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窮人當兵有前途
2024-10-10 21:05:30
作者: 張程
一
我們有必要回過頭來,著重了解一下劉裕的成長和發跡經歷。
劉裕,字德輿,小名寄奴。先祖是彭城綏里(今江蘇徐州)人,曾祖劉混隨晉室南遷,後來遷居到京口(今江蘇鎮江)。劉家是極其普通的城市貧民家庭。
但是《宋書》為劉裕列出了令人眼花繚亂的家族世系:
漢高帝弟楚元王交之後也。交生紅懿侯富,富生宗正辟強,辟強生陽城繆侯德,德生陽城節侯安民,安民生陽城釐侯慶忌,慶忌生陽城肅侯岑,岑生宗正平,平生東武城令某,某生東萊太守景,景生明經洽,洽生博士弘,弘生琅琊都尉悝,悝生魏定襄太守某,某生邪城令亮,亮生晉北平太守膺,膺生相國掾熙,熙生開封令旭孫,旭孫生混,始過江,居晉陵郡丹徒縣之京口裡,官至武原令。混生東安太守靖,靖生郡功曹翹,是為皇考。
說劉裕是西漢劉邦的弟弟楚王的後裔。在他的祖先中,封侯拜將是很常見的事情。《宋書》列出的這一串家族世系基本上是瞎說。它只能證明南朝宋時期的皇室是多麼在意自己的家庭血緣,因此不遺餘力地往自己臉上貼金。
退一步說,即使世系存在,也只能說明劉裕雖然是西漢楚元王劉交的後裔,但劉家早已經敗落了。根據《宋書》的記載,到劉裕的父親劉翹的時候,劉家已經家道衰落。劉翹的一生,僅做過郡功曹,一個郡守屬吏。但就連這個職位也極可能是虛構的。因為郡功曹也算是地方上的士紳大官了,家裡多少也有些家底。但是從劉裕日後赤貧的生活來說,他的父親劉翹怎麼可能不給兒子留下家產,怎麼就眼看著兒子缺衣少食呢?因此,劉翹本人極可能只是官府的一名底層衙役,或者乾脆就是一個底層農民。
根據《宋書?武帝本紀》推斷,劉裕生於興寧元年三月壬寅夜,即363年4月16日。出生時,母親在生產中死了,父親劉翹因為家境實在貧寒,難以養活兒子,就想將劉裕拋棄。就在劉裕即將成為棄嬰的時候,與劉裕同郡的同族劉懷敬的母親聽說了這事,忙趕過來阻止了劉翹,並承諾自己會撫養這個可憐的嬰兒。當時這位可敬的母親自己的兒子劉懷敬尚未滿月,就毅然斷了劉懷敬的奶水去哺乳並非親生的劉裕。劉裕對劉懷敬一家終生感激,在成為皇帝後,封並無親屬關係的劉懷敬的兒子為王。
關於劉裕的乳名寄奴,這裡還有一個傳說。中藥中也有一味中草藥叫劉寄奴,這個名字是因劉裕而起的。劉裕年少的時候,一天傍晚外出打獵,用箭射中一條大蟒蛇,但那條蛇一閃就不見了。劉裕覺得很奇怪,就想去尋找那條受傷的蛇,無奈天色已晚,只好作罷。第二天,他又來到原處尋找,當搜索到一條小河邊時,聽到密林深處有杵臼聲。劉裕順著聲音尋去,只見兩個小童在搗藥。兩人邊搗藥邊說話。
其中一個說:「我們大王傷勢不輕,到底是誰這麼大膽,敢射傷我們大王!」
另一個說:「是昨天被劉寄奴射傷的。」
「大王有那麼大的本領,為什麼不殺了劉寄奴報仇呢?」
「不能殺,劉寄奴將來是要做皇帝的。這是大王說的。」
劉裕聽得好奇,就大吼一聲,跳將出來。兩個小童嚇得急忙逃竄,沒了蹤影。劉裕見兩人留下藥臼和草藥,就試著用這種草藥療外傷,竟然有特效。後來劉裕馳騁疆場也都帶著這種草藥。在南征北戰的過程中,他用那種草藥治癒了多少受傷的將士都已經記不清了。當時人們都不知道這種草藥的名字。因為這藥是劉裕最先發現的,就以劉裕的乳名寄奴來命名。
這只是一個傳說。但據《隋書?經籍志》記載,劉裕喜歡鑽研醫藥卻是真的。他曾廣泛收集民間方藥,編輯了《雜戎狄方》一卷,可惜現已散佚。
當然了,劉裕小時候肯定不知道自己能當皇帝,也沒有人認為這個貧苦人家的小孩能當皇帝。在人生的早期,人們通常都是以家境來判斷一個人的前途的,而劉裕就屬於那種因為貧窮而不被人看好的孩子。劉裕在貧困的環境中逐漸長大,「雄傑有大度,身長七尺六寸,風骨奇偉,不事廉隅小節」,前半句話是史書中慣用的修飾溢美之詞,只能說明劉裕長得比較高大而已,後半句話才是重點。劉裕在老家不從事生產,不像出身相同的普通百姓家子弟一樣做點兒「正事」。他認識了幾個字,但進不了官府,為了餬口,只好零星地從事被士人和官府瞧不起的力氣活,有時還做些編席賣鞋之類的小買賣。由於家境貧寒又毫無背景,劉裕經常受人欺負。
劉裕還有一個一般人家難以接受的壞毛病:喜歡賭博。他的運氣很不好,經常輸得除了隨身衣物就一無所有了。最後,劉裕因為賭博,欠了有錢有勢的刁逵三萬錢。劉裕自然還不起賭債,結果就被刁逵找人抓了過去,縛在馬樁上,受盡了侮辱。當時的大世族王謐到刁逵家中拜訪,偶然見到劉裕,覺得這個年輕人日後會表現不俗,就替劉裕還了債。刁逵得了錢,又看在王謐的面子上,這才放了劉裕。王謐對劉裕說:「卿當為一代英雄。」王謐不看重身份和地位,主動與劉裕交往,讓劉裕感動不已。
總之,年少時期的劉裕是一個出身不好、行為有所不端、名聲也不佳的孩子。
二
劉裕覺得再這樣瞎混下去,一生就毀了,於是決定去做窮人還能做的一件事情:當兵。
東晉之前實行的是世兵制:一些家族世代當兵,壟斷當兵的資格,其他平民沒有資格當兵。這些世家子弟的素質越來越低,當兵只是吃軍餉而已,國家的軍事力量逐漸下降。最後連首都建康都沒有足夠的軍事力量來守衛,叛亂者動輒兵臨都城,威脅朝廷。
在這種背景下,謝玄在江北招募貧苦流民入伍,建立了北府兵。廣陵、京口及其附近的貧苦百姓和從北方南下的流民構成了北府兵的主力。這支新軍的戰鬥力非常強大,逐漸成為穩定東晉政局的主力。淝水之戰的驚人勝利就是北府兵取得的。北府兵逐漸不受世族子弟控制,從上到下都由非世族出身的普通人掌握,成為完全的庶族軍隊。劉裕入伍之後,穩步得到提升,最初擔任將領孫無終的司馬,後來轉入劉牢之手下做軍事參謀。
劉裕真正嶄露頭角是在鎮壓孫恩起義的戰爭中。此後,劉裕長期在外對起義軍作戰,每次領兵都只有幾千人,卻屢建奇功。他在北府兵中的聲望越來越高,也越來越為朝廷所倚重。天下太平之時,治政功績是一個人最大的政治資本;但到了亂世,軍事實力是壓倒一切的優勢話語。職業軍人出身的劉裕就有幸生活在這樣的亂世中,他的分量也越來越重,以至於桓玄在篡位之前都不得不徵詢劉裕的意見。男怕入錯行,看來劉裕是入對了行。
自立為帝後,桓玄徵召劉裕來京,做深入的試探。新王朝對劉裕分外優待,禮遇有加。桓玄以為優待劉裕就可以,可是他大錯特錯了。常年的軍事和政治爭鬥,開闊了劉裕的眼界,鍛鍊了他的政治智慧,讓劉裕不再是一個簡單的武夫。劉裕虛情假意地支持桓玄稱帝,內心早就圖謀推翻他。但是考慮到自己根基尚淺,實力不夠,同時也想讓桓玄逆天下之意稱帝,自去根基,再圖謀推翻他,所以才韜光養晦,蒙蔽桓玄。
當時多數世家大族都是反對桓玄代晉自立的,但是這些養尊處優的貴族們早已失去了實際權力和縱橫天下的志向。相反,劉裕卻將反對桓玄的計劃付諸實施,因為他具有這樣的實力。劉裕不僅身經百戰,政治和軍事經驗豐富,還繼劉牢之之後成了北府兵事實上的領袖。反桓的力量逐漸匯聚到劉裕身邊。這似乎預示著一個新時代的到來,一個新的不以出身為標準,而以能力為考量的政治時代的到來。
以劉裕為盟主的反桓同盟建立後,劉裕發起了攻打桓玄的戰鬥。劉裕總是身先士卒,將士們無不死戰,連續打了幾次以少勝多的戰役後,劉裕得到了越來越多的支持。打敗桓玄後,朝野竭力稱讚劉裕平定桓玄之亂的功績。朝廷封劉裕為侍中、車騎將軍、徐青二州刺史。劉裕就此成為南方聲望最高、實力最強的人物。他名聲在外,就連北方的姚興也頗為忌憚。劉裕上台後,向姚興討要後秦趁東晉大亂攻略的河南地區。姚興竟然同意了,將部分之前侵占的東晉土地歸還了劉裕。
繼桓玄之後,劉裕成了建康的主人,卻沒有留在建康專斷朝政,而是接任徐青二州刺史,主動出鎮外地。他推司馬遵出來維持局面。當時,反正的桓楚司徒王謐(之前救過劉裕)與眾人商議,準備推舉劉裕統轄揚州。長期以來,東晉朝廷只能直接管轄揚州一地,要把持朝政必須兼任揚州刺史。劉裕堅決辭謝,把揚州刺史讓給了王謐。
劉裕這麼做可能基於以下考慮:首先是他根基不足,尤其是他出身貧寒,可能適應不了建康的政壇深水,想先常駐丹徒,以便繼續積累政治威望;其次是劉裕起家於江北,政治基礎在今天的江蘇南部一帶,因此他選擇丹徒作為根據地;最後,劉裕將盟友劉毅、孟昶等留在建康作為內應,可以遙控朝政。
義熙三年(407)十二月王謐去世,不利於劉裕的情況出現了。原來的盟友劉毅不希望劉裕進入朝中輔佐政事。之前劉毅和劉裕共同行動,同甘共苦,地位和權力都在劉裕之後。如今富貴了,劉毅開始不滿於之前的權力關係,想和劉裕爭奪實權了。他聚集一幫人,商議任命中領軍謝混為揚州刺史,或者退一步讓劉裕兼任揚州刺史,但不讓劉裕入建康,而把朝中的政務交給孟昶管理。這是典型的只能同患難,不能共富貴。商議後,劉毅等人畢竟心虛,不敢突然襲擊式地發布任命,而特意派尚書右丞皮沈帶著這兩個方案,前去徵求劉裕的意見。
皮沈到了丹徒,先去見了與自己有交情的劉穆之,向劉穆之透露了自己的來意。劉穆之自然知道讓劉裕長駐丹徒的壞處,那就是對首都這個政治中心的疏遠。他暗自慶幸皮沈先來尋找自己通報情況。表面上他不動聲色,假裝起身上廁所,卻迅速寫了張條子派人送交劉裕。紙條中寫道:「皮沈所言,切不可應允。」皮沈告別劉穆之後,就去見劉裕。劉裕聽完皮沈的陳述後,沒有表達意見,只是吩咐下人好好安頓朝堂使節。之後,他迅速將劉穆之招來商議。
劉穆之向劉裕介紹了情況後說:「晉朝失去對國家的控制已經很久了,天命已經轉移。將軍您興復皇家,功高德勛,民望所歸。之前您謙讓官職,出守外地是有道理的。但是現在您的威望更高,政治資源更豐富了,如果再一味謙讓,難道就甘心於永遠做一個老守疆土的地方將領嗎?
「劉毅、孟昶等人都是與您一起從布衣開始起家的。當年大家倡導大義,爭取富貴。因為舉事有先有後,官職有高有低,所以推舉您做盟主。力量的差別是暫時的,政治上的服從也是會有變化的,但他們並不是誠心誠意服從您。現在您長期領兵在外,他們在朝內占據高位,大家的力量相當,地位也差不多,已經到相互吞併和排擠的時候了。
「在政治鬥爭中,揚州可以起到決定性的作用。平定桓玄之亂後,您沒有兼任揚州刺史的職位,而是交給了王謐,那不過是實力不濟時的權宜之計。現在您決不可以再拱手讓出揚州了。如果對手同時占領揚州和朝堂,我們就要受到別人的制約。權柄一旦喪失,形勢一旦不利,如果再想逆轉回來,就困難了。如果我們落到那樣的境地,不僅將優勢拱手相送,而且前途難測。
「現在既然朝廷徵詢您的意見,您就應該明確表示反對這兩個方案。因為將軍您不能公開地向朝廷要求擔任揚州刺史的職位,所以您只能這麼說:『揚州是國家根本所在,地位重要。挑選揚州刺史事關重大,我不能在外地空發議論,要詳細了解情況。我計劃近日前往京城,與各位一起交換意見。』等您到了都城,京里的一幫人就不敢越過您隨便安排揚州刺史的人選了。」
劉裕聽從劉穆之的建議,沒有理會皮沈,而是直接前往建康。劉毅等人偷襲不成,反而引虎入家門。結果真的如劉穆之所分析的那樣,朝廷徵召劉裕任侍中、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錄尚書事,仍兼任徐兗二州刺史的職務。至此,劉裕算是名副其實的權臣了。
三
從412年開始,劉裕掌握東晉朝廷大權,整頓朝政,確實有了一番作為。東晉朝廷已經糜爛很久了,經過司馬道子父子的蹂躪,情況更加糟糕。桓玄雖然打算進行整頓,卻也毫無成果。劉裕在劉穆之的協助下,按照輕重緩急進行朝政清理和政策矯正。像作戰時一樣,劉裕以身作則,樹立勤政榜樣,同時以威行嚴法管束朝臣,使朝廷內外的文武百官都能小心謹慎地奉行職守。劉裕入朝不到一個月,建康的官風民俗就大為改觀。
同時,劉裕開始暴露出不臣之心,表現在他經常矯晉安帝的詔書給州縣長官下命令上,也表現在他開始嚴厲鎮壓異己力量上。尚書左僕射王愉的兒子王綏,因為出生於江左冠族、世代公卿的王家,再加上自己很小就獲得了名望,對劉裕很不服氣,譏笑他地位卑賤。劉裕毫不猶豫地將他殺死。當時東晉世家大族的勢力經過之前的動亂大為削弱,加上世族子弟自身不學無術,沉溺於享受之中,在劉裕的進攻面前,完全敗下陣來。
也正是在這個時期,劉裕開始注意起自己的形象來。因為出身的緣故,劉裕識不了幾個字,也沒讀過幾本書,是個半文盲。後來因為行政的關係,他逐漸認識了一些字,可以讀懂文告,也能親自寫些簡短的命令和文告了。在東晉官場上,文學談吐和書法水平是官員相互交往、評價的重要標準。尤其是在一些世家大族,他們打心眼裡瞧不起那些缺乏系統文學教育的寒族子弟。即使劉裕貴為朝廷主政大臣,也難免有一些世家大族在背後譏笑他的書法和談吐。
劉穆之提醒劉裕要注意自己的言談和書法,這不僅事關劉裕個人的尊嚴,也直接關係到政治鬥爭的前途。劉裕這時已經對劉穆之推心置腹,幾乎是言聽計從。他開始注意自己的言行,盡力淡化自己的軍人色彩。但自己的那一手爛字卻怎麼都提高不了,加上生性不喜讀書習字,讓劉裕苦惱不已。
劉穆之出主意說:「寫字雖然是小事,但對於有志天下的人來說,不能不多加留意。將軍您可以堅持一直寫大字,一個字寫成一尺大也無妨。大字能夠掩藏拙處,而且有氣勢。」劉裕欣然採納了這個建議。之後劉裕的文告字寫得碩大無比,一張紙只有六七個字,貼得滿牆都是。遠遠看來,他的文告顯得氣勢非凡,和身份很是相配。
說到劉裕執政,不得不說劉穆之的成功輔佐。劉穆之對內是劉裕的行政管家,對外是劉裕在朝廷的主要助手,他不僅給劉裕做政策諮詢,還親自處理朝政和軍事。他非常有能力,處理問題快如流水,文件和事情在他的手裡從來沒有堆積遲滯的。劉裕成名後,各色人物從四面八方湧來,朝野內外事務千頭萬緒,一時間讓劉裕難以適應。而劉穆之從容不迫地將千頭萬緒的事情處理得滴水不漏。
通常的情況是,劉穆之眼睛看著文件資料,手裡起草批閱意見,耳朵聽著情況匯報,嘴裡當場答覆下屬的詢問,應對自如,沒有出錯。劉穆之還有一個本事,就是掌握消息比較全面,閭里言謔、途陌細事,不論大小,他都知道一些。他把這些信息一一告訴劉裕,劉裕就能明白民間的實情。劉裕常常將民間消息掛在嘴邊,以表示自己關愛百姓。
劉穆之出身寒門,沒有家庭基礎可以依傍。得志之前,一度窘迫到在岳父家裡混飯吃,受人奚落。隨著地位的提高,劉穆之沾染了一個毛病,就是講究吃喝的排場。他吃飯一定要寬大的飯桌,桌上必須得有足夠十個人吃的飯食,而且從來不單獨進餐,不是招待賓客,就是需要歌舞助興。這可能是劉穆之發達後對早年窘迫的一種心理彌補。對於自己的毛病,劉穆之向劉裕坦白說:「我出身貧窮微賤的家庭,之前維持生計都很艱難。現在位居高位,我雖然心中想著要節儉,但從早到晚所需要的花銷還是過於豐厚了些。除此之外,沒有什麼對不起您的了。」
從京口討伐桓玄開始出任劉裕的主簿,到義熙十二年(416)年底去世,劉穆之與劉裕合作了十三年時間。這十三年對他二人來說,也是他們一生中最重要、最輝煌的時期。劉穆之憑藉聰明勤勉,支持劉裕南征北戰,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劉裕則奠定了日後新王朝的基業。劉穆之死後,劉裕再也沒有取得先前那樣的輝煌戰績。劉裕評價劉穆之「深謀遠猷,肇基王跡,勛造大業,誠實匪躬」。劉宋王朝建立後,劉穆之被追封為南康郡公,諡文宣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