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十八年(1549) 八月十九日 暴雨
2024-10-10 23:58:51
作者: 櫻雪丸
火大。
真的火大。
織田信長那小子,老子饒不了他。
歸蝶是去年年末嫁過去的,我是親眼看著尾張的轎子開進美濃,再親眼看著那本來什麼都沒裝的轎子裝著我的女兒便往尾張走去。
曾經有數次,我都想把蜂須賀正利給叫來,讓把那幾個抬轎子的傢伙給砍死,把女兒給我搶回來。
如果可以的話,真想一輩子讓歸蝶都做一個孩子,結果沒想到她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地就長大了,都沒經過我同意。
當時我心裡就在問候織田信長他們全家,包括織田信秀和土田御前。
一百遍呀一百遍。
娶我女兒者,如剜我心頭肉。
但此時此刻我又能有什麼辦法,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只能在心底里默默地流著淚祝福她能夠得到幸福。
回頭一看邊上有個傢伙也流淚了,而且是光明正大地流了一臉。
那是明智光秀,明智光安的乾兒子。
這傢伙算起來也算是歸蝶的表兄弟,而且年齡相仿,自幼便玩在一起。
我看看正哭得傷心的他,問道:「光秀,你小子莫不是看上歸蝶了?」
他趕緊搖搖頭,說風太大,眼睛裡進沙子了。
這理由真好,早知道我也哭了,還忍著,多難受啊。
歸蝶的出嫁,對於我而言簡直是一個噩耗。但讓我始料未及的是,這噩耗,是接二連三的。
在兩人新婚第一夜的洞房之時,歸蝶穿戴一新靜靜地坐在新房裡,等待著自己新郎的到來。
結果她坐到月亮落山太陽升起,織田信長都沒有出現。
第二天又是如此。
這些都是事後蜂須賀正利派去尾張跟蹤監護的探子回來告訴我的,當下我就有一種發兵尾張,不為別的就為了打織田信長三個耳光的衝動。
其實同樣受到噩耗連續打擊的還有平手秀政。
話說這苦逼老頭一直很天真地認為,他們家的信長少爺之所以沒個正形兒,全都是因為年輕單身沒擔待的緣故,只要給他找個老婆,把婚給結了,最好再生個娃,那就自然而然地會擔負起家庭的責任,轉型成為一個正經安分且守己的好少年。
但是事實給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
織田信長沒去洞房的那兩天晚上,是在打野豬。
那熊孩子帶著一撥人敲鑼打鼓舉著火把上森林裡直搗野豬窩,生擒大小野豬五六隻,可謂戰績頗豐。
第三天,他又打算上森林裡去獵奇,平手秀政從天而降,一陣圍追堵截之後,將信長押赴洞房。
據說那天秀政就差拿著一把明晃晃的鋼刀坐在兩位新人的榻榻米邊上監視他們完成第一次的共同作業了。
看我氣得都要吐血了,蜂須賀正利連忙安慰,說主公你不要太急了,其實信長那小子也不是沒有一點好處的。
我連忙問那熊孩子的好處在哪兒,你說來聽聽。
正利表示,其實在歸蝶的陪嫁侍女隊伍中,有好幾個都是他故意安插進去的間諜,一來是為了能夠貼身照顧歸蝶小姐,二來則是能夠在最近的地方了解到尾張最機密的信息。
而在新婚的第三天夜裡,也就是兩人初次見面的晚上,女間諜們聽到了這樣的一段對話。
當信長見到歸蝶之後,第一個動作是在腰邊上的一個髒兮兮的口袋裡掏啊掏的掏了很久,因為位置比較遠,開始的時候大家都以為他在掏胯下。
結果拿出來了一個跟那個袋子一般髒的柿子干,遞給了歸蝶:「你吃吧。」
歸蝶毫不猶豫地接了過來,然後放進了嘴裡。
信長笑了:「你就是那個蝮蛇的女兒吧?」
歸蝶點了點頭。
「那個蝮蛇很厲害,我爹經常輸給他。說真的,我很欣賞你家那老頭兒。」
不知為何聽到這裡我心裡萌生了一絲小小的高興。
對於信長的誇讚,歸蝶只是保持著少女應有的矜持,笑而不語地看著自己的丈夫。
「你是美濃來的,以後就叫你阿濃好了。」信長說道,「阿濃,你應該早就聽說過我了吧?」
出於各種原因,估計主要是禮貌上的考慮,歸蝶搖了搖了頭:「不,沒有聽過。」
「你少吹牛了!尾張大傻瓜的名號,連京城的將軍都知道!」
歸蝶依然笑著,但沒有說話。
「老子是不是傻瓜,說實在的老子自己都不知道。我覺得是好的,可世俗卻總覺得是腦殘的,我覺得是腦殘的,這世俗反而就覺得是好的,反正要麼我是傻瓜,要麼這個天下是傻瓜,既然如此,還不如讓我奪取了這個天下,來證明他才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傻瓜好了。」
「哈哈哈哈哈!」
聽到這裡,我都忍不住笑了。
真的,好久都沒有聽到過那麼豪快的話了。
而那天晚上,在吹滅紅燭之前,信長對歸蝶說的最後一句話是:
「阿濃,就算全世界都把我當成傻瓜,只有你,不許這麼做!」
這些話倒是好話沒錯,但信長本人的婚後生活卻依然如過去一般糜爛放肆。
他仍然是半裸著身子,腰間扎著一根草繩騎著一匹馬大搖大擺地穿過市井;仍然不分場合地帶著人往河裡跳;仍然率領一幫又肥又丑的女人劃地為圈打玩相撲。
蜂須賀正利說到這兒,一看我又氣的臉色煞白,連忙表示大人你要淡定,千萬要淡定,彆氣壞了身子。
我說淡定個屁,這要是你女兒你會淡定麼?
正利說那怎麼辦,嫁都嫁過去了,現在想後悔都來不及了啊。
「把織田信長給我叫美濃來,我要親眼看一看,這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我很激動,騰地一下從坐墊上站了起來。
正利問我如果見了之後感到不合心意,那該怎麼辦?
我輕蔑地一笑,說那還用問麼,當然是就地撲殺,然後率大軍殺入美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