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禮物
2024-10-10 20:57:07
作者: (美)R.A.薩爾瓦多
沃夫加挺直腰杆,坐在布魯諾山的北面。他的眼睛直盯著下方寬闊的岩石山谷,專注地尋找著任何可能表明那位矮人回來的動靜。這個野蠻人經常會一個人到這裡來,聽寒風呼嘯,獨自沉思。在他面前,越過矮人山谷就是凱恩巨錐和迪尼夏湖北部。它們之間是被稱為冰風隘道的平坦地帶。這條路一直向東北方延伸,最終通向開闊的平原。
對於這名野蠻人,這條路正通往他的故鄉。
布魯諾已經告訴他,會離開幾天時間。一開始沃夫加很高興能夠擺脫老矮人持續不斷的嘮叨和批評,但他發現,這種解脫的感覺很快就消失了。
「你在為他擔心?」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沃夫加知道那是凱蒂布莉兒。
野蠻人沒有回答。他知道,就算是自己否認,凱蒂布莉兒也不會相信。
「他會回來的。」凱蒂布莉兒的聲音中帶著見怪不怪的輕鬆,「布魯諾就像山岩一樣剛硬,這片苔原上沒有什麼能擋住他。」
年輕的野蠻人這時才轉過身看著女孩。很久以前,當布魯諾和沃夫加之間建立起那種令人安心的信任時,老矮人就向這個年輕的野蠻人介紹了他的「女兒」——一個和這個野蠻人年紀相仿的人類女孩。
凱蒂布莉兒的外表柔和,但沃夫加能看到她的內心中燃燒著一團不會熄滅的焰火。在一名女性身上看到這樣的品質,沃夫加還很不習慣。野蠻人養育女孩的方式是要求她們壓抑自己的思想,從不表達自己的觀念。以野蠻人的標準,女人是不重要的。但凱蒂布莉兒就像她的養父一樣,會毫不遲疑地明確說出自己的觀點和對一切事情的看法。
她和沃夫加經常會發生口角,而且相當激烈。不過沃夫加很高興能有自己的同齡人做伴,而且凱蒂布莉兒不會倚老賣老地小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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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蒂布莉兒幫助沃夫加度過了戰俘契約的第一年,這也是沃夫加最艱難的一年。當沃夫加感覺到自己一無是處的時候,她依然對他保持著敬意(儘管她很少會贊同他的見解)。沃夫加甚至有一種感覺,凱蒂布莉兒似乎間接地讓他接受了布魯諾的訓導。
雖然和沃夫加是同齡人,但凱蒂布莉兒卻似乎更加成熟,並且有著一種腳踏實地的強韌心智,能夠時刻保持冷靜。但在一些地方,比如邁動活潑輕快的腳步時,她永遠都像是一個孩子。靈動活躍和冷靜沉穩在這個女孩的身上保持著一種非同尋常的平衡,讓她在靜如止水的時候仍然會閃耀著一種無拘無束的快樂光彩。這種非凡的氣質讓沃夫加深深著迷,讓他在和這個女孩說話的時候總是會禁不住心旌飄蕩。
當然,沃夫加和凱蒂布莉兒在一起的時候也會因為一些情緒而陷入窘境。凱蒂布莉兒的美麗是不可否認的:猩紅色的濃密秀髮如同翻卷的波浪,覆蓋了她的雙肩;深湛的藍色眼眸中跳躍著聰慧的光彩,足以讓任何追求她的人在洞察人心的目光中面紅耳赤;除此之外,這個女孩還以一種超越肉體的魅力在吸引著沃夫加。對他而言,凱蒂布莉兒是前所未有的,完全不符合他在苔原時對女人的理解。沃夫加不確定自己是否喜歡這種桀驁不馴的花朵。但他發現自己完全無法否認這朵鮮花在他眼前展現出的誘人魅力。
「你經常來這裡,對不對?」凱蒂布莉兒問,「你想在這裡找到什麼?」
沃夫加聳聳肩,其實他自己也不太知道答案。
「你的家?」
「也許是,也許是女人不懂的事情。」
凱蒂布莉兒對這個無意的冒犯一笑置之。「那就說給我聽,」她追問沃夫加的聲音中流露出挖苦的意味,「也許我的無知能給你一個新的角度。」她從岩石上跳下來,繞過野蠻人,坐到了他的身邊。
沃夫加對這個女孩輕盈優雅的動作有些驚嘆。和凱蒂布莉兒那令人好奇的平靜性情完全相反,她的運動神經出奇地發達。凱蒂布莉兒個子很高,身材修長,從各方面來看都只能用「纖細」來形容,但她是在矮人礦洞中長大的女人,早已習慣了艱苦繁重的工作。
「是關於冒險和一個沒有履行的誓言。」沃夫加故作神秘地說道,也許這樣說是為了引起身邊女孩的注意,但也更是為了強化他自己的觀念——有些事女人需要關心,但有些事就不必了。
「一個你要履行的誓言,」凱蒂布莉兒推測說,「只要你有了機會。」
沃夫加嚴肅地點點頭。「這是我的傳統,一副重擔,在我父親死去的時候就傳到了我的肩上。那一天終將到來……」他的聲音沉了下去,轉過頭,帶著渴望的神情望向凱恩巨錐以外的遼闊苔原。
凱蒂布莉兒搖搖頭,色彩鮮艷的髮捲在她的肩膀上左右擺動。從沃夫加故作神秘的表情中,她看出這個年輕人要因為自己的榮譽感而完成一個非常危險,也許是自殺性的任務。「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我會祝你在冒險中有好運氣,但如果你所說的理由只有這些,那麼你就是在浪費自己的生命。」
「一個女人對於榮譽又能知道些什麼?」沃夫加憤怒地頂了一句。
但凱蒂布莉兒沒有被嚇到,更沒有向他讓步。「知道些什麼?」她將沃夫加的話重複了一遍,「你以為真理全都掌握在你那雙大手裡,就因為你的褲子裡有那東西?」
沃夫加轉開目光,面頰變成了深紅色。他真的沒辦法接受一個女人有這樣的勇氣。
「而且,」凱蒂布莉兒繼續說道,「你完全能夠說出你想要什麼,為什麼會在今天來到這裡。我知道你在為布魯諾擔心,你沒辦法否認。」
「我什麼都沒說,是你在自說自話!」
「你還真是和他一樣,」凱蒂布莉兒突然改變了話題,完全不理會沃夫加的評價,「不管你是不是承認,你都很像那個矮人!」女孩笑了起來,「全都很頑固,又很驕傲,都不肯承認對彼此的真實感情。那就隨你吧,冰風谷的沃夫加。你可以對我說謊,但對你自己……事情就完全不一樣了!」她一躍而起,跳過一塊塊岩石,向矮人山谷跑去。
沃夫加看著她離開,儘管心中窩火,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欣賞起了女孩窈窕的腰肢和如同舞蹈般的腳步。他並沒有多想一想自己為什麼會對凱蒂布莉兒如此生氣。
他知道,如果自己認真去想,就會發現自己生氣是因為凱蒂布莉兒的話分毫不差。一直以來,這個女孩總是這樣。
崔斯特·杜堊登靜靜地守護他失去知覺的朋友整整兩天兩夜,擔心布魯諾的安危,又很好奇那柄神奇的戰錘。不過作為對朋友的尊敬,他一直和那處秘密鑄煉場保持著距離。
終於,在第三天的曙光中,布魯諾動彈了一下,伸展開四肢。崔斯特悄無聲息地走下山脊,沿著矮人將會使用的小路找到一片合適的空地,匆匆建起一座小營地。
一開始,陽光只是讓布魯諾眼前一片模糊。他用了幾分鐘時間才看清了周圍的情形。然後,他的視線聚焦在那柄光彩燦然的戰錘上。
他迅速向周圍瞥了一眼,尋找散落光塵的痕跡。發覺一個光點都沒有,他心中立刻充滿期許。當舉起這柄輝煌強大的戰錘,在手中將它轉動,感覺到它完美的配重和不可思議的力量,他再一次顫抖了。
布魯諾看到三位神祇的徽記被鐫刻在秘銀之中,鑽石光塵因為魔法的力量融進了每一根雕鏤紋路的最深處。他長呼了一口氣。這柄完美無瑕的戰錘把他迷住了。他理解了父親所說的那種空虛的感覺。他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打造出這樣一件作品了,同時他也開始懷疑自己在明白了這一點之後是否還會再一次舉起鍛錘。
老矮人努力梳理著自己複雜的情緒,將銀錘和銀鑿放回黃金匣,又把捲軸收回捲軸筒中。這份捲軸變成了一片空白,上面的符文再也不會顯現了。布魯諾突然意識到,他已經有幾天沒有吃過東西,體力也遠沒有從魔法儀式的消耗中恢復過來。他儘可能收起一切物品,同時將巨大的戰錘扛在肩頭,有些吃力地向家走去。
烤兔子的香氣從崔斯特·杜堊登的營地中飄了出來。
「你終於回來了。」布魯諾向他的朋友表示問候。
崔斯特緊盯著老矮人的眼睛,他不想暴露自己對那把戰錘的強烈好奇。「應你的要求,好矮人,」他一邊說,一邊深鞠一躬,「你肯定派了很多人去找我,知道我會回來。」
布魯諾沒有否認這一點,他只是心不在焉地解釋了一句:「我需要你。」看到火上的肉,他立刻感覺到一種更加急迫的需要。
崔斯特會心地微微一笑。他吃過東西,這些兔子本就是為布魯諾準備的。「一起吃?」他提出邀請。
不等他把話說完,布魯諾已經迫不及待地向一隻兔子伸出了手。但他突然間又停下來,用一隻充滿懷疑的眼睛乜斜著望向卓爾精靈。
「你在這裡多久了?」矮人緊張地問道。
「今早剛到。」崔斯特尊重這位矮人的隱私,不想讓他感覺自己特殊的儀式受到了打擾。他的回答讓布魯諾笑了一聲。老矮人開始撕扯那隻兔子,崔斯特則坐到了火堆的另一邊。
卓爾精靈靜靜地看著布魯諾狼吞虎咽地吃著早飯,突然抓起了那柄戰錘。不等布魯諾有所反應,他已經將這件武器舉到眼前。
「對矮人來說太大了,」崔斯特悠然評論道,「對我這兩支細胳膊來說又太沉了。」他望向布魯諾。老矮人將雙臂交叉在胸前,正不耐煩地用腳板拍打著地面。「那又是給誰用的?」
「你可真擅長摻和與你無關的事情,精靈。」矮人粗聲粗氣地回答。
崔斯特笑了。「那個男孩,沃夫加?」他的語氣中帶著懷疑和一絲揶揄。他很清楚,布魯諾對那個野蠻人青年有著很深的好感,但永遠不會公開承認這一點。「這可是一件適合野蠻人使用的好武器,是你自己打造的嗎?」
儘管語氣顯得很輕佻,但崔斯特真的被布魯諾的成就折服了。這柄戰錘對他來說太過沉重,不堪使用,但崔斯特還是能真切地感覺到它不可思議的配重。
「只是一把舊錘子罷了,」布魯諾嘟囔著,「那個男孩失去了他的棒子,我不能讓他沒有一件武器就在這個野蠻的地方亂跑!」
「這把戰錘的名字呢?」
「艾吉斯之牙。」布魯諾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他甚至還沒有時間仔細考慮一下,這個名字就已經脫口而出了。他不記得自己是在什麼時候想到了這個名字,但老矮人在準備這場魔法儀式的時候,就已經將這個名字加入到他所唱誦的咒文中了。
「我知道了。」崔斯特把戰錘還給布魯諾,「一把舊錘子,不過做工還不錯,可以給那個男孩用用。材料也很簡單——秘銀,精金,還有鑽石光塵。」
「嘿,閉住你的嘴巴。」布魯諾喝道。老矮人的臉因為困窘而變得通紅,崔斯特向他鞠躬致歉。
「為什麼你要我回來,朋友?」卓爾精靈改變了話題。
布魯諾清清嗓子,輕聲咕噥了一句:「那個男孩。」崔斯特看到有不安哽在布魯諾的喉嚨中,便將更多嘲諷的話咽了回去。
「他在冬天之前就要得回自由了,」布魯諾繼續說道,「但他還沒有接受過適當的訓練。他比我見過的任何人都更強壯,動作優雅得如同一頭飛奔的鹿,但他在戰鬥中還很稚嫩。」
「你想要我訓練他?」崔斯特難以置信地問。
「嗯,這事我做不來!」布魯諾又怒喝了一聲,「他足有七尺高,根本沒辦法使用矮人的戰鬥技巧!」
卓爾精靈好奇地看了一眼他沮喪的同伴。就像布魯諾身邊所有的人一樣,崔斯特很清楚這位矮人和那個年輕野蠻人之間已經有了一種非同尋常的關係,但他從沒想到他們之間的感情有這麼深。
「我管了他五年,可不能讓他被一頭滿身臭氣的凍土雪猿給撂倒!」布魯諾激動地說道。卓爾精靈的猶豫讓他感到很不耐煩。他的朋友顯然猜到了許多東西,這讓老矮人很緊張。「那麼,你答應了嗎?」
崔斯特再一次露出了微笑。不過這次,他的笑容中沒有了揶揄的意味。他還記得自己在將近五年以前與凍土雪猿的一場戰鬥。那一天,是布魯諾救了他。這不是他第一次欠老矮人的人情,也不會是最後一次。「眾神知道,我欠你的太多了,我的朋友。我當然會訓練他。」
布魯諾哼了一聲,向另一隻兔子伸出了手。
沃夫加手中鐵錘發出的敲擊聲在矮人廳堂中迴蕩。他不得不認真思考自己和凱蒂布莉兒的討論,而思考的結果更讓他感到惱火,於是他把這股火氣投在了工作上。
「把錘子停下,孩子。」一個粗重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沃夫加轉過身。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工作上,完全沒有聽見布魯諾走進來。一抹寬慰的微笑不知不覺間展現在他的臉上。但他立刻就壓抑住這種軟弱的表現,為自己戴上一副嚴肅的面具。
布魯諾看著這名身材高大魁梧的年輕野蠻人,在他的臉上,金黃色的皮膚中已經生出了淡金色的胡楂。「我不能再管你叫『孩子』了。」老矮人說道。
「你可以隨意稱呼我,這是你的權利,」沃夫加說,「我是你的奴隸。」
「你的靈魂就像這片苔原一樣狂野難馴,」布魯諾微笑著說,「你從不曾是任何矮人或人類的奴隸,將來也絕不可能是!」
矮人實事求是的稱讚讓沃夫加有些失神。他想要回答,卻找不到合適的詞句。
「我從不曾將你視為奴隸,孩子。」布魯諾繼續說道,「你為我工作是為了償還你族人犯下的罪行。作為回報,我也教會了你很多東西。現在,先把你的鐵錘收起來。」他停頓片刻,仔細看了看沃夫加精美的作品。「你是一名好鐵匠,對岩石也有很好的感覺,但你不屬於矮人洞穴。現在該是讓你的面頰感受太陽的時候了。」
「我自由了?」沃夫加悄聲說。
「別胡思亂想!」布魯諾喝道。他用一根短粗的手指點中野蠻人,威脅性地咆哮道:「在秋季的最後一天之前,你都是我的,不要忘記這一點!」
沃夫加不得不咬住嘴唇,壓下自己的笑意。就像以往一樣,這位老矮人笨拙的關愛和怒氣讓他感到困惑和不知所措。不過他已經不會為此而吃驚了,在布魯諾身邊的四年時間至少讓他懂得了不要對這位老矮人突然爆發的火氣大驚小怪。
「趕快把這裡收拾整齊,」布魯諾命令道,「明天早上,我會帶你出去見見你的教師,按照你的誓言,你要服從他的所有命令,就像服從我一樣!」
想到還要侍奉另一個人,沃夫加不由得面露難色,但他已經無條件地接受了布魯諾的契約,要在五年零一天的時間裡侍奉布魯諾。他不會違背誓言,讓自己蒙羞,所以只有點頭表示同意。
「我不可能時時盯著你,」布魯諾繼續說道,「所以你要向我發誓,你絕不會再向十鎮人舉起武器。」
沃夫加站直了身子,大膽地回答道:「我不會向你立下這樣的誓言。等我完成了你對我定下的契約之後,我就會以一個人的自由意志離開這裡!」
「很公平。」布魯諾承認。沃夫加頑固的傲氣反而讓這位老矮人更加尊重他了。布魯諾在沉默中細細打量著這位驕傲的年輕武士,發現自己很高興能夠見證沃夫加的成長。
「你在我的頭上打斷了那根臭木棍。」布魯諾嘗試性地說出這句話,又清了清嗓子。最後要說出口的命令讓這個強悍的矮人很不舒服。他還不太確定自己該如何度過這一關,同時又不必顯得過於多愁善感和愚蠢。「你和我的約定期滿以後,冬天很快就會壓到你頭上。我不能就這樣把你赤手空拳趕進荒野中。」他迅速把手伸到門旁,拿起那柄戰錘。
「艾吉斯之牙。」他一邊粗聲粗氣地說著,一邊將戰錘丟給沃夫加,「我不會束縛你的意志,但出於我的良心,我還是要你立誓,你絕不會向十鎮人舉起這件武器!」
沃夫加的手一握住精金錘柄,就感覺到了這件魔法戰錘的價值。鋪滿鑽石塵的符文在熔爐的火光中閃閃發亮,無數道微弱卻又耀眼的折射光線在整個房間中舞動。沃夫加的野蠻人部族一直都為自己所擁有的精良武器感到驕傲,甚至會以一個男人使用的矛或劍的質量來評價這個人。但沃夫加從不曾見過像艾吉斯之牙這樣工藝精湛、強大無匹的武器。他的雙手能清晰地感覺到這柄戰錘精準至極的重心配置,而戰錘的長度和分量也完美地符合他的體魄,讓他覺得自己仿佛從出生時起就在揮舞這件武器。他立刻告訴自己,為了能夠得到這樣一件神兵,他會在無數個夜晚向命運眾神祈禱。他當然要感謝那些神明。
還有布魯諾。
「我向你發誓。」沃夫加在回答的時候甚至有些口吃。得到這件無比珍貴的禮物,他激動得有些說不出話來。他定定神,想要再說些什麼,但是當他能夠將目光從輝煌的戰錘上抬起來的時候,布魯諾已經不見了。
老矮人邁著沉重的腳步穿過長長的走廊,向他的私人房間走去,一邊還嘟嘟囔囔地咒罵著自己的軟弱,心中希望現在不要撞到他的族人。他小心地環顧了一圈周圍,才抹去了灰色眼睛中的潮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