懲治貪官 ——匪夷所思的貪污大案

  康熙晚期，吏治鬆弛，官員貪污嚴重。雍正懲貪，雷厲風行，但是後期鬆弛。乾隆治貪，親抓大案要案，嚴懲而不手軟。

  乾隆帝懲治貪官，從皇親國戚下手。當時有一個著名的貪污案，懲治的貪官是高恆和高樸父子。高恆的父親、高朴的爺爺叫高斌，是滿洲鑲黃旗人，在康熙朝做文淵閣大學士、軍機大臣、內大臣、吏部尚書等。高斌一生，勤奮兢業，以七十三歲高齡累死在治河工地上，與靳輔同受廟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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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話說：「老子英雄兒好漢。」有的如此，有的未必。高斌的兒子高恆，因為父親是軍機大臣，妹妹是乾隆帝的皇貴妃，沒有經過科舉，做淮安等稅關長官，署長蘆鹽政，又做了內務府總管大臣，都是美差、肥差、權差。後來，高恆被幾個鹽商告發，說他貪污白銀四百六十七萬餘兩。 當時全國一年徵收的鹽稅銀，康熙六十年（1721年） 為三百七十七萬餘兩，雍正十二年（1734年）為三百九十九萬餘兩，高恆貪污的白銀竟然超過了全國全年的鹽稅銀總和！經刑部調查審理，事實清楚，證據充足。乾隆帝諭旨，要處死高恆。

  就在這時，大學士傅恆為高恆求情：「請皇上看在皇貴妃面上，免其死罪。」乾隆帝說：「皇貴妃兄弟犯法免死，皇后兄弟犯法當奈何？」傅恆的姐姐是乾隆帝皇后富察氏，所以他一聽這話非常敏感，這是話外有音，敲山震虎！因此嚇得發抖，不再敢說。乾隆皇帝的小舅子高恆，還是被處死了。

  高恆的兒子高朴也沒有經過科舉考試，因為祖父高斌、父親高恆和姑姑皇貴妃這三重關係，起初做員外郎，逐步升到左副都御史、兵部侍郎，相當於副部級，後來出任新疆葉爾羌辦事大臣。這裡有座密爾岱山，出產美玉，已經封禁。高朴到葉爾羌後，上疏請求開採玉石，每年一次，開採出來的玉石被稱為官玉，全部上繳朝廷。兩年後，新疆當地少數民族首領阿奇木伯克上奏，說高朴役使當地民眾三千人上山采玉，還索要金銀，盜賣官玉。乾隆帝得到奏報，下令將高朴免職調查，結果發現高朴在葉爾羌存銀一萬六千餘兩、黃金五百餘兩，還把官玉寄回家。乾隆帝說：「高朴貪婪無忌，罔顧法紀，比他父親高恆更加嚴重，不能顧念他是皇貴妃的侄子而寬宥他。」又命：「誅殺高朴，抄他的家。」

  對皇親國戚、高官後代，乾隆帝懲治貪官絕不手軟。但是對於貪官來說，父親倒下，兒子又貪，人性貪婪，無比頑固。

  以上說了一件皇親國戚父子貪污案。在當時的貧困地區甘肅，還出現了一樁官員群體貪污案。領頭的貪官是陝甘總督勒爾錦和甘肅布政使王亶（dǎn）望。案情經過是這樣的。

  甘肅地區土地瘠薄，常有災荒，非常貧窮。陝甘總督勒爾錦上疏，請求在肅州、安西等地賣監生文憑，以便籌集糧食，備用賑災。有錢的人可以通過捐糧獲得國子監生員的資格，也就可以應試做官。主管戶部的首輔軍機大臣、大學士、戶部尚書于敏中極為贊同，說服乾隆帝允准。乾隆帝強調，賣監生文憑，只准收取糧食，不能收取銀錢，以確保達到儲糧賑災的目的。為了慎重起見，乾隆帝特意把浙江巡撫王亶望調任甘肅布政使，協助勒爾錦經辦此事。王亶望的父親王師是個清官，乾隆帝以為王亶望會謹守家風，也做個清官。

  王亶望到任後半年左右，拿出了可觀的成績：安西、肅州捐買監生文憑的人已經達到一萬九千〇一十七名，收到各種糧食八十二萬七千五百石。當時就引起乾隆帝懷疑，他問：「甘肅民貧地薄，怎麼能有近兩萬人捐監生呢？怎麼會有這麼多餘糧？」勒爾錦回奏：「因為新疆開闢，商賈流通，又逢糧價平減，所以捐監的人很踴躍。」而且當地連年豐收，餘糧比較多。乾隆帝不再深問。

  甘肅捐監實行三年，王亶望報告，一共有十五萬商民納糧而成為監生，收到監糧六百多萬石，是甘肅每年賦稅收入的七八倍，可謂成績斐然。當然，勒爾錦、王亶望也同時報告，甘肅連年大旱，每年都動用監糧賑災。所以入庫的糧食多，出庫的糧食也多，出入大體持平，庫里並沒有多餘的糧食。

  這時，總督勒爾錦、布政使王亶望等暗地裡貪污腐敗，激發了甘肅民變。勒爾錦督師鎮壓民變，結果兵敗，被捕下獄。乾隆帝派大學士阿桂、尚書和珅先後出師甘肅。他們報告說，在甘肅連日遇到大雨，大軍只能延期入境。乾隆帝因此產生懷疑：甘肅不是連年都報告大旱嗎？怎麼會連日大雨呢？之前報告的連年大旱、連年賑災，是否真實呢？於是令阿桂等嚴密調查。結果，很快就真相大白。

  第一，勒爾錦、王亶望根本就沒有收納捐糧，而是違背皇帝指令，收納的是捐銀，而這些銀子直接就被大小官員私分了。所謂連年大旱、連年賑災，全部是編出的謊話。因為根本就沒有捐糧食，所以不存在捐監糧食入庫，而帳面上有糧食，是做的空帳；也根本沒有發糧賑災，所謂發糧賑災，也完全是帳面的空支，全是數字遊戲。實實在在的是，捐納得來的銀子，全部落入各級官員的私囊。

  第二，本案中，全省大小官員幾乎沒有一個人不染指的。貪污白銀一千兩以下的一百〇二人，一千至九千兩的二十六人，一萬兩以上的十一人，二萬兩以上的二十二人，一位六品官貪了十五萬多兩，王亶望則貪了約三百萬兩。這批貪官侵吞了約一千萬兩白銀，相當於國家一年總收入的三分之一。

  乾隆帝下令，王亶望立即正法，王亶望之子王裘發配新疆伊犁，幼子下獄，到年滿十二歲時逐個流放。對勒爾錦，先命自盡，後改斬監候，勒爾錦死於獄中。布政使王廷贊被判處絞刑，蘭州知府蔣全迪斬首，州縣官貪污二萬兩以上的二十二人全部斬首。這樣，甘肅被處死的官員五十六人，免死充軍的四十六人，使得當地大小衙門陷於癱瘓，朝廷不得不緊急調整官員，才度過這場衙門缺官的危機。

  此案還牽連乾隆三年（1738年）狀元，前軍機大臣、文華殿大學士兼戶部尚書于敏中。于敏中當時極力支持甘肅捐監之事，時于敏中已死，併入祀賢良祠。乾隆帝命將于敏中撤出賢良祠，以為大臣貪污謀私者戒。

  高恆父子貪污案和甘肅官員群體貪污案，既令人震驚，也發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