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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11 00:29:09 作者: (法)皮耶爾·勒邁特

  夏爾始終把議員的職業看作一種與人接觸的職業:「我們就像是神父。我們給人種種建議,我們向最溫順馴良的人承諾一種燦爛輝煌的未來,我們的問題是同樣的,必須讓人們前來望彌撒。」由於夏爾最基本的工作就是維持與選民之間的緊密聯繫,故而,他的工作計量單位一直都是信件。也正因為如此,阿爾豐斯放到他辦公桌上的那些厚厚的卷宗讓他真有些害怕。「天啊,」他說,「看來,最好還是得創建一個反浪費委員會!」

  沒有人意料到,由夏爾本人首先發現的一件怪事,就是他對他所負責研究的問題產生了興趣。這是從未有過的事。當然,他心想,稅收本身已經是一個不公正的、簡直如宗教裁判所一般的措施,但是從它存在的那一時刻起,還產生了一種更嚴重的不公正,即有的人繳稅,有的人卻不繳。前一類人是愛國的,被認為太天真,後一類人則是恬不知恥的,卻並不受處罰,這也太讓人震驚了。

  而他是真誠的。

  他問了問數目,結果卻沒有。

  「怎麼會呢,沒有數目?」

  「那是因為……很難評估。」委員會的秘書回答道。

  偷漏的稅款,從總體上說,至少應該達到了四十個億,更可信的說法,是六十或七十個億。天文數字。

  

  夏爾下令好好檢查一遍現有的措施,來檢查一下申報單,來懲罰弄虛作假。

  「這玩意兒,真是一塊格魯耶爾干奶酪,處處都有漏洞啊。」兩個星期的清查之後,他這樣總結道。

  在立法方面,確實有不少的漏洞,只要人們消息靈通,就不難通過網眼僥倖逃脫。由此,存在一個相對新穎的職業,特地創建出來以幫助一些人合乎規矩地偷稅漏稅,而這一行當,最為經常的,是由財政部的那些前官員在干。

  「那是一些『稅務訴訟事務所』。」秘書明確道。

  「他們這是在跟國家打官司,是的!至少,它們都是守規矩的吧?」

  什麼法都不存在。這些前官員可以肆無忌憚地利用他們的才能讓客戶獲利,因為客戶自己並無這方面的專長。真的是麵包就擺在案板上,絕對有利可圖。

  於是,夏爾召集各類專家來開聽證會。該做的事是顯而易見的:加強力度,擰緊螺絲。

  「為什麼之前沒有這麼做呢?」夏爾問一個稅務檢察官,那是一個又高又胖的傢伙,西南地方的人,早年沒能成為職業橄欖球選手,只因為他有一雙花邊女工的手,細巧的手指頭生來就是為了翻一頁又一頁的報告書的,他什麼都讀,什麼都記得住。

  「我們可以檢查一切,主席先生,條件是,請允許我援引,『不泄露銀行家與客戶之間關係的秘密』。由於絕大多數的偷稅漏稅者選擇了瑞士,這就把他們打發回了起跑線。」

  夏爾瞧了瞧左邊,又瞧了瞧右邊。委員會的其他成員全都像他一樣,茫然若失。

  「畢竟,還是有單據憑證在……」

  他影射了一次訴訟過程,關涉的是以有稅務問題的納稅人名頭所做的自動轉帳。

  「於是,這一措施於1925年2月被放棄。因為銀行家們不願意那樣做。必須『保證政府部門的措施不會傷及銀行的機密』。」

  「如此說來,假如我理解得不錯的話……我們就沒有任何辦法啦!」

  「絕對是這樣。所有人都認為,假如我們檢查富人的話,他們就會把自己的錢轉到別處去。請容我再次引用:『當法國成為一個窮人的國家時,我們又將做什麼呢?』」

  「您的那些引語都快把我煩死了!」

  「那都是您自己寫的,主席先生。那是為了1928年您的那次競選活動。」

  夏爾咳嗽了一聲,不說話了。

  形勢變得越發嚴峻,尤其是因為,1933年的財政預算已經是連續第四年帶赤字了,已經從六百萬的虧空發展到了六十億,然後又從六十億發展到了四百五十億。國家的債務讓經濟學家們甚為擔憂,後者轉而影響了政治家,讓他們也憂心忡忡,而政治家,則接著來,讓公民們產生了犯罪感。到了這一操心風潮的當口,那就得當場找到錢。於是,納稅人的衣兜就成了最直接被涉及的地方,但是反稅法專家協會還從來沒有如此地充滿敵意過,這讓阿爾豐斯十分焦慮。

  「反稅抗稅的運動,向來都曾有過的。」夏爾回答道,而他自己,則給出了鼓勵。

  星期六到了。阿爾豐斯藉口自己在委員會裡工作繁忙,每星期只抽出一個下午的時間來談情說愛。

  星期六是「跟阿爾豐斯一起外出的日子」。兩個女兒始終在一起,誰都沒有解釋其中的理由。

  事實上,兩個姑娘經歷著一種進退兩難的可怖困境。她們一直無法決定到底誰來嫁給阿爾豐斯。雅馨特並沒有否認蘿絲的長女地位,但是,一天晚上,在她們的房間裡,她特別強調說,那年輕人有朝一日將會成為部長,說不定還會有更高的地位,而她的英語水平要比她姐姐更高,尤其是在使用現在完成時方面。蘿絲倒是承認這一點。將如何向求婚者解釋她們又重新考慮了這一問題呢?而假如她們之後又要再改變主意的話,那又會發生一些什麼呢?她們於是決定,這一決定只屬於她們彼此之間的秘密,她們什麼都沒有對別人說就偷偷地交換了彼此的位置。阿爾豐斯出門時挎上了雅馨特的胳膊,還以為那是蘿絲呢。對於他,這一點兒都不會影響到什麼,因為他從來就沒能區分清楚誰是姐姐誰是妹妹,她們絕對具有同樣的醜陋程度。再者說,同時帶上兩個姐妹,萬一他的未婚妻突然被一種狂熱的情慾攫住,他還可以避免麻煩呢。

  他們去了羅浮宮,兩個姐妹為此早已特地做了功課預習,卻還是把波提切利的《聖母與聖子》跟巴爾多維內蒂的同名作品給弄混淆了,她們不約而同地開始狂亂不堪的分析,卻跟原作風馬牛不相及。

  接下來的那個星期,姑娘們對她們的決定又反悔了。她們似乎更願意讓蘿絲嫁給他了,因為阿爾豐斯作為一個獨生子,屬於那種只想要一個孩子的人,而雅馨特卻很想要很多孩子,至少六個(某些日子裡,她把數量升到了九個)。

  而阿爾豐斯卻感覺不出這裡頭有什麼區別。

  對那個裝有珍貴的螺旋槳葉的包裹失而復得的事件,茹貝爾做了一個對比強烈的總結。壞的方面的消息,就是損失了大約二十萬法郎。而好的方面的消息,則是在進度計劃上只有十天的推延。他慶幸自己當初保持了冷靜,並沒有「使這一損失正式化」,而實際上,他只是沒有勇氣那樣做而已。一切又變得皆有可能。人們並沒有等待最終的測試結果,就宣布要在九月初舉行一次公開演示,他已經正式邀請了法蘭西復興會的成員、所有的報刊記者,以及政府高官前來觀摩這一演示。人們將展示,一切都已完美地模型化了,已經可以開始製造歷史上第一架使用噴氣發動機的飛機了。用不了八個月,人們就將看到世界上第一架噴氣式飛機飛翔在法蘭西的天空上。

  人們終於看到了隧道盡頭的亮光,還不算太早。

  政府高層人員藉口工作實在太忙,只派出了幾個級別較低的公務員作為代表。茹貝爾當然並沒有因此而激動。等見到最初的成功,他們自然會樂得彎下腰來摘取勝利果實了。

  那些曾參與此事,提供了人力物力以及大量資金的企業,都做出了同意出席的回答,但是很難掩蓋他們的懷疑。報刊充滿了激動與懸疑,準備大規模登陸。

  茹貝爾感覺自己很強。他是不是真的懷疑過?他在問自己,全然忘記了那些軟弱的時刻,在他眼中,那些軟弱時刻根本是不算數的。

  工作室內部籠罩著旗開得勝的歡樂氣氛:人們終於結束了一個循環,它在欣喜與信任中開始,它也經歷了艱難的時日,但它現在堅定地走向了成功。

  一收到保爾的信,索朗日就打來了電話。從馬德里。女門房怒氣沖沖地上樓來(「我這麼一個看門房,又不是什麼郵電局!」)。保爾拒絕接聽,她又怒氣沖沖地下樓去(「看門的人嘛,又不是什麼電報員!」)。

  整整一個月,索朗日把保爾淹沒在了信件與禮物的大海中,她寄來了很多樂譜、唱片、海報,這從包裹的形狀上可以看得出來。但那些郵件始終都沒有開封。弗拉迪每天早上給它們撣灰塵時都要說:

  「Szkoda nie otworzyc? tej przesy?ki... W s??rodku moga? byc? prezenty,naprawde? nie chcesz otworzyc??」[17]

  保爾搖搖腦袋錶示不。他本該把它們全扔掉的,但他沒有這個力氣。如同一個遭到對方回絕的戀愛者,他決定決裂,但是他自身的一部分卻又在拒絕這一決裂。索朗日的照片繼續裝點著他臥室的牆,但他已經不再聽唱片了。弗拉迪明白保爾需要一個藉口,一種遁詞,便繼續堅持道:

  「Skoro nie chcesz otworzyc?,uprzedzam cie?,z?e sama to zrobie?!」[18]

  到了八月中旬,保爾終於讓步了,好的,同意,他抓住了一個粉紅色大信封,它散發出一種廣藿香的氣味,瑪德萊娜總愛說,這種香味實在是太難聞了,我實在不明白怎麼還會有人喜歡這樣的東西……這是索朗日的第一封回信。他隱約猜測,她會在信中為她自己的事業,也為第三帝國的事業而辯護。然而,實際還要更糟,她宣布她已經取消了在柏林的演唱會,但是,那是出於很糟糕的理由。假如,她是從心底里分享著納粹黨的價值觀的話,那麼,無論她是要去演唱還是不去,對保爾來說都已經無所謂了。

  她的文字透著一種激動不安,比平時要更為雄辯:

  好的,我的小魚兒,這一切全都是我的錯!我本來想玩一玩神密(秘)的,因為我想讓你下決心前來,玩得實在有些太笨捉(拙)了,我讓你相信了一些讓我臉紅的東西,而要想讓這個老駝(陀)螺索朗日臉紅,我向你保證,必須這樣!我打電話找你,但你不想跟我說話!你還不再回我的信!假如你繼續再沉摸(默)下去,那麼,我將專門來一趟巴黎看你,這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一旦結束已經列入計劃的那些演唱會,我就將上路,我就來看你。來向你解釋。

  你知道,理察·施特勞斯有多麼讚賞我……

  索朗日的自我誇耀不是沒有理由的。施特勞斯確實多次表達過對被他稱為「神秘的加里納托」的這一位的讚嘆,這很明顯地表現在人們看到這胖女人坐在舞台上演唱時的感覺中,當她表演《托斯卡》或者《蝴蝶夫人》時,她就像是一隻蜂鳥,根本就不需要動一下小拇指,就能把你的眼淚勾出來。因此,得到了戈培爾全面信任的施特勞斯,第一個把索朗日的來臨看作一次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而戈培爾則第一個把此事當成一個政治事件。在這件事情上,他們也得到了索朗日本人多次表態的鼓勵:「我對讚揚並沒有斤斤計叫(較)!戈培爾先生親自給我寫信說,他為我能來而感到自好(豪),我也到處重複這一點,並始終補充一句對希特勒先生的好話,這真的讓他們很開心。」

  節目單非常符合帝國方面的期待:巴赫、華格納、勃拉姆斯、貝多芬、舒伯特。德國報刊從六月份起,就公開宣布,票已告罄。

  索朗日等到七月中旬才向理察·施特勞斯通報說,她還將演唱洛倫茲·弗羅伊迪格的《失去的土地》和《我的自由,我的靈魂》。「這會對他們產生效果的,我的小鴨子,你想像不到的!」

  人們很理解這一點。弗羅伊迪格是愛爾富特音樂戲劇學院的校長,一個並不太有名的音樂家,直到他在三月份時被解除職務,因為他拒絕創作圖林根的納粹讚歌。《失去的土地》和《我的自由,我的靈魂》這兩部作品,對帝國並不會帶來任何好處,只會在這個事件上構成一個污點,施特勞斯連忙以外交照會的形式對索朗日表達了這一看法。他寫信道:「我親愛的朋友,這兩部小作品跟您的才華毫不相稱。更何況,我們也根本不必無謂地在這個被人們譽為歷史性的事件中畫蛇添足,弄巧成拙。」

  「他說的是,歷史性的,我的小兔子,你明白嗎?」

  保爾開始微笑起來。

  「Mój Boz?e... ale... co to jest?」[19]弗拉迪問道,雙手捧著隨索朗日的來信一併寄來的那個大紙箱。

  保爾沒有回答,他在讀信。

  「施特勞斯給我來了兩次信。」這之後,早已習慣了發號施命而根本不顧及會沒人聽從的帝國當局,斷然拒絕了節目單上的這一增添……並認為這個問題就此已經解決了。

  「我回答施特勞斯說,我很理解帝國,我由此認為演唱會本身已被取消。」

  那時候,在國家最高領導層有過不少傳聞。施特勞斯曾不失勇氣地為索朗日的選擇辯護,但是,他的行為也沒能給最終的決定施加多少壓力。那是因為,當局在這件事上早已做了那麼那麼多準備,索朗日本人也多次發表了聲明,取消演唱會比保留演唱會恐怕會更棘手。戈培爾自問,他是不是做得有失謹慎,因為他是那麼希望看到加里納托能為帝國而演唱。取消音樂會將會在整個歐洲引起巨大的反響,會把那個弗羅伊迪格以及另外一些人的處境曝光於聚光燈下。而在柏林,人們會說,實際上,那只不過是兩首音樂小作品,本不是什麼太大的事。

  「他們的馬(麻)煩還沒有到頭呢。我繼續發表一些引人注目的聲明。吹打著帝國的名譽。至於布景,我給你寄上我已接受的計劃。」

  「Mój Boze... ale... co to jest?」[20]弗拉迪又問道,把紙箱遞給保爾。

  保爾恐怕需要長長一分鐘,才能表達他的想法,他簡化道:

  「這……這……是……什麼?一個漂……漂亮的丑……醜聞……要……要來了……」

  原先,他是那麼堅定地拒絕去柏林見索朗日,而現在,保爾幾乎要為自己不能前往而感到絕望了。

  七月份以來,博羅茨基先生工作得很好。

  「您所要求的其實並不太難,既然它一點兒用處都沒有。」

  他十分固執,但他多拿到了五百法郎;在他的情況中,這就相當可喜了。

  到了八月底,產品的結構穩定了下來,觸摸時很柔和,微微有些油,滲透力很強。它的顏色是奶油白,幾乎很像一種乳品黃油。至於氣味的問題,經過多次的嘗試後,保爾認為只能兩選其一:樺木或者茶油。

  「現在得轉入測試階段了。」他在小黑板上寫道。他展示了幾個蓋有一個蓋子的砂岩小罐。

  蕾昂絲很驚訝:

  「啊不,瑪德萊娜,我可不是一隻小白鼠!您不能夠強求我做這個!」

  「但那是無害的!」

  「誰對您說的?」

  「製造它的那個藥劑師!」

  「您的那個德國人啊?拜託了!更何況,他還是個猶太人。」

  「我看不出這裡頭有什麼關係。」

  「我不信任他。」

  「是保爾求您做的。他每天都用這一產品來按摩雙腿,他也沒有死掉吧!」

  「還沒有,瞧您說的!」

  「哦……」

  蕾昂絲道歉。好的,同意,該怎麼做呢?瑪德萊娜實在無法把實情告訴她,測試的基本指標,是要證實,實驗者在使用之後不會出現痘痘、膿皰、膿腫、橫痃等情況。

  「您按摩雙腿,直到乳霜完全滲透進皮膚。一天用白色蓋子的那一瓶,第二天用灰色蓋子的那一瓶。然後您告訴我,您更喜歡哪一種。」

  「明白。」

  所有人都被動員起來了,保爾、弗拉迪、博羅茨基、迪普雷、瑪德萊娜。但是測試並沒有得到完全的監控。博羅茨基認定這種藥就像燒灼劑用在木頭腿上,根本不起任何作用,就沒有來做測試。迪普雷則完全忘了這件事,但被問到效果時,卻回答說很好很好,瑪德萊娜執意不用藥,因為她擔心會有反應,我的皮膚太敏感了,經受不起任何藥品的。至於蕾昂絲,她發明了完全合乎其脾性的一套計謀,略施小計,暗地裡建議羅貝爾來試一試一種「最有催情作用的」乳膏按摩,她確信,腿部也是可以被解剖學上的任何部位代替的,只要藥品能徹底滲透進去。結果,茶油味以五票對一票戰勝了樺木味,一種壓倒性的卻又是相對的勝利,因為實際上,只有保爾和弗拉迪這兩個人認真地投入了這一遊戲。年輕的波蘭女人毫不猶豫地從雙腳一直塗抹到肩膀,所到之處,她的身後總是會留下一股毋庸置疑的茶油的香味(「Ach, uwielbiam zapach tego kremu!」[21]),這讓瑪德萊娜實在是忍俊不禁。她跟這年輕波蘭女郎之間的關係得到了大大的發展。想當初,她不得已被迫雇用了她,但從來就沒有真正喜歡過她。因此,三個星期之前,看到弗拉迪面對那一次瓦萊乳品店事件的反應,她第一次感到驚訝不已。

  費爾南·瓦萊是米奈街上的乳品商,一個智力相當平庸的人,但說話高聲響亮,因為他喜歡做一個有個性的人。一天早上,他決定不再為弗拉迪提供服務:

  「我們這裡不再伺候波蘭佬!讓他們滾回華沙去,留下法國人好好工作!」

  弗拉迪沒有辦法,只好去別處購物。瑪德萊娜發現了,就請她解釋其中的原因。年輕姑娘臉紅了,因為自己是波蘭人而感覺有罪。在瑪德萊娜的一再追問下,她說:

  「Nie moge? juz? tam chodzic?. Nie chca? mnie obs?ugiwac?.」[22]

  這話說得不很清楚。瑪德萊娜便一把拉住弗拉迪,帶上布提包,一口氣跑到那家乳品店門前,只見費爾南·瓦萊還像慣常的那樣在那裡高談闊論。

  「不,夫人,」他嚷嚷道,有些憤怒,「這裡,是一家法國店鋪!我們只伺候法國人!」

  說著,他就讓當時在場的不少顧客做證,證實他立場的堅定正確。所有人全都同意。於是,瓦萊神氣地叉起了胳膊,打量著瑪德萊娜。

  她從來都不知道該去哪裡尋找她的直覺。興許,是在弗拉迪臉紅的那種方式中。或者,是在乳品商那耀武揚威的行為舉止中……

  「難道不是更因為這位小姐拒絕跟您睡覺?」

  顧客們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記驚詫的「哦」聲,由於在場的都是女人,一些家庭主婦,一些保姆,這一驚嘆更多的是針對那個乳品商,而不是那個波蘭姑娘,眼下,她緊咬住嘴唇一聲不吭,眼睛瞧著自己的腳,而那個乳品商早已是張口結舌,說不出像樣的話來了。幾乎像所有人那樣,他聽說弗拉迪不算是最孤僻的尤物,確實想過要享受一把她的特別照應,並且不停地騷擾她。然而,弗拉迪自有她的好惡,根本就不吃他的這一套。於是,瓦萊先生根本就沒戲,只有干生氣的份兒……

  瑪德萊娜揭開一樁醜聞,大大地震動了整個街區,她不動聲色地提出了一系列問題:瓦萊夫人是不是知道此事?是不是應該跟乳品商睡覺才能買到他的奶酪?領主的初夜權在巴黎的這個街區是不是又回歸了?假如這位女顧客是法國人,瓦萊先生是不是還會趕走她呢?另外,他是不是還會向她提出同樣的提議?

  隨著這一系列問題的提出,某種女性的團結精神促使顧客們要徹底離開這家店鋪。傷了自尊的瓦萊先生十分惱火,卻不得不承認失敗,他強忍住怒火,賣了一塊格呂耶爾干奶酪還有半磅黃油給瑪德萊娜,而瑪德萊娜則很認真仔細地驗看了分量和價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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