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七 冤報部
2024-10-10 21:47:05
作者: (明)馮夢龍評纂 孫大鵬點校
冤報一
陳霸先(出《還冤記》)
陳霸先初立梁元帝第九子晉安王為主,而輔戴之。會稽虞涉夢見梁武帝謂曰:「卿是我舊左右,可語陳公,篡殺於公不利。」涉未見形跡,不敢言之。數日,復夢,並語涉曰:「若不傳語,卿亦不佳。」涉雖嗟惋,決無言理。少時,太史啟云:「殿有急兵。」霸先曰:「急兵正是我耳。」倉卒遣亂兵害少主而自立。爾後,涉便得病,又夢梁武,涉方封啟報夢之由。陳主為人,甚信鬼物,聞此大驚。遣與迎涉,面相詢訪,乃尤涉曰:「卿那不道奇事?」六七日,涉死,尋有韋戴之事。韋戴,系司空王僧辯舊將,固守義興不下。霸先刑白馬與盟,乃降,後復斬之。尋見戴來索命,霸先遂死。
杜伯(出《還冤記》)【眉批】以下皆枉殺報。
杜伯,名恆,為周大夫。宣王之妾,曰女鳩,欲通之,杜伯不可,女鳩訴之王曰:「竊與妾戲。」王信之,囚杜伯於焦,使司空錡殺杜伯。其友左儒九諫而王不聽。杜伯既死,為人見王曰:「恆之罪何哉?」王見祝,而以杜伯語告。祝曰:「始殺杜伯,誰與王謀之?」王曰:「司空錡也。」祝曰:「何不殺錡以謝之。」王乃殺錡,使祝謝之。司空錡又為人而至,曰:「臣何罪之有?」王告皇甫曰:「祝也為我謀而殺人,吾殺者又皆為人而見訴,奈何?」皇甫曰:「殺祝以謝,可也。」宣王乃殺祝以兼謝焉,又無益,皆為人而至。祝亦曰:「我焉知之,奈何以此為罪而殺臣也?」【眉批】君臣分隔,猶不可妄殺,況平等乎?後三年,宣王游圃田,從人滿野。日中,見杜伯乘白馬素車,司空錡為左,祝為右,朱冠起於道左,執朱弓彤矢,射王中心,折脊,伏於弓衣而死。
後周女子(出《還冤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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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周宣帝在東宮時,武帝訓督甚嚴,恆使宦者成慎監察之,若有纖毫罪失不奏,慎當死。於是慎常陳太子不法之事,武帝杖之百餘。及即位,顧見髀上杖瘢,問慎所在。慎於時已為郡監,遂敕追之,至便賜死。慎奮厲曰:「此是汝父為戒,慎何罪?悖逆之餘,濫以見及,鬼若有知,終不相放!」於時宮掖禁忌,相逢以目,不得轉共言笑。分置監官,記錄愆罪。左皇后下有女子,欠伸淚出,因被劾,謂有所思。奏使敕拷訊之,初擊其頭,帝便頭痛,更擊之,亦然。【眉批】冤鬼憑之故也。遂大發怒曰:「此冤家耳!」乃使拉折其腰,帝復腰痛。其夜出南宮,病漸重。明旦還,腰痛不得乘馬,御車而歸。所殺女子之處,有黑暈如人形,時謂是血,刷之不去。有司掘除舊地,以新土填之,一宿之間,旋復如故。因此七八日,舉身瘡爛而崩。及初下屍,諸跼腳床,牢不可脫,唯此女子所引之床,獨是直腳,遂以供用,蓋亦鬼神之意焉。帝崩,去成慎死,僅二十許日。
江融(出《朝野僉載》)
唐左史江融,耿介正直。揚州徐敬業反,被羅織。酷吏周興等枉奏,斬於東都都亭驛前。融將被誅,請奏事引見。興曰:「囚何得奏事?」融怒叱之曰:「吾無罪枉戮,死不舍汝!」遂斬之。屍乃激揚而起,蹭蹬十餘步,行刑者踏倒,還起坐,如此者三,乃絕。雖斷其頭,似怒不息。無何,周興死。
陳勛(出《稽神錄》)
建陽縣錄事陳勛,性剛狷不容物。為縣吏十人共誣其罪,竟坐棄市。至明年死日,家為設齋。妻哭畢,獨嘆於靈前曰:「君平生以剛直稱,今枉死逾年,精魂何寂然耶?」是夕,即夢勛曰:「吾都不知死,向聞卿言,方大悟爾。【夾批】好糊塗!若爾,吾當報仇。然公署非可卒入者,卿明日為我入縣訴枉,吾當隨之。」明日,妻如言而往,出門,即見勛仗劍從之。至縣,遇一仇吏於橋上,勛以劍擊其首,吏即顛仆而死。既入門,勛徑之曹署,以次擊之,中者皆死,十殺其八。二吏奔至臨川,乃得免。勛家在蓋竹鄉,人常見之,因為立祠,號「陳府君廟」。
樂生(出《逸史》)【眉批】以下知冤不救報。
唐中丞杜式方,為桂州觀察。會西原山賊反,奉詔討捕。續令郎中裴某,承命招撫。及過桂州,式方遣押衙樂某,並副將二人當直。至賓州,裴命樂生與副將二人,至賊中傳詔命,並以書遺其賊帥,招令歸復。樂生素儒士也,有心義。既至,賊帥黃少卿大喜,留燕數日,悅樂生之佩刀,懇請與之,少卿以小婢二人酬其直。既復命,副將與生不相得,遂告裴云:「樂某以官軍虛實露於賊帥,故贈女口。」裴大怒,遣人搜檢,果得。樂生具言本末,云:「某此刀價直數萬,意頗寶惜,以方奉使,賊帥求之,不得不與。彼歸其直,二口之價,尚未及半,某有何過?」生使氣者,辭色頗厲。【眉批】負屈聲必高。裴君愈怒,乃禁於賓州獄,以書與式方,請必殺之。式方以遠鎮,制使言其下受賂於賊,不得不置法,然心知其冤。樂生亦有狀具言,式方遂令持牒追之,面約其使曰:「彼欲逃避,汝慎勿禁,兼以吾意語之。」【夾批】不失為長者。使者至,傳式方意。樂生曰:「我無罪,寧死。若逃之,是有罪也。」【眉批】強項漢,末世誰能容之,可憐,可憐!既至,式方乃召入問之。生具述根本,式方乃以制使書牒示之曰:「今日之事,非不知公冤,然無路相救矣。」樂生曰:「中丞意如此,某又奚訴?」遂索筆通款。式方頗甚憫惻,將刑,引入曰:「知公至屈,有何事相托?」生曰:「無之。」式方曰:「公有男否?」曰:「一人。」「何職?」曰:「得衙前虞候足矣。」式方便授牒,兼贈錢百千文,用為葬具。又問所欲,曰:「某自誣死,必無逃逸,請去桎梏,沐浴,見妻子,囑付家事。」公皆許。【眉批】小便不足以贖大冤。至時,式方與訣別,曰:「子怨我乎?」曰:「無,中丞為制使所迫耳。」式方灑泣,遂令領至球場內,厚致酒饌。餐訖,召妻子別,問曰:「買得棺未?可速買。兼取紙一千張,筆十管,置棺中。吾死,當上訴於帝前。」問監刑者曰:「今何時?」曰:「日中。」生曰:「吾日中死,至黃昏時,便往賓州取副將某乙。及明年四月,殺制使裴郎中。」舉頭見執捉者一人,乃虞候所由,樂曾攝都虞候,語之:「汝是我故吏,我今分死矣,爾慎無折吾頸。若如此,我死,即當殺汝。」所由至此時,亦不暇聽信,遂以常法拉其頭殺之,然後笞,笞畢,拽之於外。拉者忽驚蹶,面仆於地死矣。數日,賓州報副將以其日黃昏暴心痛終。制使裴君以明年四月卒。其年十月,式方方於球場宴敕使次,飲酒正洽,忽舉首瞪目曰:「樂某,汝今何來也?我亦無過。」索酒瀝地祝之,良久又曰:「我知汝屈而竟殺汝,亦我之罪。」遂喑不語。舁到州,及夜而殞。【眉批】諸冤已雪,波及式方,已甚矣。至今桂州城南門樂生死所,方圓丈余,竟無草生。
韋判官(出《陰德傳》)
唐博陵崔應任扶溝令,亭午獨坐。有老人請見曰:「某通於靈祇也。今者冥司韋判官奉謁,幸厚禮之,請備香案,屏去侍從,當為延入。」應依命,老人即出迎之。及庭,隱隱然不見其形。自通名銜,稱思穆拜謁,應亦答拜。揖讓再三,乃言曰:「側聞長官宏才令器,冠於當時,輒將心事相托,幸無驚異。」應曰:「但揣微賤可施,敢不從命。」冥使曰:「某謝世數載,得居冥職。自棄擲妻孥,家事零替。愛子文卿,少遭憫凶,鄙野無文,職居鄭滑院。近經十載,交替院務之日,不明簿書,欠折數萬貫匹,實非己用,【眉批】若己用,不冤矣。欲冒嚴明,俯為存庇。」應憮然曰:「噫!某扶溝令也,焉知鄭滑院?」使者曰:「不然!以閣下材器祿位,豈一院哉!自今歷官清顯,雄居方鎮,位極人臣,然數月後,當與鄭滑院交職。倘不負今日之言,某於冥司,當竭微分,仰護榮貴,非止一身,抑亦慶及後嗣。」應曰:「惟命是聽。」冥使感泣而去。應聞淮南杜相悰方求政理,偶具書啟,兼錄為縣課績,馳使揚州,以思穆之言,且驗其事。時相國都督維揚,兼判鹽鐵,奏應知鄭滑院事。及交割帳籍,錢帛欠折數萬貫匹,收錄家資填償外,尚欠三四萬,無所出。應以欠折數廣,遂違前約,【眉批】非不知冤,是覬立宦聲故。且曰:「文卿雖雲髒非己用,積年不申論,須抵嚴刑,以懲慢易。窮達既定,鬼何能移。若棄法狥神,是諂而求福。」【夾批】昔何輕諾?乃拘縶文卿而白於使。文卿自度必死,乃預懷毒於衣帶之間。比及囚縶,數欲服之,輒失其藥,搜求不獲。及文卿以死論,是日思穆見於文卿前而告曰:「嗚呼!無信之人,陷汝家族。吾為汝上告於帝,帝許我奪崔應之祿,然吾族亦滅矣。」文卿匍匐拜哭,忽失其父,乃得所懷之藥仰而死。文卿已死,應方悔悟,乃禮葬焉,身衣縞素而躬送之。應後加殿中,時有人自邯鄲將美人曰金閨,來獻於應,應納而嬖之。崔君始惑於聲色,為政之心怠矣。後二年,加侍御史,知楊子院,與妻盧氏及金閨偕行。尋除浙西院,應自至職,金閨寵愛日盛,中門之外,置別館焉,華麗逾於正寢。視事之罷,經日不履內。前後歷任寶貨,悉置金閨之所。無何,復有人獻吳姝,艷於金閨,應納之,寵嬖愈甚,每歌舞得意,奪金閨寶貨而賜新姝。因是金閨忿逆,與親弟陳行宗,置毒藥於酒中,夜以獻。應飲之,俄頃而卒,【夾批】一般服毒。潛遷應於大廳。詰旦,家人乃覺,莫知事實。盧氏慈善,不能窮究,金閨乃持寶貨盡室而去。
太樂伎(出《還冤記》)
宋元嘉中,李龍等夜行掠劫。於時丹陽陶繼之為秣陵縣令,令人密尋捕,遂擒龍等。引人是太樂伎,劫發之夜,此伎與同伴往就人宿,共奏音聲。陶不詳審,為作款引,隨例申上。而所宿主人及賓客,並相明證。陶知枉濫,但以文書已行,不欲自為通塞,乃並諸劫十人於郡門斬之。此伎聲價藝態,又殊辨慧,將死之日,曰:「我雖賤隸,少懷慕善,實不作劫,枉見殺害。若無鬼則已,有鬼必自陳訴。」因彈琵琶,歌數曲而就死。眾知其枉,莫不隕泣。經月余,陶遂夢伎來至案前云:「已訴天,令取君。」便跳入陶口,乃落腹中。陶驚寤,即狀若風癲,四日而亡。
長孫無忌等(出《朝野僉載》)【眉批】以下皆為法自弊。
唐趙公長孫無忌奏制敕長流以為永例。後趙公犯事,敕長流嶺南,至死不復回。
唐洛州司馬弓嗣業、洛陽令張嗣明,造大枷長六尺,闊四尺,厚五寸,人莫之犯。後嗣明及嗣業資遣逆賊徐真北投突厥,事敗,業等自著此枷,百姓快之。
唐魚思咺有巧思。上欲造匭,召工匠,無作得者。咺應制為之,甚合規矩,遂用之。無何,有人投匭,言咺云:「徐敬業在揚州反,咺為敬業作刀輪以沖陣,殺傷官軍甚眾。」推問具承,誅之。
唐索元禮為鐵籠頭以訊囚。後坐贓賄不承,使人曰:「取公鐵籠頭。」禮即承伏。
唐京兆尹崔日知,處分長安萬年及諸縣左降流移人,不許暫停,有違晷刻,所由決杖。無何,日知貶歙縣丞,被縣家催,求與妻子別不得。
【總評】害人人害,總此殺機。殺機動時,此身之生機,便已絕矣。商鞅殉車,周興試瓮,仰天噴唾,還墮己身,刻薄者果何利哉?後世有貶竄奸臣,猶不欲開宜州之路,且無令人主手滑,吁!誠遠見也。
郭霸【眉批】以下皆酷吏報。
唐侍御史郭霸,奏殺宋州三百人,暴得五品。經月患重病,老巫曰:「不可救也。有數百鬼,遍體流血,攘袂缺齒,皆雲不相放。」霸以刀子自刺乳下攪之,曰:「大快!」未幾卒。是年自春大旱,至霸死,雨足。天后問司勛郎中張元一曰:「在外有何事?」答曰:「外有三慶:旱降雨,一慶;中橋新成,萬代之利,二慶;郭霸身死,百姓皆歡,三慶。」天后笑曰:「霸見憎如此耶?」
楊思達(出《還冤記》)
梁楊思達為西陽郡守,值侯景亂,時復旱歉,饑民盜田中麥。思達遣一部曲守視,所得盜者,輒截手腕,凡戮十餘人。部曲後生一男,自然無手。
張和思
北齊張和思斷獄囚,無問善惡貴賤,必被枷鎖杻械,困苦備極。囚徒見者,莫不破膽,號「生羅剎」。其妻前後孕男女四人,臨產即悶絕求死。所生男女,皆著肉鎖,手腳並有肉杻束縛,連絆墮地。後和思坐法杖死。
陳潔
偽蜀御史陳潔,性慘毒,十年內斷死千人。因避暑行亭,見蟢子懸絲面前。公引手接之,成大蜘蛛,銜中指拂落階下,化為厲鬼,雲來索命,驚訝不已。指漸成瘡,痛苦十日而死。
蕭懷武(出《王氏見聞》)
偽蜀有尋事團,亦曰中團,小院使蕭懷武主之,蓋軍巡之職也。懷武自所團捕捉盜賊年多,官位甚隆,積金巨萬,第宅亞於王侯,聲色妓樂為一時之冠。所管中團百餘人,每名各養私名十餘輩,或聚或散,人莫能別,呼之曰「狗」。至於深坊僻巷,馬醫酒保,乞丐傭作,及販賣童兒輩,並是其狗。民間有偶語者,官中罔不知。又有散在州郡及勛貴家,當庖看廄,御車執樂者,皆是其狗。公私動靜,無不立達於懷武。是以人懷恐懼,常疑其肘臂腹心皆狗也。懷武殺人不知其數。後郭崇韜入蜀,人有告懷武欲謀變者,一家百餘口,無少長戮於市。
婁師德(出《宣室志》)【眉批】誤殺報。
婁師德布衣時,嘗因沉疾,夢遊地府。至一室,曰司命署,有書數千幅在几上,皆世人祿命之籍也。傍有綠衣者,稱為桉椽。公命出己之籍閱之,出入台輔,壽至八十有五,公甚喜。忽有聲沿空而下,震徹檐宇,桉椽驚曰:「天鼓且動,君宜疾歸。」遂驚悟。時天已曙,所居東鄰,有佛寺擊曉鍾,所謂天鼓者也。是日,疾亦間焉。後入仕,歷官咸如所載。及為西京帥,一日見黃衣使者見追,公曰:「吾嘗閱司命籍,位與壽俱未也。」黃衣人曰:「公任某官時,誤殺無辜二人,位與壽為主吏所降,今窮矣。」言訖忽不見,自是臥疾不起。【眉批】《唐新話》所載略同,但云壽當八十,今減十年,稍異。
【總評】以婁公之明恕,尚不免濫,為政得不慎之?
宋申錫(出《逸史》)【眉批】以下殺人媚人報。
唐宋申錫,初為相,恩渥甚重。申錫亦頗以太平為己任,惡鄭注交通縱放,欲除去之。乃以友人王璠為京兆尹,密與之約,令察注不法。璠,翻覆小人也,以注方為中貴所愛,因欲親厚之,乃盡以申錫之謀語焉。注因報之右軍。不旬日,乃偽作申錫罪狀,令人告云:「以文字結於諸王,圖謀不軌。」且令人效其手疏,皆至逆,以獄成於內。眾無不知其冤也。三事以降,迭入論之,方得謫為開州司馬。至任數月,不勝其憤而卒。明年,有恩詔令歸葬京城。至大和元年春,其夫人亭午於堂前假寐次,見申錫從中門入,不覺驚起。申錫以手招之下階,曰:「且來,有事要令君見。」便引出城,似至滻水北去數里,見一大坑,坑邊有小竹籠及小板匣數枚,皆有封記。申錫乃提一示夫人曰:「此是那賊。」因憤怒叱吒問曰:「是誰?」曰:「王璠也,我得請於帝矣。」復詰其餘,曰:「即自知。」言訖,拂然而醒,遍身流汗。當時以筆記於衣廂中,至其年十一月,璠果以事腰斬,同受戮者數人,皆同坎埋於城外。
元徽(出《廣古今五行記》)
後魏莊帝為爾朱兆所擒,城陽王徽投前洛陽令寇祖仁。祖仁聞兆購徽,乃斬首送兆。兆夢徽曰:「我有金二百斤,馬一百匹,在祖仁家,卿可取之。」【夾批】巧於報仇。兆於是向祖仁索金與馬,祖仁不承,乃懸其首於高樹,以大石墜其足,鞭箠至死。
夏侯玄(出《還冤記》)【眉批】忌殺報。
魏夏侯玄,字太初,以當時才望,為司馬景王所忌而殺之。宗族為之設祭,見玄來靈座,脫頭置其旁,悉斂果肉食物以納頭,既而還自安頸而言曰:「吾得訴於帝矣,司馬子元無嗣也。」既而景王薨,遂無子。及永嘉之亂,有巫見宣王,並云:「我國傾覆,正由曹爽、夏侯玄二人訴冤得申故也。」
岐州寺主(出《廣古今五行記》)【眉批】仇殺報。
貞觀十三年,岐州城內有寺主,共都維那為隙,遂殺都維那,解為十二段,置廁中。寺僧不見都維那久,遂告別駕楊安。共來驗檢,都無蹤跡。別駕欲出,諸僧送之。別駕見寺主左臂上袈裟,忽有鮮血。別駕勘問,云:「當殺之夜,不著袈裟,有此鮮血,是諸佛菩薩所為。」竟伏誅。
秦匡謀(出《南楚新聞》)【眉批】詿怒殺人報。
汾國公杜悰節江陵,咸通十四年,黔南廉使秦匡謀以蠻寇大舉,兵力不敵來奔。既謁見公,公怒其不趨庭,退而使吏讓之曰:「汝鳳翔民也。悰兩為鳳翔節度使,汝不認桑梓耶?」匡謀報曰:「某雖家世岐下,然少離中土。太傅擁節之日,已忝分符,實不曾趨走台階。比日況在荊南,若論桑梓,恐非儀也。」悰怒,遣縶之,發函與韋相保云:「秦匡謀擅棄城池,不能死王事,請誅之。」韋以悰國之元臣,兼素有舊恩,遂奏請依悰處置。【眉批】事當詳理之曲直,豈可以他人性命博他人麵皮耶?可恨!可恨!敕既降,悰乃親臨都市監戮。匡謀將就法,謂其子曰:「死實冤枉,奈申訴非及,但多燒紙墨,當於泉下理之耳。」行刑,觀者駕肩接踵,揮刃之際,悰大驚,驟得疾,遂輿而返。【夾批】良心自然不安。俄有旋風暴作,飛卷塵埃,直入府署乃散。是夕,獄吏發狂,自呼姓名,叱責曰:「吾已惠若錢帛非少,奚復隱吾受用諸物?」舉體自撲而殞。其年六月十三日殺秦匡謀,七月十三日悰遂薨。【眉批】相距止一月耳。將歸葬洛陽,為束身楸函而即路。欲斂之夕,主吏覺函短,憂懼甚,又難於改易,遂厚賂陰陽者,【眉批】陰陽者之言,不可輕信。紿杜氏諸子曰:「太傅薨時甚凶,就木之際,若臨近,必有大禍。」諸子信然,於是盡率家人待於別室。及舉屍就斂,楸函果短,遂陷胸折項骨而入焉,無有知者。
馬奉忠(出《博異志》)【眉批】遷怒報。
曹惟思【眉批】負心殺人報。
唐蜀郡法曹參軍曹惟思,當章仇兼瓊時,為西山運糧使,甚見委任。惟思白事於兼瓊,瓊與語畢,令還運。惟思妻生男有疾,因以情告兼瓊,請留數日。兼瓊大怒叱出,集眾斬之。【眉批】不從其請可也,斬之何為?其妻聞之,乘車攜兩子與之訣。惟思已辮髮束縛,兼瓊出監斬之。惟思二男叩頭乞命,來抱馬足,馬為不行。兼瓊為下泣云:「業已斬矣。」猶未釋。郡有禪僧,道行至高,兼瓊母師之。禪僧乃見兼瓊曰:「曹法曹命且盡,請不須殺。」兼瓊乃赦惟思。明日,使惟思行盧府長史事,賜緋魚袋,專知西山轉運使,仍許與其妻行。惟思至瀘州,因疾,夢僧告之曰:「曹惟思一生中,負心殺人甚多。今冤家債主將至,為之奈何?」惟思哀祈甚至。僧曰:「汝能度兩子為僧,家中錢物衣服,盡用施寺,仍合家素食,堂前設道場,請名僧晝夜誦經禮懺,可延百日之命。【眉批】作如許善因,僅延百日,人奈何不惜此光陰,孳孳為善也。如不能,即當死矣。」惟思曰:「諸事易耳,然若不食,若之何?」僧曰:「取羊肝浸水,加以椒醬食之,即能餐矣。」既覺,告其妻,妻贊之,即僧二子。又如言置道場誦經;且食羊肝,即飯矣。如是月余,晨坐,其亡母亡姊皆來視之。惟思大驚,趨走迎候。有一鬼子,手執絳幡前引,升自西階,植絳幡焉。其亡姊不言,但於幡下舞,僛僛不輟。其母泣曰:「汝在生不知罪,殺人無數。今冤家欲來,吾不忍見汝受苦,故來視汝。」惟思命設祭,母食之。其姊舞更不已,不交一言。母食畢,與姊皆去。惟思疾轉甚,於是羊肝亦不食。常臥道場中,晝日眠覺,有二青衣童子,其長等僬僥也,一坐其頭,一坐其足。惟思問之,童子不與語,而貌甚閒暇,口有四牙出於唇外。明日食時,惟思見所殺人,或披頭潰腸,斷截手足;或斬首流血,盛怒來詬惟思曰:「逆賊與我同事,急反殺我滅口。我今訴於帝,故來取汝。」言畢升階。而二童子推之不得進,但謾罵曰:「終須去!」惟思知不免,具言其事。如此每日常來,皆為童子所推,不得至惟思所。月余,忽失二童子,惟思大懼,與妻子別。於是死者大至,【眉批】據此,則章仇之怒,或亦冤鬼使然。眾見惟思如被曳狀,墜於堂下,遂卒。惟思不臧人也,自千牛備升為澤州相州判司,常養賊徒數十人,令其所在為盜。及事發,則殺之以滅口。前後殺百餘人,故禍及也。
張節使(出《逸史》)【眉批】謀妻殺命報。
唐天寶後,有張某為劍南節度使。中元日,令郭下諸寺盛其陳列,縱士女游觀。有華陽李尉者,妻貌甚美,聞於蜀人,張亦知之。及諸寺嚴設,傾城皆至,其從事及州縣官家人看者,所由必聞於張。唯李尉之妻不至,異之,令人潛問其鄰,果以貌美不出。張乃令於開元寺選一大院,遣蜀之眾工絕巧者,極其妙思,作一鋪木人,音聲關捩在內,絲竹皆備。令百姓士庶恣觀三日,雲三日滿,即將進內殿。百里車輿聞闐噎兩日,李君之妻亦不來。至第三日,欲夜人散,李妻乘兜子從婢一人而至,將入宅,人已奔走啟於張矣。張乃易服先往,於院內一脫空佛中坐,覘之。須臾至,先令探屋內都無人,乃下。張見之,乃神仙中人,非世所有。及歸,潛求其家來往之尼及女巫,更致意焉,李尉妻皆驚拒之。會李尉以推事受贓,為其仆所發。張乃令能吏深文按之,奏杖六十,流於嶺徼,死於道。【眉批】美女為祟。張乃厚賂李尉之母強取之。適李尉愚而陋,其妻每有庸奴之恨,遂從張。寵敬無比,然此後亦常仿佛見李尉在側。令術士禳謝,竟不能止。歲余,李之妻亦卒。數年,張疾病。忽一日,睹李尉之妻,宛如平生。驚前問之,李妻曰:「某感公恩深,思有所報。李某已上訴於帝,期在此歲。然公亦有人救拔,但過得茲年,必無虞矣。彼已來迎,公若不出,必不敢升公之堂,慎不可下。」言畢而去。其時,華山道士符籙極高,與張結壇場於宅內,言亦略同,張數月不敢降階。又一日,黃昏時,堂下東廂有叢竹,張見一紅衫子袖,於竹側招己者,以其李妻之來也,都忘前所戒,便下階奔往赴之。左右隨後叫呼,止之不得。至則見李尉衣婦人衣,拽張於林下,毆擊良久,乃執之出門去。【眉批】黠哉鬼乎,即所謂生而愚陋者也吁!左右如醉,及醒,見張仆於林下矣。
杜通達(出《法苑珠林》)【眉批】謀財殺命報。
唐齊州北苑人杜通達,貞觀年中,有僧向北行,通達見經箱,意其中是絲絹,乃與妻共計擊僧,殺之。僧未死,聞誦咒三兩句,遂有一蠅飛入其鼻,久悶不出。通達精神沮喪,未幾遇惡疾,不經一年而死。臨終之際,蠅遂飛出,還入妻鼻。其妻得病歲余,復卒。
崔尉子(出《原化記》)【眉批】以下盜報。
鄭生(出《宣室志》)
公孫綽(出《逸史》)【眉批】厭魅殺人報。
唐王屋主簿公孫綽,到官數月,暴疾而殞,未及葬。縣令獨在廳中,見綽具公服,從門而入,驚起曰:「與公幽顯異路,何故相干?」綽曰:「某有冤,要見長官請雪。嘗忝僚佐,豈遽無情?某命未合盡,為奴婢所厭,以利盜竊。某宅在河陰縣,長官有心,倘為密選健吏,齎牒往捉,必不漏網。宅堂檐從東第七瓦壟下,有某形狀,以桐為之,釘布其上,已變易矣。」言訖而沒。令異甚,乃擇強卒素為綽所厚者,持牒並書與河陰宰,其奴婢盡捕得。遂於堂檐上搜之,果獲人形長尺余,釘繞其身,木漸為肉,擊之啞然有聲。所貯粟麥,悉為所盜矣。縣遂申府,奴婢數人,皆殪枯木。
榼頭師(出《朝野僉載》)【眉批】以下俱宿冤。
梁有榼頭師者,極精進,武帝甚敬信之。後敕使喚榼頭師,帝方與人棋,欲殺一段,應聲曰:「殺卻。」使遽出而斬之。帝棋罷,曰:「喚師。」使咨曰:「向者陛下令臣殺卻,師已殺訖。」帝嘆曰:「師臨死有何言?」使曰:「師云:『貧道無罪,前劫為沙彌時,以鍬鏟地,誤斷一曲蟮,帝時為蟮,【眉批】梁武可稱蚓帝。今此報也。』」帝悔恨無及。
唐紹(出《雜異編》)
唐紹幼通悟,知生前事,歷歷備記,而未嘗言於人。後為給事中,對門有郎中李邈者,紹休沐日,多召邈與之言笑,情好甚篤。或時為具饌,邈亦不測所謂。其妻詰紹曰:「君有盛名,官至清近,宜填所交。李邈非類,君勿與狎。」紹曰:「非子所知。」情好逾厚。開元初,驪山講武,紹時攝禮部尚書。玄宗援桴擊鼓,時未三合,兵部尚書郭元振據令詔奏畢,神武赫怒,拽元振坐於纛下。張說跪奏於馬前,稱元振於社稷有保護大功,合赦殊死,遂釋,猶恨而斬紹。【眉批】先代用法之嚴如此,故能出定大難。先一日,紹謂妻子曰:「吾善李邈,須死而言,今時至矣。吾自幼即具知前生事,明日講武,吾其不免。吾前世為某氏女,既笄,適霸陵王氏子為妻。姑待吾甚嚴。吾年十七,冬至先一日,姑令吾主饌,比畢,吾困怠亦甚,姑又令吾縫羅裙,遲明服以待客。吾臨燈運針,慮功之不就,夜分不息。忽一犬沖扉入房,觸燈,燈僵,油仆裙上。吾且懼且恨,因叱犬。犬走突扉,而扉反闔,犬周章,卻伏床下。吾復照燭,將理裙汙,而狼籍殆遍。吾懼姑深責,且恨犬之觸燈,遂舉床,以剪刀刺犬,偶中其頸,而剪一股亦折,復以一股刺之,俄而犬斃。詰朝持裙白姑,姑方責罵,而吾夫適自外至,詢其故,遂於床下引斃犬,陳於姑前,由是少解。吾年十九而卒,遂生於此。往者斃犬,乃今之李邈也。吾明日之死,蓋緣報也,行戮者必李邈乎!」及翌日講武,坐誤就戮,果李邈執刀。初一刀不殊而刀折,易刀再舉,乃絕焉。【眉批】犬亦有罪,故邈不與紹相仇。紹之死,蓋別有緣報,然邈之舉刀,亦異矣。《唐書》說明皇尋悔恨殺紹,以李邈行戮太疾,終身不更錄用。
李生(出《宣室志》)
汴州客僧(出《博異記》)
魯思郾女(出《稽神錄》)
魯思郾女,生十七年。一日臨鏡將妝,鏡中忽見一婦人,披髮徒跣,抱一嬰兒,回顧則在其後,因恐懼顛仆,久之乃蘇。自是日日恆見。積久,其家人皆見之。思郾自問其故,答云:「我揚子縣裡民之女,往歲建昌縣錄事某以事至揚子,因聘為側室。君女即其正妻。歲餘生此子,後錄事出旁縣,君女因投我於井,並此子,以石填之,詐其夫雲逃去。我方訟於所司,適會君女卒。今雖後身,固當償命也。」【眉批】閻羅安在,令冤鬼銜仇於後身耶?思郾使人馳至建昌驗事,其錄事老猶在。如言發井,果得骸骨。其家多方禳之,皆不可。女後嫁褚氏,厲愈甚,旦夕驚悸,以至於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