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一段痛苦的回憶

  在監獄的負一層，芙洛拉麵露微笑。

  「只有你們這種超級大惡人才會為這個問題感到困擾。」她冷冷地對喜鵲說，「你的優先選擇永遠都是錯的。究竟是保留我的超能力，還是找回我女兒？這是我做過的最容易的選擇題。」

  「你的優先選擇才是錯的。」喜鵲不屑地說道，「不過，這是因為你低估了超能力的本質。」

  「如果你連使用超能力的理由都找不到，你還要超能力幹嗎？如果你沒有想保護的人，也找不到想為之戰鬥的事情，你要超能力做什麼？」芙洛拉反問道。

  

  卡爾什麼也沒說。他只是輕輕地捏了捏芙洛拉的手，眼淚在他的眼眶裡打轉。

  黃金時代的最後一位英雄抬起頭，閉上雙眼，舉起雙手。「動手吧！」芙洛拉站在最高一層的台階上，準備迎接喜鵲的紫色閃電，「你要就拿走！」

  之後便是靜默，長時間的靜默。什麼也沒發生。

  最後，喜鵲抱歉似的咳了幾聲。「哦，很抱歉。」他微微一咧嘴，笑著說，「我忘了說一件事，一件很小的小事。我不會在你站在那上面的時候拿走你的超能力。首先，你得下來，走到這個圓圈裡來。」

  「什麼？」卡爾發出一聲怒吼，「一旦你拿走芙洛拉的超能力……她就再也出不來了。她會永遠被困在那下面！」

  聽到對方將自己的計劃說了出來，喜鵲嘴邊的微笑漸漸凝固成一抹輕蔑的冷笑。「是的，你和你的英雄朋友們把我關在這下面。現在，就讓你代替我。」他越說越大聲，「藍色幽靈，超能力的意義就在於此，而絕不是你說的故事書上的那些讓人噁心的廢話！超能力意味著你能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它意味著你可以讓你的敵人跪地求饒。現在，就按我說的去做。不然，你女兒就死定了！」

  在上層的牢房裡，超級零蛋隊的隊員們還在快步向這邊走來。透過不斷閃爍的紅色應急燈燈光，他們看到四周一片狼藉，煙塵滾滾。

  「我一直都很討厭小丑。」比利說著，輕輕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它們正在逐漸縮小至正常大小，只不過仍然像兔耳朵那樣有個小尖角。

  「快走吧，別再想他了。我們得快點兒蹦躂了。」墨菲說道。除了瑪麗，其餘三個人似乎並沒聽出他這句話是在影射兔子。於是，瑪麗飛快地沖他豎起拇指，然後又縮了回去。

  「終有一天，你會成為一個好爸爸，你知道嗎？就憑你剛才說的那個笑話。」瑪麗對他說。墨菲揚起一條眉毛，以示反對。

  他們向著那台直通負一層的電梯跑去，但這條路一點兒都不好走。看起來這座監獄的所有囚犯似乎都被釋放了。每個牢房門口都閃爍著同一條信息：「安保系統已禁用。」那些牢房裡不是空空如也，就是被毀了——家具被砸得稀巴爛，扔在走廊上。

  時不時地，他們也會看到有人順著走道往下跑，一邊跑一邊衝著旁邊的人大喊大叫，只不過，他們似乎都有心事，所以想要不被發現倒也不難。

  零蛋隊隊員們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向這邊走來，便閃進了旁邊的一間空牢房。

  「走廊安全。快走！弗林特到底去哪兒了？」一名清道夫衝著快步跑過的一群人喊道。

  等他們消失後，五個小夥伴回到了煙霧瀰漫的走廊上。走廊上很安靜，只有從樓上傳來的隱隱約約的噹噹聲和撞擊聲。突然，他們意識到自己的腳步聲正在走廊上迴蕩著。

  希爾達一把抓住比利的手，結果把比利嚇了一跳，那隻手頓時脹大了許多，反過來又把希爾達嚇得尖叫起來。

  「噓！夥計們，冷靜點兒！」墨菲說，「電梯就在前面不遠——」

  瑪麗把手伸到他跟前，讓他噤聲。

  「那是什麼聲音？」她小聲說。

  所有人都停下腳步，擺出了最為經典的聆聽姿勢：脖子微微向前探，眉頭擰成一團，同時眯起眼睛。

  傳入他們耳朵里的是一陣急促的嘟囔聲，隨之而來的還有讓人毛骨悚然的嘎吱聲，而且這聲音越來越近。

  「不管是什麼，我們只能面對。」墨菲有點兒緊張地說，「電梯就在下一個拐角處——我們現在也不可能回頭了。我們已經走得太遠了。」

  一個高大的黑影從拐角處踱出來，緩緩地朝他們走來。那個影子推著一個看起來像是醫院裡的病床一樣的東西。那張床的一個方向輪鬆了，一邊滾一邊不斷地發出煩人的嘎吱、嘎吱、嘎吱的聲音。

  「不是這裡，你這個沒長腦子的笨蛋。」床上傳來一個沙啞刺耳的聲音，「這條路我們已經走過三次了。」

  「真的嗎，老夥計？我怎麼不記得來過這裡。」另一個聲音答道，這個聲音聽起來很沉著，也很沉悶。

  零蛋隊隊員們站在原地，面面相覷，心中充滿了疑惑。

  「噢，你什麼都不記得！掉頭！掉頭！」

  然而，就在他們向後轉的時候，躺在床上的那個人發現了站在不遠處的超級零蛋隊。

  「停下！往前走！」他大叫道，「看看我們發現了什麼。」

  隨著那張嘎吱響的床越來越靠近，躺在床上的那個人的樣子漸漸清晰起來。他從頭到腳都綁著繃帶，一條腿還搭在腳蹬上，可即便如此，他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內克達？」希爾達大叫一聲，沒錯，躺在床上向他們靠近的正是那個瘋狂的黃蜂人。

  「哦，不會吧？」墨菲嘆了一口氣。

  「是你！」內克達兩眼冒火，怒氣沖沖地盯著普通小子，「是你，沒錯吧？我的……野餐！不，不是野餐。」內克達一半是黃蜂，一半是人，所以他對野餐有種執念，而這往往會讓他說的話聽起來不知所云。「啊啊！到底是怎麼說的來著？！」

  「冤家路窄？」希爾達提醒道。

  「對！冤家路窄！」內克達大叫道，「我那冤家路窄的野餐！就是你們幾個該死的小鬼，壞了我的好事。嗡嗡嗡，是時候把你們都做成我的燒烤大餐了！」

  「你想怎麼樣？」瑪麗憤憤地問道，「坐在那張世界上最慢的床上來追殺我們？」

  內克達絕不會因為瑪麗的蔑視就停止他前進的步伐。他朝背後那個推他的人點點頭，自豪地說：「請允許我向你們介紹我的好朋友，同時也是跟我一起做壞事的新搭檔！」

  內克達的新搭檔長相格外奇特。他的腦袋又薄又尖，眼睛就像兩個球，烏黑髮亮，兩邊臉頰上各鑲一個。他肩膀寬寬的，上身套了一件有點兒閃的橙色外套。

  「他是這個世界上最邪惡的犯罪分子之一。」內克達接著說道，「有了他的幫助，我的野餐大計一定會成功，我要狠狠地報復你們！」

  「復仇大計？」希爾達再次提醒。

  「沒錯，就是這個意思。復仇大計！」內克達尖叫道。

  「有了這個犯罪天才的幫助，這將會是一次非常非常非常可怕的野餐。因為他就是……金魚！」說完，他高舉雙臂，仿佛是想說「嘿，瞧一瞧，看一看啦」，可是，坦白說，他全身都綁著繃帶，動彈不了，他的手只是微微抬高了那麼一丁點兒，頂多就算說了個「嘿」。

  「金魚？」瑪麗說，「一個超級大惡人怎麼取了這麼個搞笑的名字？」

  「抱歉打擾一下，這位年輕的小姐。」金魚不緊不慢地說道，「不過，正如，呃，這傢伙剛才說的，我，嗯，很壞很邪惡，讓人害怕的那種。只是我現在有點兒想不起來了……嗯……」

  「他什麼都想不起來。」墨菲忽然意識到，「就像真的金魚。我第一次來這兒時聽說過他。當然，他肯定也想不起來了。」

  很顯然，內克達已經不想再跟他們廢話了。

  「安靜！金魚，讓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幾個等會兒我們就要對付的傢伙。首先，就是這幾個沒長眼的傢伙讓我現在只能躺在這該死的病床上。這其中……讓我想一下，這其中有個拿傘的小姑娘、會自我膨脹的奇怪小子，還有個不怎麼說話的和召喚小馬的，當然……還有你，我最親愛的兒子，馬丁。你最近過得好嗎，孩子？」

  墨菲沖他翻了個白眼，其餘幾個人則哈哈大笑起來。

  「他才不是你兒子呢，內克達！上次，我們打敗了你！」瑪麗惱怒地說道。

  「安靜！我知道是怎麼回事。我是馬克的野餐籃！啊，不，不是野餐籃。是爸爸！我是馬克的爸爸。」

  「等一下，那如果是這樣的話，誰是馬丁的爸爸？」瑪麗立刻問道，不給他任何思考的時間。

  「夠了！」內克達被激怒了，大吼道，「金魚，進攻！」只不過，他的聲音聽起來一點兒都不嚇人。

  無論金魚打算採取何種進攻方式，零蛋隊隊員們都已經做好了準備。只不過，他們似乎有點兒小題大做——除非他們自己是一團魚食。

  「好的。抱歉，嗯……我為什麼又要攻擊這些小孩，內克達先生？」金魚平靜地問道。

  「三秒鐘前，我不是剛說過嗎？你真是個廢物！他們毀了一切！那天，我本來玩得正開心，結果，他們闖進我的老窩，她還用馬把我踢下了陽台！」說著，他伸出一根綁著繃帶的手指，指向希爾達。小女孩立刻擺好戰鬥姿勢，只不過，一想起自己那兩匹小馬最引以為傲的巔峰時刻，她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騎馬的就是她？」金魚問道，「這位年輕的小姐可真厲害。」

  「不，她不騎馬，你這個漂在水裡的榆木疙瘩。她有寵物，會突然變大的那種。」內克達氣急敗壞地解釋說。

  「哦，天哪，太神奇了。」金魚讚嘆道，「我喜歡馬。你知道的，我也喜歡那些嘩啦啦飛過去的鳥群。可問題是我永遠想不起來我選的是哪匹馬。」

  「野餐墊！三明治！噢，野餐！」內克達扯著嗓子叫道。暴怒之下的他已經變得語無倫次。他本以為找了個十惡不赦的幫手，誰知這傢伙卻像個和藹的鄰家大叔。「去……抓住他們！」他氣得在床上猛烈地顫抖著，像極了被關在罐子裡的大黃蜂，最後，他好不容易才憋出這句話。

  「好的，老夥計，別把你的繃帶弄亂了。我就好奇地問一句，你為什麼要全身綁滿繃帶呢？」

  「抓住他們！」

  「好的。」金魚說完，就丟下內克達，直奔超級零蛋隊而去。

  「我們不能在這兒浪費時間。」墨菲心想，「比利，準備。」

  「收到，隊長。」

  「準備好了嗎，希爾達？」

  「一切就緒。」

  「動手！」墨菲大喊一聲。

  希爾達伸出手，她的那兩位白色的小朋友出現在手掌中。

  「哦，太美了！馬，就是有點兒小！」金魚發出一聲驚嘆，完全忘記了自己的任務。

  「不！」內克達一邊大叫，一邊在床上拼命地扭動，「不要因為那些馬分散注意力——我再說一遍，不要因為那些馬分散注意力！它們會變大！」

  「什麼？」

  「它們會變大！」

  「就是現在，比利！」墨菲一聲令下。

  「不！啊！香腸卷！停止！」激動不已的內克達拼盡全力叫道，只可惜已經晚了。比利已經用自己的超能力讓希爾達的兩匹馬瞬間膨脹。

  金魚面前出現了兩匹正常大小的駿馬，它們踢踏著地面，隨時都有可能衝過來。金魚見狀嚇得連連後退，躲到了床後面。

  「啊！它們變大了！你為什麼不早說它們會變大？」他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我說了，你這個大……大笨蛋！餐巾紙！別管了……帶我離開這兒！」

  希爾達的兩匹馬揚起前腿，衝著那兩個畏畏縮縮的大壞蛋放聲嘶鳴。

  金魚一把抓住內克達的床尾，飛快地掉了個頭，黃蜂人那隻被高高吊起的腳哐當一下，重重地撞在牆上。

  「哎喲喂！哎呀！豬肉餡餅！你小心一點兒！」內克達大叫，金魚推著病床沒命地跑遠了。一路上，那隻鬆動的方向輪來回搖擺，連帶著病床也劇烈地搖晃著。

  「幹得漂亮，希爾達。比利，你也是。」墨菲說。

  可是，他臉上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內克達再次逍遙法外並不是他們現在要擔心的事情。通往負一層的路就在眼前，電梯就在下一個拐角處。他只希望這台電梯能帶著他們及時趕到，助芙洛拉和卡爾一臂之力。

  他招呼著小夥伴們繼續往前，然後帶著他們走進了電梯。

  擠在狹小的電梯裡，他們誰也沒說話。電梯門關上時，那張鬥牛海報再次出現在墨菲的腦海里，但墨菲很快就按壓住了內心的恐慌，海報轉眼就消失了。

  你猜，當電梯將他們送入海底，再次打開門的時候，他們會看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