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英雄變零蛋

  在麗本機器人研究所里，尼古拉斯·諾克斯正坐在一張舒服得要命的辦公椅上。這張椅子裹著精緻的皮墊，跟他那雙整齊擺放在桌下的皮鞋一樣閃閃發亮。桌面上，三塊巨大的電腦屏幕擺在他面前，每塊屏幕上都顯示著花花綠綠的監控視頻。他的眼睛在屏幕上掃來掃去，尋找著獵物。

  

  諾克斯的無人機，官方名稱為「佩妮·帕爾瓦西無人機」——也就是上面裝著攝像頭的機器人黃蜂——被大範圍派去尋找可被奴役的人。

  諾克斯也嘗試過在健身房、軍營以及大學裡尋找，但他並不滿足。很顯然，他是個有野心的男人，只不過跟其他大多數有野心的人一樣，他的野心用錯了地方。他是那種點菜時不點最喜歡的，只點最貴的人。如果你把一罐冰冷的豆子胡亂倒在盤子裡端給他，但收費兩百英鎊，那他肯定覺得只有這盤菜才配得上他。因此，當他開始建立自己的私人奴隸軍隊時——諾克斯暫時還是得提醒自己，那是內克達的私人軍隊——他認為這支軍隊必須由最強的軍人組成。他要尋找的東西——必須與眾不同。

  他向前走了幾步，伸出一根看上去就很討人厭的長長的手指，點了點一堆監控視頻中的一個。放大後的畫面顯示的是正在郊區的山裡進行訓練的軍隊。一臉嚴肅的士兵們拖著沉甸甸的背包在山坡上艱難地前進，即使在那麼冷的冬天，也一個個都汗流浹背的。

  諾克斯嘆了一口氣。他已經觀察這支隊伍好幾天了——他們正在為加入軍方特別精英強隊而訓練，看起來他們已經是最厲害的人選了。但不知為何，他還是不滿意。如果他去指揮這支隊伍，想用他們來奪取政權——他再次提醒自己，暫時應該說，如果內克達想利用他們——他們只會遭遇更多士兵的抵抗。這支隊伍的力量還遠遠不夠。

  他身體向前傾，對著桌面上的一支麥克風說道：「445號無人機，解除跟蹤，追蹤可替換目標。」

  隨著輕輕的、讓人愉悅的砰的一聲，屏幕上的士兵們越來越小，機器人黃蜂放棄了監視任務，飛向前方去尋找更值得追蹤的目標了。

  給卡爾當助手已經好幾周了，墨菲像往常一樣，早早地來到學校，在「早到桌」上就位。外面的天氣很糟糕，雨點兒重重地打下來，在這樣的天氣里，哪怕只是為了避雨，你也願意衝進學校里來。正當他瑟瑟發抖時，芙洛拉端著一杯茶和一副西洋棋出現了。有時她會特意下樓來，去墨菲工作的地方看他，一邊教他下棋，一邊聽他說他在學校過得怎麼樣。

  這天早晨，芙洛拉講解著什麼叫「光杆司令」——他們正在等墨菲的朋友們過來。通常情況下，墨菲的朋友們到達的順序總是很特別。

  比利總是會遲到，對此他從來不缺理由。公平地說，有時他是因為身體某部分突然膨脹以致出不了門，更別提還要坐在媽媽的車裡忍受長時間路程的煎熬，這倒也屬於正常情況。瑪麗就準時多了，不過墨菲知道，除了他們第一天認識那次，瑪麗再也沒有用那把黃傘飛到學校里來過。那次過了沒多久，她在運動場上正打算飛回家，恰巧被福萊士先生逮到，於是福萊士先生衝著她吼了足足十分鐘。

  「你是想被別人發現嗎，你這個黃色的鬼東西？」他的咆哮聲差點兒沒讓那把黃傘由內往外翻過來，「你想把清道夫招來嗎？不准！在我的！教室！之外！飛！」

  從那以後，瑪麗都走路來上學了，除了多雲或者潮濕的天氣，在確保不被任何人尤其是福萊士先生看見的情況下，她才會耍點兒小花招。

  在瑪麗之後到達的，則是乘著父親那輛嶄新的綠色復古勞斯萊斯而來的希爾達。這輛車轟隆隆地停在了校門口。這種車一般都是女王外出旅行時的座駕，墨菲看見從裡面跳下來的不是女王陛下，而是馬尾辮晃來晃去、手裡抓著午餐盒的希爾達，心想這畫面可真特別——希爾達圓圓的臉紅潤潤的，似乎身邊的一切都影響不了她，哪怕下著雨她也不在乎。看見她這樣子，墨菲就忍不住笑起來。

  這一天也不例外。瑪麗跟往常一樣第一個到達，她從雨中衝進來，接著抖了抖雨傘，聽見芙洛拉即將上完這節西洋棋課：「這一招就是『壞主教』。」

  「好吧，」墨菲說，「光杆司令，壞主教，我猜他倆總比壞司令好吧。」

  「或者也比光杆主教好。」芙洛拉回應道，「好了，我們下次見吧。」

  這時，希爾達也進門了，她和瑪麗向墨菲緊緊追問，關於他上回在卡爾的工作室里看見的那張神秘照片有什麼新進展。

  「你查到了什麼跟他有關的事情嗎？他以前是不是也參加過行動？」希爾達渴望了解。儘管福萊士先生對她的馬兒不屑一顧，德倫徹先生也拒絕多說自己的英雄歲月，但她仍然對英雄聯盟這個神秘的組織深深著迷。

  「我暫時什麼也查探不出，」墨菲說，「但我也沒放鬆警惕，你們就別擔心了。CT課進行得怎麼樣？現在沒有蛋糕讓福萊士先生糟蹋了。他最近怎麼樣？」

  「這個嘛，現在就是整天不停地上P-CAT、P-CAT、P-CAT，」瑪麗說，「而他不想告訴我們任何與那件事相關的事情。他總說我們自己要知道用功。」

  「我覺得這課肯定會很可怕。」比利用緊張的聲音說道。他喘著粗氣，渾身濕漉漉地進了門，只聽到對話的後半部分。「我聽一些年紀大一點兒的孩子開玩笑。他們管它叫英雄日。我可不是英雄！我敢打賭，咱們肯定得完成特別恐怖的任務。這課名聽起來就很可怕——P-CAT，就像一隻兇惡的外星機器貓，還是從太空里來的！」比利扮出很瘋狂的樣子。

  「冷靜點兒，」希爾達想安撫比利，「他們不會讓我們做能力範圍之外的事情。」

  希爾達、瑪麗、比利與墨菲道別，去上他們的CT課。墨菲正打算鼓起勇氣直面壞天氣，向卡爾的小木屋走去時，窗外有什麼東西吸引了他。

  一個小小的人影飛快地穿過雨中的校園，消失在了更衣室，身後還跟著五個大一些的人影。

  「那兒發生什麼事了？」墨菲驚訝地喊出了聲。

  「你說什麼？」瑪麗已經走到走廊里，聽到他的話，轉身問道。

  「哦，沒事，只不過是更衣室那邊有點兒奇怪的東西。我會在去卡爾那兒的路上順便瞧瞧的。」墨菲說。

  瑪麗似乎很想回去看看，但比利拽著她，嚇唬她說福萊士先生的課快遲到了。

  墨菲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來，穿過前院。

  他朝更衣室瞥了一眼，心馬上沉了下去。他一下子就認出來他們是誰：午餐時打碎餐盤事件中的那些大傻子。那幾個人都在：毛臉怪、臭豬肚、醃牛仔、瘋眼傑邁瑪和科學怪人的大侄子。墨菲還不知道他們的真名。

  接著，墨菲帶著沉重的心情，認出了在他們之前進入更衣室的那個小一點兒的人影。那是內莉，那個有著綠色的發尾，能控制風暴雲的女生。墨菲擔心她沒法脫身。她不是那種伶牙俐齒的類型；實際上，墨菲都記不起來她什麼時候說過話了，因此她絕不可能光憑一張嘴就能斗得過這幫傻大個兒——這群人正從空蕩蕩的更衣室後側包圍她。

  「來吧，」臭豬肚哼哼道，「如果你那麼厲害，就讓雨消失啊——我們想去商店幫你把錢用光。」

  科學怪人的大侄子發出一陣大笑聲。內莉想從其中兩人中間闖過去跑出更衣室，卻被猛地擋住了，好像跑進了一個看不見的能量場。

  沒錯。討厭的毛臉怪使用了能量場來對付她。

  「哦，不要這樣嘛。」毛臉怪冷笑道，他用自己的超能力將內莉拖了回來，把她固定在牆上，「行了，氣象女孩。如果你不能讓雨停下來，就只能交出你的午餐費了。」

  內莉狠狠地瞪著他們，似乎想說些特別過分的話，卻實在開不了這個口。墨菲想幫幫她，但也不知從何下手。這五個人能把他碾成果醬，再把他裝進好看的罐子裡擺在聖誕集市上賣掉。而墨菲討厭聖誕集市。他恨自己沒勇氣做些什麼，感到萬分生氣，以至於忍不住發出了一聲低吼。

  「誰在那兒？」毛臉怪叫道。

  墨菲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隻肉乎乎的手從一排外套里拽了出來，像露天遊樂場的夾娃娃機里被夾出來的一隻泰迪熊。不幸的是，不同於夾娃娃機，那隻手沒有將他放下來。

  他被醃牛仔重重地放在了內莉旁邊。近距離一看，醃牛仔更像一大塊肉。

  墨菲無可奈何地想，他將不得不為自己和內莉搏一搏了。現在的情況是五比二：五個大個子和兩個小矮人。他覺得必須以此為出發點來思考對策。

  「哦，很不錯，真是英雄，你們——五個人欺負兩個一年級新生。」墨菲說。

  「你瞎說什麼呢？」瘋眼傑邁瑪齜牙咧嘴地說，「你們四個都被我們逮住了。」

  「不是，」毛臉怪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你怎麼老忘記戴眼鏡？」

  「很好，」墨菲說，「至少有一個人會數數。」

  「說話注意點，矮子，別那麼自以為是。別忘了上次發生的事兒。」毛臉怪說，「再說，正像剛才我們數好的，你們就兩個人。」

  「現在是五個人了！」一個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瑪麗、比利和希爾達的輪廓出現在門口。

  「你們這些沒用的傢伙！」瑪麗譏笑著這場混合畸形秀，「你們真以為聯盟會欣賞你們這樣的人？『哦，很好，現在我有麻煩了。我知道該怎麼辦，我要給那幫覺得偷錢無所謂還愛欺負人的笨蛋打電話。』」

  還好這附近沒安裝諷刺探測器，不然它可能早就發出警報了。

  「嗯，看看誰來了，小黃雀兒。」毛臉怪譏笑著瑪麗黃色的衣服和雨傘，「你叫什麼名字——瑪麗·金絲雀？」

  「哼，別人都叫我瑪麗。」瑪麗中氣十足地說。

  「你是不是住在一家乳品廠里？」醃牛仔大笑著說道。

  「呃，沒錯，你怎麼知道？」瑪麗一時有些分神，但她很快就集中起精神，「總之，我的事不是重點。我們要譴責的是你們濫用自己的超能力欺負一年級新生，還搶他們錢的事。我真是迫不及待想告訴福萊士先生，你們班都出了些什麼樣的英雄。」

  神奇的是，瑪麗的話似乎擊中了他們的軟肋。這幾個欺負人的傢伙笨拙地挪了挪腳。瑪麗還不知道，其實他們都是福萊士先生最欣賞的學生，他覺得這幾個人日後都能有出息。他們確實指望福萊士先生向英雄聯盟推薦自己。

  「我們只不過是在開玩笑，我們才不會要她的錢。」毛臉怪嘟噥著說。

  「那好，我要告訴你，這玩笑真是垃圾。」希爾達刻薄地回應道，「來吧，墨菲！來吧，內莉！咱們都離這些愛在低年級更衣室里溜達的怪胎遠點兒。」

  墨菲昂首挺胸地從科學怪人的大侄子和醃牛仔之間走過，像兩艘戰艦之間穿過的小拖船一樣。內莉跟在他身後，頭髮遮著臉，一根濕濕的鞋帶散開了，拖在腳後。

  五個人全部安然無恙地出了更衣室。

  「我們成功了！」希爾達低聲歡呼，「我們團結起來戰勝了邪惡勢力！我們就是英雄！」他們像腳下安了彈簧似的走出更衣室。瑪麗興高采烈地打開黃傘，舉著它越過了一個大大的水坑。

  「你就算沒有這把愚蠢的傘也能跳過去吧，瑪麗·金絲雀？」一個冷酷的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

  毛臉怪和他的同夥們聚在更衣室的門口，跟墨菲幾個說了最後一番話：「你們以為我們永遠也成不了英雄嗎？那你們這些失敗者呢？一個沒有超能力的小屁孩和他的垃圾朋友們，就憑你們也想當英雄？零蛋還差不多！哈哈！看看這些人，超級大零蛋！」

  他身旁的同夥也跟著大笑起來。

  「沒錯，超級大零蛋！說得好！」瘋眼傑邁瑪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你們這些超級大零蛋最好給我小心點兒……你們這幾個！」

  [未完待續，下冊更精彩]

  [1]　瑪麗·波平斯是一位擁有魔法的阿姨，能夠從天而降。她是英國作家帕·林·特拉芙斯創作的系列童話中的主角。——譯者注（本書如無特別說明，均為譯者注）

  [2]　電腦科技（Computer Technology）、倒奶酪（Cheese Toppling）、給貓撓痒痒（Cat Tickling）、小丑惡作劇（Clown Trolling），這幾個詞組的英文首字母縮寫詞都是CT。

  [3]　能力訓練（Capability Training），它的英文首字母縮寫詞是CT。

  [4]　能力（capability），它的簡寫詞「capa」音同「cape」（斗篷）。

  [5]　愛德華·埃爾加，英國作曲家。

  [6]　能力實際運用水平測試（Pratical Capability Aptitude Test），它的英文首字母縮寫詞是P-CAT。

  [7]　《獅子王》中有一個經典鏡頭：大法師拉飛奇舉起小獅子，接受動物們的朝拜。

  [8]　艾莎是動畫電影《冰雪奇緣》中的女主角，天生具有製造冰雪的能力。

  [9]　推特和臉書是主要在國外使用的兩款社交軟體。

  [10]　幾尼、先令、便士和法尋都是英國的舊制貨幣單位。

  [11]　核彈（nuclear）和努克（Nuke）的英文發音相似。

  [12]　霧角一般被安裝在靠近港口的岸邊或有發電設備的燈塔上，是霧天裡向過往船隻發出警告的喇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