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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11 00:21:17 作者: (法)皮耶爾·勒邁特

  趁著卡米爾敘述他的報告時,勒岡站起來,舒展了一下身子,他在辦公室里踱了幾步,然後又回去坐下,恢復他沉思而肥胖的獅身人面像姿勢。卡米爾發現局長重新坐下時,似乎壓抑著什麼東西,像是一個滿意的微笑。可能是滿意自己完成了每日運動,他想。他每天做兩三次這樣的活動,起立,走到門邊,然後走回來。有時候甚至四次。他的訓練有著鐵打的紀律。

  「特拉里厄的手機里有七八個有意思的聯繫人。」卡米爾回答,「他給他們打過電話,有幾個甚至打了好幾次,總是同樣的問題,問詢關於他兒子的下落。他去拜訪他們,給他們看他兒子在嘉年華上和那個女孩的照片。」

  卡米爾只親自見了兩個,其他的,是路易和阿爾芒去見的。他來勒岡的辦公室是為了讓他了解情況,但他不是為了局長而回警局的。是為了特拉里厄的前妻,她剛剛從奧爾良市過來。憲兵隊負責接送。

  「特拉里厄可能是通過他兒子的電子郵件找到他們的聯繫方式的。那裡面有一點兒信息。」

  卡米爾看著他的筆記。

  「一個瓦萊里·圖凱,三十五歲,帕斯卡爾·特拉里厄以前的同班同學,他絕望地追了人家十五年。」

  

  「他倒是挺執著。」

  「他爹打了人家幾次電話,問她知不知道他寶貝兒子怎麼樣了。她說這傢伙簡直是個可憐蟲。『鄉下人。』你要是再等幾分鐘,她會加一句:『真是一無是處。總是用一些愚蠢至極的故事去嚇唬女孩子。』總之,真真正正的蠢貨。但人還不壞。不管怎麼樣,她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還有嗎?」

  「還有一個派屈克·朱皮安,洗衣公司的送貨司機,帕斯卡爾以前城市賽馬賭博的朋友。他也沒有任何他兒子的消息。照片上的女孩什麼都沒對他說。另一個,學校同學,托馬·瓦瑟爾,代理商。還有一個,之前的工友,迪迪埃·科達爾,搬運工,以前和他一起在一家郵購公司工作。所有這些人,無一倖免被他爹騷擾了。自然,那麼久以來,沒有人有他兒子的消息。消息靈通的人知道這事情涉及一個女孩。這簡直是今年頭條,帕斯卡爾·特拉里厄和一個女孩。他的同學瓦瑟爾索性捧腹大笑,好像在說『他終於也有一個姑娘了』。他的哥們兒送貨司機也表示他和他的娜塔莉的確讓大家震驚了,至于娜塔莉的具體情況,也沒有人知道。他從沒有帶她見過任何人。」

  「看吧……」

  「不,這也沒什麼稀奇的。他在六月中旬遇到這個女孩,一個月後就和她私奔了。沒那麼多時間把她介紹給朋友們。」

  兩個男人保持著沉思。卡米爾重讀那些筆記,皺著眉,時不時看看窗,像是在搜尋一個答案,然後又重新埋頭看向筆記本。勒岡太了解他了。所以他停了一會兒說:「來吧,說。」

  他有點兒尷尬,卡米爾,這並不常見。

  「呃,好吧,說實話……這個女孩,我像是感覺不到她。」

  他立馬舉起雙手護住臉。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讓。她是受害者!我們自然是不能真正觸碰到受害者!但你問我我怎麼想,我告訴你而已。」

  勒岡從他的扶手椅里站起來,兩個肘部擱在他的辦公桌上。

  「一派胡言,卡米爾。」

  「我知道。」

  「這個女孩像一隻麻雀一般被關在一個兩米高的籠子裡一個星期了……」

  「我知道,讓……」

  「……從這些照片上,我們清楚看到她已經瀕臨崩潰……」

  「是的……」

  「綁架她的,是個不識字的、兇殘的、酗酒的渾蛋……」

  卡米爾只是嘆了口氣。

  「……他把她關在一個放老鼠的籠子裡……」

  卡米爾痛苦地點點頭。

  「……他寧願在環城大道上自殺也不願意看到我們救那個女孩出來……」

  卡米爾只是閉上眼睛,像是不想看到自己闖了多大的禍一般。

  「……而你,『感覺不到這個女孩』?你對別人也這麼說過,還是這是專門給我的獨家新聞?」

  但是當卡米爾不反抗,當他不說話,更糟的是,都不自我辯解時,勒岡知道要發生什麼事了。太反常。寂靜。

  「我不理解,」卡米爾慢慢地說,「居然沒有一個人報警說這個女孩失蹤了。」

  「哦,老天!但有成千……」

  「……上萬這樣的,我知道,讓,成千上萬的人失蹤了也沒人報案。但是畢竟……這傢伙,特拉里厄,這是個蠢蛋,你同意嗎?」

  「同意。」

  「不太聰明。」

  「重複了。」

  「所以,告訴我為什麼他要生這個女孩的氣到這個份上。還要以這樣一種方式。」

  勒岡抬起眼睛,不理解。

  「因為,即便如此,他調查他兒子的失蹤,他買來那些木板,搭了一個箱子,找到一個地方能把這個女孩關在裡面那麼多天,然後他把她綁了,把她關起來,一點兒一點兒折磨她,他還給她拍照,確保她在合適的高度和角度……你還覺得他這是一時之興!」

  「我沒有這樣說,卡米爾。」

  「你就是這意思,或者不管怎麼說,這都一樣!他就是這樣想的。在他裝配工的大腦里,他對自己說,看啊,如果我能找到那個和我兒子一起私奔的姑娘,如果我能把她關在一個木頭籠子裡,那就好了!並且就是那麼巧,這個女孩的身份是我們怎麼都查不出來的。而他,他這個木頭木腦的蠢貨,卻不費吹灰之力地找到了她,做到了我們都做不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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