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藝美術運動 ARTS AND CRAFTS

  1851年，成千上萬的英國和歐洲大陸的訪客湧向巨大的水晶宮，觀看世界上最先進的機器製造的令人嘆為觀止的產品。但他們發現，唯一真正值得注意的事實是，幾乎所有展品的審美質量都很差。現代機械並沒有改進工業產品，反而是將藝術家排除在生產過程之外，消除了產品的審美品位。

  對於誕生於工業革命之後的英國中產階級來說，工業象徵著與中世紀社會制度相關的一切的最終決裂。到了19世紀中葉，手工藝品和工匠，這中世紀藝術傳統最後的殘存力量，被視為最不值一提的東西。所有藝術活動的本質性統一和相互依存被徹底否定了。《國際畫室》(The International Studio)其中一期的一篇文章對這種流行的觀點深表遺憾：「在過去，藝術家和工匠之間沒有界限……而現在，我們武斷地對藝術做了不公平的劃分，把繪畫和雕塑歸為一類，把工藝美術歸為另一類，並稱之為『次級』藝術。如果我們自貶身份，稱這些既不是畫家也不是雕塑師的手工藝人為藝術家，那麼這個詞也完全可以用在廚師或理髮師身上。」儘管大多數維多利亞時代的人對這種情況漠不關心，但包括藝術家、建築師和作家在內的社會改革者確實希望能夠發展出一脈相承的民族風格，並以此重建審美標準。1847年，藝術評論家亨利·科爾(Henry Cole)開始出版《設計與製造》雜誌，他在其中指出：「被裝飾物第一，裝飾第二。」在《尖頂或基督教建築的真正原則》(1841)一書中，奧古斯都·韋爾比·諾斯莫爾·普金認為在建築和設計中應倡導真誠的設計理念，並宣布所有的裝飾都是為基本形式服務的。有影響力的藝術家和評論家約翰·羅斯金(John Ruskin)認為，最終的呈現和目標相契合是一種道德義務，裝飾應該是有機的；哥特風格不僅是最好的民族風格，而且是治療現代審美萎靡的靈丹妙藥。

  

  羅斯金最充滿激情的同伴是建築師和設計師威廉·莫里斯。他以無與倫比的熱情推動了工藝美術運動，而他的哲學思想則確立了現代工業設計的倫理。莫里斯強烈反對那些將藝術與日常生活分離的力量，並致力於與各種形式的醜陋進行抗爭。莫里斯認為，一個不能產生好設計的社會，其內核一定是一個錯誤的倫理體系，於是他發展出一種准社會主義哲學。在他的思想體系里，工匠、藝術家、設計師要對自己的創作直接負責，從而恢復創作的自豪感，這種自豪感被匿名的生產線侵蝕已久。莫里斯最早為自己設計的家具處處可見手工之美，構成了他對機器美學的第一次抗議。

  英國在應用藝術領域並沒有領軍人物，於是莫里斯於1861年創立了莫里斯-馬歇爾-福克納公司(也稱為莫里斯公司)，目的是為大眾消費者製作出品位卓越的手工家具。莫里斯進一步希望仿照傳說「快樂的老英格蘭」(Merrie Olde England)中的烏托邦理想，重建中世紀的手工藝環境。在莫里斯的計劃中，工作室和行會把從建築到印刷排版所有的媒介和形式聚合在一起，將是整個藝術家群體的訓練場。

  某些評論家認為工藝美術運動是反動的。莫里斯有時確實鼓勵人們盲目崇拜古代藝術品，而且對於某些人對工業機械自以為是的反感，莫里斯也採取寬容的態度。但他也並不偏狹。他意識到工業的潛在前景，並相信隨著時間的推移，工業的奇思妙想將會最大限度地減少那些在煩瑣勞動上花的時間。

  莫里斯是一個改革者，工藝美術無疑是一場改革運動，一場反對工業主義侵蝕人們生活方式的鬥爭。1882年，設計先驅亞瑟·麥克默多(Arthur H. Mackmurdo)創立了世紀行會(Century Guild)，標誌著從工藝美術到新藝術的轉變。他寫道，這場運動「不是一次美學意義上的遠足，而是一次人類精神本性的劇變」。正如尼克勞斯·佩夫斯納(Nickolaus Pevsner)所觀察到的，「讓莫里斯成為一位設計改革者的原因是……他意識到一個時代和它的社會體系是不可分割的……莫里斯是20世紀真正的先知，是現代運動之父。我們應該感謝他，他讓一個普通人的住宅再次成為建築師思考的主題，讓一把椅子、一面牆紙或一個花瓶成為藝術家腦海中有價值的對象……作為藝術家的莫里斯最終可能無法超越他所處世紀的局限，而作為人類和思想家的莫里斯做到了」。

  在英國和美國，儘管某些工藝美術作品的設計可以歸在個人名下，但大多數都是集體設計，這些尊崇莫里斯準則的團體看似鬆散，實則緊密相連。作為一種哲學意義上的轉變，工藝美術很快影響了維多利亞美學。從視覺上看，這一風格與維多利亞時代對裝飾的普遍偏好保持一致，但它確實對當時巴洛克風格和浪漫主義風格的過度矯揉造作發起了戰爭。然而，工藝美術風格並非一種單一風格，而是從最具特色的原始哥德式到麥克默多的不對稱花卉設計，從美國設計師古斯塔夫·斯蒂克利(Gustav Stickley)受震教派影響的簡約風格，到路易·康福特·蒂凡尼(Louis Comfort Tiffany)的優雅裝飾主義，以及弗蘭克·勞埃德·賴特(Frank Lloyd Wright)早期的幾何造型，無所不包。

  儘管有一些相反的視覺證據，莫里斯還是鼓勵人們回歸到簡單的圖形、顏色和裝飾性背景。正是他對「裝飾性的誠實」的強調，而非他的復興主義傾向，被證明具有長久意義。由此而產生的「整體藝術作品」的現代觀念，啟發了英美各個門類的工藝美術設計師乃至後來歐洲大陸的現代主義者。

  47. 設計師不詳。瓦爾特·克萊恩設計展，海報，約1895年

  48. 塞爾溫·伊馬熱設計。《世紀行會之竹馬》，扉頁， 1884年

  49. 威爾伯·梅西·斯通(Wilbur Macey Stone)設計。希爾勒研究所，海報，1895年

  50. 奧布里·比爾茲利(Aubrey Beardsley)設計。《美文》，內頁，約1896年

  51. 奧布里·比爾茲利設計。《畫室》，雜誌封面，1894年1月15日。克里斯·穆倫提供

  52. 設計師不詳。《畫室》，雜誌標題頁競賽作品，約1888年。克里斯·穆倫提供

  53. 設計師不詳。《畫室》，雜誌標題頁競賽作品，約1888年。克里斯·穆倫提供

  54. 設計師不詳。《畫室》，雜誌標題頁競賽作品，約1888年。克里斯·穆倫提供

  55. 設計師不詳。《畫室》，雜誌標題頁競賽作品，約1888年。克里斯·穆倫提供

  56. 威廉·莫里斯設計。《啄木鳥》，掛毯，1885年。英國沃爾瑟姆斯托威廉·莫里斯畫廊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