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母之謎 ——乾隆帝生母是漢人嗎？

  乾隆帝的生母是誰？清朝正史說，乾隆帝的生母鈕祜祿氏，出生在一個滿洲普通官宦家庭，父親叫凌柱。清末以來，特別是民國年間，有說她不是乾隆帝的親生母親，或說她不是滿洲人的，以此說明乾隆帝血統不純、出身不高貴，這就出現一件乾隆帝生母是誰的疑案。

  本講說的是乾隆帝生母之謎。

  清末民初，最盛行的一種說法，是說弘曆是浙江海寧陳世倌的兒子，被雍親王府用女兒調包，才成為雍親王的兒子。

  海寧是清朝屬杭州府的濱海小縣，可以觀賞氣勢磅礴的錢塘江海潮。這裡有一個「海寧陳家」。清朝順、康、雍時，陳家出了三位宰相。最出名的是陳世倌，做到左都御史、工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他就是傳說中的乾隆帝生父陳閣老。

  

  這個故事來自清末天嘏（gǔ）的《滿清外史》，書中說，康熙年間，胤禛和陳世倌關係好，兩家各生一個孩子，恰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時辰，胤禛非常高興，命陳家把孩子抱來看看。孩子送回陳家後，發現陳家的男孩被調包為胤禛家的女孩。陳家不敢吭聲，極力保密。不久，胤禛即位，提拔陳家好幾個人，升為高官。到乾隆時，更加優禮於陳家。乾隆帝南巡到海寧，當天就來到陳家，升堂垂詢自己的家世。

  浙江海寧人金庸（查良鏞）從小就聽說有關乾隆帝的種種傳聞，他的第一部武俠小說《書劍恩仇錄》也是緊緊圍繞著乾隆帝身世之謎展開的。

  經清史前輩孟森先生在《海寧陳家》一文中考訂，乾隆帝生母是陳世倌夫人這件事是子虛烏有。為什麼這麼說呢？

  第一，乾隆帝六次南巡，四到海寧，主要為修海塘工程。當時海潮北趨，海寧告警，一旦衝破海塘，將浸淹蘇、松、杭、嘉、湖等全國最富庶之地，嚴重影響政府賦稅和漕糧徵收。所以乾隆帝非常重視海塘工程。

  第二，乾隆帝每次都駐蹕陳家私園隅（yú）園，是因為喜歡此園景致，還能聽到海濤聲，而海寧縣城確實沒有比「三朝宰相家」更體面的房子可以迎駕。他從未召見陳家子孫，更談不到垂詢家世。乾隆帝第一次到隅園後，賜其名為「安瀾園」，以紀念此行在使海水安瀾。後來乾隆帝在圓明園建「安瀾園」，並寫《安瀾園記》。

  第三，海寧陳家有清帝御書「春暉堂」匾額。「春暉」取自唐代孟郊的詩《遊子吟》：「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有人就說：乾隆帝若不是陳家之子，為何報答慈母如春暉般的深恩呢？但是，經孟森先生考證，陳家「春暉堂」匾，是康熙帝賜書，而不是乾隆帝御筆。

  第四，胤禛沒必要抱子為帝嗣。弘曆出生時，雍親王胤禛的長子、二子雖早殤，但第三子弘時已八歲。另一格格耿氏又為他生下第五子弘晝，後來他又有過五個兒子。所以胤禛根本沒必要抱養別人的兒子為帝嗣。

  以上從四個方面分析了「弘曆的母親是陳世倌夫人」之說，這是一段生動故事，卻不是事實。但是，關於弘曆的生母，的確有疑問。

  那麼，乾隆帝的生母究竟是誰？我們看看史料里是怎麼記載的。

  第一，《玉牒》記載，世宗憲皇帝（雍正）第四子高宗純皇帝（乾隆），康熙五十年八月十三日，由孝聖憲皇后鈕祜祿氏、凌柱之女誕生於雍和宮。《玉牒》就是清朝皇家的家譜。無論宗室還是覺羅，一旦生有子女，三月報掌管皇族事務的宗人府一次，要寫明其子女出生的年月日時，生母是嫡是庶，姓氏為何，宗室入黃冊，覺羅入紅冊。每過十年，經宗人府題請，由宗令、宗正及滿漢大學士、禮部尚書、侍郎、內閣學士等充當正副總裁官，把黃冊、紅冊所載的子女資料匯入《玉牒》。如有歧義，要由皇帝做裁斷。

  《玉牒》按十年一修的制度，關於弘曆出生的記載，應當在弘曆十歲或十歲以前修，存在雍正帝即位後修改的可能性。

  第二，《清世宗實錄》和《清史稿·后妃傳》記載，乾隆帝的生母，前者記載為格格鈕祜魯氏，被封為熹妃；後者記載是鈕祜祿氏。《清世宗實錄》由下一代皇帝主持纂修；《清史稿》是民國初年纂修的。雖然都為官方史書，具有權威性，但是，也都存在後人修改或杜撰的可能性。

  第三，清宮檔案記載。《雍正朝漢文諭旨彙編》里收錄當時檔案的記載，卻不相同。雍正元年（1723年）二月十四日，奉上諭：遵太后聖母諭旨，「格格錢氏封為熹妃」等。在這份重要檔案里，雍正元年（1723年）二月十四日被封為熹妃的，不是格格鈕祜魯氏，而是格格錢氏。

  第四，《永憲錄》記載熹妃姓錢。《永憲錄》記述，雍正元年十二月丁卯，午刻，上御太和殿，遣使冊立中宮那拉氏為皇后。詔告天下，恩赦有差。封年氏為貴妃，李氏為齊妃，錢氏為熹妃。也就是說，在當時就有人對乾隆帝的親生母親是誰提出了懷疑。

  第五，乾隆朝編修的《八旗滿洲氏族通譜》記錄了滿洲姓氏一千一百一十五個，記錄人物超過兩萬人，但沒有一位姓錢的。

  從以上五份資料看，乾隆帝的生母出現了兩種記載：其一是鈕祜魯（祿）氏，原任四品典儀官、加封一等承恩公凌柱之女；其二是「格格錢氏封為熹妃」。

  以上連官方記載都不一樣，難怪人們對乾隆帝的生母是誰產生了疑惑。我對這種歷史文獻與檔案記載的差異做出如下解釋。

  第一，熹妃只能有一人。按清宮規制，皇妃的封號只能有一個，不能有重名。所以「熹妃」在清朝只能有一人。因此，格格錢氏與格格鈕祜魯（祿）氏應當是同一個人。

  第二，在上述五份官私記載中，清宮諭旨檔案是當時的第一手資料，比較可信。所以證明弘曆的母親熹妃就是錢氏，是一位漢人女子。雍正帝、乾隆帝、嘉慶帝萬萬沒有想到，還有一份宮廷檔案留存在人世，塵封在內閣大庫的檔案里。

  第三，錢氏被改成了鈕祜祿氏。錢氏出身低微，她從生下弘曆到被冊封為熹妃，中間十二年都是「格格」。弘曆既然被秘密立儲，將來就是大清皇帝，他的生母怎能出現漢姓『錢』呢？他需要一個高貴純正的滿洲血統。所以，他的生母是否可能由「滿洲鑲黃旗人四品典儀凌柱」 認作乾女兒，改姓鈕祜魯（祿）氏，這樣就解決了她身份與姓氏的難題。

  總之，關於乾隆帝生母的傳說，並不是空穴來風，但仍然是一樁歷史疑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