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破解密碼
2024-10-11 00:41:36
作者: 格雷格·詹姆斯
那天晚上,墨菲失眠了。他睜著眼睛直到清晨,內心備感煎熬,仿佛一個被置於火上的燉鍋。等到天亮的時候,這鍋連他自己都討厭的菜已經可以出鍋了,臨出鍋前還撒了把內疚的小麵團。他的調查不僅惹得卡爾和芙洛拉傷心,還讓他們回憶起了一些他們顯然不願再想起的痛苦往事,這讓他很難受。而且,他覺得自己簡直蠢到家了——滿腦子就想著怎麼證明自己沒有辜負聯盟的囑託,卻根本沒想過這樣做會傷害身邊的朋友。
看起來,超級零蛋隊的隊員們似乎全都默契十足。第二天早上,當墨菲走到學校門口時,他發現瑪麗、比利和希爾達已經在等他了,而且每個人眼睛下都掛著同款眼袋。趁著還沒上課,他們一起向校工的小屋走去。超級零蛋隊想鄭重地向卡爾和芙洛拉道歉,儘可能消除這件事的消極影響,並向他們保證再也不會提任何讓他們難過的問題。
「有點兒不對勁。沒有煙。」走近小屋時,瑪麗瞟了一眼屋頂的那根小煙囪,立刻說道。
「卡爾!」墨菲很用力地敲門,同時大聲喊道。裡面靜悄悄的。「我去後面看看。」他對其他人說,然後就沿著屋子旁邊的小路一溜煙跑進了山坡下的樹林裡。那條小路繞著小木屋一直延伸到屋子後面的木柵欄。
可是,卡爾也不在那裡,他的帆布躺椅摺疊得整整齊齊,靠在牆邊,並不像以往那樣,撐開放在老地方。墨菲走上台階,想從後門那兒探聽裡面的動靜。
就在他準備把耳朵貼到門上的時候,那扇門突然開了,他猝不及防,一個趔趄向前倒去,摔了個狗啃泥,只不過,他啃到的是一雙髒兮兮的運動鞋。他認得那是希爾達的鞋,出來開門的正是她,比利和瑪麗跟在她後面。
「你們怎麼進去的?」墨菲吐出了被他咬在嘴裡的鞋帶,連滾帶爬地站起來。
「門是……開著的。」
「屋子裡沒有人?」墨菲不解地問道。
「沒有,除非他們打算和我們玩捉迷藏。」比利爽朗地答道,「不過,這個遊戲對他們來說可能太幼稚了,而且他們一點兒都不會玩。他們不該兩個人一起藏起來。」
「比利,你就別廢話了。」瑪麗說道。
「你們去車庫看了嗎?」墨菲問,「說不定他們又去修理女妖了。」說完,他飛快地跑到車間的那扇大門前。
可是,當他用力推開門後,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只有一片沾滿油漬的空地板。
停在車庫中央的女妖了——內莉坐在原來停放女妖的地方,一頭長髮遮住了她的臉。她手裡還拿著一張小字條。
看到墨菲走進來,內莉慢慢地站起來,什麼也沒說,只把那張字條遞給了他。
墨菲大聲地讀出了上面的內容:
「是喜鵲留下的信息!」墨菲說,「芙洛拉並沒有把它扔掉。」
「現在,」瑪麗接著說道,「她不見了!」
「我不明白,」希爾達說,「芙洛拉不是說這沒任何意義嗎?」
「嗯,也許她說的是實話。」比利說,「她和卡爾剛剛修理了女妖,也許只是為了測試修理好了沒有。」
「不。」一個很小的聲音從他們背後傳來,說話的正是內莉。
墨菲萬分驚訝地望著她。
「不!」她又說了一遍,話語中的焦慮溢於言表。看到她的眼淚奪眶而出,墨菲更驚訝了。「不,不是這個。卡爾答應過我,等女妖修好了,他第一次開出去的時候,一定會帶上我。我們說好了,我坐他的副駕駛座。他絕不會食言。」內莉越說越傷心,語速也越來越快,「也許,這只是我的一廂情願?他會食言嗎?不!他不會的!我想,喜鵲留下的信息一定是針對卡爾和芙洛拉的,現在他們不見了,天知道他們去哪兒了,他們沒有告訴任何人,也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只希望他們沒事……」
墨菲看得出來,內莉已經傷心到了極點——這絕不僅僅是因為那些源源不斷湧出,卻又被她不斷擦去的眼淚。自打去年他們成為朋友以來,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內莉說過的所有話加起來也沒有剛剛她坐在那兒說的多。
內莉的一席話仿佛當頭棒喝,令墨菲瞬間意識到,她說得沒錯。無論芙洛拉和卡爾去了哪兒,他們都一定走得很急,而且是秘密行動。這件事一定很重要。
「那麼……他們從喜鵲留下的這首詩里到底發現了什麼?」希爾達問,「這首詩是什麼意思?」
瑪麗一臉嚴肅地望著她。「這正是接下來我們必須想盡一切辦法弄清楚的。」瑪麗答道。說完,她掃了一眼,身邊的同伴們個個一臉焦慮。「而且越快越好。誰會知道卡爾和芙洛拉現在在哪兒呢?」
超級零蛋隊回到卡爾那個已經空無一物的車間裡,紛紛拖了椅子過來坐下,所有人都凝視著那張皺巴巴的字條。
「憤恨……憂傷……」希爾達默念道,「我們知道,喜鵲已經製造了許多憤恨和憂傷。可他最後那段指的是誰?四是她摔倒了,三是她飛走了?他說的是芙洛拉嗎?」
「可芙洛拉不會飛,」比利打斷她,「她只會隱身。」
「我希望他說的不是芙洛拉。」墨菲的話語中充滿了擔憂和害怕,「你們看最後那句——六是她又活了,三是她死了。」
他們一言不發地望著彼此,就好像喜鵲已經從海底監獄裡逃了出來,抓走了他們的好朋友。
「那些數字呢?那是標號嗎?」比利像想起了什麼似的,突然說,「你們看它們的順序:第一段分別是一、二、三、四;第二段是五、四、一、三;第三段是四、三、六、三。會不會是一種排列組合或別的什麼?」
「還有每行最後那個詞?」希爾達也跟著說道,「陌生人、老賊、憤恨、憂傷;追隨者、朋友、尋找、悲慘;摔倒了、飛走了、活了……」
「死了。」墨菲沮喪地說出了最後那個詞,「我們得弄明白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可如果這真的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呢?要是這是他故意設的陷阱呢?」比利問道。
「就是因為這樣,我們才必須弄清楚他們去哪兒了,」墨菲說,「然後再去找他們。」
超級零蛋隊太想找出答案了,為此,他們甚至還去問了給他們上能力訓練課的福萊士先生。他們積極地參加體能訓練,圍著ACDC又是跑又是跳,直到所有人都大汗淋漓。
「老師,」跑到第五圈的時候,希爾達吐了一口氣,說道,「有沒有英雄叫追隨者,或是叫朋友的?」
「或者,叫陌生人或老賊的?」墨菲趕緊補充了一句。
福萊士先生用充滿疑惑的眼神打量著他們。「你們幾個小毛孩到底想問什麼?」他沒好氣地說。
「噢,我們……在學校里撿了首很奇怪的詩。」墨菲含糊其詞地說道,「我們就是想弄清楚這是誰寫的——萬一失主……發現丟了,想找它呢。」他將自己抄的那首詩遞給福萊士先生。
這位訓練課的老師開始默讀,越往後讀,他那兩條深紅色的眉毛就擰得越緊,顏色也越深,最後擰得都快變成兩個紫色的小點了。
「這東西絮絮叨叨,根本不知所云。」他大吼一聲,「我記得,以前的確有個人叫陌生人,但他不是英雄,是那邊的。」
「是……盜匪?」墨菲興奮地問。
「嗯,」福萊士先生肯定了他的答案,「但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他和這上面寫的稀里糊塗的廢話沒有任何關係。好了,接著練,伏地挺身,開始!」
當他們幾個走上台階,回到校園裡,準備去上地理課的時候,超級零蛋隊的隊員們仍興奮不已地談論著他們的這一發現。他們每個人都汗涔涔的,頭頂還冒著熱氣,活脫脫就是五個剛出爐的蜜糖布丁。
「這麼說來,陌生人是個盜匪。」墨菲若有所思地說,「你們覺得這會不會是一張英雄別名的清單?也許,芙洛拉和卡爾就是去找這上面的人了?」
「可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呢?他們為什麼要去找這些人,而且還要瞞著所有人?」瑪麗咬著嘴唇說道,「這說不通。」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他們每遇到一位老師,都會給他們看那首詩。一天下來,他們問到了不少信息,也聽了不少關於那些人的故事,只可惜沒有任何人能破解喜鵲留在這首詩里的謎題。
下午,墨菲沒精打采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的大腦異常忙碌。事實上,他的整個腦袋已經被塞得滿滿當當,像極了公共假期即將到來前,周五下午的皮卡迪利廣場——那是廣場最熱鬧的時候,到處都是人,好不熱鬧。不知為何,他始終覺得都是因為他,芙洛拉和卡爾才會開著女妖不知所終。他想清靜一下,不去想這些,不去想喜鵲。
可現在一切都晚了。喜鵲已經在他的腦袋裡生根發芽,還利用墨菲鑽進了他朋友們的腦袋裡。
晚飯後,他默默上樓回到自己的房裡,躺在床上,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張皺巴巴的字條,仿佛只要他這樣一直看下去,他就能憑藉意志的力量找到所有問題的答案一樣。
只可惜,大腦的工作模式並非如此。說起來大腦也真的很奇怪,當你絞盡腦汁思考一件事的時候,你的大腦卻總是專注於另一件事,還要弄出很大的聲響,使你無法專心地想這件事。這就是為何問題的解決方案往往都是在我們思考其他事情的時候突然跳出來的原因。又或者,乾脆什麼都不干,兩眼一閉睡大覺,事情反而一下子就解決了。
瑪麗就是如此。第二天清晨五點,她忽然一個鯉魚打挺,從夢中驚坐起來,就在這時,她腦中靈光一現——她立刻意識到她找到答案了。
清晨醒來後,突然意識到還可以再睡幾個小時——這種感覺很微妙,墨菲很喜歡這種感覺。
這種感覺的確美妙。睡眼惺忪的你緩緩支撐起眼皮,這時,尚未完全清醒的意識告訴你今天的鬧鐘還要很久才會響,你可以再睡個回籠覺——香香地、美美地睡上這額外賺來的一大覺。於是,你拍了拍枕頭沒被焐熱的那一側,抻抻腿,再把腳伸到被子外,感受一下今天的溫度如何,最後翻個身,準備迎接沉睡魔咒的再次降臨。
墨菲剛剛找好了最舒服的姿勢,正要像睡鼠一樣,蜷縮在他那軟綿綿的床墊上,心滿意足地進入夢鄉的時候,外面的木頭陽台上傳來了雨靴的腳步聲。緊接著,他就聽到了雨傘的金屬頭敲打玻璃的聲音。
一開始,他假裝沒聽到那聲音,打算繼續蒙頭呼呼大睡。此時此刻,被窩裡實在是太溫暖、太舒服了,他可不想拋下這麼舒適的被窩出去冒險。
然而,冒險的機會從來都不等人,更不會等你準備就緒,還常常會挑最不合適的時機出現。窗戶上的敲打聲並沒有停歇的意思。
墨菲嘆了口氣,坐起來,有氣無力地抬起一隻手,撓了撓頭。他不用看也知道,此刻站在他家陽台上的是瑪麗,她正興奮地跳上跳下,嘴裡還念念有詞。
他扭過頭。
瑪麗站在陽台上,身上穿著那件黃色的雨衣,一臉焦急地望著屋裡,就差在臉上寫上「快點兒」這三個字了。她興奮地跺著腳,嘴裡還在說些什麼。
「我在屋裡又聽不到你說話。」墨菲自言自語道,「等一下。」他穿上睡衣,慢悠悠地走向陽台,打開了那扇通向陽台的大落地窗。
「我說的是——馬上打開窗戶!」瑪麗快步走了進來,嘟囔道,「時間緊迫,我們不能再浪費時間了。我已經讀懂那首詩了!」
「什麼?真的嗎?瑪麗,你絕對是,真的是最棒的!」這下子,墨菲徹底醒了。只可惜他的頭髮並沒立刻感受到主人已經清醒,依舊是橫七豎八地支棱著,保持著一副「天還早」的造型。「詩里有什麼信息?那首詩是什麼意思?信息藏在數字里,還是那些人名里?」
「都有關係,你看。」
瑪麗伸手去掏口袋,摸出她抄的那份。墨菲看到她在紙上畫了不少圓圈。
「這是個密碼。第一行,我們看到的是『一是陌生人(a stranger)』,所以,『一』代表陌生人(a stranger)的第一個字母。」
她用紅筆將那個「A」圈了出來。
「嗯,那第二行呢?」墨菲試著說道,「『二是老賊(an old thief)』,『二』表示老賊(an old thie)的第二個字母。那就是……N。」
「沒錯。」瑪麗點點頭。
墨菲按照這個思路將第一段里對應的字母圈了出來:「A、N、G、E……是個名字嗎?安吉拉?」
「接著往下看。」瑪麗一本正經地對他說,她嚴肅的表情讓墨菲突然感到有些害怕。
他接著往下順:「好啦,第二段。L……那很可能是安吉拉(Angela)。不,等一下,下一個字母是I。安吉莉?這是說有不止一個安吉拉嗎?」
「忘了你的安吉拉吧。」很顯然,他的猜測讓瑪麗有些失落,「這個和安吉拉,或者安吉拉的複數形式沒有半點兒關係。」
「對不起。」墨菲說,「好吧,接下來是……S、A,安吉莉莎(Angelisa)。後面是L、I、V……E,生活(live)。不,不是的,是活著(alive)。」
瑪麗有點兒著急,但仍然耐心地等他親口說出最後的答案。
「有人還活著……是安吉爾(Angel)!安吉爾還活著(Angel is alive)?」
「安吉爾還活著。這就是藏在詩里的信息。」瑪麗一字一頓地說,「芙洛拉和卡爾就是因為這個才消失的。」
那張紙微微地抖動著,因為瑪麗握紙的那隻手在顫抖。墨菲驚訝得張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望著朋友,腦海里跳出了一個問題。
「誰是安吉爾?」
「普通小子,這就是問題的關鍵。」瑪麗點了點頭,「我們要找出這個問題的答案,而且要快。唯有如此,我們才能弄清楚芙洛拉和卡爾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