鉤啦!現在,就讓我們來說說一個月前發生的事情吧。
我們知道你們當中有些人很討厭這樣,我們非常重視讀者的反饋。所以如果你們想投訴書中這種「一個月前」的情節,請寫信告訴我們,來信請寄:
月球左起第三個環形山
寫作手法投訴部
謝謝大家。現在,我們言歸正傳。這樣,我們就又能愉快地做朋友啦。
一個月前……
「墨菲!已經八點十八分三十四秒了!」
有了爸媽,誰還需要會報時的智能音箱?心情大好的墨菲從樓梯上禿嚕下來的時候心想。
你可能沒聽說過「禿嚕」這個詞,因為它是我們新創的詞語。不過,如果你想知道它的意思,大可以參考我們的初學者指南——《禿嚕101》。禿嚕是個動作,且只能穿襪子完成。雙腳併攏,腳尖踩在台階的邊緣,然後踮起腳,雙腳向前傾斜,直到你滑向下級台階。接著,你可以弓起腳趾,像小毛毛蟲那樣,一點一點地向前拱,直到你拱到台階邊緣再次發起禿嚕。這是一個能給人帶來極大滿足感的動作,因此,儘管每禿嚕一次,所剩的時間預算就少一分鐘,但墨菲依舊盡情地享受最美妙的周一早晨大禿嚕。
他的雙腳像一對完全同步的滑雪板,同時滑下最後一級台階,帶著他向廚房繼續拱。
「目前,整個地區仍處於封閉狀態,」收音機里的播音員正在播報新聞,「當地居民聲稱他們曾在晚上看到五顏六色的光柱和耀眼的火柱從空中閃過。當局仍堅稱此次事件只是一起單純的煤氣爆炸事故。然而,一名目擊者稱自己親眼看到有人飛向事故地點。與此同時……」
墨菲微微一笑,給自己倒了杯果汁,接著又倒了些麥片。兩個星期前,戰慄之沙爆發了一場大規模越獄,那裡關押的都是這世上最危險的盜匪。英雄聯盟已經抓捕了少量越獄者,但大多數囚犯仍然在逃。依墨菲看來,剛才廣播說的就是英雄們連夜出擊,共同圍剿逃犯的情景。
希望這次的抓捕對象是喜鵲,墨菲心想,但他其實也知道這不太可能。喜鵲是戰慄之沙里最危險的囚犯,也是這場越獄行動的策劃者。然而,儘管聯盟一直不遺餘力地搜捕,卻始終沒有任何線索。墨菲和超級零蛋隊曾一路追蹤他到一個秘密的軍事地堡里,可自打他從那個秘密基地逃走後,這個大壞蛋就徹底銷聲匿跡了。
墨菲心想,至少我們成功地營救了安吉爾。安吉爾是他們的朋友芙洛拉和卡爾的女兒。喜鵲凍結了時間,將她冰封在那個秘密基地里,直到他們趕到,將被困了整整三十年的她救了出來。總而言之,今年秋天真是麻煩不斷。
「今天學校里事情多嗎?」媽媽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媽媽從她最愛的茶杯後面抬起頭,笑盈盈地望著他。墨菲有心想迴避這個問題。在這個時間進行這種對話本就違反了他們之間的約定。他對著手中的勺子輕輕吐了口氣,噗的一聲,在牛奶上吹出幾個泡泡,就算是回答了。
「你們周一早晨有什麼活動嗎?」媽媽似乎並不打算放棄。
墨菲暗自斟酌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如果實話實說,答案就是:「這個嘛,從我第一天去這個專為有超能力的小孩開設的學校上課開始,通常來說,每天的第一節課都是能力訓練課。在這一個小時當中,除我以外的所有學生都將學習如何控制自己的能力。不過今天,學校特許我和我的幾個好朋友放假一天,因為我們是英雄聯盟里最年輕的英雄團隊,聯盟要我們在秘密總部開一個神秘會議。」然而,媽媽對他的雙重生活一無所知,這樣回答肯定不行。哪怕加上了重要的細節——「我們會坐我們的那輛噴氣式汽車去開會」——也不行。所以和往常一樣,他決定撒個謊來掩蓋一切。
「我們有地理課,然後是兩節科學課。」他回答說。
「你在學校挺好的吧?」媽媽問道,同時伸出手拍了拍他那隻沒拿麥片的手,「你和你的那些朋友相處得怎麼樣?你沒有話想和我說?瑪麗她還好吧?」
墨菲瞟了她一眼。果然,老媽又擺出了她那副「我是你的朋友兼顧問,不只是你媽」的表情。「是啊,挺好的。好端端地提瑪麗幹嗎?」他含混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問題的關鍵就在這兒:無論媽媽多麼體貼,多麼善解人意,墨菲就是無法向她敞開心扉。當然,他也會有想向她坦承一切的衝動:「我是一個擁有秘密身份的英雄,我最好的朋友瑪麗會飛。」但他知道這樣做的後果不堪設想。首先,媽媽不會相信;其次,這會引來她的一連串質問,比如:「你為什麼一年前不說?」所以每當這時,他就只能做回那個普通的十二歲男孩,裝出一副不好意思回答媽媽問題的樣子。
「墨呀墨菲菲!」墨菲的哥哥安迪走進廚房,儼然一副大人的架勢,伸手揉了揉墨菲的頭髮,駕輕就熟地搗鼓起了麵包機。「早上好,媽媽!」
安迪今年十八歲,在小鎮另一端的大學讀書,所以他每天都會像大人那樣背著一袋子書坐大巴通勤。
「你那個神秘兮兮的學校怎麼樣?」安迪高舉蜂蜜,像藝術家塗鴉般隨意地在麵包上擠出一團歪歪扭扭的線條,漫不經心地問道。
安迪對墨菲的學校十分著迷,從不放過任何能套出學校信息的機會。哥哥特有的第六感告訴他,墨菲的學校一定有古怪,肯定錯不了。一旦被他找出來,他就有了捉弄、調侃甚至折磨這個小弟弟的資本。
「還行吧,」正忙著撈牛奶里最後一點兒麥片的墨菲隨口答道,「就那樣。」
「不可能,學校怎麼會沒啥可說的呢?」安迪故意逗他,「不然,那才叫奇怪呢。你什麼時候帶我去你們學校轉轉?」
「不行。」墨菲答道,他回絕得有點兒快。他站起來,抓起放在門邊椅子上的帆布背包,準備溜之大吉。
「就定在運動會那天怎麼樣?我能去看比賽嗎?」
「不會有運動會的。」墨菲實事求是地答道。事實上,去年的兩百米跑出了點兒紕漏——衝刺時因對抗過激,有人超能力失控,兩人因此被送進了醫院。自那以後,除非另行通知,所有運動會一概取消。
「那家長會呢?」安迪嘴裡塞滿麵包,眼看墨菲正要出門,忙不迭地問道。
墨菲定住了:「家……家……家長會?」
「哦,對了!」他們的媽媽大叫道,「家長會!我去年是不是沒去?」
「啊……呃……是吧,你肯定沒去。」墨菲答道,他的大腦像台年久失修的拖拉機,稍一動就嘎吱直響,「我以為你在忙工作。」
「哦,這樣啊,下一次家長會是什麼時候?」
「下周四。」墨菲本想閉嘴,但謊話已經脫口而出。
「你為什麼要說『下周四』?你這個白痴!」掌管思考的那部分大腦對負責語言的那部分大腦說道。
「因為我被嚇到了!」負責語言的那部分大腦答道,「對不起!」
「就會說對不起,你怎麼就不能長點兒記性呢?」掌管思考的那部分大腦十分惱火,「同樣的錯誤你還要犯多少次?想清楚再說話,管好你的大嘴巴。」
墨菲發覺,雖然他大腦中的這場罵戰正進行得如火如荼,但他自己卻像個電池突然沒電的機器人,張著嘴巴一動不動地卡在了大門口。
「是的……下個星期四。」他確認道。說完,他臉上擠出一抹勝利者的笑容。
「啊,我徹底放棄了!他竟然又說了一遍。」掌管思考的那部分大腦頓時怒不可遏。
「太好了!那天晚上我一定推掉所有事情。」他媽媽說道,「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好的……呃,那個啥……」墨菲語無倫次地說道。「我得走了,」他側過頭說,「我可不想遲到……」
「……現在,你必須去找校長,告訴他,他得舉行一場假家長會。」說完,掌管思考的那部分大腦就陷入了沉默。墨菲意氣風發地走上了門前那條大路,他的情緒並未因這段小插曲而低落。他可是英雄聯盟的成員之一,以隊長的身份率領一群好朋友打擊犯罪,沒有什麼能阻止他……
「英雄聯盟死定了!」一個穿著件破破爛爛的黑外套的男人一掌拍在桌子上,大喊道。房間裡頓時傳來一片附和的議論聲。
偌大的房間裡坐滿了人。沒錯,房間裡的確很擠,雖然我們說的是坐滿了「人」,但用「人」來形容圍坐在中間那張大桌子旁的許多與會者恐怕的確有點兒牽強。會議現場就像個博覽會:與會者有的身形巨大,有的小巧玲瓏;有的很胖,有的很瘦;還有的長得像極了動物,或者說怪獸。這是盜匪的聚會,來的全是大壞蛋。他們唯恐天下不亂,一心就想做壞事。
逃離戰慄之沙後,在最初的兩個星期里,喜鵲一直沒閒著。他向那些被他放走的盜匪發出消息,召喚他們來他的新基地報到。他保證一定會給出對他們有利的信息。這條消息就像滲入血管的毒液,立刻在邪惡世界的隱秘網絡里迅速蔓延開來。盜匪們迫不及待地想滋生邪惡事端,從世界各地發回了響應的呼聲。
「是時候讓這些所謂的英雄徹底地、永遠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喜鵲接著說道,他用極盡輕蔑的口吻輕輕吐出了最後幾個字。說完,他向後一靠,抬起手,用細長乾枯的手指捋了捋長長的頭髮,同時掃了一眼擠在桌邊的那些傢伙。眼下這個新計劃離他理想中的標準確實還有點兒差距。
他原本希望能一個人待在那個秘密軍事地堡里,好好思考下一步的行動。然而,這已經不可能了。這全都拜普通小子所賜,他心想。心中的輕蔑和憤恨讓他輕輕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他的手搭在桌子上,手指頭焦躁不安地敲打著桌面,發出毫無節奏的擊打聲。
「朋友們,和你們許多人一樣,我也曾被那些小丑囚禁在那裡。」
「嘿!」一個震耳欲聾的聲音不滿地吼道。坐在桌子對面的一個大塊頭俯身向前,燈光正好打在他那個紅皮球一樣的大鼻子上:「小丑可不是貶義詞!」
「請原諒我,我的朋友。」喜鵲強壓住心頭怒火,安撫對方。他需要這些傻瓜,至少一段時間內如此。「我不是有意……要詆毀小丑。不過,我馬上就會告訴你們如何向英雄聯盟報仇雪恨。」
「說到這個嘛,」那個小丑興奮地尖叫道,「是時候給他們辦個小派對了。哦,我說的派對……」看到桌邊那一張張驚訝的臉後,他立刻解釋說:「就是殺了他們!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稀稀拉拉的掌聲和歡呼聲隨即響起。這是壞蛋們最擅長也最喜歡的講話方式——簡明、通俗,最後以「殺了他們」收尾。
喜鵲微微皺眉。這樣下去,他很快就會失去對這次會議的掌控權。
「是的!」他飛快地表示同意,同時站了起來,引來眾人的目光,「我們要發動一場可怕的報復行動,向英雄聯盟復仇!」
「殺了他們!」有人大叫一聲,再次引來一連串的喝彩聲。
「是的,沒錯,」喜鵲拍了拍手,緩緩說道,「殺了他們,必須的。不過,我還想多說幾句——」
「直接說結果!」另一個聲音大叫道,「你想要的最後結果——『殺了他們』!」
歡呼聲此起彼伏,有人還唱起歌來。「殺……殺死他們。殺……殺死他們。殺……殺死他們。」
漫長的牢獄時光磨鍊了喜鵲的耐性,但此刻他的耐心已經耗盡。他掃了眼四周,尋找那個叫嚷著「直接說結果」的傢伙——那人大腹便便,穿著一件連體服,全身除兩個袖子是白色外,一身素黑。
「這位朋友,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喜鵲平靜地問道。
「我……是企鵝人!」這個穿著黑白外套的男人一站起來,就立刻暴露了他這種身材絕不適合緊身連體衣的事實。(你們也知道,我們並不是在這兒評頭論足,畢竟,現在也不是在評選「大惡人最差著裝獎」。我們堅決擁護每個人的著裝權利,任何人都可以依照自己的喜好穿衣,哪怕是瘋狂的超級大壞蛋也不例外。只不過,這人腿短,肚子大,兩個胳膊又粗又短,配上那套連體服,整個人看起來就像……呃,就像只大企鵝。不過話說回來,也許他是故意這麼穿的呢。所以,就當我們沒說過。他贏了。)
「沒錯,企鵝人!」他大聲說道,「因為基因實驗室里的一次可怕的事故——這樣的事好像經常發生。」人群中再次響起附和的抱怨聲——在座的許多大壞蛋都是基因實驗室事故的產物。「我的基因和一隻企鵝的基因發生了融合!就這樣,我現在不僅擁有人類思考和說話的能力,也具備企鵝的……大部分邪惡屬性!哈哈哈哈!」
「什麼邪惡屬性?」一個坐在他左側的女人蹺著二郎腿,滿臉狐疑地望著他。
「這個嘛……我可以在嚴寒中生存……前提是我和其他企鵝擠成一團,」企鵝人惡狠狠地說道,「而且和大企鵝一樣……我不會飛。」
「這算哪門子超能力?」有人嘲笑道。
「閉嘴!」企鵝人憤怒地大吼一聲,他那張蒼白的圓臉被怒火燒得通紅,「華麗的紳士企鵝是這世上游泳速度最快的企鵝,我能游得和它們一樣快,時速高達三十五千米,而且……」
喜鵲聽夠了這些廢話。他需要向他們展示一下他的本事,藉此提醒所有人在這個房間裡到底是誰說了算,況且他很肯定就算沒有這個生活在南極還不能飛的半人半獸的瘋鳥,他的邪惡計劃也一樣能順利開展。
就在企鵝人還叫囂著「我可以用自己的體溫孵化雌企鵝生的蛋」的時候,喜鵲打了個響指,伴隨著一聲駭人的「啊」的尖叫聲,那位企鵝人先生瞬間化作一個火球,消失了。
「還有人想打斷我說話嗎?」喜鵲輕聲問道。
在座的大壞蛋們紛紛搖頭,同時將椅子後移,儘量遠離企鵝人坐過的位置。房間裡瀰漫著一股燒烤的氣味,聞起來香噴噴的,很像一種從廚房裡飄出來的味道。
「很好。」喜鵲語氣輕鬆地說道,「好了,我剛才說到哪兒了?」
「你說要向英雄聯盟發起一場駭人聽聞的報復行動。」小丑應聲答道。相較於他那龐大的身軀,此刻,他的聲音輕柔得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謝謝你,派對狂。」喜鵲說,「沒錯,我召喚你們來這兒,我的朋友們,是因為你們一直被當成怪胎,受人鄙棄。鼓吹『正義』和『高尚』的英雄聯盟一直在追捕你們,迫害你們,將你們關進監獄。現在,你們報仇雪恨的時機到了。」
他仰起頭,腦袋緩緩地轉了個圈,審視了一遍桌邊那群忙不迭響應他號召的傢伙。一個鼓鼓囊囊的橙色生物吸引了他的目光,那個東西長著兩隻大大的眼睛,鑲嵌在一團應該是其頭部的物體上。「就拿你來說吧,」喜鵲對那團軟綿綿的東西說道,「你是不是也被他們關進了那座慘無人道的監獄——戰慄之沙?」
那個鼓鼓囊囊的橙色生物站了起來,坐在其旁邊的人立刻捂住鼻子。
「這是什麼味道?噁心死人了!」有人小聲說道。
「我是海綿,」那個橙色的傢伙用一種沉悶且似乎還冒著泡的聲音說道,「我就是塊浴室海綿,所以我可以吸收任何進攻。」
「這味道簡直和落水狗身上的氣味一模一樣!」他身邊的盜匪咳了兩聲。聽了他的話,海綿略顯尷尬。
「我恐怕還沒幹透,」他承認道,「所以還帶著點兒濕海綿的氣味。」他揮了揮胳膊以示歉意,房間裡的咳嗽聲更多了,有人甚至發出了乾嘔聲。
「別亂動!」有人不耐煩地說道。
「你被他們關起來了嗎?」喜鵲追問道,他揚起了眉毛,似乎在鼓勵對方。
「是的。」海綿答道,他皺起眉頭,發出一陣輕微的咯吱聲,「英雄聯盟甚至都沒給我出庭受審的機會。」
「你看!」喜鵲扯著嗓子叫道。他再次掃視了一圈桌邊的那些人,在他左側離得稍遠的地方,一頭穿著西裝的豬跳進他的視線之中,看得他一驚,但他立刻克制住了自己,並未流露出絲毫驚訝之情。「他們把我們關起來!他們是暴君!他們出手時決不會手下留情!是時候站起來反抗他們了!」房間裡頓時叫好聲一片。「他們根據自己荒謬、狹隘的世界觀將我們定義為『邪惡』的一方,還組成聯盟來對付我們。」憤恨和鄙視讓喜鵲那張皺巴巴的臉變得越發扭曲,「既然他們認為我們是邪惡的,那我們就用邪惡的方式予以反擊。我提議我們也建立一個聯盟,邪惡聯盟!」
「哦,這個太好記了。」那頭豬哼哼著鼻子說道。其他人紛紛表示贊同。
「只要你們加入邪惡聯盟,」喜鵲提高音調,接著說道,「我就會幫助你們盡情地報復這個曾經鄙視、厭棄你們的世界,讓你們心中最邪惡的計劃都成真!」
「你怎麼幫我們,嘀哩哩嘟?」一個鬍子拉碴的高個子男人問道。他上半身靠在椅背上,雙腳搭在桌邊,腳上穿著一雙露趾涼鞋。
「我正等著這個問題呢。」喜鵲答道,對方那雙極其不雅的雙腳似乎並沒有影響他的興致,「厄運黃鼠狼,亮出我們的傢伙!」
蹲在喜鵲身後的一個小個子男人拍了拍一隻可愛的小老鼠,站了起來,一股垃圾桶特有的餿味立刻四散開來,就連桌子對面的那伙人也被熏得紛紛捂住口鼻。跨越桌面飄過來的這股餿味恰好與半干半濕的海綿散發出來的臭味撞了個正著,再加上從另一個方向飄來的淡淡的烤企鵝的香味,三種氣味在桌子上方形成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氣味風暴。就連那頭對刺鼻的臭味並不陌生的穿西裝的豬都略微感到有些噁心。
厄運黃鼠狼像個腿腳不便的小丑一樣,一蹦一跳地向房間後面走去,在他身後留下些許碎蛋殼和一串棕綠色的腳印。他在一扇金屬大門旁的控制面板上按了幾下按鈕,笨重的大門緩緩打開。房間頓時安靜下來。
門後面的房間裡塞滿了錢,多得都堆到了天花板上。一沓沓的紙鈔碼放成堆,金光閃閃的金條摞成高塔,搭成了這世上最昂貴的疊疊樂。所有盜匪都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他們像貪吃魚見到食物一樣,張著大嘴(其中有一個是豬嘴),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個房間。
喜鵲甚至都沒扭頭去看——這是他意料之中的場面。他站在那裡,打量著面前那一張張毫不掩飾貪婪表情的臉。接下來不管他說什麼,這些白痴都會乖乖地照做。
「正如我所說的……」喜鵲說話的聲音並不大,因為他知道這個房間裡的每個人都正豎著耳朵在聽他說的每一個字。「我能幫你們實現你們最邪惡的計劃。譬如說,你——」他指向不遠處一個穿著綠色外套的女人,「你有什麼計劃?」
「我是土地之力!」她甩了甩薑黃色的捲髮,答道,隨後爆發出一陣邪惡的笑聲,「我的計劃是接管全世界……一次攻下一座花園!」
喜鵲打心眼兒里希望自己能找個更體面的人來打頭陣,即便如此,他還是裝出一副頗有興趣的樣子,側過頭,說道:「那好,我的綠手指朋友,我可以幫你買……嗯……你計劃所需的園藝設備,你要什麼就買什麼。」
「我,」坐在她旁邊的一個衣著時髦的女人說道,「我是建築師!我要把那些漂亮的古建築統統推倒,以略微遜色的現代建築取而代之!」
房間裡響起了歡呼聲。很顯然,新成立的邪惡聯盟里的其他人都覺得這是個邪惡至極的好計劃。
「那你有什麼超能力?你的手腕能發射出水泥?」喜鵲問道。
「呃,不,我其實並沒有超能力,」那女人答道,「我就是一個真正的建築師,但我很邪惡。」房間裡再次響起歡呼聲。
「我想要再度開啟我的混亂嘉年華!」派對狂不知從哪兒變出一個氣球,誰知氣球爆炸了,給瀰漫在房間裡的那股本就一言難盡的氣味又添了一絲燒焦的橡膠味。
「啊,我很樂意贊助你的嘉年華。」喜鵲說,「我提議,由我來承擔你實施這一邪惡計劃的所有開銷。我只有一個條件……」所有人立刻一臉狐疑地望向他——壞蛋們最討厭講條件。「你必須馬上策劃你的進攻行動,一分一秒也不能浪費!所有計劃都應該即刻實施!只要我們聯合起來反抗他們,英雄聯盟的滅亡指日可待!」他的話讓所有人都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他們心甘情願地接受了這個條件。
「那我們就說定了!」喜鵲怒吼一聲。
「成交!」所有人答道。只不過因為回答有先後,這聲音就變成了:「成——嗯嗯嗯嗯嗯——交!!」但毫無疑問,這個「條件」得到了所有人的贊同。
「很好,我的朋友們,歡迎你們加入邪惡聯盟!」
「好!」
「我們不怕他們,我們要給他們製造麻煩!打敗這些虛偽的無名小卒!」
「好——兄——弟!」
喜鵲開始繞著桌子和他的新盟友一一握手。當他走到那頭豬跟前時,他不假思索地伸出手。那頭豬似乎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也跟著伸出一隻豬蹄。喜鵲向下看了一眼,整個房間頓時陷入沉默之中。誰也沒遇到過這種社交雷區。
在大約過了八秒鐘——其實只有七秒鐘,喜鵲彎曲細細長長的手指,握成拳頭,想和對方來個碰拳,可充其量只能算得上碰豬蹄。那頭豬露出一抹邪惡的微笑,喜鵲如釋重負地甩了甩他那頭長髮。「和英雄勢不兩立!」他尖叫道。
「和英雄勢不兩立!」房間裡的壞蛋們積極響應,喊起了口號,「和英雄勢不兩立!和英雄勢不兩立!!和英雄勢不兩立!!!」在雷霆般的呼喊聲中,喜鵲的嘴角微微上揚,浮現出一絲冷笑,他轉過身,不聲不響地從側門離開了房間。
「和英雄勢不兩立!和英雄勢不兩立!!和英雄勢不兩立!!!」厄運黃鼠狼一邊呼喊著,一邊跟著主人穿過門廊,走上一段金屬台階。
「安靜!」喜鵲呵斥道。他穿過一扇門,沿著金屬走廊向前走去,走廊上嵌著一排鏽跡斑斑的老儀錶盤,上面裝滿了刻度盤和開關。
喜鵲揉了揉眼睛,但沒有停下腳步。他一直都更願意獨自行動,三十年的牢獄時光使他變得更加孤僻。每天和這麼多人打交道讓他感到格外疲憊,尤其是厄運黃鼠狼這種極其可憐又可悲的人物。他完全可以拋出超能力旋風將這個小個子男人瞬間撕成碎片,不過,他克制住了自己。因為他暫時還需要利用這些小渣滓。等他徹底擊敗普通小子,他就能一個人安靜地待著了。想到這兒,喜鵲笑了,轉身對厄運黃鼠狼說:「我的朋友,我有個任務要交給你。」他語氣平靜,同時在他那張滿是皺紋、消瘦蒼白的臉上擠出一抹毫無說服力的微笑。至少在短時間內,他可以暫時擺脫這個荒謬可笑的傢伙了。
「快說!厄運黃鼠狼願意做任何可以摧毀英雄聯盟的事情!」這個小個子男人又蹦又跳地叫道,「我還要帶著我那個卑鄙的小隨從老鼠普丁一起去!」厄運黃鼠狼的小寵物應聲從他的一個口袋裡探出了棕色的小腦袋,發出一個聽起來並不怎麼邪惡的聲音:「吱吱!」
「是的,我的朋友,」厄運黃鼠狼說,「很快,所有英雄都會知道你的厲害!」
「吱吱。」小老鼠表示贊同。這個小個子男人樂不可支地邊蹦邊笑。
喜鵲好不容易才再次壓住心頭的怒火。「是的,很快。」他對厄運黃鼠狼說道,「不過首先,我想要你再去網羅更多想為非作歹的人,讓他們加入邪惡聯盟,我忠實的隨從。」
喜鵲本想以此來示好,誰知對方聽後卻有些生氣。
「厄運黃鼠狼不是隨從!」他非常不滿地叫道,「我是主犯!」
「按我說的去做!」喜鵲不耐煩地吼道,眼裡都快噴出火了。有那麼一瞬間,空氣似乎都凝固了——仿佛暴風雨來臨前烏雲密布的天空。
厄運黃鼠狼畏縮了。然而,假如喜鵲再湊近一點兒,他就會看到這個小個子男人臉上那隱忍的怨恨,那表情像極了一隻挨了鞭子,惡狠狠地齜著牙的狗。
「我會按照您說的去做……」厄運黃鼠狼沉著臉答道。
「叫主人!」耐心耗盡的喜鵲喝令道。
「主人。」厄運黃鼠狼跟著說道,眼中再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反抗神色。
交代完任務後,喜鵲遣走了這個小個子男人,站在原地靜靜地思索了一陣。隨後,他伸出骷髏一般的手指,轉動門把手,走進了旁邊的一個房間。
和這棟建築里其他部分截然不同,這是一個溫暖而愜意的房間。壁爐里的火燒得正旺,壁爐旁放著一張扶手椅。喜鵲站在門口,看到從扶椅下方伸出兩條腿,腳尖朝著壁爐,火光閃動,將擦得鋥亮的鞋尖照得閃閃發光。
「晚上好,」扶椅上傳來一個聲音,「你的會開得還滿意嗎?」
「算是吧。」喜鵲答道,「今天晚些時候,我會正式向英雄聯盟宣戰。到那時……」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站了起來,轉過身,面朝喜鵲。此人的鼻子又長又尖,頭髮不僅精心梳理過,還抹了髮油。外表精緻、西裝革履的他與留著一頭花白長發、衣衫襤褸的喜鵲有著天壤之別,然而,只要他們並肩而立,你就會發現這兩個男人的眼神極其相似,都充滿了對超能力的渴望,都透露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野心。
「那時,我們就能做正經事了。」尼古拉斯·諾克斯接著喜鵲的話說道。說完,他的嘴角緩緩翹起,露出了一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