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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11 00:21:14 作者: (法)皮耶爾·勒邁特

  阿歷克斯一直忍受著寒冷直到現在。儘管九月的天氣還是相當溫和,但她一直不動,也不進食。而現在情況愈發嚴峻。因為一眨眼,幾小時之間,就入了秋。她感覺到寒冷,剛剛還只是因為她自己筋疲力盡,現在已經是因為真正的大幅降溫。根據透過窗子照射下來的光線來看,天空陰著,亮度也有所下降。阿歷克斯聽見了最初的幾陣風,在屋裡呼呼作響,風聲嘶鳴著,痛苦地咆哮著,像是一個絕望的人發出的呻吟聲。

  那些老鼠也抬起了腦袋,鬍鬚晃動著。傾盆大雨倏忽而至,敲打著這棟大樓,大樓發出號叫聲、爆裂聲,像是一艘即將沉沒的船。還不等阿歷克斯反應過來,老鼠們已經沿著牆壁下去找汩汩而來的雨水了。這一次,她數到了九隻。不一定是同一批。比如說,這隻黑里透著紅棕色的大老鼠,就是最近才出現的,其他的老鼠都怕它,她看著它泡在一個水窪里,它獨占了這個水窪,它也是第一個爬回來的。它第一個爬回到繩子上。這是一隻堅定執著的老鼠。

  一隻濕透的老鼠,比一隻干老鼠更令人覺得可怕,這讓它的毛顯得更加骯髒,眼神更加銳利,更加給人一種窺伺的感覺。渾身濕漉漉的,它的長尾巴格外黏稠,像是另一隻完整的動物,像一條毒蛇。

  之後便是暴雨,嚴寒接替了潮濕。阿歷克斯已經石化,完全不能動彈,她感到自己的皮膚泛起一陣陣波紋,這已經不是瑟瑟發抖,而是真正的心驚肉跳。她的牙齒開始咯咯作響,狂風竄進屋子,籠子開始原地打轉。

  那隻黑中透著紅棕色的老鼠,獨自爬上繩子,大搖大擺在籠子頂上走著,突然停下,靠著它的後腿站得直直的。它像是發了一個集結令,因為過了沒幾秒,幾乎所有的老鼠都爬了上來,到處都是,籠子頂上、右邊、左邊,還有搖搖晃晃的籃子裡。

  一道閃電照亮了屋子,幾乎所有老鼠都立了起來,一下子集體臉尖尖地朝向天空,像是被電擊了一般,然後向四處散開,它們沒有被暴雨嚇著,不,這更像是一種舞蹈。它們歡欣鼓舞。

  只有那紅黑色的大老鼠依舊杵在那根離阿歷克斯的臉最近的木板上。它用腦袋湊近她,眼睛睜得大大的,然後它終於站了起來,肚子又圓又鼓,無比碩大。它發出幾聲叫聲,前腳掌朝著各個方向張牙舞爪,它們是粉紅色的。但阿歷克斯只看到了利爪。

  這些老鼠是戰略家。它們知道,在飢餓、口渴、寒冷之外,只需要再加上一點兒驚恐。它們繼續著大合唱,為了讓她震驚。阿歷克斯感到冰冷的雨水被風吹起打在身上。她不再哭泣,她開始顫抖。她想到死亡,就像想到一種解脫,但一想到老鼠來咬她的身體,一想到被它們吞噬……

  一個人的身體可以給十幾隻老鼠做幾天的食物呢?

  

  這個念頭嚇到了她,阿歷克斯開始尖叫。

  但這還是頭一次,她的嗓子根本發不出聲。

  筋疲力盡已經使她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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