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十一 再生部

  再生（悟再生附）

  顏畿（出《搜神記》）

  晉咸寧中，琅邪顏畿，字世都，得病，就醫張瑳，死於瑳家。家人迎喪，旐每繞樹不可解。乃託夢曰：「命未應死，但服藥太多，傷五臟耳。今當復活，慎無葬我。」乃開棺，形骸如故，微有人色，而手爪所刮摩，棺板皆傷。漸有氣，急以綿飲瀝口，能咽，飲食稍增，能開目，不能言語。十餘年，家人疲於供護。其弟弘都絕棄人事，躬自侍養。【眉批】真悌弟。以後便衰劣，卒復還死。【夾批】何用生為！

  趙泰（出《冥祥記》）

  中書供膳（出《廣異記》）

  神龍元年，中書令楊再思卒。其日中書供膳亦死。同為地下所由引至王所。王問再思：「在生何得有許多罪狀？」再思言：「己實無罪。」王令取簿來。須臾，有黃衣吏持簿至，唱再思罪云：「如意元年，默啜陷瀛檀等州，國家遣兵赴救。有人上書諫，再思違諫遣行，為默啜所敗，殺千餘人。大定元年，河北蝗蟲為災，烝人不粒。再思為相，不能開倉賑給，至令百姓流離，餓死者二萬餘人。宰相燮理陰陽，再思刑政不平，用傷和氣，遂令河南三郡大水，漂溺數千人。」如此者凡六七件，示再思。再思再拜伏罪。【眉批】居官者可以為戒。忽有手大如床，毛鬣可畏，攫再思騰空而去。王云：「供膳無過，宜放回。」供膳既活，多向人說其事，為中宗所聞。召見，具以實對。中宗命列其事跡於中書廳記之。

  王掄（出《通幽記》）

  天寶十一年，朔方節度判官大理司直王掄，巡至中城，病死，凡一十六日而蘇。初疾亟屬纊之際，見二人追去。須臾入大城門，見朔方節度李林甫，相見拜揖，以為平生時也。又見李邕、裴敦複數人，於一府庭，言責林甫命，掄方悟死耳。林甫手持紙筆，與邕等辨對。【眉批】按此則林甫不入仙道明矣。冥司斷曰：「林甫死後破家，楊國忠代為相。」其冬，林甫死，楊果代之。掄兄攝，亡已六年，時見之。攝云：「爾未當死。若得錢三千貫，即重生也。」掄家在西定遠，去中城數百里，便見一山下有崎嶇小徑，馳歸其家。斯須而升堂告妻曰：「我已死矣。若得錢三千貫，可再生。」其夕，舉家咸聞窗牖間窣然有物聲，犬亦迎吠。既明，其妻泣言：「夢掄已死，求錢三千貫。」即取紙剪為錢財，召巫者焚之。掄得之，即與人間錢不殊矣。冥中無晝夜，嘗如冬天大陰雪時。有鬼王，衣紫衣，決罪福。判官數十人。其定罪以負心為至重。其被考理者，多僧尼及衣冠。【眉批】負心之人，何惡不作。僧尼仗佛，衣冠藉勢，故罪業尤甚。掄在生時無他過，及定罪，唯舉食肉。旁一吏曰：「此人雖食肉，不故殺。」掄未病時，曾解衣寫金光明經，手自封裹，置於佛堂內。及冥中，以此善得見地藏菩薩，當得更生。即令取經，即掄所封裹之經也。鬼王判官數人，皆平生相友善，相見恍惚，不敘故。亦見其先府君夫人。拜伏之後，都無問訊，如不相識。【眉批】人子於亡過父母，久之亦如不相識矣。此何怪！然慈孝者必不爾。又見諸先亡兄弟，亦無兄弟情。兄攝近亡，相睦如生，當以日近故也。吏曰：「君有祿及壽。然此中之事，必不得泄之。」言畢，奄然而活。

  法慶（出《兩京記》）

  凝觀寺有僧法慶，造丈六夾紵像，未成暴死。時寶昌寺僧大智，同日亦卒。三日並蘇。云：「見官曹，殿上有人似王者，儀仗甚眾。見法慶在前。有一像忽來，謂殿上人曰：『慶造我未成，何乃令死？』便檢文簿，云：『慶食盡，命未盡。【眉批】然則祿盡則亡之說非與！上人曰：『可給荷葉以終壽。【夾批】奇！言訖，忽然皆失所在。大智便蘇。」眾異之，乃往凝觀寺問慶，說皆符驗。慶不復能食，每日，朝進荷葉六枝，齋時八枝，【眉批】造像果有功，又何妨賜食。如此終身。同流請乞，以成其像。

  

  石長和（出《冥祥記》）

  石長和者，趙國高邑人也。年十九，病月余卒。家貧，未及殯殮，經四日而蘇。說初死時，東南行，見二人治道，在長和前五十步。長和行有遲疾，二人亦隨緩速，常五十步。而道之兩邊，棘刺森然如鷹爪。眾人行棘中，身體傷裂，地皆流血。見長和獨行平道，俱嘆息曰：「佛子獨行大道中。」前至瓦屋，有樓閣千間甚高。上有一人，形面壯大，著皂袍四縫，臨窗而坐。長和拜之。閣上人曰：「石君來耶！一別二千餘年。』長和便若憶得此別時也。相識中有孟丞夫妻，先死已積歲。閣上人曰：「君識孟丞不？」長和答曰：「識。」閣上人曰：「孟丞生時，不能精進。今恆為我司掃除之役。孟妻精進，居處甚樂。」舉手指西南一房曰：「孟妻在此。」孟妻開窗，見長和，厚相慰問，遍訪其家中大小安否，曰：「石君還時，可更見過，當因附書也。」俄見孟丞執箒提箕，自閣西來，亦問家消息。久之，閣上人問都籙主者，審案石君籙，勿謬濫也。主者按籙，餘三十年。閣上人乃敕主者，以車騎送之。長和拜辭而歸，倏忽至家，惡其屍，不欲附之，於屍頭立。見其亡妹於後推之，踣屍面上，因得蘇。

  孔恪（出《冥報記》）

  唐武德中，遂州總管府記室參軍孔恪暴病死，一日而蘇。自說被收至官所，問何故殺牛兩頭。恪云：「不殺。」官曰：「汝弟證汝殺，何故不承？」因呼恪弟，死已數年矣。既至，枷械甚嚴。官問：「汝所言兄殺牛虛實？」弟曰：「兄前奉使招慰獠賊，使某殺牛會之。實奉兄命，非自殺也。」恪曰：「使弟殺牛會是實，然國事也。恪有何罪？」官曰：「汝殺牛會獠，以招慰為功，用求官賞，以為己利。何為國事也？」因謂恪弟曰：「兄既遣殺，汝便無罪，放任受生。」言訖，弟忽不見，亦竟不得言敘。官又問恪：「因何復殺兩鴨？」恪曰：「前任縣令殺鴨供客，豈恪罪耶？」官曰：「客自有料，殺鴨供之，將求美譽，非罪而何？」【眉批】此冥官甚深入，卻是誅心之法。又問：「何故殺雞卵六枚？」曰：「平生不食雞卵，唯憶九歲時寒食日，母與六枚，因煮食之。」官曰：「欲推罪母也。」恪曰：「不敢，但說其因耳。」官曰：「汝殺他命，當自受之。」言訖，忽有數十人來執恪，將出去，恪大呼曰：「官府亦大枉濫！」官聞之，呼還曰：「何枉濫？」恪曰：「生來有罪皆不遺，修福皆不記，豈非濫耶？」官問主司：「恪有何福？何為不錄？」主司對曰：「福亦皆錄，量罪多少。若福多罪少，先令受福。罪多福少，先令受罪。【眉批】罪福兩准，而食其餘，不可乎？然恪福少罪多，故未論其福。」官怒曰：「雖先受罪，何不唱福示之？」命鞭主司一百。倏忽鞭訖，血流濺地。既而唱恪生來所修之福，亦無遺者。官謂恪曰：「汝應先受罪。我更令汝歸七日，可勤追福。」因遣人送出，遂蘇。恪大集僧尼，行道懺悔，自說其事已至七日，家人辭訣，俄而命終。

  皇甫恂（出《廣異記》）

  安定皇甫恂，以開元中，初為相州參軍，有疾暴卒，數食頃而蘇。刺史獨孤思莊聞其重生，親至恂所，問其冥中所見。雲甚了了，但苦力微，稍待徐說之。俄頃曰：「恂初至官，嘗攝司功。有開元寺主僧，送牛肉二十斤。初亦不了其故，但受而食之。適爾被追，乃是為僧所引。既見判官，判官問何故殺牛？恂云：『生來蔬食，不曾犯此。』判官令呼僧。俄而僧負枷至，謂恂曰：『已殺與君，君實不知。所以相引，欲求為追福耳。』【眉批】為殺不食，正恐冥中相引故。因白判官，殺牛己自當之，但欲與參軍有言。判官曰：『唯。』僧乃至恂所，謂恂曰：『君後至同州判司，為我造陁羅尼幢。』恂問：『相州參軍何由得同州椽官？且余甚貧，幢不易造，如何？』僧云：『若不至同州則已，必得之，幸不忘所託。然我辯伏，今便受罪。及君得同州，我罪亦畢，當托生為豬。君造幢之後，必應設齋慶度，其時會有所睹。』恂乃許之。尋見牛頭人以股叉叉其頸去。恂得放還。」思莊素與僧善，召而謂之。僧甚悲懼，因散其私財為功德。後五日，患頭痛。尋生三癰，如叉之狀。數日死。恂自相州參軍遷左武衛兵曹參軍，數載，選受同州司士。既至，舉官錢百千，建幢設齋。有小豬來師前跪伏，齋畢，繞幢行道數百轉，乃死。

  鄧成（出《廣異記》）

  豫章鄧成，年二十餘，曾暴死。所由領至地獄，先過判官。判官是刺史黃麒麟，即成之表丈也。見成悲喜，且問家事。成告以無恙，因而求哀。麟云：「我亦欲得汝歸，傳語於我諸弟。」遂入白王。既出，曰：「已論放汝訖。」久之，王召成問云：「汝在生作何罪業，至有爾許冤對。然算猶未盡，當得復還。」尋有畜生數十頭來噬成。王謂曰：「我今放成卻回，令為汝作功德，皆使汝托生人間。」諸輩多有去者，唯一驢頻來蹋成，一狗齧其衣不肯去。王苦救衛，然後得免。【夾批】為判官先容故。遂遣前吏送成出。過麟，麟謂成曰：「至喜莫過重生。汝今得還，深足忻慶。吾雖為判官，然日日恆受罪。【眉批】既有罪，又作判。既作判，又受罪。政刑於是無常矣。汝且住此，少當見之。」俄有一牛頭卒持火來，從麟項上然至足。尋而火滅，麟復生，悲泣良久，謂成曰：「吾之受罪如是，其可忍也。汝歸可傳語弟，努力為造功德，令我得離此苦。非我本物，雖為功德，終不得之。吾先將官料置得一莊子，今將此造經佛，即當得之。【眉批】凡非分而得者，即造功德猶不可，況他財乎！或恐諸弟為恍惚，不信汝言，持吾玉簪還，以示之。」因拔頭上簪與成。麟前有一大水坑，令成合眼，推入坑中，遂活。其父母富於財，憐其子重生，數日之內，造諸功德。成既愈，遂往黃氏，為說麟所託，以玉簪還之。黃氏識簪，舉家悲泣數日，乃賣莊造經焉。

  楊師操（出《冥祥記》）

  雍州醴泉縣人楊師操，貞觀中，任藍田縣尉。後以身老還家，躬耕為業。然立性毒惡，喜見人過。每鄉人有事，無問大小，即錄告官。【眉批】與汝何涉？與汝何益？縣令裴瞿縣厭其煩碎，初不與理。【眉批】賢縣令。

  師操或上表聞天。每謂人曰：「吾性雖急暴，從武德已來，四度受戒，日誦經論。然有人侵己，則不能忍。」至永徽元年四月七日夜，見著青衣，騎白馬從東來，云：「東陽大監追汝。」須臾不見。師操身忽倒，已到東陽都錄處。於時府君大衙未散，師操遂私行曹司，皆有几案床蓆。見囚人，或著枷鎖，露頭散腰；或坐立行住，如是不可算數。師操向東行，到一處，有孔極小，唯見小星流出，臭煙蓬勃。有兩人手把鐵棒，修理門首。師操問：「此是何曹司？」答云：「是猛火地獄。擬著持戒不全人。聞有楊師操，一生喜論人過，逢人詐言慚愧。有片言侵凌，實不能忍。欲遣入此，故修理之。」【眉批】楊師操此種人原少，故猛火地獄久曠，而待修理耳。師操便叩頭禮謝云：「楊師操者，弟子身是，願作方便。」答云：「爾但志禮十方佛，勤心懺悔，改卻毒心，即往生他處。」師操依言發願，遂蒙放還。經三日卻活。

  張汶（出《宣室記》）

  西河平遙縣，有鄉吏張汶者，無疾暴卒，數日而寤。初汶見亡兄來詣其門。汶甚驚，因謂曰：「吾兄非鬼耶，何為而來？」兄泣曰：「我自去人間，常屬念親友，若瞽者不忘視也。吾今為冥府吏，往往奉使至里中。比以幽明異路，不可詣汝。今冥官召汝，汝可疾赴。」汶懼，辭之不可，牽袂而去。行數十里，路曛黑不辨。汶自念，我今死矣，然常聞人死，當盡見親友之歿者。有表弟武季倫，卒且數年，與汶善。試呼之，果應聲而至，相與悲泣。汶因問：「此地何曛黑如是？」季倫曰：「冥途幽晦，無日月之光故也。」又曰：「吾生時積罪萬狀，茲受戮辱。聞兄喚，暫來，不可久。」掩泣而別。呼親族中亡歿者數十，咸如之。多言身被塗炭，詞甚淒咽。汶雖前去，亦不知止所。但常聞妻子兄弟號哭及語音，歷在左右。因遍呼其名，則如不聞焉。【眉批】想當然耳。久之有一人厲呼曰：「平遙縣吏張汶！」汶既應曰：「諾。」又有一人，責問平生之過有幾。汶固拒之。於是命案椽出汶之籍。頃聞案椽稱曰：「張汶未合死。」冥官怒曰：「未死，何召之？」椽曰：「張汶兄為役已久，請以弟代。雖未允其請，今召至此。」冥官怒其兄曰：「何為自召生人，不顧吾法？」即命囚之，而遣汶歸。汶謝而出，遂獨行。以道路曛晦，惶惑且甚。俄頃，忽見一燭在數十里外，光影極微。汶喜曰：「此燭殆人居乎？」望影而趨，可百餘里，覺其影稍近。迫而就之，乃見己身偃臥於榻。室有燭，即其影也。汶自是寤。以冥中所聞妻子兄弟號哭及議喪具，訊其家，無一異者。

  朱同（出史傳）

  朱同者，年十五時，其父為癭陶令，暇日出門，忽見素所識里正二人云：「判官令追。」倉卒隨去。出癭陶城，行可五十里，見十餘人臨河飲酒。二里正併入廳坐，立同於後。同大忿怒，罵云：「何物里正，敢作如此事！」里正云：「郎君已死，何故猶作生時氣色。」【夾批】一服清涼散。【眉批】今人富貴時候氣色者，正為不想此一著耳。同悲淚久之。俄而坐者散去。同復隨行，至一城，城門尚閉。里正又與十餘輩共食。雖命同坐，而不得食。須臾城開，里正引同入城。立衙門，尚盤桓，未有所適。忽聞傳語云：「主簿退食。」尋有一青衫人，從門中出，曳履徐行，從者數四。其人見識之，因問：「朱家郎君，何得至此？」同初不識，無以敘展。主簿云：「曾與賢尊連官，情好甚篤。」遂領同至判官所，極言相救。判官云：「此兒算亦未盡，當相為放去。」乃令前二里正送還。同拜辭欲出，主簿又喚：「書其臂，作主簿名，以印印之。」誡云：「若被拘留，當以示之。」同既出城，忽見其祖父奴，下馬再拜云：「翁知郎君得還，故令將馬送至宅。」同便上馬，可行五十里，至一店，奴及里正請同下馬，從店中過。店中悉是大鑊煮人，人熟，乃將出几上，裁割賣之。【眉批】冥司極重殺生，不應許吃人肉。交關者甚眾。其人見同，各欲烹煮。同以臂印示之，得免。復上馬行五十里，累度至店，皆如前。久之，方至癭陶城外。里正令同下馬，云：「遠路疲極，不復更能入城。」兼求還書與主簿，云：「送至宅訖。」同依其言，與書畢，各拜辭去。同還，獨行入城，未得至宅，從孔子廟堂前過，因入廨歇。見堂前西樹下，有人自縊。心並不懼，力為解結，不覺翕然而合。縊者乃其屍也。由是遂活。

  許琛（出《河東記》）

  王潛之鎮江陵也，使院書手許深因直宿，二更後暴卒，至五更又蘇。謂其儕曰：「初見黃衫二人，急呼出使院門，因被領去。北行可六七十里，荊棘中，微有徑路。須臾，至一所楔門，高廣各三丈余，橫楣上大書，牓曰鴉鳴國。二人即領深入此門。門內氣黯慘，如黃昏時。兼無城壁屋宇，唯有古槐萬萬株，樹上群鴉鳴噪，咫尺不聞人聲。如此又行四五十里許，方過其處。又領到一城壁，曹署牙門極偉，亦甚嚴肅。二人即領過曰：「追得取烏人到。」廳上有一紫衣官人，據按而坐，問琛曰：「爾解取鴉否？」琛即訴曰：「某少小在使院，執行文按，實不業取鴉。」官人即怒，因謂二領者曰：「何得亂追？」吏惶懼伏罪曰：「實是誤。」官人顧琛曰：「即放卻還去。」而官人坐榻之東，復有一紫衣人，身長大，黑色，以綿包頭，似有所傷者，西向坐大繩床，顧見琛訖，遂謂當按官人曰：「要共此人略語。」即近副階立，呼琛曰：「爾歸，見王僕射，為我云：武相公傳語，深愧每惠錢物，然皆碎惡，不堪行用。今有切事，要五萬張紙錢，望求好紙燒之，燒時勿令人觸損。且與僕射不久相見。」【眉批】武元衡，賢相，何以尚滯鬼道？言訖，琛唱喏。走出門外，復見二使者卻領回，云：「我誤追君，幾不得脫。然君喜，當取別路歸也。」琛問鴉鳴國之義。答曰：「此地周數百里，其間日月所不及，終日昏暗，常以鴉鳴知晝夜。是雖禽鳥，亦有謫罰。其陽道限滿者，即捕來，以備此中鳴噪耳。」又問：「鴉鳴國空地奚為？」答曰：人死則有鬼，鬼復有死。若無此地，何以處之？」【眉批】異聞。初琛死也，已聞於潛，既蘇，復報之。潛問其故，琛即具陳所見。潛聞之，甚惡即相見之說，然問其形狀，真武相也。潛與武相素善，累官皆所拔用，常月晦歲暮，焚紙錢以報之。由是以琛言可驗，遂市藤紙十萬張，以如其請。而琛之鄰，果有同許琛姓名者，即此夕五更暴卒。時元和二年四月。至三年正月，王僕射亡矣。

  辛察（出《河東記》）

  大和四年冬，邊上從事魏式暴卒於長安延福里沈氏私廟中。前二日之夕，勝業里有司門令史辛察者，忽患頭痛而絕，心上微暖。初見有黃衫人就其床，以手相挽而出。既而返顧本身，則已殭矣。其妻兒等方抱持號泣，噀水灸灼，一家倉惶。察心甚惡之，而不覺隨黃衣吏去矣。至門外，黃衫人踟躕良久，謂察曰：「君未合去，但致錢二千緡，便當相舍。」察辭以貧。黃衫曰：「紙錢也。」遂相與卻入庭際，大呼其妻數聲，皆不應。黃衫乃指一家僮，教察以手扶其背，因令達語求錢。於是其家果取紙錢焚之，即皆化為銅錢。黃衫乃求腳直送出城。察思度良久，忽悟所居之西百餘步，有傭車者，遂與黃衫俱詣其門。門已閉矣，察叩之，傭者出曰：「夜久，安得來耶？」察曰：「有客要載錢至延平門外。」傭曰：「諾。」即來裝其錢訖。察將不行，黃衫又邀曰：「請相送至城門。」三人相引部領，歷城西街，抵長興西南而行。時落月輝輝，鐘鼓將動。黃衫曰：「天方曙，不可往矣，當且止延福沈氏廟。」逡巡至焉。其門亦閉，黃衫叩之。俄有一女人，可年五十餘，紫裙白襦，自出應門。黃衫謝曰：「夫人幸勿怪，某今有少錢，未可遽提去，請借一隙處暫貯。後日當有公事，方來此廟中，即當搬取。」女人許之。察與黃衫及車人，共搬置其錢於廟西北角。又於戶外見有葦席數領，遂取覆之。才畢，天色方曉，黃衫辭謝而去。察與傭者相隨歸。至家，見其身猶為家人等抱持，灸療如故，不覺形神合而蘇。良久，思如夢非夢。乃曰：「向者更何事？」妻具言家童中惡，作君語，索六百張紙作錢，以焚之，皆如前事。察頗驚異，遽至車子家。傭者見察曰：「君來，正解夢耳。夜來所夢，不似尋常。分明自君家，別與黃衫人載一車子錢至延福沈氏廟，歷歷如在目前。」察愈驚駭，復與傭偕往沈氏廟。二人素不至此，既而宛然昨宵行止。即於廟西北角見一兩片蘆席，其下紙緡存焉。察與車子皆識夜來致錢之所，即訪女人。守門者曰：「廟中但有魏侍御寓此，無他人也。沈氏有臧獲，亦住廟旁。」聞語其事，及形狀衣服，乃泣曰：「我太夫人也。」其夕五更，魏氏一家聞打門聲，使候之，即無所見。如是者三四，式意謂之盜。明日，宣言於縣胥，求備之。其日，式夜遨客為煎餅，食訖而卒。黃衫所言公事，此其驗矣。

  鄧儼（出《酉陽雜俎》）

  會昌元年，金州軍事典部鄧儼，先死數年。其案下書手蔣方者，忽心痛暴卒，如人捉至一曹司，見鄧儼，喜曰：「我主張甚重，籍爾錄數百幅書也。」蔣紿曰：「近損右臂，不能搦管。」旁有一人謂鄧：「既不能書，可令還。」蔣草草被領還，隕一坑中而覺。因病，右手遂廢。【眉批】鬼不可誑如此，況人乎？

  章泛（出《異苑》）【眉批】以下女人。

  臨海樂安章泛年二十餘，死經日，未殯而蘇，云：「被錄天曹，天曹主者是其外兄，料理得免。初到時，有少女子同被錄送，立於門外。女子見泛事散，知有力助，因泣涕，脫金釧三隻及臂上雜寶托泛與主者，求見救濟。泛即為請之，並進釧物。良久出，語泛已論，秋英亦同遣去。秋英，即此女之名也。於是俱去。腳痛疲頓，殊不堪行。會日亦暮，止道側小窟，狀如客舍，而不見主人。泛與女共宿嬿接，【眉批】泉路姻緣。更相問。女曰：『我姓徐，家吳縣烏門，臨瀆為居，門前倒棗樹即是也。』明晨各去，遂並活。」泛先為護軍府吏，請假出都，經吳，乃對烏門，依此尋索，得徐氏舍。與主人敘闊，問秋英何在。主人云：「女初不出入，君何知其名？」泛因說昔日魂相見之由。秋英先說之，但不及寢嬿之事。而其鄰嫗或知之，以語主婦。主婦試令侍婢數人遞出示泛。泛曰：「非也。」乃令秋英見之，則如舊識。徐氏謂天意，遂以妻泛。生子，名曰天賜。

  劉長史女（出《廣異記》）

  吉州劉長史無子，獨養三女，皆殊色，甚念之。其長女年二十，病死官舍中。劉素與司丘掾高廣相善，俱秩滿，與同歸。劉載女喪還。高廣有子，年二十餘，甚聰慧，有姿儀。路次豫章，守冰不得行。兩船相去百餘步，日夕相往來。一夜，高氏子獨在船中披書。二更後，有一婢，年可十四五，容色甚麗，直詣高云：「長史船中燭滅，來乞火耳。」高子甚愛之，因與戲調。妾亦忻然就焉，曰：「某不足顧，家中小娘子艷絕無雙，為郎通意，必可致也。」【眉批】此婢小娘子所遣。高甚驚喜，因與為期而去。至明夜，婢又來曰：「事諧矣。」時天淨月明，高立候於船外。有頃，遙見一女，自後船出，從此婢直來。未至十步，光彩映發，馨香襲人。高不勝其意，便前持之。女縱體入懷，姿態橫發。乃與俱就船中，倍加欵密。此後夜夜輒來，情念彌重。如此月余日，忽謂高曰：「欲論密事，得無嫌難乎？」高固請說之。曰：「兒本長史亡女，命當更生，業得承奉君子，若垂意相采，當為白家令知也。」高大驚喜曰：「幽明契合，千載未有，方當永同枕席，何樂如之。」女又曰：「後三日必生，使為開棺，夜中以面乘霜露，飲以薄粥，當遂活也。」高許諾。明旦，遂白廣。廣未甚信，亦以其絕異，乃使詣劉長史，具陳其事。夫人甚怒曰：「吾女今已消爛，玷辱亡靈，乃至此耶！」深拒之。高求之轉苦。至夜，劉及夫人俱夢女曰：「某命當更生，天使配合，必謂喜而見許。今乃靳固如此，是不欲某再生也。」及覺，遂大感悟，許焉。至期，乃共開棺，見女姿色鮮明，漸有暖氣。家中大驚喜。乃設幃幕於岸側，舉置其中。夜以面承露，晝哺飲，父母皆守視之。一日，轉有氣息，稍開目，至暮能言，數日如故。高問其婢，云：「先女死，屍柩亦在舟中。」【眉批】婢獨不蘇，是缺典。女既蘇，遂臨，悲泣與決。乃擇吉日，遂於此地成婚。後生數子，因名其地為「禮會村」。

  劉氏子妻（出《原化記》）

  劉氏子者，少任俠，有膽氣。常客游楚州淮陰縣，交遊多市井惡少。鄰人王氏有女，求聘之。王氏不許。後數歲，因飢，遂從戎。數年後，役罷，再游楚鄉，與舊友相遇，甚歡。常恣游騁，晝事弋獵，夕會狹邪。因出郭十餘里，見一壞墓，棺柩暴露。歸而聚飲，時夏夜，暴雨初止，眾人戲曰：「誰能以物送至壞冢棺上者？」劉秉酒恃氣曰：「我能之。」眾曰：「若審能，明日眾置一筵以賞其事。」乃取一磚，同會人列名於上，令生持去，餘人飲而待之。生獨行，夜半至墓，月初上，如有物蹲踞棺上。諦視之，乃一死婦人也。生舍磚於棺，背負此屍而歸。眾方歡語，忽聞生推門，如負重之聲。門開，直入燈前，置屍於地，卓然而立，面施粉黛，髻發半披，一座絕倒，亦有奔走藏伏者。生曰：「此我妻也。」遂擁屍致床寢。眾人驚懼。至四更，忽覺口鼻微微有氣，診視之，即已蘇矣。問所以，乃王氏之女，因暴疾亡，不知何由至此。未明，生取水，與之洗面濯手，整釵髻，疾已平復。乃聞鄰里相謂云：「王氏女將嫁暴卒，未殮，昨夜因雷，遂失其屍。」生乃以告王氏，王氏悲喜，乃嫁生焉。眾咸嘆其冥契，亦伏生之不懼也。

  李強名妻（出《記聞》）

  鄭潔妻（出《博異記》）

  【總評】《廣異記》：裴齡死而後生，述冥吏語云：「世作錢於都市，其錢多為地府所收。宜呼鑿錢人於家中密室作之，畢，可以袋盛，當於水際焚之。受錢之時，若橫風動灰，即本鬼得；若有風揚灰，即為地府及他鬼神所受。又鬼神常苦飢，燒錢時，兼設少酒飯，以兩束草立席上，鬼神映草而坐，即得食。」

  河南府史（出《廣異記》）

  洛陽郭大娘者，居毓財里，以當壚為業，天寶初物故。其夫姓王，作河南府史，經一年暴卒，數日復活。自說：「初被追見王。王云：『此人雖好酒，且無狂亂，亦不辜負他人，算又未盡，宜放之去。』處分訖，令所追人引入地獄，示以罪報。初至糞池獄，從廣數頃，悉是糞。見其妻糞池中受穢惡，出沒數四。某悲涕良久。忽見一人頭從空中落，墮池側，流血滂沱。某問此是何人頭也。使者云：『是秦將白起頭。』某曰：『白起死來已千餘載，那得復新遇害？』答曰：『白起以詐坑長平卒四十萬眾，天帝罰之，每三十年一斬其頭，迨一劫方已。』【眉批】白起有幾頭乎？抑鬼能復生頭乎？或受生三十年又錄而斬之乎？事了別王。王言：『汝好飲酒，亦是罪，【眉批】好飲何罪？終須與一疾。【夾批】好飲便是一疾了。不然，無誡將來。』奪左右以竹杖染水，點其足上，因推坑中，遂活。」腳上點處，成一瘡，痛不可忍。卻後七年方死。

  崔涵（出《塔寺記》）【眉批】以下已葬再生。

  後魏菩提寺，西域人所立也。沙門達多，發墓取磚，得一人以送。時太后與孝武帝在華林堂，以為妖異。謂黃門郎徐紇曰：「上古以來，頗有此事不？」紇曰：「昔魏時發冢，得霍光女婿范明友家奴，說漢朝廢立，於史書相符，此不足為異也。」後令紇問其姓名，死來幾年，何所飲食。答曰：「臣姓崔名涵，字子洪，博陵安平人。父名暢，母姓魏，家在城西阜財里。死時年十五，今乃二十七，在地下十二年，常似醉臥，無所食。時復遊行，或遇飲食，如夢中，不甚辨了。」後即遣門下錄事張雋，詣阜財里訪涵父母，果有崔暢，其妻魏。雋問暢曰：「卿有兒死不？」暢曰：「有息子涵，年十五而亡。」雋曰：「為人所發，今日蘇活。主上在華林園，遣我來問。」暢聞驚怖，曰：「實無此兒，向者謬言。」雋具以實聞，後遣送涵家。暢聞涵至，門前起火，手持刀。魏氏把桃杖拒之。曰：「汝不須來。吾非汝父，汝非我子。急速去，可得無殃。」【眉批】事稍非常，父子且不相信矣，宇宙豈容非常之人哉！涵遂捨去，游於京師，常宿寺門下。汝南王賜黃衣一通。性畏日，不仰視天，又畏水火及兵刃之屬。常走於路，疲則止，不徐行也。時人猶謂是鬼。洛陽大市北有奉終里，里內之人，多賣送死之具及諸棺槨。涵謂曰：「柏棺勿以桑木為榱。」人問其故。涵曰：「吾在地下，見發鬼兵，有一鬼稱是柏棺，應免兵。吏曰：『爾雖柏棺，桑木為榱。』遂不免兵。」京師聞此，柏木涌貴。人疑賣棺者教涵，故發此言。【夾批】理或有之。

  崔敏殼（出《廣異記》）

  博陵崔敏殼，性耿直，不懼神鬼。年十歲時，常暴死，死十八年而後活。自說被枉追，敏殼苦自申理，歲余獲放。王謂敏殼曰：「汝合卻還，然屋舍已壞，如何？」敏殼固求還。王曰：「宜更托生，倍與官祿。」敏殼不肯。王難以理屈，徘徊久之。敏殼陳訴稱冤，王不得已，使人至西國，求重生藥，數載方還。藥至布骨，悉皆生肉，唯腳心不生，骨遂露焉。其後家頻夢敏殼云：「吾已活。」遂開棺，初有氣，養之月余方愈。敏殼在冥中，檢身當得十政刺史，皆不敢居正廳。相傳雲，項羽故殿也。敏殼到州，即敕灑掃。視事數日，忽聞空中大叫曰：「我西楚霸王也。崔敏殼何人，敢奪吾所居？」敏殼徐云：「鄙哉項羽，生不能與漢高祖西向爭天下，死乃與崔敏殼競一敗屋乎？且王死烏江，頭行萬里，縱有餘靈，何足畏也！」【眉批】項公到處受虧，知己惟杜嘿一人耳。乃帖然無聲，其廳遂安。後為華州刺史，華岳祠旁，有人初夜聞廟中喧呼，及視庭燎甚盛，兵數百人陳列，受敕云：「當與三郎迎婦。」又曰：「崔使君在州，勿妄飄風暴雨。」皆雲不敢。既出，遂無所見。

  李娥（出《窮神秘苑》）

  漢末，武陵婦人李娥，年六十歲，病卒，埋於城外，已半月，娥鄰舍有蔡仲，聞娥富，乃發冢求金，以斧剖棺。娥忽棺中呼曰：「蔡仲護我頭。」仲驚走，為縣吏所收，當棄市。娥兒聞母活，來迎出之。太守召娥問狀。娥對曰：「誤為司命所召，到時得遣，出門外，見內兄劉文伯，驚相對泣。我思在此已十餘日，已為家人所葬，那得自歸，因求一伴。文伯即遣門卒與戶曹相聞，答曰：『今武陵西界，有男子李黑，亦得還，便可為伴。』兼敕黑過娥鄰舍，令蔡仲發出。於是文伯作書與兒，娥遂與黑同歸。」太守聞之，即赦蔡仲，仍遣馬吏，於西界推問李黑，如娥所述。文伯所寄書與子，子識其紙，是父亡時所送箱中之書矣。

  鄴中婦人（出《窮神秘苑》）

  竇建德，常發鄴中一墓，無他物。開棺，見婦人，顏色如生，姿容絕麗，可年二十餘。衣物形制，非近世者。候之，似有氣息，乃收還軍養之。三日而生，能言，云：「我魏文帝宮人，隨甄皇后在鄴，死葬於此，命當更生，而我無家屬可以申訴，遂至幽隔，不知今乃何時也。」說甄后見害，了了分明。建德甚寵愛之。其後建德為太宗所滅，帝將納之。辭曰：「妾幽閉黃壤，已三百年，非竇公何以得見今日，死乃妾之分也。」遂飲恨而卒。帝甚傷之。

  徐玄方女（出《法苑珠林》）

  東晉馮孝將，廣州太守。兒名馬子，年二十歲余，獨臥廄中，夜夢女子，年十八九，言：「我是太守北海徐玄方女，不幸早亡。亡來四年，為鬼所枉殺。案生錄，當年八十餘。聽我更生，應為君妻，能見救不？」馬子答曰：「可。」與之剋期。至期日，床前有頭髮，正與地平。令人掃去，愈明，遂掘出。扶令坐對榻上，語言奇妙，遂與寢息。每戒云：「我尚虛，借待本生日至，方出耳。」遂往廄中。言語聲音，人皆聞之。女計生日至，具教馬子出己，並言調養之方。馬子從其言，以丹雞一隻，黎飯一盤，清酒一升，醊其喪前，去廄十餘步祭訖，掘棺出，開視，女身體完全如故。徐徐抱出，著氈帳中，唯心下微暖，口有氣。令四婢守護之，常以青羊乳汁瀝其兩眼，始開口，能咽粥，積漸能語。二百日，持杖起行。一期之後，顏色肌膚氣力，悉復如常。乃遣報徐氏，上下盡來，選吉日下禮，聘為夫婦。生二男，長男字元慶，嘉和初為秘書郎。小男敬慶，作太傅掾。

  於寶家奴（出《五行記》）【眉批】以下生埋再生。

  於寶，字令升。父瑩，為丹陽丞。有寵婢，母甚妒之。及瑩亡，葬之。遂生埋婢於墓。於寶兄弟尚幼，不之審也。後十餘年，母喪開墓，而婢伏棺如生。載還，經日乃蘇。言其父恩情如舊，地中亦不覺為惡。既而嫁之，生子。

  【總評】生埋婢，本舒其生前之妒也，豈知反結地下之緣耶！雖然嫗葬而婢出，則嫗之妒終遂矣。異哉！

  韋諷女奴（出《通幽記》）

  唐韋諷家於汝潁，常虛默，不務交朋。誦習時暇，緝園林，親稼植。小童薙草鋤地，見人發，鋤漸深，漸多而不亂，若新梳理之狀。諷異之。掘深尺余，見婦人頭，其膚色，儼然如生。更加鍬鍤，連身背全，唯衣服隨手如粉。其形氣漸盛，頃能起，便前再拜。言是郎君祖之女奴也，名麗容。初有過，娘子多妒，郎不在，便生埋於園中，托以他事亡去，更無外人知。某初死，被二黑人引去。至一處，大闕廣殿，拜其王，略問事故。黑衣人具言端倪。某亦不敢訴娘子。須臾，引至一曹司，見文案積屋，吏人或二或五，檢尋甚鬧。一吏檢案，言某命未合死，以娘子非理強殺，斷滅娘子十一年祿以與某。【眉批】冥王宜以不及論。又經一判官按問。判官尋別有故，被罰去職。某案便被寢絕，九十餘年矣。彼此散行。昨忽有天官來搜求幽系冥司積滯者，皆決遣，某方得處分。如某之流，亦甚多數。蓋以下賤之人，冥官不急故也。【眉批】冥官亦趨勢，況人乎？天官一如今之道士，絳服朱冠，輿騎隨從。方決幽滯，令某重生，亦不失十一年祿。諷問曰：「魂既有所詣，形何不壞？」答曰：「凡事未了之人，皆地界主者以藥傅之，遂不至壞。」諷驚異之。乃為沐浴易衣，貌如二十許人。時武德二年八月也。

  鄭會（出《廣異記》）【眉批】以下被殺後生。

  滎陽鄭會，家在渭南，少以力聞。唐天寶末，祿山作逆，所在賊盜蜂起，人多群聚州縣。會恃其力，尚在莊居，親族依之者甚眾。會恆乘一馬，四遠覘賊，如是累月。後忽五日不還，家人憂愁，然以賊劫之故，無敢尋者。其家樹上，忽有靈語，呼阿奶，即會妻乳母也。家人惶懼藏避。又語曰：「阿奶不識會耶？前者我往探賊，便與賊遇，眾寡不敵，遂為所殺。我以命未合死，頻訴於冥官，今蒙見允，已判重生。我屍在此莊北五里道旁溝中，可持火來，及衣服往取。」家人如言，於溝中得其屍，失頭所在。又聞語云：「頭北行百餘步，桑樹根下是也。到舍，可以榖樹皮作線攣之，勿令參差。」言訖，作鬼嘯而去。家人至舍，依其攣湊畢，目數日乃能視。恆以米飲灌之，百日如常。

  王穆（出《廣異記》）

  太原王穆，唐至德初，為魯旻部將，於南陽戰敗，軍馬奔走。穆形貌雄壯，馬又奇大，賊騎追及，以劍自後斫穆頭，殪而隕地，觔骨俱斷，唯喉尚連。初冥然不自覺死，至食頃乃悟，而頭在臍上，方始心惋。旋覺食漏，遂以手力扶頭，還附頸。須臾復落，悶絕如初，久之方蘇。正頸之後，以發分系兩畔，乃能起坐，心亦茫然，不知自免。而所乘馬，初不離穆。穆方一足踐鐙，而左膊發解，頭墜懷中。夜後方蘇，復系發正首。心念馬臥方可得上，馬忽橫伏穆前，【眉批】馬通人性。因得上馬。馬亦隨之起，載穆東南行。穆兩手附兩頰，馬行四十里，穆麾下散卒十餘人群行，亦便路求穆，見之，扶寄村舍。其地去賊界四十餘里，眾心惱懼，遂載還旻軍。軍城尋為賊所圍，穆於城中養病，二百餘日方愈。繞頸有肉如指，頭竟小偏。

  耿皓（出《定命錄》）

  朱泚亂時，李太尉軍中有一卒，為亂兵所刃，身頸異處。凡七日，忽不知其然而自起，身頸已屬，但覺臚骨哽咽，而受刃處癢甚。行步無苦，扶杖歸本家。妻兒異之，訊其事，具說所以。體與頸分之時，全不悟其害，亦無心記憶家鄉。忽為人驅入城門，同驅者數千人，至東面，有大局署，見綠衣長吏憑几，點籍姓名而過。次呼其人，便云：「不合來。」乃呵責極切，左右逐出令還。見冥司一人，髡桑木如臂大，其狀若浮漚釘，將頭身斷處勘合，以桑木釘自腦釘入喉，俄而便覺，再見日月，不甚痛楚。妻兒披頂發而觀，則見隆高處一寸已上，都非尋常，皮里桑木黃文存焉。【夾批】未免荒唐矣。元和中，溫會有宗人守清，為邠鎮之權將，忽話此事。守清便呼之前去，乃云：「是其麾下甲士耿皓，今已七十餘，膂力猶可支數夫。」

  湯氏子（出《廣異記》）

  湯氏子某，其父為樂平尉。令李氏，隴西望族，素輕易，恆以吳人狎侮尉，尉不能堪。某與其兄，詣令紛爭。令格罵，叱左右曳下，將加捶楚。某懷中有劍，直前刺令，中胸不深，後數日死。令家人亦擊某系獄，州斷刑令辜內死，當決殺。將入市，無悴容。有善相者【眉批】善相附見。云：「少年有五品相，必當不死。若死，吾不相人矣。」施刑之人，加之以繩，決畢氣絕，牽曳就獄，至夕乃蘇。獄卒白官，官云：「此手殺人，義無活理。」令卒以繩縊絕。其夕三更，復甦。卒又縊之，及明復甦。獄官以白刺史，舉州嘆異，而限法不可。呼其父，令自斃之。又於州門，對眾縊絕。刺史哀其終始，命家收之。及將歸第，復活。因葬空棺，養之暗室，久之無恙。乾元中，為全椒令卒。

  士人甲（出《幽明錄》）【眉批】以下易形再生。

  晉元帝世，有甲者，衣冠族姓，暴病亡。見人將上天，詣司命。司命更推校，算曆未盡，不應枉召。主者發遣令還。甲尤腳痛，不能行，無緣得歸。主者數人共愁，相謂曰：「甲若不能歸，我等坐枉人之罪。」遂相率具白司命。司命思之良久，曰：「適新召胡人康乙者，在西門外，此人當遂死，其腳甚健，易之，彼此無損。」主者承敕出，將易之。胡形體甚丑，腳殊可惡，甲終不肯。主者曰：「君若不易，便長決留此耳。」不獲已，遂聽之。主者令二人閉目，倏忽二人腳已各易矣。仍即遣之，豁然復生。具為家人說，發視，果是胡腳。【夾批】奇！叢毛連結，且胡臭。甲本士，愛玩手足，而忽得此，了不欲見。雖獲更活，每惆悵，殆欲如死。旁人見識此胡者，死猶未殯，家近在茄子浦。甲親往視胡屍，果見其腳著胡體，【眉批】奇事！正當殯斂，對之泣。胡兒並有至性，每節朔，兒並悲思，馳往抱甲腳號啕。忽行路相逢，便攀援啼哭。為此每出入時，恆令人守門，以防鬍子。終身憎穢，未嘗誤視。雖三伏盛暑，必復重衣，無暫露也。

  李簡（出《酉陽雜俎》）

  唐開元末，蔡州上蔡縣南李村百姓李簡，癇病卒。瘞後十餘日，有汝陽縣百姓張弘義，素不與李簡相識，所居相去十餘舍，亦因病，經宿卻活，不復認父母妻子，且言我是李簡，家住上蔡縣南李村，父名亮。遂逕往南李村入亮家。亮驚問其故。言方病時，夢二人著黃，齎帖見追。行數十里，至大城，署曰王城。引入一處，如人間六司院，留居數日，所勘責事，委不能對。忽有一人自外來，稱錯追李簡，可即放還。有一吏曰：「李身壞，別令托生。」一時憶念父母親族，不欲別處受生，因請卻複本身。少頃，見領一人至。通曰：「追到雜職汝陽張弘義。」吏又曰：「張弘義身幸未壞，速令李簡托其身，以盡餘年。」遂被兩吏扶卻出城，但行甚速，漸無所知。忽若夢覺，見人環泣。及屋宇，都不復認。亮問其親族名氏，及平生細事，無不知也。先解竹作，因息入房，索刀具，破蔑盛器。語音舉止，信李簡也。竟不返汝陽。

  悟再生附

  羊祜（出《獨異記》）

  晉羊祜三歲時，乳母抱行，乃令於東鄰樹孔中探得金環。東鄰之人云：「吾兒七歲墮井死，曾弄金環，失其處所。」乃驗祜前身，東鄰子也。

  王練（出《獨異記》）

  王練，字玄明，琅琊人也，宋侍中。父珉，字季琰，晉中書令。相識有一胡沙門，每瞻珉風采，甚敬悅之，輒語同學云：「若我後生，得為此人作子，願亦足矣。」珉聞而戲之曰：「法師才行，正可為吾子耳。」頃之，沙門病亡。亡後歲余而練生焉。始能言，便解外國語，及絕國奇珍。銅器珠貝，生所不見，未聞其名，即能名之，識其產出。又自然親愛諸胡，過於漢人。咸謂沙門後身。故珉字之曰「阿練」，遂為大名雲。

  崔四八（出《玉堂閒話》）

  崔慎由，初以未有兒息，頗以為念。有僧常游崔氏之門者，崔因告之，且問其計。僧曰：「請夫人盛飾而游長安大寺，有老僧院，即詣之。彼若不顧，更之他所。若顧我厚，宜厚結之，俾感動其心，則其後身為公子矣。」如其言，初適三處，不顧。後至一院，僧年近六十矣，接待甚勤至。崔亦厚施之。自是供施不絕。僧乃曰：「身老矣，自度無以報公，願以後身為公之子。」不數年，僧卒，而四八生焉。或雲，手有「綱僧」二字。

  采娘（出《史遺》）

  鄭偘，有女年十六，名采娘，淑慎有儀。七夕夜，陳香筵，祈於織女。是夜，夢雲輿羽蓋蔽空，駐車命采娘曰：「吾織女，汝求何福？」曰：「願工巧耳。」乃遺一金針，長寸余，綴於紙上，置裙帶中，令三日勿語，汝當奇巧。不爾，化成男子。經二日，以告其母張氏。母異而觀之，則空紙，而針跡猶在。其後采娘忽病而不言，張氏有娠。嘆曰：「男女五人矣，皆夭，復懷何為！」將服藥以損之。藥至將服，采娘昏奄之內，急稱殺人。【眉批】用藥墜胎者，視此可戒。母驚問之，曰：「某身終當為男子，母之所懷是也。聞藥至情急，是以呼耳。」母異之，乃不服藥。采娘尋卒，既葬，母悲念，乃收常所戲之物而匿之。未逾月，遂生一男。人有動所匿之物，兒啼哭。張氏哭女，【夾批】可無哭。其兒亦哭。【夾批】更淡。罷即止。及能言，常收戲弄之物。官至柱史。

  劉三復（出《北夢瑣言》）

  劉三復者，以文章見知於李德裕。德裕在浙西，遣詣闕求試。及登第，歷任台閣。三復能記三生事，云：「曾為馬，馬常患渴，望驛而嘶。傷其蹄，則連心痛。」後三復乘馬，磽确之地，必為緩轡，有石必去之。其家不施門限，慮傷馬蹄也。其子鄴，敕賜及第。登廊廟，上表雪德裕，以朱崖靈柩，歸葬洛中，報先恩也。士大夫美之。【眉批】為父報恩附見。

  圓觀（出《甘澤謠》）

  圓觀者，大曆末，洛陽惠林寺僧也。李諫議源，當天寶之際，以游宴歌酒為務。父憕居守，陷於賊中。乃脫粟布衣，止於惠林寺，悉將家業為寺公財。寺人日給一器食、一杯飲而已。不置僕使，絕其知聞，唯與圓觀為忘言交，促膝靜話，自旦及昏，如此三十年。二公一旦約游蜀州，抵青城蛾嵋，同訪道求藥。圓觀欲游長安，出斜谷。李公欲上荊州，出三峽。爭此兩途，半年未決。李公曰：「吾已絕世事，豈取途兩京？」圓觀曰：「行固不由人。」遂自荊江上峽。行次南洎，維舟山下，見婦女數人，鞗達錦鐺，負瓮而汲。圓觀望而泣下，曰：「某不欲至此，恐見其婦人也。」李公驚問其故。圓觀曰：「其中孕婦姓王者，是某託身之所。逾三載，尚未娩懷，以某未來之故也。今既見矣，即命有所歸，釋氏所謂循環也。」謂公曰：「請假以符呪，遣某速生。少駐行舟，葬某山下。浴兒三日，亦望訪臨，以一笑為認。更後十二年，中秋月夜，杭州天竺寺外，乃再見之期也。【眉批】後世再見，尚可刻期。而久脫分娩，何不達也！李公遂悔此行，為之一慟。遂召婦人，告以方書。其婦喜躍還家。是夕，圓觀亡而孕婦產矣。李公三日往觀新兒，果致一笑。李公泣下，具告於王。王乃多出家財，厚葬圓觀。明日，李公回棹，言歸惠林。詢問觀家，方知已有理命。後十二年秋八月，直詣餘杭，赴其所約。時天竺寺山雨初晴，月色滿川，無處尋訪。忽聞葛洪川畔，有牧豎歌竹枝詞者，乘牛叩角，雙髻短衣。俄至寺前，儼然圓觀也。李公就謁曰：「觀公健否？」卻問李公曰：「真信士矣。與公殊途，慎勿相近。俗緣未盡，但願勤修。勤修不墮，即遂相見。」李公以無由敘話，望之潸然。圓觀又唱竹枝，步步前去。山長水遠，尚聞歌聲。詞切韻高，莫知所謂。初到寺前，歌曰：「三生石上舊精魂，賞月吟風不要論。慚愧情人遠相訪，此身雖異性長存。」又歌曰：「身前身後事茫茫，欲話因緣恐斷腸。吳越溪山尋已遍，卻回煙棹上瞿塘。」後三年，李公拜諫議大夫，二年亡。

  顧非熊（出《酉陽雜俎》）

  顧況有子，數歲而卒。況悲傷不已，為詩哭之云：「老人哭愛子，日暮千行血。心逐斷猿驚，跡隨飛鳥滅。老人年七十，不作多時別。」其子雖卒，魂神常在其家。每聞父哭聲，聽之感慟。因自誓：「若作人，當再為顧家子。」一日，如被人執至一處，若縣吏者，斷令托生顧家。復都無所知，忽覺心醒目開，認其屋宇兄弟，親愛滿側，唯語不得。至年七歲，其兄戲批之。忽曰：「我是爾兄，何故批我？」一家驚異。方敘前生事，歷歷不誤。弟妹小名，悉遍呼之。即顧非熊也。

  齊君房（出《纂異記》）

  齊君房者，家於吳。自幼苦貧。雖勤學，而寡記性。及壯有篇詠，不甚清新。常為凍餒所驅，役役吳楚間。干謁，多不遇。雖時有獲，未嘗積一金。脫錢滿一繩，則必病，罄而復愈。元和初，游錢塘，時屬凶年箕斂，投人十不遇一，乃求朝飧於天竺。至孤山寺西，餒甚，不能前去。因臨流零涕，悲吟數聲。俄有胡僧自西而來，亦臨流而坐，顧君房笑曰：「法師，諳秀才旅遊滋味否？」君房曰：「旅遊滋味即足矣。法師之呼，一何謬哉？」僧曰：「子不憶講《法華經》於洛中同德寺乎？」君房曰：「某生四十五矣，盤桓吳楚間，未嘗涉京江，又何有洛中之說乎？」僧曰：「子應為飢火所惱，不暇憶前事也。」乃探缽囊，出一棗，大如拳，曰：「此吾國所產，食之知過去未來事，豈止於前生爾。」君房食訖甚渴，掏泉水飲之，忽欠伸枕石而寢，頃刻乃寤。因思講《法華》於同德寺，如昨日焉。因泣涕禮僧曰：「震和尚安在？」曰：「專精未至，再為蜀僧，今則斷攀緣矣。」「神上人安在？」曰：「前願未滿，又聞為在師矣。」「悟法師焉在？」曰：「豈不憶香山寺石像前，戲發大願。若不證無上菩提，必願為赳赳貴臣，昨聞已得大將軍。當時雲水五人，唯吾得解脫，獨爾為凍餒之士耳。」君房泣曰：「某四十餘年食一餐，三十餘年擁一褐，浮俗之事，決斷根源，何期福不圓修，困於今日。」僧曰：「過由獅子座上，廣說異端，使學空之人，心生疑惑。戒珠曾缺，禪味曾羶。聲渾響清，終不可致。質傴影曲，報應宜然。【眉批】三教皆不可輕談。君房曰：「為之奈何？」僧曰：「今日已矣，他生庶有警焉。」乃探缽囊中，出一鏡，背面皆瑩徹。謂君房曰：「要知貴賤之分，修短之限，佛法興替，吾道盛衰，宜一覽焉。」君房覽鏡久之，胸中了了。僧收鏡入囊，遂挈之而去。行十餘步，旋失所在。是夕，君房至靈隱寺，乃剪髮具戒，法名「鏡空」。大和元年，李玫習業在龍門天竺寺，鏡空自香山敬善寺訪之，遂聞斯說。因語玫曰：「我生五十有七矣。僧臘方十二，持缽乞食，尚九年在。舍世之日，佛法其衰乎！」詰之，默然無答。乃請筆硯，題數行於經藏北垣而去，曰：「興一沙，衰恆沙。兔而罝，犬而拏。牛虎相交亡角牙，寶檀終不滅其華。」

  劉立（出《會昌解頤》）

  劉立者，為長葛尉。妻楊氏，琴瑟甚和。忽一日，妻病沉困，自度不濟，乃以小女美美為托，且曰：「他日美美成長，望君留之三二年。」其夕，楊氏卒。及立罷官，寓居長葛，又十年矣。時鄭帥崔公，立表丈也。往詣之。崔念其貧，令賓幕致書於諸縣，冀有濟焉。一縣令邀立往郭外看花，及期而令有故，不克同行，令立先去，舍趙長官莊。行三二里，見一杏園，花盛發，中有婦女十數人。立駐馬觀之。有一女，年可十五六，亦近垣中窺。立又行百許步，乃至趙長官宅。入門，見人物匆遽，若有驚急。主人移時方出，曰：「適女子與親族看花，忽中暴疾，所以不果奉迎。」坐未定，有一青衣與趙耳語。趙起入內，如是數四。又聞趙公嗟嘆之聲。乃問立曰：「君某年某月為長葛尉乎？」曰：「然。」「婚楊氏乎？」曰：「然」。「有女名美美，有僕名秋筍乎？」曰：「然。仆今控馬者是矣。」趙嘆息驚異。旋有人喚秋筍入宅中。見一女，可十五六，涕泣謂曰：「美美安否？」對曰：「無恙也。」仆拜而出，莫知其由。立亦訝之。徐問趙曰：「某未省與君相識，何故知其行止？」趙乃以實告曰：「女適看花，忽若暴卒。既蘇，自言前身乃公之妻也。今雖隔生，而情愛未斷。適窺見公，不覺悶絕。」立歔欷久之。須臾，縣令亦至，眾客具集。趙具白其事，眾咸異之。立曰：「某今年尚未高，亦有名官，願與小娘子尋隔生之好。」眾共成之，於是成婿。而美美長於母三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