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殺人無人機來襲

  全校師生都期待著英雄日的到來，也就是P-CAT測試日，這一天至關重要。只有一年級新生除外，因為這是專為他們準備的。他們將面臨未知的恐懼，沒人能向他們透露更多細節。

  而對於其他人來說，這是一個觀賞孩子們面對襲擊時會如何反應的好機會。這種感覺就像當一群人跳進寒冷刺骨的湖中時，你卻安然無恙地裹著厚毛毯，端著熱巧克力優哉游哉。

  運動場上已經為觀眾準備好了一排排座位，參賽者也有專用的長木凳。一箱一箱的玫瑰花和獎牌由最不受福萊士先生青睞的學生吃力地搬了上來——讓超能力稍差的學生幫超能力更強的學生搬運獎勵，這招可真夠損的。不過他就愛這麼幹，不是嗎？反正能頒發出去的獎項也沒幾個——多年以來，每次也就三四位學生能在P-CAT測試中的野戰訓練場上撐到終點。

  一年級新生們看著將要挑戰的野戰訓練場，都緊張極了。

  它足足有整個運動場的直徑那麼長，看上去十分可怕。高得不可思議的攀爬網從木樁上懸掛下來，此外還有一排看上去十分嚇人的帶鐵鉤的柵欄。遠處有一條充滿煙霧的爬行隧道。而就在他們眼前的則是一排高大的稻草人，它們身上都安裝著用粗壯的繩索製作的手臂。

  德博拉·拉明頓和德克·史考特，即珀斯小隊，也已經做好準備隨時加入。德博拉站在運動場後邊，離卡爾的工作室不遠，她旁邊有一大堆色彩明艷的塑料呼啦圈。德克拿著兩個跟他本人差不多高的泡沫板，充滿期待地站在休息室那邊。

  「好了！」福萊士先生大喊一聲，他在一排緊張的一年級新生面前來回踱步，「這個野戰訓練場是由我精心設計的，專門測試你們的超能力所能達到的極限。不管你是能飛，還是特別強壯，或是有意念方面的超能力，例如能控制電子科技產品，你都要找到方法通過儘可能多的障礙。就算你的超能力——」他微微提高了音量，並瞥了希爾達一眼：「完完全全沒什麼用，也可以想出辦法。好好思考自己的超能力，嘗試解決你們即將面臨的難題。不過要記住——這一切都是按照真實的任務場景來設計的。所以就像在現實世界中一樣，你們都是獨自行動。不要以為有人能幫你，也不要停下來幫其他人。只有最優秀的人，明年才能進入我的班級去爭取進入英雄聯盟的渺茫的機會。你們中可沒幾個人有這個希望。祝你們好運吧！」

  說完這些，福萊士先生一眨眼的工夫就走到了站在運動場另一側的德博拉身邊。一年級新生們能看見他倆隔著一定的距離交談著。在一排排的木座椅後，蘇博曼先生站起身來，面向全校，將話筒舉到嘴邊：「各位，歡迎來到P-CAT測試日。大家都非常期待，想看看今年會有多少一年級新生能走完野戰訓練場。」

  

  人群中發出一陣噓聲和喝倒彩聲——顯然，他們都不認為有人能過終點線。蘇博曼先生揮了揮右邊的肱二頭肌讓下面的聲音平息下來：「請坐下吧，各位。好了，德倫徹先生，準備就緒了嗎？」

  德倫徹先生站在野戰訓練場中間，手裡拿著一個寫字板，顯然是準備在一年級新生通過障礙時為他們的表現評分。他揮了揮手。

  「非常好，」校長說道，「那麼，一旦福萊士先生準備就緒，我們就可以讓弗萊徹夫人吹響號角了。」這位圖書管理員坐在站台的角落裡，一臉期待。

  一秒鐘之前還在跟德博拉講話的福萊士先生，瞬間就回到了全班學生前面。他彎下腰對德克·史考特低聲說了幾句話，後者舉起手裡的泡沫板一下子就跑得不見蹤影了。

  「準備好了嗎？」福萊士先生對全班大叫道。沒人回答準備好了，不過一秒鐘後，他用胳膊做了一個往下劈的動作。那是在暗示弗萊徹夫人。

  「叭——」圖書管理員發出了霧角的響聲。

  「出發！」福萊士先生撕心裂肺地尖叫道。他開始把一年級新生們一個一個地推向那排稻草人。它們正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旋轉著，伸展開的伸縮手臂划過空氣，發出呼嘯聲。

  運動場的另一端，德博拉·拉明頓拿起呼啦圈開始往野戰訓練場中扔去。它們在人頭高的位置上噝噝地飛過，迫使大家在跑向稻草人時低身閃躲。

  查理，也就是那個能用眼睛燃燒蛋糕的男生，第一個跑到稻草人身邊。他好像嘗試了一會兒用超能力點燃稻草人，但幾乎立刻就被一根粗壯的繩索手臂擊中了臉部，只見他往後一仰暈了過去。

  大家都緊張地躊躇不前，這時德克·史考特出現在他們身後，開始用泡沫板把他們往前面趕。

  「這就是為什麼你們永遠也沒資格加入聯盟！」福萊士先生尖聲叫道，「就沒人會使用自己的超能力嗎？你們到底怎麼回事？」

  瑪麗、比利、內莉和希爾達在野戰訓練場的一側結伴而行。瑪麗想飛過那些障礙，但每次向上一看，都有鮮艷的塑料呼啦圈從她頭頂上掠過。比利的手突然膨脹起來，使他往一邊倒去。內莉則一如既往地低著頭，頭髮遮著臉。

  「真希望墨菲在這裡，」希爾達悄悄地對自己說道，「他總是能讓我感覺好過點兒。」

  內克達的四輛攻擊車輛中的第一輛撞壞了學校大門，在主門外的水泥地上停了下來。內克達從副駕駛位爬出來，審視了一遍空空的建築，他的巨型攻擊型黃蜂從卡車的車頂上飛出來，盤旋在他身邊，身上布滿火力。

  「諾克斯，你搞錯了吧？這裡似乎一個人也沒有。」

  尼古拉斯·諾克斯清脆的聲音從耳機里傳來：「根據間諜們報告，野戰訓練場位於校園背後的草場區域，內克達陛下。全校師生都聚集到了一起——對於我來說這真是太完美了——」他咳嗽了一聲，內克達的耳機里傳來刺耳的噪聲。「對於您來說。」諾克斯趕緊糾正道，「請原諒。如果您乘坐無人機飛過校園上空的話，一定會讓他們驚訝不已的。我可以幫您瞄準最適合攻擊的目標。」

  在P-CAT測試的野戰訓練場上，福萊士先生還在朝著學生們大喊大叫：「趕緊使用超能力啊，你們這些沒用的傢伙！快想辦法！」

  然而，在呼啦圈滿天飛和稻草人瘋狂旋轉的情況下，能思考的時間實在有限。這場景就像一個非常怪異的夢境，不同的是你的頭真的會被擊中。大部分學生都想不通這跟在現實中出任務到底有什麼關係。

  「先生，」艾莎上氣不接下氣地問，她剛剛被德博拉的「飛彈」擊倒在地，「您作為打擊罪犯的超級英雄，在工作時真的需要躲避飛來飛去的呼啦圈嗎？」

  「閉嘴！」福萊士先生尖叫道，他的臉漲得通紅，像一隻嘴上長滿毛的龍蝦。

  突然間，連接著稻草人的電線上刺刺地閃過火花，緊接著這些稻草人就停止了旋轉。同學們開始慢慢向前挪動。

  「這才像話。」福萊士先生說，臉色稍微正常了些，「是你乾的嗎，蒂莫西？」蒂莫西，那個能用超能力控制電子物件的男生沖他比了個大拇指。

  一般情況下，此時如果有人穿著黃黑相間的衣服出現在你們學校的房頂上，腳下還踩著兩隻巨型機器人黃蜂，是一定會被人發現的。然而，當一場由一個瘋子組織的殘酷的攻擊測試正在進行時，那個人就會被輕易忽略掉。實際上，大部分學生都沒看見那個人，因為他們正在集中注意力闖第二關——攀著繩子盪過一條很寬的溝壑。他們只注意到繩子上正燃燒著熊熊火焰。

  內克達向下掃視運動場，搜尋著潛在目標，他對手裡的遙控器說道：「攻擊型無人機，連接思想控制頭盔，準備戰鬥和同化人類。」

  四架無人機後端的一個小艙口打開了，諾克斯的四頂黃色頭盔也降到更低的位置，呈現出戰鬥狀態。

  他的耳機又響了。「首先瞄準那個老師，內克達大人。」諾克斯的聲音傳來，「他是一個很厲害的樣本。就是站在木房子旁那個留著濃密的小鬍子的人。」

  內克達立刻看向福萊士先生，他一個人站在休息室那邊，朝艾莎大喊著什麼把繩子凍住、把別人甩在身後的話。

  內克達對攻擊型無人機的操控裝置說道：「火力對準我們右邊那個正在大喊大叫的禿頭。去奴役他吧！」

  在福萊士先生及其他人都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其中一架無人機已經在他的上方盤旋。一頂黃色頭盔降到他的頭上，無人機兩側發出幾束閃光，福萊士先生的喊叫聲瞬間就停止了。福萊士先生的眼神徹底放空，接著發散出嚇人的黃黑兩色的陰影。

  「歡迎進入蜂巢，我的朋友。」內克達在他旁邊著陸，對他低聲說道。

  「蜂巢是蜜蜂的，內克達大人。」諾克斯的聲音從耳朵里傳來，但內克達假裝沒聽見。他要對福萊士先生下達指令。

  「現在，你得聽命於內克達大人了，人類無人機。你要幫我奴役和捕捉學校里的所有人。」

  「遵命，內克達大人。」福萊士先生聲調單一地回答。

  「從最厲害的開始吧。還有誰擁有像你那樣的超能力，人類無人機？」內克達問道，一隻呼啦圈從他們身邊飛過。

  「強盜就有我這樣的超能力。」他指著德克·史考特說，對方重新出現在一年級新生們身後，把他們往燃燒的繩索上趕。

  然而就在這一刻，德克向自己肩後瞟了一眼，看見了正在發生的事。他注意到福萊士先生的眼神放空，旁邊還有個穿著怪異的人似乎正在給他下達指令。看樣子不太對勁啊。當一架攻擊型無人機嗖嗖地向他飛來，並且攜帶了一頂往下降的頭盔時，德克立刻進入了戰鬥狀態。

  「德博拉，去拿哈羅機，我們必須立刻向聯盟發起警報！」他一邊大喊著，一邊用超人的速度飛奔過運動場，向他的夥伴跑去。他看向身後，觀察攻擊型無人機的方位。有兩架無人機正在跟蹤他。抵達樹林邊緣後，他四處尋找德博拉的身影。

  「你將聽命於內克達大人。」德博拉·拉明頓嗡嗡的聲音傳來，德克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就被一根繩子套住了，胳膊被綁在身體兩側。

  德博拉走過去面對著他。她的黑髮上固定著一頂黃色頭盔，眼睛睜得大大的，凝視著對方，眼白變成詭異的黃色，瞳孔則是烏黑的。

  「接受命運的安排吧，」她對著他的耳朵嘶嘶地說道，「加入我們。」

  德克毫無反抗之力。一架攻擊型無人機在他頭上降下一頂頭盔，他也成了一個失去自我的奴隸。

  有福萊士先生和珀斯小隊這三員大將，內克達迅速占據了上風。他身邊有兩位經驗豐富的現役英雄，並由四架全副武裝的重型無人機作為後盾。本來蘇博曼先生的超強能力也許會製造點兒麻煩，但德博拉把德克困住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從地上抓起一塊巨石扔向了蘇博曼先生。巨石飛過校園上空，畫出一道優雅的弧線，然後像迴旋飛鏢一樣折返，接著砸在校長先生的頭上，狠狠地發出響聲。他像一個裝滿洋蔥的麻袋一樣笨拙地倒在了地上。

  被巨型攻擊型無人機和實力如此強勁的奴隸包圍後，學校里的其他人實在來不及想出反擊計劃。一些人想逃走，但很快就被德克或福萊士先生追上。他倆輕而易舉地制服了其他人，並將他們趕了回來。在可怕的五分鐘之後，一切塵埃落定——全校師生都在槍口下變成了溫馴的羔羊，聚集在休息室前。

  「以防有人不自量力，你們都給我看仔細了……」內克達威脅道，他指著野戰訓練場前面那排稻草人，「攻擊型無人機，開火！」

  無人機引擎在空中盤旋，噪聲陡然變大，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後，它們開火了，子彈將那些稻草人打得粉碎，把稻草炸得滿天飛。一架無人機往整個野戰訓練場發射出一團巨大的火焰，緊接著一聲巨響，稻草人變成了一排燒得漆黑的稈子。

  大家都覺得現在不是逞英雄的時候。

  最後幾個稻草人也倒下了，只聽內克達惱怒地吼著：「我知道，我知道，你別再嘮叨個不停了！」

  有好些人都轉過頭來詫異地看著他。

  「我不是在跟你們說話，你們這些俘虜！」他厲聲說道。

  其實他是在跟尼古拉斯·諾克斯說話，對方正在他的耳朵里不斷提醒，必須先選擇最佳人選去奴役，然後趁警察趕到之前，把其餘的人都幹掉。

  但內克達現在還不願意撤回。坦白說，他第一次享受到獨立的好處：來到外面的世界奴役別人，放火毀壞物品的感覺，比在自己的巢穴里跟隨時想造反的諾克斯待在一起的感覺好多了。

  嗯，他心想，壞人可不能休息。我討厭野餐。

  「你！」他向福萊士先生大喊道，「禿頭無人機！」

  「隨時為您效勞，主人。」福萊士先生緩緩說道。

  「去把最強壯最有能力的人變成奴隸，」內克達命令道，「至於其他人，等我們造出更多思想控制頭盔後再把他們關起來，把他們變成軍隊。」

  「這些學生很有潛力。」福萊士先生回應道，他指的是毛臉怪和他那四個奇形怪狀的同夥。

  還沒等他們提出抗議，珀斯小隊的兩位成員就將思想控制頭盔扣在了他們頭上。

  「這位老師曾經是英雄聯盟的一員，代號為『黃鼠狼』。」福萊士先生又找出一位。德倫徹先生隨即從人群中被拎了出來，眼珠也已變成黃黑色的球體，直勾勾地盯著前方。

  「警察已經離開了總部前往交火發生地點，內克達大人。」無人機德倫徹先生向新主人報告，「他們大約四分鐘後會到達此地。不，等等……」他抬起頭，仔細聽了聽：「是四分鐘四十八秒。我剛剛聽到紅燈亮了。」

  「好吧，」內克達煩躁地說，「諾克斯，我們還有多少頂思想控制頭盔？」

  「四頂，先生，」耳中傳來諾克斯的聲音，「另外，我建議您加快速度。」

  他怎麼老在我面前擺出高人一等的樣子？內克達心想，我討厭野餐。

  「呃，好吧，攻擊型無人機，奴役以下人員。」他下令道，並且開始感到一絲慌亂，就像是你快趕不上火車時，兩條腿開始有點兒不聽使喚。他在人群中搜尋著目標，兩隻昆蟲眼睛停留在四個蜷縮成一團的人影上。

  「那四個，去把他們抓起來。」內克達下令道，朝瑪麗、比利、內莉和希爾達的方向揮舞著手指。比利緊張地嗚咽著，右手的手肘不受控制地膨脹起來。

  靠得最近的臭豬肚插話道：「那些人沒什麼實力，內克達先生。那幾個小孩的外號是『超級零蛋隊』，因為他們既弱小又沒潛力。」

  「行了、行了。」內克達開始發慌了，如果奴隸軍隊會頂嘴的話——我討厭野餐——他心想，那還有什麼意思？「那邊那個高大的男生呢？他看上去挺健壯的。」他繼續說著，開始隨便挑選目標了，「還有，哦，我也不確定……就那三個吧。」他指著幾個好像很有肌肉的畢業班學生。

  話音剛落，那四雙眼睛就漸漸變成了一潭上了釉似的黃黑色的死水。至此，內克達的襲擊就算完成了。他的奴隸們開始把所有人趕到學校門口，福萊士先生負責斷後，把還處於昏迷中的蘇博曼先生扛在肩上。

  幾輛卡車等在那裡，後門開著，引擎響著。

  「所有俘虜都馬上給我上車。」內克達厲聲下令道，「攻擊型無人機，準備立刻消滅所有打算逃跑或反抗的人。啊，快看那匹小馬駒呀！」

  所有人立刻轉過頭，看見兩匹白色的小馬駒從操場上慢慢地跑過，甩著短短的鬃毛，踏著精緻的馬蹄，像是一場小型的盛裝舞步[2]競技。俘虜們都好奇地看著這一幕；內克達的人類奴隸，甚至是他的攻擊型無人機和間諜無人機也都聽話地看著它們。

  慢慢地跑完後，這些馬駒輕輕地嘶鳴一聲後就消失了。所有人都發出了失望的聲音。

  「行了，趕緊上車，快點兒！」內克達命令道，俘虜們被威脅著推搡進卡車後部。攻擊型無人機將自己固定在四輛卡車車頂的專用機架上。間諜無人機則在空中呼嘯而過，向基地飛去。

  車門關上了，只聽見輪胎聲一陣嘎吱作響，不一會兒整個校園都空了。附近連一個看見卡車上印著「麗本機器人研究所」字樣的目擊者都沒有，卡車就這樣轟隆隆地開走了。

  當然也沒有人看見，片刻後四個小小的身影飄落到地面上，他們緊緊地抓著一把黃色雨傘的傘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