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一 定數部
2024-10-10 21:47:18
作者: (明)馮夢龍評纂 孫大鵬點校
定數二(此卷多載生死婚姻及飲食之事)
裴伷先(出《紀聞》)【眉批】以下生死定數。
工部尚書裴伷先,年十七,為太僕寺丞。伯父相國炎遇害,伷先廢為民,遷嶺外。伷先素剛,痛伯父無罪,乃上封事請面陳得失,勸天后復立李家社稷,且引產、祿為戒。天后大怒,命牽出。伷先猶反顧曰:「陛下采臣言實未晚。」如是者三。天后令集朝臣於朝堂,杖伷先至百,長隸攘州。伷先解衣受杖,笞至十而伷先死,數至九十八而蘇,更二笞而畢。伷先創甚,臥驢輿中,至流所,卒不死。在南中數歲,娶流人盧氏,生男願。盧氏卒,伷先攜願潛歸鄉。歲餘事發,又杖一百,徙北庭。貨殖五年,致資財數千萬。伷先賢相之侄,往來河西,所在交二千石。北庭都護府城下,有夷落萬帳,則降胡也。其可汗禮伷先,以女妻之。可汗唯一女,念之甚。贈伷先黃金馬牛羊甚眾。伷先因而致門下食客,常數千人,【眉批】有用之才。自北庭至東京,累道致客,以取東京息耗。朝廷動靜,數日伷先必知之。時補闕李秦授上封事曰:「陛下自登極,誅斥李氏及諸大臣。其家人親族,流放在外者,以臣所料,且數萬人。如一旦同心,招集為逆,出陛下不意,臣恐社稷必危。讖曰:『代武者劉。』夫劉者,流也。陛下不殺此輩,臣恐為禍深焉。」天后納之,夜中召入謂曰:「卿名秦授,天以卿授朕也。」【眉批】牽扯文義,君臣一般口吻,可笑。因即拜考功員外郎,仍知制誥,敕賜朱紱,女妓十人,金帛稱是。使十人於十道,安慰流者,其實賜墨敕與牧守,有流放者殺之。敕既下,伷先知之。會賓客計議,皆勸伷先入胡。伷先從之。時有鐵騎果毅二人,勇而有力,以罪流,伷先善待之。及行,使將馬,裝橐駝八十頭,盡金帛。賓客家僮從之者三百餘人,甲兵備,曳犀超乘者半。【眉批】豪氣如生。有千里馬二,伷先與妻乘之。日晚,裝畢遽發,料天曉人覺之,已入虜境矣。既而迷失道,遲明,唯進一舍,乃馳。既明,候者言伷先走,都護令八百騎追之。妻父可汗又令五百騎追焉,誡追者曰:「舍伷先與妻,同行者盡殺之,貨財為賞。」追者及伷先於塞。伷先勒兵長戰,麾下皆殊死。日昏,二將戰死,殺追騎八百人,而伷先敗。縛伷先及妻,馳至都護所。既至,械繫阱中,具以狀聞。待報而使者至,召流人數百皆害之。伷先以未報故免。天后度流人已死,又使使者安撫流人曰:「吾前使十道使安慰流人,何使者不曉吾意,擅加殺害,深為酷暴。其輒殺流人使,並所在鎖項,將至害流人處斬之,以快亡魂。諸流人未死或他事系者,兼家口放還。」【眉批】奸雄不輸曹阿瞞。由是伷先得免,乃歸鄉里。及唐室再造,宥裴炎,贈益州大都督。求其後,伷先乃出焉。授詹事丞,歲中四遷,遂至秦州都督,再節制桂廣。一任幽州帥,四為執金吾,一兼御史大夫、太原京兆尹、太府卿。凡任三品官,向四十,政所在有聲。後為工部尚書東京留守,薨,壽六十八。
劉宣(出《稽神錄》)
吳師征越,敗於臨安。裨將劉宣傷重,臥死人中。至夜,有官吏數人,持簿書至,遍閱死者。至宣,乃扶起視之曰:「此漢非是。」引出十餘步,置路左而去。明日賊退,宣乃得歸。宣肥白如瓠,初伏於地,越人割其尻肉,宣不敢動。後瘡愈,肉不復生,臀竟小偏。十餘年乃卒。
馬舉(出《聞奇錄》)
淮南節度使馬舉討龐勛,為諸道行營都虞候。遇大陣,有將在皂旗下,望之不入賊,使二騎斬之。騎回云:「大郎君也。」舉曰:「但斬其慢將,豈顧吾子!」【眉批】軍事威克愛,不得不爾。再遣斬之,傳首陣上,不移時而敗賊。後大軍小衄,舉落馬,墜橋下而死。夜深復甦,見百餘人至雲。「馬僕射在此。」一人云:「僕射左腋一骨折。」又一人云:「速換之。」又曰:「無以換之。」又令取柳木換,遂換之。須臾便曉,所損乃痊,並無所若。及鎮揚州,檢校左僕射。
崔圓(出《逸史》)
崔相國圓,少貧賤落拓,家於江淮間。表丈人李彥允為刑部尚書,崔自南方至京候謁,將求小職。李公處於學院,與子弟肄業,然待之蔑如也。一夜,李公夢身被桎梏,同輩三二百人,為兵仗所擁,入大府署,至廳所,皆以姓名唱入。見一紫人據案,視之,乃崔也,遂於階下哀叫請命。紫衣笑曰:「且收禁。」驚覺甚駭異,語於夫人。夫人曰:「宜厚待之,安知無應乎?」【眉批】賢哉夫人!自此優禮日加,置於別院,會食中堂。數月,崔請出,將求職於江南。李公及夫人因具盛饌,兒女悉坐。食罷,崔拜謝曰:「恩慈如此,不知何以報效?某每度過分,未測其故。」李公笑而不答。夫人曰:「親表侄與子無異,但慮不足,亦何有恩慈之事?」李公起,夫人因謂曰:「賢丈人昨有異夢,郎君必貴。他日丈人迍難,事在郎君,能特達免之乎?」崔曰:「安有是也?」李至,復重言之,崔踧踖而已,不復致詞。李公云:「江淮路遠,非求進之所。某素熟楊司空,可以奉托。【眉批】前倨後恭,為一夢故,未足言恩。所銜者,楊司空一函耳。時國忠以宰相領西川節度,崔既謁見,甚為楊所禮,乃奏為節度巡官,知留後事。發日,李公厚以金帛贈送。至西川,未一歲,遇祿山亂,玄宗播遷,遂為節度使,旬日拜相。時京城初克復,脅從偽官陳希烈等並誅。彥允在數中,既議罪,崔公為中書令,詳決之,果盡以兵仗圍入,具姓名唱過,判雲准法。至李公,乃呼曰:「相公記昔年之夢否?」崔公頷之,遂判收禁。既罷,具表其事,因請以官贖彥允之罪,得免死,流嶺外。
劉仁軌(出《朝野僉載》)
唐青州刺史劉仁軌,知海運,失船極多,除名為民,遂遼東效力。遇疾臥平壤城下,褰幕看兵士攻城。有一卒直來前頭背坐,叱之不去,仍惡罵曰:「你欲看,我亦欲看,何預汝事?」須臾城頭放箭,正中心而死。微此兵,仁軌幾為流矢所中。
王沐 舒元謙(並出《杜陽雜編》)
王沐者,涯之再從弟也,家於江南,老且窮。以涯執相權,遂跨蹇驢至京,索米僦舍,住三十日,始得一見涯於門屏,所望不過一簿一尉耳。而涯見沐潦倒,無雁序情。太和九年秋,沐方說涯之嬖奴,以導所欲,涯始一召,許以微官處焉。【眉批】王涯作此舉動,那得不禍?自是旦夕造涯門以俟命。及涯就誅,仇士良收捕家人,時沐方在涯私第,謂其王氏黨,遂不免於腰領。
舒元謙,元輿之族,聰敏慧悟,元輿處之猶子,薦取明經第,官曆校書郎。無何,忽以非過怒謙,至朔旦伏謁,頓不能見,由是日加譴責。謙既不自安,遂置書於門下,辭往江表,而元輿亦不問。翌日,辦裝出長安,咨嗟蹇分,惆悵自失,即駐馬回望,涕泗漣洳【夾批】音如。及昭應,聞元輿之禍,方始釋然。是時於宰相宅收捕家口,不問親疏,並戮。
【總評】王、舒禍福,相反如此,趨避信不由人哉!
宗子(出《紀聞》)
天后誅戮皇宗,一宗子系大理當死。宗子嘆曰:「既不免刑,焉用污刀鋸。」夜中以衣領自縊死,曉而蘇,遂言笑飲食,不異在家,數日被戮,神色不變。初蘇,言曰:「始死,冥官怒之曰:『爾合戮死,何為自來,速還受刑!』」【眉批】同一死也,猶不少假借如此!宗子問故,官示以冥簿,及前世殺人今償。宗子既知,故受害無難色。
韋氏(出《朝野僉載》)
唐相王誅逆韋,繃子中嬰孩亦捏殺之,諸枉濫及者非一。浮休子曰:「此逆韋之罪,疏族何辜?亦如冉閔殺胡,高鼻者橫死;董卓誅閹人,無須者枉戮,死生命也。」
房琯(出《明皇雜錄》)
開元中,房琯之宰盧氏也,邢真人和璞自太山來,房琯虛心禮敬,因與攜手閒步,不覺行數十里,至夏谷村,遇一廢佛堂,松竹森映。和璞坐松下,以杖扣地,令侍者掘深數尺,得一瓶。瓶中皆是婁師德與永公書。和璞笑謂曰:「省此乎?」房遂洒然,方記其為僧時,永公即房之前身也。【眉批】房琯是永公後身。和璞謂房曰:「君歿時,必因食魚鱠。歿後,當以梓木為棺。然不得歿於君之私第,不處公館,不處玄壇佛寺,不處親友之家。」其後譴於閬州,寄州之紫極宮。臥疾數日,使君忽具鱠,邀房於郡齋。房欣然命駕,食竟而歸,暴卒。州主命攢櫝於宮中,棺得梓木為之。
李德裕(出《補錄紀傳》)
李德裕,分司東都時,嘗聞一僧善知人,因召之。僧曰:「公災未已,當南行萬里。」德裕甚不樂。明日復召之,僧請結壇三日,又曰:「定矣。」德裕曰:「以何為驗?」僧即指其地:「此下有石函。」即命發之,果得焉,然無所睹。德裕重之,且問:「南行還乎?」曰:「公食羊萬口,有五百未滿,必當還。」德裕嘆曰:「師實至人。我於元和中為北都從事,嘗夢行至晉山,盡目皆羊。有牧者數十,謂我曰:『此侍御食羊也。』嘗志此夢,不泄於人。今知冥數固不誣矣。」後旬余,靈武帥送米,暨饋羊五百。大驚,召僧告其事,且欲還之。僧曰:「羊至此,已為相國有矣,還之無益。南行其不返乎?」俄相次貶降,終於崖州。
馬朝(出《河東記》)
袁孝叔(出《前定錄》)
袁孝叔,陳郡人也,少孤,事母孝。母嘗得疾,不痊,孝叔忽夢一老父謂曰:「子母疾可治。」問其名,不告,曰:「明旦迎吾於石壇之上。」及覺,乃周覽四境,所居之十里,有廢觀古石壇,而見老父在焉。孝叔喜拜,迎至於家,於囊中取九靈丹一丸,以新汲水服之,即日而瘳。孝叔德之,欲有所答,皆不受。或累月一來,然不詳其所止。後一旦來,言將有他適,當與子別,於懷中出一編書遺之曰:「君之壽位,盡具於此,事以前定,非智力所及也。今之躁求者,適足徒勞耳。【眉批】躁求只是徒勞。若因躁求而改節喪行,更可惜耳。君藏吾此書,慎勿預視。但受一命,即開一幅。不爾,當有損。」孝叔跪受而別。後孝叔寢疾,殆將不救,其家或問後事,孝叔曰:「吾為神人授書一編,未曾開卷,何遽以後事問乎?」旬余,其疾果愈。後孝叔以門蔭,調授密州諸城縣尉,五轉蒲州臨晉縣令。每之任,輒視書,時日無謬。後秩滿,歸閿鄉別墅,因晨起,欲就巾櫛,忽有物墜於鏡中,類蛇而有四足,孝叔驚仆於地,因不語,數日而卒。後逾月,其妻因閱其笥,得老父所留之書,猶余半軸,因嘆曰:「神人之言,亦有誣矣,書尚未盡,而人已亡。」乃開視之,其後唯有空紙數幅,畫一蛇盤鏡中。
定婚店(出《續幽怪錄》)【眉批】以下婚姻定數。
杜陵韋固,少孤,思早娶婦,多方不成。貞觀二年,將游清河,旅次宋城南店。客有以司馬潘昉女為議者,來旦期於店西龍興寺門。固意切,旦往焉,斜月尚明。有老人倚巾囊,坐於階上,向月檢書。覘之,不識其字。固曰:「老父所尋者何書?」老人笑曰:「幽冥之書。」固曰:「幽冥之人,何以到此?」曰:「君行自早,非某不當來也。且道途之行,人鬼各半,自不辨耳。」固曰:「然則君何主?」曰:「天下婚牘。」固喜曰:「固求娶未遂,今方議潘司馬女,可成乎?」曰:「未也。君婦適三歲矣,年十七,當入君門。」因問:「囊中何物?」曰:「赤繩子耳,以系夫婦之足。雖仇敵之家,貴賤懸隔,天涯從宦,吳楚異鄉,此繩一系,終不可逭。君之腳,已繫於彼矣。他求何益?」曰:「固妻安在?」曰:「此店北,賣菜家嫗女耳。」固曰:「可見乎?」曰:「嫗嘗抱之來,賣菜於是。能隨我行,當示君。」及明,所期不至。老人卷書揭囊而行。固逐之,入米市,有眇嫗,抱三歲女來,弊陋殊甚。老人指曰:「此君之妻也。」固怒曰:「殺之可乎?」老人曰:「此人命當食大祿,庸可殺乎?」老人遂隱。固磨一小刀,付其奴曰:「能為我殺彼女,賜汝萬錢。」奴曰:「諾。」明日,袖刀入菜肆,於眾中刺之而走。一市紛擾,奔走獲免。問奴曰:「所刺中否?」曰:「初刺其心,不幸才中眉間。」爾後求婚,終不遂。又十四年,以父蔭參相州軍。刺史王泰俾攝司戶掾,專鞫獄,以為能,因妻以女。可年十六七,容色華麗。固稱愜之極。然其展間,常貼一花鈿,雖沐浴閒處,未嘗暫去。歲余,固逼問之。妻潛然曰:「妾郡守之猶子,非其女也。父曾宰宋城,終其官。時妾在襁褓,母兄次歿。唯一莊在宋城南,與乳母陳氏居,去店近,鬻蔬以給朝夕。陳氏憐小,不忍暫棄。三歲時,抱行市中,為狂賊所刺,刀痕尚在,故以花子覆之。七八年間,叔從事盧龍,遂得在左右,以為女,嫁君耳。」固曰:「陳氏眇乎?」曰:「然。何以知之?」固曰:「所刺者,固也。」因盡言之,相敬愈極。後生男鯤,為雁門太守,封太原郡太夫人。因題其店曰:「定婚店。」
盧生(出《續玄怪錄》)【眉批】神巫附見。
弘農令李氏之女既笄,適盧生。卜吉之日,女巫有來者。李母問以盧郎官祿厚薄,巫曰:「非長髯者乎?」曰:「然。然則非夫人之子婿也。夫人之婿,中形而白,且無須也。」夫人驚曰:「吾女今夕適人,得乎?」巫曰:「得。」夫人曰:「既得,又何以雲非盧郎乎?」曰:「我亦不知其由。」俄而盧納采,夫人怒以示巫。舉家共唾而逐之。及盧乘軒車來,展親迎之禮,賓主禮具,解珮約花,盧生忽大驚奔出,乘馬而遁。眾賓追之不返。主人素負氣,不勝其憤,且恃其女之容,邀客皆入,呼女出拜,冶麗無敵,指之曰:「此女豈驚人者耶?今不出,人其以為獸形也。」眾莫不憤嘆。主人曰:「此女已奉見。賓客中有能聘者,願赴今夕。」時某官鄭某,為盧之儐,在坐起拜曰:「願事門館。」於是奉書擇相,登車成禮。巫言之貌宛然。後鄭逢盧,問其事。盧曰:「兩眼赤,且大如朱盞;牙長數寸,出口之兩角,得無驚奔乎?」鄭素與盧善,驟出妻以示之,盧大慚悔。
侯繼圖(出《玉溪編事》)
侯繼圖尚書,本儒素之家,手不釋卷。秋風四起,方倚檻於大慈寺樓,忽有木葉飄然而墜,上有詩曰:「拭翠斂雙蛾,為郁心中事。搦管下庭除,書成相思字。此字不書石,此字不書紙,書向秋葉上,願逐秋風起,天下有心人,盡解相思死。」後貯巾篋,凡五六年。旋與任氏為婚,嘗念此詩。任氏曰:「此妾書葉詩,時在左綿,【眉批】左綿,地名。爭得至此?」侯以今書辨驗,與葉上無異也。
李仁鈞(出《異聞錄》)【眉批】秀師術附見。
唐崔晤、李仁鈞,二人中外弟兄,崔年長於李。建中末,偕來京師調集。時薦福寺有僧神秀,曉陰陽術,得供奉禁中。會一日,崔、李同詣秀師。師泛敘寒溫而已,更不開一語。別揖李於門扇後曰:「九郎能惠然獨賜一宿否?小僧有情曲,欲陳露左右。」李曰:「唯唯。」後李特赴宿約,饌餚豐潔,禮甚謹敬。及夜半,師曰:「九郎今合選得江南縣令,甚稱意。從此後更六年,攝本府糾曹,斯乃小僧就刑之日,監刑官人即九郎耳。」【眉批】知禍不避,何也?小僧是吳兒,酷好瓦棺寺後松林中一段地。最高敞處,上元佳境盡在其間。死後乞九郎作窣堵坡【眉批】窣堵坡,梵語浮圖也。於此,為藏骸所。」李曰:「斯言不謬,違之如皎日。」秀泣謝,又謂李曰:「崔家郎君,只有此一政官,家事零落,飄寓江徼。九郎終為崔家女婿,秘之秘之。」李詰旦,歸旅舍,見崔,惟說秀師云:「某終為兄之女婿。」崔曰:「我女縱薄命且死,何能嫁與田舍老翁作婦?」李曰:「比昭君出降單于,猶是生活。」【眉批】語似《世說》。二人相顧大笑。後李補南昌令,到官,有能稱,罷攝本府糾曹。有驛遞流人至州,坐泄宮內密事者。遲明,宣詔書,宜付府笞死。流人解衣就刑。李熟視,即神秀也,大呼曰:「瓦棺松林之請,子勿食言。」秀既死,乃擇幹事小吏送屍柩於上元縣,買瓦棺寺林中地,壘浮圖以葬之。時崔令即世已數年矣。崔之異母弟曄攜孤幼來於高安。曄落拓好遠遊,惟小妻投氏獨在。殷號大乘,又號九天仙,善秦箏,盡傳常守堅之妙。護食孤女,甚有恩意。會南昌軍伶能箏者,求丐高安,亦守堅之弟子,故殷得見之,謂軍伶曰:「崔家小娘子,容德無比,年已及笄。供奉與把取家狀,到府日,求秦晉之匹,可乎?」軍伶依其請,至府,以家狀歷抵士人門,曾無影響。後因謁鹽鐵李侍御,即仁鈞。出家狀,鋪案上。李閱之憫然。時妻喪,已大期,因征曩秀師之言,遂納為繼室。
李行修(出《續定命錄》)
裴有敞(出《定命錄》)
唐杭州刺史裴有敞疾甚,令錢塘縣主簿夏榮看之。榮曰:「使君百無一慮,夫人早須崇福禳之耳。」【眉批】看一得二。崔夫人曰:「禳須何物?」榮曰:「使君娶二姬以壓之,出三年則危過矣。」夫人怒曰:「此獠狂語!」榮退曰:「夫人不信,榮不敢言,使君合有三婦。若不更娶,於夫人不祥。」夫人曰:「身可死,此事不相當也!」其年,夫人暴亡,敞更娶二姬。
張文瓘(出《定命錄》)【眉批】以下飲食定數相附見。
張文瓘少時,曾有人相云:「當為相,然不得堂飯食吃。」及在此位,每升堂欲食,即腹脹痛霍亂。每日唯吃一碗漿水粥。後數年,因犯堂食一頓,其夜便卒。
李棲筠(出《逸史》)
玄宗時,有術士判人食物,一一先知。公卿競延接。唯李大夫棲筠不信,召至謂曰:「審看某明日餐何物?」術者良久曰:「食兩盤糕糜,二十碗橘皮湯。」李笑,乃遣廚司具饌,明日會諸朝客。平明有誥召對,上謂曰:「今日京兆尹進新糯米糕得糕糜,卿且吃。」良久,以金盤盛來。李拜而餐,對御強食。上喜曰:「卿吃甚美。」更賜一盤,又盡。既罷歸,腹疾大作,諸物絕口,唯吃橘皮湯。至夜半,方愈,忽記術士之言,謂左右曰:「我吃多少橘皮湯?」曰:「二十碗矣。」嗟嘆久之,遽邀術士,厚與錢帛。
【總評】《前定錄》作韓滉事,又云:陰司於人間之食,皆有籍。三品以上,日支。五品以上而有權位者,旬支。六品至九品,季支。其不食祿者,歲支。
李公(出《逸史》)【眉批】知人食料術附見。
貞元中,萬年縣捕賊官李公,春月,與所知街西官亭子置鱠。一客偶至,淹然不去,氣色甚傲。眾問所能,曰:「某善知人食料。」李公曰:「且看今日鱠,坐中有人不得吃者否?」客微笑曰:「唯足下不得吃。」李公怒曰:「某為主人,安有不得!此事若中,奉五千;若妄語,當遭契闊。請坐中為證。」因促饌,將就,有一人走馬來雲,「京兆尹召。」李公奔馬去。適會有公事,李公懼晚,使報客但餐。恐鱠不可停,語庖人留我兩楪,欲破術人之言。諸客甚訝。良久,走馬來,諸人已餐畢,獨所留鱠在。李公脫衫就座,執筋而罵。術士顏色不動。忽官亭子仰屋上壞,方數尺,墮落,食器粉碎,鱠並雜於糞埃。李公驚異,問廚者:「更有鱠否?」曰:「盡矣。」乃厚謝術士,以錢五千與之。
崔潔(出《逸史》)【眉批】前知術附見。
太府卿崔潔在長安,與進士陳彤同往街西尋親故。陳有前知術,崔公不信。將出,陳君曰:「當與足下於裴令公亭餐鱠。」崔公笑不應。過天門街,偶逢賣魚甚鮮,崔都忘陳君之言,曰:「此去亦是閒事,何如吃鱠?」遂令從者取錢買魚,得十斤,曰:「何處去得?」左右曰:「裴令公亭子甚近。」乃先遣人計會。及升亭下馬,方悟陳君之說。崔公大驚曰:「何處得人所鱠?」陳君曰:「但假刀砧之類,當有第一部樂人來。」俄頃,紫衣三四人至亭子游看。一人見魚,曰:「極是珍鮮,二君莫欲作鱠否?某善此藝,與郎君設手。」詰之,乃梨園第一部樂徒也。余者悉去。此人遂解衣操刀,極能敏妙。鱠將辦,陳君曰:「此鱠與崔兄餐,紫衣不得鱠也。」既畢,忽有使人呼曰:「駕幸龍首池,喚第一部。」此人攜衫帶望門而走,亦不暇言別。崔公甚嘆異之。兩人既餐,陳君又曰:「少頃,有東南三千里外九品官來此,得半碗清羹吃。」語未訖,延陵縣尉李耿至,將赴任,與崔公中外親舊,探知在裴令公亭子,故來告辭。方吃食羹次,崔公曰:「有鱠否?」左右報已盡,只有清羹少許。公大笑曰:「令取來與少府啜。」乃吃清羹半碗而去。延陵尉乃九品官也。食物之微,冥路已定,況大者乎?
許生(出《玉堂閒話》)
汴州都押衙朱仁忠家有門客許生,暴卒。隨使者入冥,經歷之處,皆如郡城。忽見地堆粟千石,中植一牌曰:「金吾將軍朱仁忠食祿。」生極訝之。泊至公署,使者引入一曹司。主吏按其簿曰:「誤追矣。」謂生:「可止此,吾將白於陰君,然慎勿窺吾簿。」吏既出,生潛目架上有簽牌,曰人間食料簿。生潛憶主人朱仁忠性不食醬,欲驗其由,遂披簿求之,多不曉其文。逡巡,主吏大怒,已知其不慎,瞋目責之。生恐懼謝過,且述其故。吏怒稍解,取食簿,於仁忠名下,注大豆三合,遂遣前使者引出放還。直抵相國寺,將逾其閾,為使者所推,踣地而寤。仁忠既悲喜,問其冥間之事。生曰:「君非久必任金吾將軍。」言其牌粟之事。後與仁忠同食,乃言:「自君亡後,忽覺醬香,今嗜之頗甚。」乃是注大豆三合之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