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位空置 ——首輔楊廷和的三十八天

  正德十六年（1521年）三月十四日，明正德帝病死於豹房。這位三十一歲的荒唐天子竟然沒有留下一個兒子。從正德皇帝死到嘉靖皇帝即位，皇位空了三十八天。這三十八天，由內閣首輔楊廷和總理朝政。這種情況非常罕見，故宮六百年間，僅此一回。那麼，楊廷和是何許人也？在這三十八天裡，楊廷和做了哪些事情呢？

  楊廷和（1459—1529），四川新都（今四川省成都市新都區）人，出身讀書人家，性格沉靜，風姿秀美，聰明過人，十二歲就考中舉人，十九歲考中進士，比他父親還早。弘治時，楊廷和做日講官和皇太子老師；正德時，晉升為文淵閣大學士，參與機務，後來官至吏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正德皇帝突然死在豹房的時候，楊廷和是當朝內閣首輔。

  身處皇宮文淵閣的內閣首輔楊廷和，在總理朝政的三十八天裡，主要做了三件大事。

  第一，特殊時刻，奏定皇位。按照明朝的家法，「父死子繼，兄終弟及」，就是父親死了，兒子繼承；沒有兒子的話，兄弟繼承。既然正德皇帝沒有皇子，又沒有親兄弟，就只好看看堂兄弟里有沒有合適的人選。正德皇帝的父親弘治皇帝倒是有幾位兄弟，最大的弟弟是朱祐杬。

  朱祐杬出生在未央宮（更名為啟祥宮），後被封為興王，藩國在湖廣安陸州（今湖北鍾祥），他已經在正德十四年（1519年）去世，王位由他的世子朱厚熜繼承。所以，朱厚熜是和正德皇帝同一個爺爺的堂弟。於是，楊廷和把目光聚焦於這位十五歲的興王朱厚熜。

  在皇帝突然死去的緊急時刻，楊廷和舉著《皇明祖訓》提出，按照「兄終弟及」的規矩，憲宗（成化皇帝）的孫子、孝宗（弘治皇帝）的侄子、大行皇帝（正德皇帝）的堂弟、興獻王長子——朱厚熜，應當立為皇帝。其他幾位大學士都同意。於是，楊廷和請太監稟報皇太后，然後在皇宮的左順門等候回復。一會兒，太監帶來正德帝遺詔和皇太后的懿旨，向大臣們宣布，結果和楊廷和的意見相同，這樣，皇位繼承人就敲定了。楊廷和在危難之時立了安邦定國的大功。

  此時，興王朱厚熜正在安陸州過著他悠閒的王爺生活。安陸州城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古城，山林茂密，漢水蜿流。朱厚熜五歲時，父親親自教他讀書寫字，待朱厚熜年齡稍大後，又設置書館，命講官按時給他講書。當時湖廣提學副使張邦奇督察學校有方，府學生員，競相努力讀書。朱祐杬特令朱厚熜去應試。張邦奇安排兩個書案，自己用北面的一張，讓朱厚熜用南面的一張。考試及格，朱厚熜就入府學讀書。他天資聰敏，對所學詩書讀幾遍就可以背誦，雖然是個十多歲的孩子，但舉止「凝重周旋中禮，儼然有人君之度」。（《明世宗實錄》卷一）

  但是，朱厚熜作為興王的獨生子，備受寵愛，逐漸養成了任性、虛榮、高傲、懶散的性格。而且當地盛行道教，朱祐杬崇信道教，跟道士往來密切。這對朱厚熜的影響是很深刻的。

  正德十四年（1519年）夏天炎熱，興王中暑，半月後死去，年僅四十四歲。父親早逝，使十三歲的朱厚熜懂事了許多。按照明朝制度，親王去世，他的世子要守孝三年，其間不得襲封王位。朱厚熜便以王世子的身份代為管理王府的事，經受了鍛鍊，增長了才幹。正德十六年（1521年），他的母親蔣氏上奏朝廷，請求朱厚熜提前襲封王位，正德帝頒詔允准。於是朱厚熜正式襲封興王。這樣，他作為藩王，就具備了繼承皇位的基本條件。

  

  在帝制時代，皇位繼承是頭等大事，而正德皇帝留下的既無子又無弟的難題，明朝首次遇到。多虧了楊廷和及時破解難題，提出解決方案，對穩定政局起到關鍵性的作用。

  第二，革除弊政，紓解民困。楊廷和在沒有皇帝的三十八天裡總理朝政，革除弊政，紓解民困，讓國家在特殊時期政局平穩，社會安定。

  在主持朝政的三十八天裡，楊廷和一方面派人加強守衛皇城四門、京城九門及南北要地，保障京師安全。另一方面，利用正德帝的遺命，宣布革除弊政：比如，撤除正規編制之外的軍隊，讓他們回到各自衛所；遣散豹房僧人、樂人等；遣散四方進獻女子，斥去中貴、義子等佞幸官員，裁汰錦衣衛、內監局匠役等共十四萬八千七百多人；停止京師工程；把宣府行宮金寶收歸內庫；減漕糧一百五十三萬二千餘石等。這些舉措引起一群失去既得利益者的不滿，他們趁楊廷和入朝，暗帶兇器，準備行刺。楊廷和上下朝時，有百名兵士護衛。

  第三，剷除江彬，去除隱患。楊廷和做的第三件事就是剷除佞臣江彬，去除了朝廷中的一大隱患。考慮到江彬有家丁數千名，和宮內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楊廷和請示皇太后之後，就設了一計。當時坤寧宮正要安裝屋脊上的獸吻，也就是屋脊兩端的裝飾物，就命江彬和工部尚書李燧（suì）進宮祭祀。江彬穿著禮服來到皇宮。儀式結束後，太監張勇 留江彬和李燧吃飯，太后突然下詔，抓捕江彬。江彬察覺不妙，急忙往外跑，到西安門，門關著，又跑到北安門。看門的兵將說：「有聖旨命提督留下。」江彬說：「今天哪來聖旨？」於是守門兵將立刻逮捕江彬。接著，抄江彬家，得黃金七十櫃，白金兩千二百櫃，其他珍寶，不可計數。史書記載，當時出現了天人感應的現象，江彬剛被殺，久旱的京師就下起大雨，皇宮內外相慶。

  在皇位空缺的特殊時期，楊廷和依靠張太后，與朝臣同心協力，誅大奸，決大策，扶危定傾，功在社稷，時人贊其為「救時宰相」。

  驚心動魄的三十八天平安度過，朱厚熜繼承皇位，年號嘉靖，是為嘉靖皇帝。作為首輔大學士，楊廷和又輔佐嘉靖帝兩年，彰顯士人風骨。

  嘉靖帝朱厚熜登位後，非常感謝楊廷和，多次召楊廷和喝茶談話，並先後四次要封賞他，楊廷和都謝絕了。後來，嘉靖皇帝沉溺於道教，楊廷和勸阻，皇帝不聽；又派太監督催織造，楊廷和再勸阻，皇帝仍不聽。楊廷和甚至說：「我們和舉朝大臣、言官的話您都不聽，只聽二三個邪佞之人的話，陛下能只和這二三個邪佞共治祖宗天下嗎？」皇帝更是不聽。楊廷和屢次勸諫都沒有用，沒有辦法，請求退休，於嘉靖三年（1524年）正月獲准辭官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