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十一 夢部
2024-10-10 21:49:44
作者: (明)馮夢龍評纂 孫大鵬點校
夢
隋文帝(出《獨異志》)【眉批】以下夢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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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文帝未貴時,常夜泊江中,夢無左手,覺甚惡之。及登岸,詣一草庵。中有一老僧,道極高。具以夢告之,僧起賀曰:「無左手者,獨拳也,當為天子。」後帝興,建此庵為吉祥寺。
唐高祖(出《廣德神異錄》)
唐太宗年十八,與晉陽令劉文靖首謀之夜,高袓夢墮床下,見遍身為蟲蛆所食,甚惡之,諮詢於安樂寺智滿禪師。師曰:「床下者,陛下也。群蛆食者,所謂群生共仰一人活耳。」高祖嘉其言。
范邁(出《林邑記》)
林邑謂紫磨金為上金,俗謂之楊邁金。范邁母夢人鋪楊邁金席,與之生兒。後因生兒,名曰邁,為林邑王。
竇參(出《宣室志》)
貞元中,相國竇參為御史中丞,嘗一夕夢德宗召對於便殿,問以經國之務,上喜,因以錦半臂賜之。及寤,因話於人。有解曰:「半臂者,股肱之衣也。天子賜之,又何疑乎?」明日,果拜相。
曹確(出《北夢瑣言》)
曹確判度支,亦有台輔之望。忽夢剃髮為僧,心甚惡之。有一士,善占夢,確召而詰之。此士曰:「前賀侍郎,旦夕必登庸。出家者,剃度也。」無何,杜相出鎮江西,而確大拜。
薛季昶(出《朝野僉載》)
唐薛季昶為荊州長史,夢貓兒伏臥於堂限上,頭向外。以問占者張猷。猷曰:「貓兒者,爪牙。伏門限者,閫外之事。君必知軍馬之要。」未旬日,除桂州都督嶺南招討使。
劉仁恭(出《北夢瑣言》)
梁劉仁恭微時,曾夢佛旛於手指飛出。占者曰:「君年四十九,必有旌幢之貴。」後果為幽帥。
杜牧(出《尚書故實》)
杜牧於宰執求小儀,不遂;請小秋,又不遂。嘗夢人謂曰:「辭春不及秋,昆腳與皆頭。」後得比部員外。
陳安平 李瞿曇(俱《朝野僉載》)
給事陳安平子年滿赴選,與鄉人李仙藥臥,夜夢十一月養蠶。仙藥占曰:「十一月養蠶,冬絲也,君必送東司。」數日,果送吏部。
毛貞輔(出《稽神錄》)
偽吳毛貞輔累為邑宰,應選之廣陵,夢吞日,既寤,腹猶熱。以問侍御史楊庭式。楊曰:「此夢至大,非君所能當。若以君言,當得赤烏場官也。」果如其言。
孫龍光 郭俊(出《摭言》)
孫龍光狀元及第,前一年,嘗夢積木數百,龍光踐履往復。既而請一李處士圓之。處士曰:「賀郎君喜,來年必是狀元。何者?已居眾材之上。」
郭俊應舉時,夢見一老僧,著屐於臥榻上蹣跚而行。既寤,甚惡之。占者曰:「老僧,上座也。著屐於臥榻上行,屐高也。君其巍峨矣。」及見榜,乃狀元也。
楊玄同(出《玉堂閒話》)李言(出《感定錄》)
唐天祐年,河中進士楊玄同,老於名場,祈吉夢以卜前途。夢龍飛天,乃六足。及見榜,乃名第六。
有進士李岳,連舉不第,夜夢人謂曰:「頭上有山,何以得上第?」及覺,不可名獄,遂更名言,果中第。【眉批】夢亦以理應。
裴元質(出《朝野僉載》)
河東裴元質初舉進士,明朝唱策,夜夢一狗從竇出,挽弓射之,其箭遂撆,以為不祥。曹良史曰:「吾往唱策之夜,亦為此夢。夢神為吾解之曰:『狗者,第字頭也。弓,第字身也。箭者,第豎也。有撆,為第也。』」尋唱第,果如夢焉。
楊敬之(出《唐闕史》)
楊敬之任江西觀察,子戴應舉時,敬之年長,天性尤切。時已秋暮,忽夢新榜四十進士,歷歷可數,寓目及半,其子在焉;其鄰則姓濮陽,而名不可別。既寤,大喜,訪於詞場,則云:「有濮陽願者,為文甚高,且有聲譽。」時搜訪草澤方急,雅在選中。遂尋其居,則曰閩人,未至京國。楊公誡其子,令訪之,俟其到京,與之往來,以應斯夢。一日,楊公祖客灞上,客未至間,休於逆旅。有自遠來者,詢之,乃貢士。偵所自,曰:「自閩。」問其姓,曰:「濮陽。」審其名,曰:「願。」楊公曰:「吁!斯天啟也。」遂命相見。濮陽逡巡不得讓,執所業以進。其人眉宇既清朗,語復安詳,兼之文理精奧。問其所抵,曰:「今將僦居。」楊公令置於庠序,命其子與之朝夕,大稱濮陽藝學於公卿間,人情翕然,升第必矣。試期有日,而生一夕暴卒。楊公惋痛嗟駭,搜囊甚貧,鄉路且遠,力為營辦,歸骨閩間。【眉批】楊公一夢,專為濮陽生送終,亦夙緣也。胃其子曰:我夢無征,汝之一名,亦不可保。」明年,其子及第,而同年無濮陽者。夏首,將關送於吏部,時宰相有言前輩重族望,輕官職,竹林七賢,曰陳留阮籍、沛國劉伶、河間向秀,得以言高士矣。是歲,慈恩寺題名,咸以族望。題畢,楊閒步塔下,仰視之曰:「弘農楊戴,濮陽吳當。」恍然如夢中所睹。【眉批】異哉!
皇甫弘(出《逸史》)
皇甫弘應進士舉,華州取解,酒忤於刺史錢徽,被逐出。至陝州求解訖,將越城關,聞錢士華知舉,自知必不中第,遂東歸。行數程,因寢,夢其亡妻乳母曰:「皇甫郎方應舉,今欲何去?」具言主司有隙。乳母曰:「皇甫郎須求石婆神。」乃相與去店北,草間行數里,入一小屋中,見破石人。弘拜之。乳母曰:「小娘子婿皇甫郎欲應舉,婆與看得否?」石人點頭曰:「得。」乳母曰:「石婆言得,必得矣。他日莫忘報賽。」弘即拜謝。乳母卻送至店門,遂驚覺,曰:「我夢如此分明,安知無驗?」乃卻入城應舉。錢侍郎意欲挫之,放雜文過。侍郎私心曰:「人皆知我怒弘,今若庭辱之,即不可。但不與及第,即得。」又令帖經,及榜成將寫,錢心恐懼,欲改一人,換一人,皆未決。反覆籌度,近至五更不睡,謂子弟曰:「汝試取次,把一帙舉人文章來。」既開,乃皇甫文卷。錢公曰:「此定於天也。」遂不改移。及第東歸,至陝州,問店人曰:「側近有石婆神否?」皆笑曰:「郎君安得知?木頑石一片,牧牛小兒戲為敲琢,似人形狀,謂之石婆耳。只去店二三里。」弘乃具酒脯,與店人共往,皆夢中經歷處,奠拜而歸。
鄭玄(出《異苑》)
鄭玄師馬融,三載無聞。融還之,玄過樹陰下假寐,夢一人以刀開其心,謂曰:「子可學矣。」於是寤而即返,遂洞精典籍。後東歸,融曰:「詩書禮樂皆東矣。」
呂蒙(出《拾遺記》)牛肅女(出《紀聞》)
呂蒙入吳,咸勸其學。乃博覽群籍,以《易》為宗。嘗在孫策坐酣醉,忽於眠中,誦《易》一部,俄而驚起。眾皆問之,蒙云:「適夢見伏羲、文王、周公與我論世祚興亡之事,日月廣明之道,莫不窮精極妙。未該玄言,政空誦其文耳。」
牛肅長女曰應貞,適弘農楊唐源。少而聰穎,經耳必誦。年十三歲,凡誦佛經二百餘卷,儒書子史又數百餘卷,親族驚異之。初,應貞未讀《左傳》,方擬授之。夜初眠中,忽誦《春秋》,起惠公元妃孟子卒,終智伯貪而復,故韓魏反而喪之,凡三十卷,一字無遺,天曉而畢。當誦時,若有教之者,或相酬和。其父驚駭,數呼之,都不答,誦已而覺。問何故,亦不知。試令開卷,則已精熟矣。著文章百餘首。後遂學窮三教,博涉多能。每夜中眠熟,與文人談論,文人皆古之知名者。【眉批】前生仍是文人一流,偶墮女胎耳。往來答難,或稱王弼、鄭玄、王衍、陸機,辯論烽起,或論文章,談名理,往往數夜不已。年二十四而卒。初,應貞夢裂書而食之。每夢食數十卷,則文體一變,如是非一,遂工為賦頌,文名曰《遺芳》。
司馬相如(出《西京雜記》)
司馬相如,字長卿。將獻賦,而未知所為。夢一黃衣翁謂之曰:「可為《大人賦》,言神仙之事。」賦成以獻,帝大嘉賞。
梁江淹(出《南史》)
宣城太守濟陽江淹,少時嘗夢人授以五色筆,故文彩俊發。後夢一丈夫,自稱郭景純,謂淹曰:「前借卿筆,可以見還。」探懷得五色筆,與之,自爾有才盡之論。
謝諤(出《稽神錄》)
進士謝諤,家於南康,舍有谿,常遊戲之所也。諤為兒時,嘗夢浴溪中,有人以珠一器遺之,曰:「郎吞此,則明悟矣。」諤度其大者不可吞,即吞細者六十餘顆,及長,善為詩。【眉批】然則詩才其細者。
唐僖宗(出《補錄紀傳》)
僖宗幼而多能,素不曉棋。一夕,夢人以《棋經》三卷,焚而使吞之。及覺。命待詔觀棋,凡所指畫,皆出人意。
代宗(出《杜陽編》)
李輔國恣橫無君,代宗漸惡之。因寢,夢登樓,見高力士領數百鐵騎,以戟刺輔國,流血灑地,前後歌呼,自北而去。遣謁者問其故,力士曰:「明皇之命也。」帝覺,不言。及輔國為盜所殺,帝異之,方話其夢。【眉批】帝之敢於除輔國者,恃此夢也。
顧琮(出《廣異記》)
顧琮為補闕,嘗有罪,詔系獄,當伏法。琮憂愁,坐而假寐,忽夢見其母下體。琮謂不祥之甚,愈懼,形於顏色。時有善解者,賀曰:「子其免乎?太夫人下體,是足下生路也。重見生路,【夾批】妙!何吉如之?」明日,門下侍郎薛稷奏刑失入,竟得免。琮後至宰相。
索充 宋桶(並出劉彥明《敦煌錄》)
薛義(出《廣異記》)
秘省校書薛義,其妹夫崔秘者,為桐廬尉。義與叔母韋氏為客,在秘家。久之,遇痁疾,數月綿綴,幾死。韋氏深憂,夜夢神人白衣冠袷單衣,韋氏因合掌致敬,求理義病。神人曰:「此久不治,便成勃瘧,則不可治矣。」因以咒授韋氏。咒曰:「勃瘧勃瘧!四山之神,使我來縛。六丁使者,五道將軍,收汝精氣,攝汝神魂。速去速去!免逢此人。急急如律令。」【眉批】治瘧咒。但疾發,即誦之。時韋氏少女,年七歲,亦患痁疾。旁見一物,狀如黑犬而蚝毛。神云:「此正病汝者,可急擒殺,汝疾必愈。不爾,汝家二小婢亦當患瘧。」韋氏夢中殺犬,及覺,傳咒於義。義至心持之,疾遂患。韋氏女子亦愈。
張式(出《集異記》)
張式幼孤,奉遺命葬於洛京。時周士龍識地形,式與同之外野,歷覽三日而無獲。夜宿村舍,時冬寒,室內惟一榻,士龍據榻以憩,式則籍地兼衣擁爐而寢,欻然驚魘曰:「親家。」士龍遽呼之,式自不覺。久而復寐,又驚魘曰:「親家。」士龍又呼之,式亦不知所謂。及曉,又與士龍同行。出村之南,南有土山,士龍駐馬遙望曰:「氣勢殊佳。」則與式步履。久之,南有村夫伐木,遠見士龍相地,則荷斧遽至曰:「官等得非擇葬地乎?此地乃某親家所有,如可,則某請導致焉。」士龍謂式曰:「夜夢再驚,皆曰『親家』,豈非神明前定之證與?」遂卜葬焉,而式累世清貴。
苻堅(出《夢書》)【眉批】以下夢凶。
苻堅將欲南伐,夢滿城出菜,又地東南傾。其占曰:「菜多,難為醬。東南傾,江左不得平也。」
西市人(出《原化記》)
建中年,京西市人忽夢見為人所錄,至府,立於門屏外,亦不見召,唯聞門內如斷獄聲。自屏隙窺之,見廳上有紫衣貴人據案,左右綠裳執案薄者三四人,中庭,朱泚械身鎖項,素服露首,鞠躬如有哀請之狀,言詞至切。其官低頭視事,了不與言,良久方謂曰:「君合當此事。帝命已行,訴當無益。」泚辭不已,乃至泫泣。其官怒曰:「何不知天命?」令左右開東廊下二院。聞開鎖之聲,門內有三十餘人,皆衣朱紫,行列階下。貴人指示曰:「此等待君富貴,辭之何益?」此人視之,乃李、尚、韋、駱之輩也。諸人復入院門,又叱泚入西廊一院焉。貴人問左右曰:「是何時事?」答曰:「十月。」又問:「何適而可?」曰:「奉天。」如此詰問,良久乃已。前呼使者復出,謂曰:「誤追君來,可速歸。」尋路而返。夢覺,話於親密,其後事果驗。
侯君集(出《酉陽雜俎》)
貞觀中,侯君集與庶人承乾通謀,意不自安。忽夢二甲士錄至一處,見一人高冠奮髯,叱左右取君集威骨來。俄有數人,操屠刀,開其腦上及右臂間,各取一骨片,狀如魚尾。因啽囈而覺,腦臂猶痛。自是心悸力耗,至不能引一鈞弓,欲自首,不決而敗。
崔湜(出《朝野僉載》)
右丞盧藏用、中書令崔湜,坐太平黨,被流嶺南。至荊州,湜夜夢講坐下聽法而照鏡。占夢張猷謂盧右丞曰:「崔令公大惡。夢坐下聽講,法從上來也。鏡字金旁,竟也,其竟於今日乎?」尋有敕,令湜自盡。
衛中行(出《酉陽雜俎》)
李愬(出《續幽怪錄》)
涼公李愬,以殊勛之子,將元和之兵,擒蔡破鄆,數年攻戰,皆以仁恕為先,未嘗枉殺一人,誠信遇物,發於深懇。長慶元年秋,自魏博節度使左僕射平章事詔征還京師,將入洛,其衙門將石季武先在洛,夢涼公自北登天津橋,季武為導,以宰相行,呵叱動地。有道士八人,乘馬,持絳節幡幢,從南欲上。導騎呵之,對曰:「我迎仙公,安知宰相?」招季武與語。季武驟馬而前,持節道士曰:「可記我言,聞於相公。」其言曰:「聳轡排金闕,乘軒上漢槎。浮名何足戀,高舉入煙霞。」季武元不識字,記性又少,及聞道士言,已記得。既驚覺,汗流被體,喜以為相國猶當上仙,況俗官乎?後三月,涼公果自北登天津橋,季武為導,因入憩天官寺,月余而薨,人以為謫仙數滿而去也。【眉批】又一個李謫仙。
北齊李廣(出《獨異志》)
北齊侍御史李廣,博覽群書,修史,夜夢一人曰:「我心神也,君役我太苦。」辭去,俄而廣疾卒。
王戎(出《異苑》)
王戎夢有人以七枚椹子與之,著衣襟中,既覺得之。占曰:「椹,桑子。」自後男女大小凡七喪。【眉批】夢椹代表,明用甚雅。
孫氏(出《集異記》)
有孫氏求官,夢雙鳳集其兩拳。占者宋董曰:「鳳凰非梧桐不棲,非竹實不食,卿當大凶,非苴杖,即削杖。」孫果遭母喪。
周延翰(出《廣異記》)
江南太子校書周延翰,性好道,頗修服餌之事。嘗夢神人以一卷書授之,文若道經,皆七字為句,唯記其末句云:「紫髯之畔有丹砂。」延翰寤而自喜,以為必得丹砂之效。從事建業卒,葬於吳大帝陵側,無妻子,唯一婢名丹砂。
王導(出《世說》)
晉丞相王導,夢人慾以百萬錢買長豫。導甚惡之,潛為祈禱者備矣。後作屋,忽掘得一窖錢,料之百億,大不歡,一皆藏閉。俄而長豫亡。長豫名悅,導之次子。
晉明帝(出孔約《志怪》)【眉批】夢神。
晉明時,獻馬者夢河神請之。及至,與帝夢同,即投河以奉神。始太傅褚褒亦好馬,帝云:「已與河神。」及褚公卒,軍人見公乘此馬矣。【眉批】褚褒為河神。
煬帝(出《大業拾遺》)【眉批】下夢鬼。
武德四年,東都平後,觀文殿寶廚新書八千許卷,將載還京師。上官魏夢見煬帝大叱云:「何因輒將我書向京師?」於時太府卿宋遵貴監運東都調度,乃於陝州下書,著大船中,欲載往京師。於河值風覆沒,一卷無遺。上官魏又夢見帝喜云:「我已得書。」帝平存之日,愛惜書史,雖積如山丘,然一字不許外出。及崩亡之後,神道猶懷愛吝。按寶廚新書者,並大業所秘之書也。
王方平(出《廣異記)》
太原王方平性至孝,侍父疾,不解帶者逾月。後疲極,偶於父床邊坐睡,夢鬼相語,欲入其父腹中。一鬼曰:「若何為入?」一鬼曰:「待食漿水粥,可隨粥而入。」既約,方平驚覺,作穿碗,以指承之,置小瓶於其下。候父啜,乃去承指,粥入瓶中,以物蓋上,於釜中煮之百沸,開視,乃滿瓶是肉。【眉批】鬼肉甚異。父因疾愈。議者以為純孝所致。
蔣濟(出《列異傳》)
魏領軍蔣濟,其妻夢亡兒涕泣言曰:「死生異路。我生時為卿相子孫,今在地下為泰山伍伯,憔悴困辱,不可復言。今太廟西有孫阿者,將召為泰山令。願母為白領軍,囑阿轉我,令得樂處。」言訖,母驚寤,白濟。濟曰:「夢不足憑耳。」明日,如復夢之,言曰:「我今來迎新君,止在廟下,未發之間,暫得歸來。新君明日日中當發,臨發多事,不得復歸,願重啟之。」遂說阿形狀,言甚備悉。天明,母又為言曰:「雖知夢不足憑,何惜一驗之乎?」濟乃遣人詣太廟下,推問孫阿,果得之,形狀如夢。濟泣曰:「幾負我兒。」於是乃見阿,具語其事。阿不懼當死,而喜為泰山令,惟恐濟言之不信也,乃謂濟曰:「誠如所言,某之願也。不知賢郎欲得何職?」濟曰:「隨地下樂者與之。」阿許諾,言訖,遣還。濟欲速知其驗,從領軍門下至廟下,十步留一人,以傳阿之消息。辰時,傳阿心痛。日中,傳阿亡。濟泣曰:「雖哀兒不幸,且喜亡者之有知。」後月余,母復夢兒來告曰:「已得轉為錄事矣。」
邵元休(出《玉堂閒話》)
晉右司員外郎邵元休,與河陽進奏官潘某善。嘗因從容話及幽冥,且惑其真偽,仍相要云:「異日,吾兩人有先逝者,當告之。」後邵與潘別數歲,忽夢至一處,稍前進,見東序下,帟幙鮮華,乃延客之所,有數客,潘亦與焉。其間一人,若大僚,衣冠雄毅,居客之右。邵即前揖,大僚延邵坐,潘亦在下坐,頗有恭謹之色。邵因啟大僚:「公舊識潘某耶?」大僚唯而已。斯須命茶,應聲已在諸客之前,不見有人送至者。茶器甚偉。邵將啜之,潘即目邵,映身搖手,止邵勿啜。邵達其旨,乃止。大僚復命酒,亦如前應聲而至,樽斝古樣而偉。大僚揖客飲,潘復映身搖手止邵,邵不敢飲。大僚又命食,即見有大餅,馨香。將食,潘又止邵。有頃,潘目邵令去,邵即告辭。潘白大僚曰:「某與邵故人,今欲送出。」大僚許之。二人俱出公署,因言及頃年相邀幽冥之事。邵問:「地下如何?」潘曰:「幽冥之事,固不可誣,大率如人世,但冥冥漠漠愁人耳。」【夾批】說得簡淡。【眉批】地下之愁,止是冥冥漠漠耳,卻勝人間勞勞穰穰多多許也。言竟,邵辭而去。及寤,因訪潘之存歿,始知潘已卒矣。
邢鳳(出《異聞錄》)
邢鳳,帥家子。貞元中,以錢百萬,買故豪之第於長安平康里。嘗晝寢,夢一美人自西楹來,環步從容,執卷,且為古妝,高鬟長眉,衣方領繡帶,被廣袖之襦。鳳大悅曰:「麗者何自而臨我哉?」美人曰:「此妾家也。妾好詩而綴此。」鳳曰:「幸少留,得觀覽。」於是美人授詩,坐西床。鳳髮捲,視首篇,題曰《春陽曲》。美人曰:「君必欲傳,無令過一篇。」鳳即起,從東廡下几上,取彩箋,傳其詞,曰:「長安少女玩春陽,何處春陽不斷腸。舞袖弓彎渾忘卻,羅帷空度九秋霜。」鳳吟竟,請曰:「何謂弓彎?」曰:「妾昔年父母教妾此舞。」美人乃起,整衣張袖,舞數拍,為彎弓狀,以示鳳。既罷,美人低頭良久,即辭去。鳳尋覺,昏然忘有所記,乃於襟袖得其辭。
賈弼(出《幽明錄》)【眉批】以下夢真。
鄭昌圖(出《聞奇錄》)
鄭昌圖登第歲,居長安。夜納涼於庭,夢為人毆擊,擒出春明門,至石橋上,乃得解,遺其紫羅履一隻,奔及居而寤,甚困。言於弟兄,而床前果失一履,旦令人於石橋上尋得。
元稹(出《本事詩》)
元相稹為御史,鞫獄梓潼。時白樂天在京,與名輩游慈恩寺,小酌花下,為詩寄元曰:「花時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作酒籌。忽憶故人天際去,計程今日到梁州。」時元果及褒城,亦寄《夢遊詩》曰:「夢君兄弟曲江頭,也向慈恩院裡游。驛吏喚人排馬去,忽驚身在古梁州。」千里魂交,合若符契。
宋瓊(出《夢雋》)
後魏宋瓊母病,冬月思瓜。瓊夢見人與瓜,覺,得之手中,時稱孝感。
獨孤遐叔(出《河東記》)
貞元中,進士獨孤遐叔家於長安崇賢里,新娶白氏女,家貧下第,將游劍南,與其妻訣曰:「遲可周歲歸矣。」遐叔至蜀,羈棲不偶,逾二年乃歸。至鄠縣西,去城尚百里,歸心迫速,取是夕及家,趨斜徑疾行。人畜既殆,至金光門五六里,天已暝,絕無逆旅,唯路隅有佛堂,遐叔止焉。時近清明,月色如晝,系驢於庭外,入空堂,中有桃杏十餘株。夜深,施衾幬於西窗下偃臥,方思明晨到家,因吟舊詩曰:「近家心轉切,不敢問來人。」至夜分不寐,忽聞牆外有十餘人相呼,聲若里胥田叟,將有供待迎接。須臾,有夫役數人,各持畚鍤箕箒,於庭中糞除訖,復去。有頃,又持床蓆、牙盤、焟炬之類,及酒具、樂器,闐咽而至。遐叔意謂貴族賞會,深慮為其斥逐,乃潛伏屏氣,於佛堂樑上伺之。鋪陳既畢,復有公子女郎共十數輩,青衣黃頭亦十數人,步月徐來,言笑宴宴。遂於筵中間坐,獻酬縱橫,履舄交錯。中有一女郎,憂傷摧悴,側身下坐,風韻若似遐叔之妻。窺之大驚,即下屋袱,稍於暗處,迫而察焉,乃真是妻也。一少年舉杯矚之曰:「一人向隅,滿坐不樂。小人竊不自量,願聞金玉之聲。」其妻冤抑悲愁,若無所控訴,而強置於坐也。遂收泣而歌曰:「今夕何夕,存耶沒耶?良人去兮天之涯,園樹傷心兮三見花。」滿座傾聽,諸女郎轉面揮涕。一人曰:「良人非遠,何天涯之謂乎?」少年相顧大笑。遐叔驚憤久之,計無所出,乃就階陛間,捫一大磚,向坐飛擊,磚才至地,悄然一無所見。遐叔悵然悲惋,謂其妻死矣,速驚而歸,前望其家,步步淒咽。比平明,至其所居,使蒼頭先入,家人並無恙。遐叔乃驚愕,疾走入門。青衣報娘子夢魘方寤。遐叔至寢,妻臥猶未興,良久乃曰:「向夢與姑妹之黨,相與玩月,出金光門外,向一野寺,忽為凶暴者數十輩,脅與雜坐飲酒。」又說夢中聚會言語,與遐叔所見皆同。又云:「方飲次。忽見大磚飛墜,因遂驚魘殆絕。」才寤遐叔至,豈幽憤之所感耶?
張生(出《纂異記〉》
有張生者,家在汴州中牟縣東北赤城坂,以饑寒,一旦別妻子遊河朔,五年方還。自河朔還汴州,晚出鄭州門,到板橋,已昏黑矣,乃下道,取陂中徑路而歸。忽於草莽中,見燈火熒煌,賓客五六人,方宴飲次,生乃下驢以詣之。相去十餘步,見其妻亦在坐中,與賓客談笑方洽。生乃蔽形於白楊樹間以窺之,見有長須者持杯,請措大夫人歌。生之妻文學之家,幼學詩書,甚有篇詠,欲不為唱。四座勤請,乃歌曰:「嘆衰草,絡緯聲切切。良人一去不復還,今日坐愁鬢如雪。」長須云:「勞歌一杯。」飲訖。酒至白面年少,復請歌。張妻曰:「一之謂甚,豈可再乎?」長須持一籌筯云:「請置觥,有拒請歌者,飲一鍾。歌舊詞中笑語,准此罰。」於是,張妻又歌曰:「勸君酒,君莫辭。落花徒繞枝,流水無返期,莫恃少年時,少年能幾時?」酒至紫衣者,復持杯請歌。張妻不悅,沉吟良久,乃歌曰:「怨空閨,秋日亦難暮。夫婿絕音書,遙天雁空度。」酒至黑衣胡人,復請歌。張妻連唱三四曲,聲氣不續,沉吟未唱間,長須拋觥云:「不合推辭。」乃酌一鍾。張妻涕泣而飲,復唱送胡人酒曰:「切切夕風急,露滋庭草濕。良人去不回,焉知掩閨泣?」酒至綠衣少年,持杯曰:「夜已久,恐不得從容,即當暌索,無辭一曲,便望歌之。」又唱云:「螢火穿白楊,悲風入荒草。疑是夢中游,愁迷故園道。」酒至張妻,長須歌以送之,曰:「花前始相見,花下又相送。何必言夢中,人生盡如夢。」酒至紫衣胡人,復請歌云:「須有艷意。」張妻低頭未唱間,長須又拋一觥。於是張生怒,捫足下得一瓦,擊之,中長須頭;再發一瓦,中妻額,闃然無所見。張君謂其妻已卒,慟哭連夜而歸。及明至門,家人驚喜出迎。君問其妻,婢僕曰:「娘子夜來頭痛。」張君入室,問其妻病之由。曰:「昨夜夢草莽之處,有六七人遍令飲酒,各請歌。奴凡歌六七曲,有長須者頻拋觥,方飲次,外有發瓦來,第二中奴額,因驚覺,乃頭痛。」張君因知昨夜所見,乃妻夢也。
櫻桃青衣【眉批】以下夢幻。
天寶初,有范陽盧子,在都應舉,頻年不第,漸窘迫。嘗暮,乘驢遊行,見一精舍,中有僧開講,聽徒甚眾。盧子方詣講筵,倦寢,夢至精舍門,見一青衣,攜一籃櫻桃在下坐,盧子訪其誰家,因與青衣同餐櫻桃。青衣云:「娘子姓盧,嫁崔家,今孀居在城。」因訪近屬,即盧子再從姑也。青衣曰:「豈有阿姑同在一都,郎君不往起居?」盧子便隨之,過天津橋,入水南一坊,有一宅,門甚高大。盧子立於門下,青衣先入。少頃,有四人出門,與盧子相見,皆姑之子也,一任戶部郎中,一前任鄭州司馬,一任河南功曹,一任太常博士。二人衣緋,二人衣綠,形貌甚美。相見言敘,頗及歡暢。斯須,引入北堂拜姑。姑衣紫衣,年可六十許,言詞高朗,威嚴甚肅。盧子畏懼,莫敢仰視。令坐,悉訪內外,備諳氏族,遂訪兒婚姻未?盧子曰:「未。」姑曰:「吾有一外甥女子,姓鄭,早孤,遺吾妹鞠養,甚有容質,當為兒平章。」盧子拜謝。乃遣迎鄭氏妹。有頃,一家併到,車馬甚盛,遂檢歷擇日,云:「後日大吉。」因云:「聘財禮席,兒並莫憂,吾悉與處置。兒有在城何親故,並抄名姓,並具家第。」凡三十餘家,並在台省及府縣官。明日下函,其夕成結,事事華盛,殆非人間。明日拜席,大會都城親表。拜席畢,遂入一院,院中屏帷床蓆,皆極珍異。其妻年可十四五,容色美麗,宛若神仙。盧生心不勝喜,遂忘家屬。俄又及秋試之時,姑曰:「禮部侍郎與兒子弟當家連官,情分偏洽,令渠為兒必取高第。」及榜出,又登甲科,授秘書郎。姑云:「河南尹是姑堂外甥,令渠奏畿縣尉。」數月,敕授王屋尉,遷監察,轉殿中,拜吏部員外郎,判南曹銓畢,除郎中,余如故。知制誥數月,即真遷禮部侍郎。兩載知舉,賞鑒平允,朝廷稱之,【眉批】揚歷美宦。改河南尹。旋屬車駕還京,遷兵部侍郎,扈從到京,除京兆尹,改吏部侍郎。三年掌銓,甚有美譽,遂拜黃門侍郎平章事,恩渥綢繆,賞賜甚厚。作相五年,因直諫忤旨,改左僕射,罷知政事。數月,為東都留守、河南尹,兼御史大夫。自婚媾後,至是經二十年,有七男三女,婚宦俱畢,內外諸孫十人。後因出行,卻到昔年逢攜櫻桃青衣精舍門,復見其中有講筵,遂下馬禮謁。以故相之尊,處端揆居守之重,前後導從,頗極貴盛。高自簡貴,輝映左右。升殿禮佛,忽然昏醉,良久不起,耳中聞講僧唱云:「檀越何久不起?」忽然夢覺,乃見著白衫,服飾如故,前後官吏,亦無一人。徐徐出門,乃見小豎捉驢執帽,在門外立,謂盧曰:「人驢並飢,郎君何久不出?」盧訪其時,奴曰:「日向午矣。」盧子惘然嘆曰:「人世榮華窮達,富貴貧賤,亦當然也。而今而後,不更求官達矣。」遂尋仙訪道,絕跡人世雲。
沈亞之 王生(並《異聞錄》)
太和初,沈亞之將之邠,出長安城,客索泉邸舍。春時,晝夢入秦,主內史廖舉亞之。秦公召見,問強國之方。亞之以昆彭、齊桓對。公悅,遂試補中涓,使佐西乞術伐河西。亞之帥將卒前,攻下五城。還報,公大悅,起勞曰:「大夫良苦,休矣。」居久之,公幼女弄玉婿蕭史先死,公謂亞之曰。:「微大夫,晉五城非寡人有,甚德大夫。寡人有愛女,欲與大夫備灑掃,可乎?」亞之少自立,雅不欲遇幸臣蓄之。固辭,不得請,拜左庶長,尚公主,【眉批】尚公主,漢制也,秦公烏有是?賜金二百斤。民間猶謂蕭家公主。公主鬒髮,著偏袖衣,裝不多飾。其芳殊明媚,筆不可述。侍女數百。所居曰翠微宮,宮人呼為沈郎院。雖備位下大夫,繇公主故,出入禁衛。公主喜鳳簫,每吹簫,必翠微宮高樓上,聲調遠逸,能悲人,聞者莫不自廢。公主七月七日生,亞之當無貺壽。內史廖曾為秦以女樂遺西戎,戎主與之水犀小合,亞之從廖得以獻公主。主悅,結裙帶上。穆公遇亞之禮兼同列,恩賜相望於道。復一年春,公主忽無疾卒。公追傷不已。將葬咸陽原,命亞之作輓歌。應教而作曰:「泣葬一枝紅,生同死不同。金鈿墜芳草,香繡滿春風,舊日聞簫處,高樓當月中。梨花寒食夜,深閉翠微宮。」公讀詞泣下。又使亞之作墓志銘。獨憶其銘曰:「白楊風哭兮,石甃髯莎。雜英滿地兮,春色煙和。珠愁粉瘦兮,不生綺羅。深深埋玉兮,其恨如何!」亞之亦送葬咸陽原。宮中十四人殉。亞之以悼悵過慼,被病,猶在翠微宮。然處殿外特室,不宮中矣。居月余,病良已。公謂亞之曰:「本以小女相托久要,不謂不得終始。敝秦區區小國,不足辱大夫。然寡人每見子,即不能不悲悼,大夫盍適大國乎?」亞之對曰:「臣無狀,待罪肺腑,不能從死公主。君免罪戾,使得歸骨父母國,臣不忘君恩如日。」將去,公置酒高會,聲秦聲,舞秦舞。公執酒亞之前曰:「願沈郎賡楊歌以塞別。」亞之受命,立為歌辭曰:「擊體舞,恨滿煙光無處所。淚如雨,欲擬著辭不成語。金鳳銜紅舊繡衣,幾度宮中同看舞。人間春日正歡樂,日暮東風何處去?」歌卒,授舞者,雜其聲而道之,四座皆泣。既再拜辭去。公復命至翠微宮,與宮主侍人別。重入殿內時,見珠翠遺碎青階下,窗紗檀點依然。【眉批】敘別致淒婉如真。宮人泣對亞之,亞之感咽良久,因題宮門詩曰:「君王多感放東歸,從此秦宮不復期。春景自傷秦喪主,落花如雨淚胭脂。」竟別去。命車駕送出函谷關。忽驚覺,臥邸舍。明日,為友人崔九萬具道之。九萬曰:「《皇覽》云:『秦穆公葬雍橐泉祈年宮下。』非其神靈憑乎?」亞之更求得秦時地誌,說如九萬言。嗚呼!弄玉既仙矣,惡又死乎?
太原王生者,元和初嘗夢遊吳,侍吳王。久之,聞宮中出輦,吹簫擊鼓,言葬西施。【眉批】更幻。王悲悼不止,立詔門客作輓歌詞。生應教為詞曰:「西望吳王闕,雲書鳳字牌。連江起珠帳,擇土葬金釵。滿地紅心草,三層碧玉階。春風無處所,淒恨不勝懷。」詞進,王甚佳之。及寐,能記其事。
淳于棼(出《異聞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