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2024-10-10 20:41:42 作者: 簡·奧斯汀

  舞會舉辦前,沒再發生意外。那一天漸漸近了,終於到了。眾人焦急地等了一個上午,弗蘭克·邱吉爾終於在晚宴前到達了蘭德爾斯,一切都已準備就緒。

  自上次見面以來,這是弗蘭克和愛瑪第二次相見。克朗旅店的舞廳將見證這一幕,不過這個場合總比平時那種很多人參加的派對要好。韋斯頓先生懇求她早點兒來,她若能在韋斯頓夫婦到後立即來到旅店,就可以趁其他賓客到達前,請她品評一下各個房間布置得是否得體舒適。愛瑪無法拒絕韋斯頓先生,到時候就只得不時地與弗蘭克安靜地相處。愛瑪去接哈麗特,她們乘馬車及時來到克朗旅店,而蘭德爾斯的一家人剛好比她們早來了一會兒。

  本書首發𝚋𝚊𝚗𝚡𝚒𝚊𝚋𝚊.𝚌𝚘𝚖,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弗蘭克·邱吉爾似乎等了很久了。他沒有說什麼,但從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打算痛痛快快地玩一個晚上。他們一起轉了各個房間,確保一切都已準備妥當。過了幾分鐘,又來了一輛馬車,愛瑪起初沒有聽到馬車聲,所以當車裡的人來到他們身邊,她有些驚訝。「怎麼這麼早!」她差一點兒驚叫出來,但馬上發現來的是一家老熟人,他們和她一樣,也是特地趕來幫韋斯頓先生品評的。緊跟著又來了一輛馬車,車上坐的是韋斯頓先生的表親,他們也是在韋斯頓先生的懇求下早點兒來,執行同樣的任務,這麼看來,很快就要湊齊半數賓客前來查看準備工作了。

  愛瑪意識到,韋斯頓先生並不止依賴她一個人的品鑑。她覺得,一個人有那麼多知己和至交,那麼作為他的寵兒和密友,並不是什麼很光榮的事。她喜歡他直率的性格,但如果他稍微有所保留,就能使他的性格變得更為高尚。對世人皆有一顆仁善之心,而不是與任何人都結交為友,才是男人該有的樣子。她喜歡那樣的男人。

  大家走來走去,這看看,那看看,還稱讚了一番。過了一會兒,他們無事可做,便在爐火邊圍成半圈,有一搭無一搭地說著眼下雖然已是五月,但傍晚生火還是很暖和舒適,等別人提起新話題。

  愛瑪發現,私人顧問的人數並沒有增加,並不是韋斯頓先生的錯。大家都曾在貝茨太太家門口停下,打算接上貝茨小姐和簡一起來,但她們表示要等埃爾頓夫婦來接。

  弗蘭克站在愛瑪身邊,看起來猶猶豫豫。他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可知他心裡很不安。他左看右看,向門口走去,還留意著其他馬車駛過來的聲音。他不是盼著舞會趕緊開始,就是害怕在她身邊。

  大家提到了埃爾頓太太。「我想她一定很快就到了。」弗蘭克說,「我很想見見埃爾頓太太,我聽說過很多關於她的事。想必她用不了多久就會到的。」

  有馬車聲從外面傳來。他立即向外走去,卻又走了回來,說:

  「我忘了我並不認識她。我既沒見過埃爾頓先生,也沒見過埃爾頓太太。不該由我去迎接他們。」

  埃爾頓夫婦出現了。大家笑著互致問候。

  「貝茨小姐和費爾法克斯小姐呢?」韋斯頓先生環顧四周說,「我們還以為你們會把她們接來。」

  這不過是個小錯誤。已經派馬車去接她們了。愛瑪很想知道弗蘭克對埃爾頓太太的第一印象。對她刻意追求優雅的穿著打扮和親切的微笑,他有何看法。介紹過後,弗蘭克對她加以留意,很快就有了自己的看法。

  幾分鐘後馬車回來了。有人說外面下雨了。「我去找人準備幾把傘,父親。」弗蘭克對父親說,「可不能把貝茨小姐忘了。」說完他就走開了。韋斯頓先生跟了過去。不過埃爾頓太太叫住了他,想談一談她對他兒子的看法。她馬上就說了起來,弗蘭克儘管走得很快,也必定可以聽見。

  「你兒子真是個英俊的年輕人,韋斯頓先生。我坦率地告訴過你,我有自己的意見。現在,我很高興地說,我非常喜歡他。我說的可是大實話,我從不恭維人。我覺得他長得俊朗不凡,他的風度恰是我所喜歡和讚許的類型……堪稱真正的紳士,一點兒也不自負、傲慢。要知道,我十分厭惡驕傲的年輕人,他們真的很討厭。梅普爾格羅夫可容忍不了這樣的人。我和薩克林先生對他們是半點兒耐心都沒有的。我們有時說話很尖刻。塞琳娜就過於溫和,對他們寬容得多。」

  在埃爾頓太太談弗蘭克時,韋斯頓先生專注地聽著,可當她的話題轉到了梅普爾格羅夫,他就想起來了有女賓到了,需要他去接待,便笑著快步走開了。

  埃爾頓太太轉向韋斯頓太太。「我毫不懷疑,一定是我家的馬車把貝茨小姐和簡接來了。我們的車夫駕的馬車快得很呢!我相信我們的馬車比別人家的都快。派馬車去接朋友,是一件多麼愉快的事啊!我知道你提出去接他們是好意,不過下次沒有必要了。請你放心,我會一直照顧她們。」

  貝茨小姐和費爾法克斯小姐在兩位紳士的陪同下走進了舞廳。埃爾頓太太似乎認為自己和韋斯頓太太一樣,有責任去接待她們。她的姿態和動作,任何像愛瑪這樣在一旁觀看的人都看得清楚明白。可是,她的話,以及每個人說的話,很快就被貝茨小姐滔滔不絕的言語淹沒了。貝茨小姐邊走邊說,在被帶到火邊眾人身邊時仍沒有說完。門一打開,大家就聽到了她的聲音:

  「你們都太好了!連個雨點兒都沒有呢。沒什麼大不了的。我自己怎麼樣是無所謂的。我穿著厚鞋子呢。簡剛一進門就說,『啊!這裡真是太棒了!好極了!燈火通明的!』簡,簡,快看啊!你以前見沒見過呢?啊,韋斯頓先生,你一定有阿拉丁的神燈。好心的斯托克斯太太再也不認得自己的房間了。我進來時看見她了。她就站在入口處。『啊!斯托克斯太太。』我是這麼說的,可惜我沒時間多說幾句。」這時韋斯頓太太來迎接她了。「很好,謝謝你,太太。希望你身體很好。很高興聽到這個消息。真怕你會頭疼!我常看到你路過,知道你有很多事要做。很高興聽到這個消息。啊!親愛的埃爾頓太太,太感謝你派馬車。馬車來得正好,我和簡剛準備好,並沒有讓馬車久等。馬車太舒適了。啊!韋斯頓太太,我相信我們還是應該感謝你。埃爾頓太太非常好心地給簡送了張條子,否則我們就坐你的車了。一天有兩次別人提出用馬車接送我們!這樣的好鄰居實在少見。我對母親說,『准沒錯,母親……』謝謝你,我母親很好,這會兒去伍德豪斯先生家了。我讓她戴上圍巾,晚上還有些涼意,那條圍巾是新的,很大,是狄克遜太太結婚時送來的禮物。她能想著我母親,真是太好了!你知道,那條圍巾是在韋茅斯買的,由狄克遜先生親自挑選。簡說他們一共買了三條,他們還猶豫了一段時間。坎貝爾上校更喜歡橄欖色。親愛的簡,你肯定你的腳沒弄濕嗎?雨雖然不大,我還是很擔心,但是弗蘭克·邱吉爾先生實在是太……他還找來一塊墊子讓我們踩。他這樣禮貌,我是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啊!弗蘭克·邱吉爾先生,我必須告訴你,從那以後,我母親的眼鏡再也沒有壞過,鉚釘再也沒有掉出來。我母親常說你善良,是不是,簡?我們不是常談到弗蘭克·邱吉爾先生嗎?啊!伍德豪斯小姐也在呢。親愛的伍德豪斯小姐,你好嗎?我很好,謝謝你,很好。現在簡直像在仙境裡聚會呢。這兒的變化太大了!我知道的,不可以恭維……」她說到這裡,非常得意地看著愛瑪,「那樣不禮貌。不過,說真的,伍德豪斯小姐,你一定要看看……你覺得簡的頭髮怎麼樣?你的評價最公平了。簡的髮型是她自己做的。她的頭髮梳得好極了!我想,就算是倫敦的理髮師,也不見得能做到。啊!那一定是休斯醫生,還有休斯太太。我得去和休斯醫生夫婦聊聊。你們好嗎?你們好嗎?我很好,謝謝。今天真開心啊,不是嗎?親愛的理察先生在哪兒?啊!他在那裡。別去打擾他了。最好還是跟年輕的小姐們談談。你好嗎,理察先生?前幾天我看到你騎馬進城了。奧威太太!還有善良的奧威先生,奧威小姐,卡羅琳小姐。這麼多的朋友呢!還有喬治先生和亞瑟先生!你們好嗎?你們好嗎?我很好,非常感謝你。好極了。我好像聽到又有馬車來了。是誰呢?很可能是尊敬的科爾夫婦。說真的,跟這麼多朋友在一起,真的是太有意思了!多麼旺的火啊!太暖和了。不了,不要咖啡,謝謝你。我從不喝咖啡。不麻煩的話,過一會兒給我來點兒茶吧。不急。啊!茶來了。這兒樣樣都那麼好!」

  弗蘭克·邱吉爾回到愛瑪身邊。貝茨小姐剛靜下來,埃爾頓太太和費爾法克斯小姐之間的談話就飄到了愛瑪的耳朵里,她們二人就站在愛瑪後面不遠處。弗蘭克正在沉思。愛瑪不確定他是否也聽到了埃爾頓太太和費爾法克斯小姐說的話。埃爾頓太太先是恭維了一番簡的衣服和外表,簡也輕聲細語,得體地接受了她的恭維。埃爾頓太太顯然也盼著得到簡的恭維,便說:「你看我的禮服怎麼樣?鑲邊好看嗎?我的頭髮是賴特給我梳的,漂不漂亮?」她又問了很多之類的問題,簡耐心而禮貌地回答了。接著,埃爾頓太太說:

  「一般來說,沒人比我更不看重穿著了。只是現在這樣的場合,每個人的目光都在我身上,也為了向韋斯頓夫婦表示敬重……我絲毫不懷疑,他們舉辦這次舞會主要是為了我……我才不希望自己遜色於人。在這裡,除了我,就沒見有別人佩戴珍珠呢。聽說弗蘭克·邱吉爾的舞跳得不錯。我們來看看我們的風格是否適合。弗蘭克·邱吉爾真是個英俊的年輕人。我很喜歡他。」

  這時,弗蘭克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起話來,愛瑪不禁認為他是聽到有人誇獎他,不想再聽下去,才開口講話。兩位女士的說話聲被淹沒了一會兒,等弗蘭克停了口,埃爾頓太太的聲音才又清晰地傳來。埃爾頓先生剛走到她們身邊,他的妻子就大聲道:

  「啊!我們在這麼隱蔽的地方,你終於找到我們了?我正跟簡說,我想你八成是在迫不及待地找我們呢。」

  「簡!」弗蘭克·邱吉爾重複道,臉上帶著驚訝和不快的表情,「這麼說也太隨便了。不過我想,費爾法克斯小姐不會反對。」

  「你喜歡埃爾頓太太嗎?」愛瑪低聲說。

  「不喜歡。」

  「你真是忘恩負義。」

  「忘恩負義!什麼意思?」弗蘭克說完,緊皺的眉頭便舒展開,微微一笑說,「不,別告訴我,我不想知道你是什麼意思。我父親在哪兒?什麼時候開始跳舞?」

  愛瑪簡直搞不清他心裡在想什麼,他整個人怪怪的。他走開去找他的父親,但很快又與韋斯頓夫婦一起回來了。他遇到他們時,他們碰到了一點兒小麻煩,一定要徵求愛瑪的意見。韋斯頓太太忽然想到,必須請埃爾頓太太來給舞會開場,而埃爾頓太太本人也希望如此。可這與他們的願望相悖,他們本想將這個榮譽給愛瑪。愛瑪帶著剛毅的神情,聽著這個令人傷心的事實。

  「我們上哪裡給她找個合適的舞伴呢?」韋斯頓先生說,「她准認為弗蘭克會邀請她跳舞。」

  弗蘭克立刻轉向愛瑪,要求兌現她先前的諾言。他聲稱已經有了舞伴,他的父親對此十分讚賞。接著,韋斯頓太太似乎想要韋斯頓先生親自與埃爾頓太太跳,愛瑪和弗蘭克就跟著幫腔,埃爾頓先生很快便答應了。韋斯頓先生和埃爾頓太太走在前面。弗蘭克·邱吉爾先生和伍德豪斯小姐緊隨其後。愛瑪不得不屈居埃爾頓太太之後,儘管她一直認為這次舞會是為了她而辦。現在,她也有點兒想結婚了。

  這一次,埃爾頓太太無疑占了上風,虛榮心完全得到了滿足。埃爾頓太太本打算與弗蘭克·邱吉爾跳第一支舞,但就算換個舞伴,對她而言也沒什麼損失。韋斯頓先生可能比他兒子更好。愛瑪儘管遇到了這樣一個小小的障礙,還是開心地笑了。她高興地看著跳舞的人排成長長一隊,心想可以痛痛快快地玩上幾個鐘頭,而這樣的歡樂時光並不多見。她最擔心的不是別的,而是奈特利先生並沒有跳舞。他與不跳舞的人站在一起,但他不該站在那裡,也應該跳舞才對。他不該把自己與那群丈夫、父親和打牌的人歸為一類,那些人本來還假裝對跳舞很感興趣,可牌桌一搭好,他們就忘記跳舞這回事了。奈特利先生看起來是那麼年輕!他站在那裡,比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更為出眾。他高大、結實,他的身材是那麼挺拔,在周圍一群肥胖、佝僂的老人的襯托下,愛瑪覺得他一定會吸引所有人的目光。除了她自己的舞伴以外,在整個一排年輕男子中,沒有一個能比得上奈特利先生。他又向前走了幾步,那幾步足以證明他若肯跳舞,他的舞姿必定非常高雅,可以散發出自然而然的優雅之態。每當愛瑪與他目光相遇,都能讓他微微一笑。但總的來說,他看上去很嚴肅。她真希望他能更喜歡舞廳,更喜歡弗蘭克·邱吉爾。他似乎一直在觀察她。她可不能自以為是,以為他是在端詳她的舞姿。但如果他是在批評她的行為,她並不感到害怕。她和她的舞伴並沒有調情。他們兩個看上去更像是相處愉快的好朋友,而不是情人。弗蘭克·邱吉爾對她的情意不如從前,這一點毫無疑問。

  舞會進行得很愉快。韋斯頓太太一直勞心勞力,事事關照,收效非常顯著。每個人似乎都很開心。人們去參加舞會,即便玩得開心,也要到舞會結束才誇獎幾句,但現在,從舞會一開始,大家就都讚不絕口。比起這類活動,這次舞會也沒有很多值得記錄的重要時刻。然而,有一件事讓愛瑪覺得很特別。晚宴前的最後兩支舞開始了,哈麗特沒有舞伴,在年輕的女士中,只有她還坐著。舞伴都是成雙成對的,形單影隻的情況實在少見。可是,看到埃爾頓先生一個人走來走去,愛瑪就不覺得奇怪了。他能避就避,絕不肯請哈麗特跳舞,她肯定他不會,而且,據她估計,他隨時都會逃到牌桌室。

  然而,逃跑並不是他的計劃。他走到圍觀者所站的地方,和幾個人聊了起來,在他們前面走來走去,好像是要展示他此時很自由,並決心維持這樣的自由。他有時也會走到史密斯小姐的面前,或者跟她身邊的人談話。愛瑪看著這一切。她暫時還沒有跳舞,正從隊伍的最後向前走,因而有時間環顧四周,她只稍微轉了一下頭,就能看到這一切。當她走到隊伍中間的時候,埃爾頓先生等人就在她的後面,她沒法再看了。不過埃爾頓先生離她很近,他和韋斯頓太太的對話,她一字不漏地都聽到了。愛瑪發現站在她前面的埃爾頓太太也在聽,還投去意味深長的目光鼓勵他。善良、溫柔的韋斯頓太太離開座位,來到他身邊,問道:「埃爾頓先生,你不跳舞嗎?」他當即回答說:「韋斯頓太太,如果你願意跟我跳支舞,我很樂意。」

  「我!啊!不,我給你找個比我更好的舞伴吧。我可不會跳舞。」

  「如果吉爾伯特太太想跳,我一定非常樂意奉陪。」他說,「我現在覺得自己是個結了婚的老頭子,跳舞的日子也到頭了,但是,在任何時候,能和吉爾伯特太太這樣的老朋友一起跳舞,我還是會感到不勝榮幸。」

  「吉爾伯特太太並不想跳舞,可是有位小姐這會兒沒有跳,我倒很想看她跳呢。就是史密斯小姐。」

  「史密斯小姐……啊!我都沒有注意。你真是太好了……如果我不是結了婚的老頭子……不過韋斯頓太太,我跳舞的日子已經到頭了。請多多原諒吧。如果是別的事,我很樂意聽你的吩咐……不過我跳舞的日子已經到頭了。」

  韋斯頓太太沒有再說下去。愛瑪可以想像得到,她回到座位上時一定感到非常驚詫,屈辱萬分。這就是埃爾頓先生!就是那個和藹可親、樂於助人、溫和有禮的埃爾頓先生。她向四周看了看,只見埃爾頓先生走到不遠處奈特利先生的身邊,準備聊一聊,同時,他看向他妻子,兩人朝對方得意地笑著。

  愛瑪不想再看了。她的心在發燙,她擔心自己的臉也變得滾燙。

  又過了一會兒,她看到了一個令人愉快的情形:奈特利先生牽著哈麗特走向了跳舞的隊伍!她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驚訝,也很少像此刻這樣高興。她心裡充滿了愉悅和感激,既是為哈麗特,又為她自己,恨不得馬上過去感謝他。她雖然離得太遠無法說話,可是一與他目光相遇,她的表情便傳遞了她的心思。

  果然不出她所料,奈特利先生跳得非常好。若非哈麗特剛才的處境那麼可憐,此刻的表情表示她是那麼快活、那麼深感榮幸,那她完全堪稱幸運了。她沒有逆來順受,反而舞起來比剛才更歡快,還輕快地跳到了中間,臉上始終掛著微笑。

  埃爾頓先生回到了打牌房,愛瑪覺得他看起來愚蠢極了。她並不認為埃爾頓先生像他妻子那樣鐵石心腸,雖然他越來越像她了。埃爾頓太太向她的舞伴大聲說出了自己的感覺:

  「奈特利很同情可憐的小史密斯小姐呢!要我說,他還真是好脾氣。」

  晚餐要開始了。眾人紛紛準備用餐。從這一刻起,可以聽到貝茨小姐沒完沒了地說著,直到她坐到桌邊,拿起湯匙為止。

  「簡,簡,親愛的簡,你在哪兒?你的披肩在這兒呢。韋斯頓太太懇求你穿上披肩。她說她擔心走廊里有風,雖然能做的都做了,有扇門釘牢了,還鋪了許多蓆子。親愛的簡,你必須戴好圍巾。邱吉爾先生,啊!你真是太好了!你給她披上了圍巾!太高興了!舞跳得太棒了!是的,親愛的,我跑回家去了,我說過要服侍外婆上床睡覺,回來後,沒人發現我離開過。正如我告訴你的那樣,我沒招呼一聲就回去了。外婆很好,跟伍德豪斯先生度過了一個愉快的夜晚,他們聊了很久,還玩了雙陸棋。在她離開之前,樓下已經沏好了茶,準備了餅乾、烤蘋果和葡萄酒。她有幾次擲骰子,運氣好得很呢。她還問了許多關於你的情況,你玩得高興嗎,都和誰跳舞了。『啊!』我說,『我是不會先簡一步跟你講的。我走的時候,她正跟喬治·奧威先生跳舞。她肯定很樂意明天親自把這一切告訴你。她的第一位舞伴是埃爾頓先生。我不知道接下來是誰邀請她,也許是威廉·考科斯先生。』親愛的先生,你太好了。大家肯定都稱讚你。我還沒到需要幫助的地步。先生,你太客氣了。一隻手挽著簡,另一隻手挽著我!停一下,停一下,我們往後站一點兒,讓埃爾頓太太先走。親愛的埃爾頓太太,她看上去多優雅啊!花邊真漂亮!現在,我們都跟在她後面。她就是今晚的女王!好了,我們到了走廊了。有兩級台階呢,簡,小心這兩級。啊!不,只有一級。明明有人告訴我有兩級。太奇怪了!我以為是兩級,可現在只有一級。我從來有見過這麼舒適、這麼時尚的地方……到處都是蠟燭。我剛才跟你說起了外婆,簡……有一件小事叫人很不滿意。你知道的,烤蘋果和餅乾,味道很不錯。不過,先端進來的是美味的燉羊雜蘆筍,好心的伍德豪斯先生以為蘆筍煮得不夠爛,便命人把這道菜端走了。外婆最喜歡吃的就數這道燉羊雜蘆筍了,所以呢,她非常失望。不過我們說好不對任何人說起這件事,怕傳到親愛的伍德豪斯小姐的耳朵里,會讓她不安心。這太棒了!我太吃驚了!真是出人意料呢!高雅,應有盡有!我從沒見過這麼氣派的地方。那麼,我們坐哪兒呢?我們坐哪兒?隨便什麼地方都可以,只要別讓風吹到簡。我坐在哪裡並不重要。啊!你是說這邊嗎?好吧,邱吉爾先生,我相信……只是看起來太好了……不過,就按你的意思好了。在這座房子裡,按你說的做,肯定不會錯的。親愛的簡,菜太多了,給你外婆講的時候,我們能記住一半就不錯了。還有湯!老天!我不應該這麼快就吃的,但聞起來實在太香了,我忍不住要開動了。」

  直到吃過晚飯,愛瑪才有機會同奈特利先生說話。但是,當大家又都來到舞廳里時,她向奈特利先生投去了一個不可抗拒的目光,示意他過來接受她的謝意。他很氣憤地譴責了埃爾頓先生的行為,認為埃爾頓先生極其無禮,不可原諒。埃爾頓太太的神情也受到了應有的指責。

  「他們的目的不只是傷害哈麗特。」他說,「愛瑪,他們怎麼會與你對著幹?」

  他帶著洞察的微笑望著愛瑪,見她沒有回答,便又說道:「我認為,不論埃爾頓先生如何,埃爾頓太太總不該生你的氣。對於這種推測,你自然不會說什麼。不過,愛瑪,你得承認,你確實撮合過他和哈麗特。」

  「是的。」愛瑪回答,「所以,他們不能原諒我。」

  他搖了搖頭,臉上卻帶著縱容的微笑,只這樣說:

  「我不會責備你的。還是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你相信我會奉承別人嗎?我這麼自負,會承認自己錯了?」

  「你是自負,但你也很正直。即便自負把你引向錯誤,我相信你正直的天性也會向你道出真相。」

  「我得承認,我看錯了埃爾頓先生。他這個人氣量太小了,你發現了這一點,我卻沒看出來,還相信他愛上了哈麗特。真是一個荒謬的錯誤連著另一個荒謬的錯誤!」

  「你肯承認自己錯了,那我要替你說句公道話,你為他選的人,比他為自己選的人好多了。哈麗特·史密斯具有一些相當出眾的品質,埃爾頓太太則完全不具備。哈麗特·史密斯不裝腔作勢,為人單純,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任何有見地、有品位的男人肯定都會選她,而不是埃爾頓太太這樣的女人。我發覺哈麗特比我預料的還要健談。」

  愛瑪非常滿意。就在這時,韋斯頓先生要大家重新開始跳舞,他們的對話便被打斷了。

  「來吧,伍德豪斯小姐,奧威小姐,費爾法克斯小姐,你們都在幹什麼?來吧,愛瑪,給你的同伴們做個榜樣。大家太懶了!都要睡著了吧!」

  「只要有人要我跳,我隨時準備著。」愛瑪說。

  「你打算跟誰一起跳?」奈特利先生問。

  愛瑪猶豫片刻,這麼答道:「你邀請我的話,我就和你跳。」

  「可以和我跳支舞嗎?」他說著伸出手來。

  「當然可以。你明明跳得很好,況且,你也知道我們不是兄妹,一起跳舞不會不成體統。」

  「兄妹!自然不是。」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