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熾烈的謎題
2024-10-10 21:01:03
作者: (美)R.A.薩爾瓦多
在沖薩河的急流推動下,再加上北風吹在斜角帆上造成的推力,海靈號以很高的速度離開了博德之門。儘管是順水行船,海靈號的船頭還是激起了一團團白色的浪花。
「到下午過半的時候,我們就能進入劍灣海面了,」杜德蒙特對崔斯特和沃夫加說,「然後我們會遠離海岸,直到看不見海岸線的地方,一直向阿薩維海峽前進,向南繞過世界的邊緣,再向東前往卡麗港。」
「卡麗港,」船長又說了一遍,同時指了指海靈號桅杆上的一面新旗幟,那是一面金旗,上面繡著藍色斜槓。
崔斯特帶著懷疑的神情看向杜德蒙特。他知道,更換旗幟對於航船來說絕不是尋常舉動。
「我們在博德之門以北會懸掛深水城的旗幟,」船長解釋說,「而卡麗港在南邊。」
「這樣做能夠被接受嗎?」崔斯特問。
「對於那些清楚代價的人來說,是可以的。」杜德蒙特笑了兩聲,「深水城和卡麗港是競爭對手,而且對於彼此之間的仇怨,雙方態度都很頑固。但他們其實也很想互通貿易,這只會讓它們從中獲利,只是它們並不經常允許掛有對方旗幟的船隻入港。」
「真是愚蠢的驕傲。」沃夫加一邊說,一邊卻又不無痛心地想起他的族人們在幾年以前還固執遵循的一些與此相類似的傳統。
「政治,」杜德蒙特聳聳肩,「不過這兩座城市的領主們全都在暗中希望進行貿易。已經有幾十艘船開始在這兩座城市之間跑生意了。所以海靈號會有兩座母港,而這兩座港口都能夠從這樣的安排中獲得利潤。」
「杜德蒙特船長有了兩個市場,」崔斯特明白了其中的好處,「這很實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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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讓我的船最充分地發揮作用。」杜德蒙特的臉上依然滿是笑容。「博德之門以北的海盜最敬畏深水城的旗幟,南方的海盜則會小心地不惹怒卡麗港的大型艦隊。阿薩維海峽的海盜們有許多商船可以挑選,他們更喜歡襲擊旗幟勢力不是那麼大的船隻。」
「你從沒有被海盜襲擾過?」沃夫加禁不住問道。他的聲音中帶著一點猶豫,幾乎又有些諷刺,仿佛他還沒有想好自己是否贊同這種行為。
「從沒有?」杜德蒙特將野蠻人的話重複了一遍,「說不上是『從沒有』,不過的確非常少。有時候,海盜也會盯上我們,我們就升起滿帆,迅速逃走。當海靈號的帆篷被風鼓滿的時候,幾乎沒有別的船能追上。」
「如果海盜真的追上了你呢?」沃夫加問。
「那就是你們兩個掙船票的時候了,」杜德蒙特笑著說,「我猜,你們攜帶的武器也許能讓打算殺人越貨的海盜軟下心來,不再追趕我們。」
沃夫加將艾吉斯之牙舉到面前。「我希望能先對船隻的移動方式有足夠的了解,然後再進行這樣的戰鬥。如果在甲板上揮錘時用錯了力道,也許我會直接翻到欄杆外面去!」
「那就游到海盜船旁邊去,」崔斯特嘟囔著,「把它直接掀翻!」
在博德之門的一座高塔中黑暗的房間裡,法師奧伯諾正看著海靈號揚帆遠航。他的目光深入到水晶球中,盯住了甲板上站在船長身邊的精靈和高大野蠻人。法師知道,這兩個人絕不是船上的水手。從衣著和膚色判斷,那個野蠻人更有可能來自於遙遠北方的某個部落,甚至可能要比路斯坎更往北,繞過了世界之脊山脈,來自那個被稱作冰風谷的荒涼之地。為什麼他會到如此遠離家鄉的地方來?而一個野蠻人竟然會乘船出海,這更是非同尋常的事情!
「這兩個人和找回帕夏普克的寶石又有什麼關係?」奧伯諾自言自語地說道。恩崔立難道是在遙遠的北方苔原找到了那個半身人?這兩個人是在向南追趕他嗎?
但這不是法師的事情。奧伯諾只是很高興自己做這麼一件簡單的事情就能還掉欠恩崔立的人情。數年以前,那名刺客曾經為奧伯諾殺過人,而且不止一次。儘管恩崔立在多次來訪奧伯諾的高塔時從沒有提起過這件事,但這名法師一直都覺得刺客仿佛在他的脖子上拴了一根沉重的鐵鏈。只要一個晚上,這筆舊債只需要他稍稍費一點力氣就一筆勾銷了。
奧伯諾的好奇心促使他對遠去的海靈號又進行了一點追蹤。他將注意力集中在那個精靈身上——港務官佩爾曼稱他為崔斯特·杜堊登。在這雙經驗豐富的眼睛裡,這個精靈似乎有一些不同尋常的地方。他不像野蠻人那樣惹人矚目,但奧伯諾無法不注意到崔斯特的一舉一動,尤其是那雙獨特的,淺紫色的眼睛。
那雙眼睛和精靈崔斯特·杜堊登的整體形象似乎很不相稱。
奧伯諾猜測這個精靈身上可能有著某種魔法,也許是魔法偽裝。好奇的法師很希望能夠找到更多情報向帕夏普克報告。他考慮了一下親自飛到那艘船的甲板上進行細緻調查的可能,但他還沒有準備好合適的法術能夠完成這一行動。而且,他再一次提醒自己,這不是他的事情。
他不想越俎代庖,惹怒阿提密斯·恩崔立。
那天晚上,奧伯諾飛出他的高塔,升上夜空,手中擎著一柄法杖。在城市上空數百尺高的地方,他以固定的序列釋放出一連串火球。
在南方六百里以外,阿提密斯·恩崔立正站在名叫惡魔舞者的卡麗港商船上。「沿海路。」他注意到了那一連串火球的爆發,喃喃地說了一聲,又轉向站在自己身邊的半身人。
「你的朋友在沿海路追趕我們,」他說道,「而且距離我們不到一個星期的航程!他們幹得很不錯。」
聽到這個消息,瑞吉斯的眼睛裡並沒有閃動起希望。現在天氣的變化非常明顯。每一天,每一夜,他們都在將冬季甩在身後。被遺忘國度南方的熱風讓半身人的心中感到一陣陣不安。他們在到達卡麗港之前都不會再有任何停頓,任何船隻都不可能追上全速行駛的惡魔舞者,更不要說是在他們身後還有一個星期航程的船了。
瑞吉斯在和自己內心中的困境搏鬥。他必須努力讓自己承認,和自己舊日的首領相見已經是無可逃避的現實了。
帕夏普克不是一個大度的人。他對內賊的懲罰相當殘忍,瑞吉斯曾經親眼見到過。
而瑞吉斯乾的要比那些人更過分。他偷了公會首領本人的東西。現在這個半身人只是感到氣餒和絕望。他低垂下頭,緩緩向自己的艙室走去。
半身人憂鬱的樣子絲毫不影響在恩崔立脊骨上躍動的刺激感覺。
普克能夠得到寶石和半身人,還會給予恩崔立豐厚的賞賜。但在刺客的心裡,他所付出的這一切辛勞根本就不是為了普克的黃金。
恩崔立只想要崔斯特·杜堊登。
崔斯特和沃夫加也看到了那一晚博德之門上空綻放的焰火。在開闊的海面上,他們距離處在南方的惡魔舞者號還有超過四百五十里的航程,所以只能憑空猜測這一片焰火的意義。
「一名法師,」杜德蒙特來到兩個人的身邊,「也許他是在和空中的某種猛獸作戰。」船長在努力編造一個有趣的故事。
「一頭龍或者是其他天上的怪物!」崔斯特斜睨著天空,想要將那些噴薄的烈焰看得更清楚一些。但他在火焰周圍沒有看到黑影的舞動,也沒有任何跡象表明那個法師是在朝向某一個具體的目標施法。當然,這可能只是因為海靈號距離那裡太過遙遠,無法分辨詳細的情形。
「不是戰鬥,而是一種信號。」沃夫加突然說道,他在火焰的爆發中發現了某種模式。「三次爆發,接著一次,又是三次,接著一次。以這樣的方式發送信號實在是很麻煩,」沃夫加又說道,「難道讓騎手送去一封信不會更好?」
「除非這是在向船隻發信號。」杜德蒙特說。
崔斯特已經考慮過這件事。對於發送這個信號的人和發送信號的目的,他已經有了不小的懷疑。
杜德蒙特又對那片焰火審視片刻。「也許那的確是信號。」他已經精確地識別出了沃夫加所觀察到的信號模式,「每天都有許多船隻在博德之門進出。法師會以盛大的儀式向朋友表示問候,或者道別。」
「或者傳遞信息。」崔斯特抬頭向沃夫加瞥了一眼。沃夫加沒有誤解卓爾精靈的意思。從野蠻人緊皺的眉宇間,崔斯特知道沃夫加的心裡也有和他相似的揣測。
「但對於我們,這只不過是一場焰火表演。」杜德蒙特拍拍兩名冒險者的肩膀,以此向他們道晚安,「不管怎樣,的確很值得觀賞。」
崔斯特和沃夫加對視了一眼,他們對杜德蒙特的結論都感到懷疑。
「阿提密斯·恩崔立到底在玩什麼遊戲?」普克字斟句酌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水晶球中的法師奧伯諾只是聳了聳肩:「我從不會假裝明白阿提密斯·恩崔立做事的動機。」
普克點頭表示同意,然後繼續在拉瓦勒的椅子後面來回踱步。
「不過我猜這兩個傢伙和你的吊墜應該沒什麼關係。」奧伯諾說。
「應該是恩崔立在這一路上結下的仇家。」普克表示同意。
「半身人的朋友?」奧伯諾猜測道,「那麼,為什麼恩崔立會故意將他們引到正確的路上來?」
「無論他們是誰,只會帶來麻煩。」坐在公會首領和水晶球之間的拉瓦勒說道。
「也許恩崔立計劃伏擊他們,」普克對奧伯諾說,「這樣就能解釋他為什麼要你向他發信號了。」
「恩崔立命令港務官告訴他們,他會在卡麗港和他們見面。」奧伯諾提醒普克。
「為的是麻痹他們,」拉瓦勒說,「讓他們相信這一路上都會是安全的,直到他們到達這裡。」
「這不是阿提密斯·恩崔立做事的風格。」奧伯諾說出了普克心中的想法,「我從來都沒有見過那名刺客使用如此明顯的騙術在戰鬥中爭取優勢。恩崔立最大的樂趣就是面對面地打垮挑戰者。」
兩名法師和擁有足夠能力統治一個龐大公會並使其繁榮昌盛的首領全都認識到這件事的怪異之處,並用了不少時間考慮各種可能。不過普克關心的只有得回他珍貴的魔法吊墜,用這件寶物十倍地擴張自己的權勢,甚至有可能就此獲得卡麗杉真正的帕夏君主寵信。
「我不喜歡這樣,」普克最終說道,「我不希望在找回半身人和吊墜的過程中再節外生枝。」
他停頓一下,考慮自己的決定可能導致的結果,然後俯身在拉瓦勒的背上,把臉貼近奧伯諾的影像,帶著狡詐的神情問那名法師:「你和皮諾切特還有聯絡嗎?」
奧伯諾猜到了公會首領的意思。「那個海盜沒有忘記他的朋友,」他以同樣的狡猾腔調回答,「皮諾切特每次來博德之門都會聯絡我。他也會問起你,盼望他的老朋友一切都好。」
「他還在群島嗎?」
「來自深水城的冬季貿易已經開始變得稀少了,」奧伯諾笑著回答,「這時一名成功的海盜還會在哪裡?」
「很好。」普克喃喃地說道。
「我是否應該安排一場對恩崔立追敵的歡迎會?」奧伯諾迫不及待地問道。他很喜歡密謀計劃,也很願意為公會首領服務。
「派三艘船,穩妥點。」普克說,「任何人都不能干擾半身人的回歸。他和我還有很多事需要討論!」
奧伯諾對這個任務考慮了片刻。「真可惜,」他說道,「海靈號是一艘好船。」
作為回應,普克只是加重語氣說了三個字,以絕對清晰的語氣表明他不會容忍這件事有差錯。
「曾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