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國終結者 禪讓這場戲要演好
2024-10-10 21:02:32
作者: 張程
一
延康元年(220)二月,新即位的魏王曹丕下令關津減稅,恢復什一稅制。不久,他又賞賜諸侯將相以下粟萬斛、帛千匹、金錢不等,同時煞有其事地派遣使者巡察郡國。這所有行為都有一個共同的目的:收攬民心。而收攬民心的目的則是推翻立國四百年的漢朝,建立曹魏王朝。
在皇權轉移中,意識形態的準備是必不可少的。簡單地說,後來者需要往自己臉上貼金。神化自己是最常見的做法,即讓淳樸的老百姓相信自己是天人下凡,相信自己的登基是天命所歸。巧的是,在歷史的關鍵時刻,總會有大批恰逢其時的「祥瑞」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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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民間開始傳言曹丕出生的時候,有青色的雲氣像車蓋一樣飄浮在嬰兒身上,終日不散。風水師們一致認為這是曹丕至貴的證明。這時,黎民百姓才開始明白:原來曹丕一出生的時候,就不是凡人啊。
此間又出了一個叫殷登的人,說自己記得一件事:在熹平五年(176),譙地,也就是曹操的老家,出現了黃龍祥瑞。大名士、光祿大夫橋玄就悄悄問太史令單颺(yáng):「這個祥瑞是什麼意思啊?」單颺回答道:「說明譙這個地方會有王者興起。在五十年時間裡,黃龍會再次出現。」殷登說自己當時在場,就默默記下了這件事。四十五年後,也就是延康元年(220)三月,黃龍再次在譙出現。當時殷登還在世,大肆宣揚這件事,引起中原轟動。最後曹丕出面召見殷登,和他談了一次話,賞賜殷登谷三百斛後將他送回家去了。
之後,魏國的形勢一片大好。同月,濊貊(huì mò)、扶餘、焉耆、于闐(tián)等部落都派遣使者向中原進貢。四月,饒安縣出現典型的祥瑞白雉。曹丕很高興,免了饒安縣的田租,賞賜渤海郡百戶牛酒;太常以太牢祠宗廟。
但是事情突然起了波折。當月,大將軍夏侯惇(dūn)病逝,曹丕親自著素服在鄴城東門發哀。按禮,帝王哭同姓於宗廟門之外。曹丕與夏侯氏並非同姓,卻哭於城門,便有人指責曹丕行為失禮。這其實暗指曹丕家族與夏侯家族的「不正常關係」。曹丕的爺爺,也就是曹操的爸爸曹嵩原本是乞丐,被大宦官曹騰收養後才有了姓氏。東漢官場上就一直盛傳,曹嵩原來是複姓夏侯的小乞丐。因此在曹操當權時,夏侯家族步步顯貴。現在是曹丕登基的前夜,有人重提曹家這件不光彩的往事,殺傷力巨大。
這表明,一部分世家大族還並不認同曹氏家族登基稱帝。
曹操在世時,不少名士很瞧不起他,與曹操政權對抗,曹操也不時做出壓制豪族名門浮華風氣的舉動。客觀上,曹操必須壓制以清議名士為代表的地方豪族勢力,破壞朋黨交遊便是舉措之一。雖然沒有打擊到世家大族的根本,但曹操對世家大族的厭惡和壓制是明顯的。在曹姓代劉幾成定局的時候,世家大族需要曹丕給他們保證,維護和擴大他們的利益。雖然曹丕本人已經完全是一個世家子弟了,但沒有明確的承諾和制度上的保護,世家大族們還是不放心效忠於曹氏家族。
這時候,昌武亭侯、尚書陳群提出了九品中正法,建議改革官員人事制度。九品中正法的內容是在郡國設置中正,評議本地人才的高下,分九等,按照等級分別授予官職。評議的標準主要看家世,即被評者的族望和父祖官爵,其次看道德,最後才看一個人的才能,而擔任評議的都是當地的貴族顯要。這樣的制度到底對誰有利,可想而知。此法一出,獲得了世家大族的一片讚賞之聲。
這實際上是世家大族給曹丕出的考題,是世家大族與曹氏家族進行的權力交換。
世家大族要求確保自己的地位和權益,並希望能夠世代相傳,九品中正法就是一個制度上的保證。曹丕毫不猶豫地批准了這個制度,開始在全國進行人事改革。它也成為魏晉南北朝時期世族勢力惡性膨脹的制度源頭。
時間到了五月,劉協「命令」曹丕追尊其祖父、已故太尉、乞丐出身的曹嵩為太王,祖母丁氏為太王后,封王子曹叡為武德侯。
六月,曹丕在東郊閱兵,集中兵力開始南征。這次南征,公卿相儀,華蓋相望,金鼓陣陣,完全是曹丕對個人勢力的一次檢閱,對天下百姓的一次試探。因此整個軍事行動更像是一次盛裝遊行。曹丕先是到了屢次出現祥瑞的老家譙,在家鄉大宴三軍,並在邑東召集譙地的父老百姓,設伎樂百戲,與民同樂。歡娛間,曹丕說:「先王非常喜歡家鄉,不忘根本。譙,真是霸王之邦。我要減免譙地兩年的租稅。」當地的三老吏民聞言紛紛向曹丕祝壽,通宵達旦。幾天後,曹丕還去祭掃了先人的墓地。
到了冬天,曹丕大軍終於到達長江以北,孫權整軍以待。曹丕看到東吳軍隊軍容整齊,說:「東吳還是有人才的,我們暫時先回去吧。」這句話讓江對面的孫權聽得一愣一愣的。臨行,曹丕下令:「大軍征伐,有些死亡的士卒還沒有得到收殮,我感到非常悲痛。各郡國要為這些人收殮,送到烈士家中,官府還要出資為他們設祭。」臨別了他還不忘討好軍隊,向天下展示自己的仁慈。
二
自即位以來,「麒麟降生,鳳凰來儀,黃龍出現,嘉禾蔚生,甘露下降」。做足工作的曹丕就等著劉協禪讓了。
關於這次禪讓,正史和野史的記載截然不同。
《三國志》的曹丕傳記用了幾乎一半的篇幅刊登相國華歆(xīn)、太尉賈詡、御史大夫王朗等人的勸進書。劉協一再下詔禪讓,曹丕一再推辭。大臣們動不動就聚集一百二三十人集體勸進,而且周而復始,不厭其煩,也不擔心曹丕生氣。曹丕就是不答應。連劉協都說:「魏王不接受禪讓,那怎麼辦啊?」最後仿佛勸進的大臣們都著急了。尚書令桓階對曹丕說:「漢朝的氣運已盡,史官和耆老們的記錄都證明了這一點。天下百姓都唱著歌謠,呼籲明主出現。臣等都認為天命降臨大魏,陛下還前後退讓。陛下應該響應上天,接受禪讓,馬上登壇禱告上天。不然就是久停神器,抗拒上天和億萬百姓的意願啊!這可了不得啊。」曹丕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說了一個字:「可。」於是大臣們和百姓都歡天喜地地開始了慶祝。
這段完美的記載總讓人懷疑真實的情況是否如此融洽,是否如此順利。
《三國演義》《華陽國志》和其他野史則完全為我們描述了一場逼宮的鬧劇:
華歆等一班文武去見劉協,要求劉協禪讓。華歆說:「魏王德布四方,仁及萬物,是古今第一人。我們都認為漢祚已盡,請你效法堯舜,以山川社稷為重,禪位魏王。」他還撂下一句狠話:「只有這樣,你才能安享清閒之福!我們都商議定了,特來奏請。」平時文質彬彬、以才學震天下的華歆竟然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真是讓人吃驚。劉協聽大臣們這麼說,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終於,劉協壓抑著的情緒爆發了出來。他注視著百官哭道:「高祖皇帝提三尺劍,斬蛇起義,平秦滅楚,創造基業,世代相傳,到我這裡已經有四百多年了。朕雖不才,但也沒什麼過錯,我怎麼忍心將祖宗基業捨棄不顧?」劉協頓了頓,真誠地說:「祥瑞圖讖(chèn),都是虛妄說不清楚的事情,請各位大臣深思!」與華歆同來且學問更高的王朗說道:「自古以來,有興必有廢,有盛必有衰。天底下哪有什麼不亡之國、不敗之家?漢室相傳四百餘年,到現在氣數已盡。陛下還是早早退避為好,遲了唯恐生變。」一旁的九卿、尚書和禁軍將領等人都頻頻點頭。話已至此,劉協只有大哭,逃入後殿去了。
第二天,百官再次雲集殿前,命令宦官請出劉協。劉協很恐懼,不敢出來。劉協的皇后是曹操的女兒、曹丕的妹妹曹節,見到丈夫這般窘態,大怒,說:「我哥哥怎麼做出這樣叛逆的事情來!」外面的百官推舉曹洪、曹休兩人帶劍進入後殿,逼劉協出來。曹皇后大罵自己的這兩位叔叔,說:「都是你們這些亂賊,貪圖富貴,造反謀逆!我父親功勳卓著,威震天下,都不敢篡竊神器。現在哥哥登位還沒幾天,就想著篡奪皇位了。老天爺是不會保佑你們的!」曹洪、曹休兩個人不去理會自己的侄女,裹脅著劉協出了殿。劉協萬般無奈,只好更衣出來,接受最後的審判。
面對華歆等人的再次逼宮,劉協痛哭流涕:「你們領取漢家俸祿多年,中間還有很多人是漢朝開國功臣的子孫,現在怎麼就忍心做出這樣的事情啊?」華歆冷笑著說:「陛下若不聽從我們的話,恐怕馬上要禍起蕭牆了。這並非我們不忠於陛下。」
劉協大喝:「誰敢殺我?」
華歆厲聲說:「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陛下沒有人君之福,導致四方大亂!如果沒有魏王父子在朝,殺陛下的人何止一兩個?你這麼不知恩報德,難道不怕天下人群起而攻之嗎?」
劉協受到極大驚嚇,拂袖而起。旁邊的王朗向華歆使了個眼色。華歆竟然快步走上皇帝寶座,扯住劉協的龍袍,厲聲道:「同意還是不同意,就一句話!」劉協哪裡經歷過這樣的場面,渾身戰慄不能回答。他環顧四周,宮殿內外披甲持戈的幾百士兵全部是魏王的親兵。他哭著對群臣說:「我願意將天下讓給魏王,請各位保存我的性命。」
當權力鬥爭的失敗者在尋找撤退底線的時候,往往會發現其實生命才是每個政治人物最基本的需求。遺憾的是,在殘酷的政治鬥爭中,它不幸成為奢求。
逼宮的賈詡許諾:「魏王必不負陛下。陛下快快下詔書,以安定人心。」
劉協只好讓陳群起草禪讓詔書,讓華歆捧著詔書和玉璽,引導百官到魏王宮前,請曹丕即位。曹丕大喜,但堅決推辭,要求劉協禪讓給「真正的大賢人」。在華歆的導演下,劉協又下了一道詔書,再次恭敬地請曹丕登基。曹丕更加高興了,但還是對賈詡說,怕「不免篡竊之名」。賈詡馬上獻計說,讓劉協築一壇,名受禪壇,擇吉日良辰,集結大小公卿,讓當今天子親自在壇上獻上璽綬,禪讓天下。
於是,劉協啟動了漢王朝的最後一項國家工程,派遣太常院官在繁陽卜地,築起三層高壇,選擇吉日舉行禪讓大典。河南許昌臨潁縣繁城鎮還保留著這座中國僅存的受禪台。台高約二十米,長寬約三十米。十月庚午日寅時,東漢王朝的禪讓儀式正式舉行。
禪讓原本是傳說中推選部落首領的制度,這種只保留在典籍中的神秘制度已經距離曹丕時代兩千年之遠了。如何「復活」禪讓制度和儀式,是對曹丕君臣的巨大考驗。曹丕和魏國大臣們以高度的「智慧」,將傳說中的「禪讓」概念付諸實踐,為後世樹立了「典範」。
受禪大典的盛況,裴松之引《獻帝傳》注云:「魏王登壇受禪,公卿、列侯、諸將、匈奴單于、四夷朝者數萬人陪位,燎祭天地、五嶽、四瀆。」意思是曹丕登上受禪台接受漢獻帝的帝位,三公九卿、侯爵貴族、各軍將領和前來朝賀的匈奴單于、周邊少數民族來賓共好幾萬人共同見證了這一儀式。整個儀式要燃起巨火,祭告天地、五嶽和四瀆(即長江、黃河、淮河、濟水)。
許昌受禪台前現存的兩塊石碑——《受禪表》碑和《公卿將軍上尊號奏》碑,在風吹雨打後已面目模糊,卻依然忠實地向後人透露了當時的境況。《公卿將軍上尊號奏》內容為四十六位文武大臣給漢獻帝劉協上的摺子,其中記錄了眾臣奏請曹丕當皇帝的理由,其實也是寫給曹丕的效忠信,就是《三國演義》中的「勸進書」。《受禪表》是曹丕受禪稱帝之後,表白自己不願當皇帝,可是天、地、人都讓他當,再三辭讓而不得,才登上皇帝寶座的「苦衷」與「救民濟世」的心態。
這兩塊碑文均由漢末名士王朗文,梁鵠書,楷書創始者鍾繇(yáo)鐫字,被後世稱為「三絕碑」,即文表絕、書法絕、鐫刻絕。鍾繇和梁鵠是當時的重臣和著名書法家;王朗是大學問家,對禪讓一事最為積極,魏文帝時期由御史大夫遷為司空。民間傳說他積極逼殺獻帝皇后,催逼玉璽。
驚恐、悲涼、無助的劉協,為了保全性命,只得把祖宗的江山禪讓給曹氏。不知道他跪在地上時,是以什麼樣的心情聽昔日的大臣宣讀如下公告的:
皇帝臣丕,敢用玄牡昭告於上皇皇后帝:
漢歷世二十有四,踐年四百二十有六,四海困窮,三綱不立,五緯錯行,靈祥並見,推術數者,慮之古道,咸以為天之歷數,運終茲世,凡諸嘉祥民神之意,比昭有漢數終之極,魏家受命之符。
漢主以神器宜授予臣,憲章有虞,致位於丕。丕震畏天命,雖休勿休。群公庶尹六事之人,外及將士,洎於蠻夷君長,僉曰:「天命不可以辭拒,神器不可以久曠,群臣不可以無主,萬幾不可以無統。」丕祗承皇象,敢不欽承。
卜之守龜,兆有大橫,筮之三易,兆有革兆,謹擇元日,與群僚登壇受帝璽綬,告類於爾大神;唯爾有神,尚饗永吉,兆民之望,祚於有魏世享。
曹丕的這篇布告,主要意思是魏代漢立是上承天意、下順民心的事,曹丕即位是眾望所歸,為之後受禪台上的表演奠定了基調。
曹丕改延康元年為黃初元年,將劉協封在河內郡山陽,為山陽公,邑萬戶。劉協可以用天子之禮郊祭,上書不稱臣;其四子降為列侯;更換周邊各族印璽,為魏國百官更名。總之是皆大歡喜。
禪讓儀式上還有兩件小事值得一書。第一件事,根據《魏氏春秋》記載,曹丕在壇上行禮完畢的時候,對周圍的功臣說:「舜、禹之事,吾知之矣。」後人對這句話多有評論,大抵認為曹丕自我感覺過於良好。魏國事實上的創建者應該是曹操,但是曹操滿足於「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臣」的自我定位,不願意登基。曹操如果說這句話,方才是名正言順。
第二件事是《三國演義》描寫的怪事。傳說在儀式上,百官請曹丕答謝天地。曹丕剛下拜,忽然壇前捲起一陣怪風,飛沙走石,急如驟雨,對面不見身影,壇上的火燭都被吹滅了。曹丕驚倒在壇上,被百官急救下壇,半晌才醒過來。這陣奇怪的風和隨即而來的疾病讓曹丕在宮中休養了多時。病情老不見痊癒,曹丕就懷疑許昌宮殿內外有妖怪,於是決定遷都洛陽,大建宮室。
曹丕受禪後,非常客氣地對劉協說:「天下之珍,吾與山陽共之。」意思就是說,天下的珍寶和財富,我都和你山陽公(劉協禪讓後的封號)共享。那麼劉協是不是真的共享到了所謂的「天下之珍」呢?不得而知。漢獻帝劉協遜位後被封為公爵,在封地內行漢正朔,一直到五十四歲才自然死亡。曹丕以天子禮儀把劉協下葬,賜名其陵寢為禪陵。山陽國由劉協的子孫繼承,從建國至滅亡共傳國八十九年。文人色彩濃厚的曹丕對劉家還算仁慈。
三
曹魏以禪讓形式建國,惡化了魏晉南北朝的政治風氣,影響十分惡劣。
在禪讓過程中,實力永遠是第一位的。劉協是非讓位不可,可曹丕又不想背上篡位的名聲,就選擇了遠古傳說中的禪讓制度來當遮羞布。《讀通鑑論》道:「自曹魏以迄於宋,皆名為禪而篡者也。」禪讓包裹的道德面紗徹底被篡位者剝去,成為赤裸裸的篡位工具。魏晉南北朝期間,禪讓逐漸成為一種政治遊戲,規則被固定化、現實化、公開化,失去了之前的神聖和嚴肅,將政治黑幕中人性的陰暗淋漓盡致地展示出來。內憂外患連綿,不斷將權臣和軍事強人推上了政治舞台,而不爭氣的末代皇帝們更是令那些野心勃勃的權臣有機可乘。
無休止的陰謀和殺戮讓人厭倦:曹魏末代皇帝曹奐禪讓給了晉武帝司馬炎,晉代魏;東晉恭帝司馬德文禪位給南朝宋武帝劉裕,宋代晉;南朝宋順帝劉準禪位給南朝齊高帝蕭道成,齊代宋;南朝齊和帝蕭寶融禪位給南朝梁武帝蕭衍,梁代齊;南朝梁敬帝蕭方智禪位給南朝陳武帝陳霸先,陳代梁;東魏孝靜帝元善見禪位給北齊文宣帝高洋,北齊代東魏;西魏恭帝拓跋廓禪位給北周孝閔帝宇文覺,北周代西魏;北周靜帝宇文闡禪位給隋朝文帝楊堅,隋代北周。
儘管禪讓使得這些黑幕半遮半掩,但天下人對這些遊戲規則和把戲早已一清二楚。遼人有首《伎者歌》唱道:「百尺竿頭望九州,前人田土後人收。後人收得休歡喜,還有收人在後頭。」可以作為魏晉南北朝禪讓制度的最好註解。
禪讓制度更惡劣的影響是它沉重打壓了政治道德,讓現實政治大行其道。當一個王朝是通過不道德的禪讓形式建立的,它的合法性就值得懷疑。之前秦朝是通過王朝戰爭統一的,漢朝是劉邦提三尺劍千辛萬苦打下來的,而魏晉南北朝的政權則是從一個陰謀走向另一個陰謀而建立起來的,如何令人信服?王朝的開國元勛們,一個個都是陰謀家、表演家和投機者,這個王朝的政治風氣又能好到哪裡去呢?整個魏晉南北朝,謀殺、弒君、骨肉相殘、背信棄義、淫穢與亂倫等行為層出不窮,不能說與王朝建立之初的禪讓制度沒有關係。
東漢末期,道德力量還能在政壇上起到些許作用,儒家經典還為人信服,建立在品德和修行基礎上的徵辟制度還有一部分在起作用。曹魏王朝從曹操開始就崇尚實務而拋棄虛名,那是應付殘酷亂世的需要。曹丕建國前後,沒有恢復道德政治,反而變本加厲地在現實政治的道路上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