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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10 20:41:28
作者: 簡·奧斯汀
晚飯後,女士們回到客廳,愛瑪發現幾乎不可能阻止她們分成兩組。埃爾頓太太總愛評判別人,做事沒有禮貌,一直拉著簡·費爾法克斯不放,卻不把愛瑪放在眼裡。愛瑪只好和韋斯頓太太在一起,時而聊上幾句,時而默不作聲。埃爾頓太太讓她們別無選擇。就算簡不時讓她安靜一會兒,她馬上又滔滔不絕地說起來。她們兩個一直在低聲耳語,埃爾頓太太尤為如此,但還是能聽到她們主要在談什麼:郵局、感冒、取信,以及友誼。她們就這樣聊了很久,隨後談到了一個至少是簡不願意談起的話題:埃爾頓太太問簡有沒有找到合適的職位,還趁機宣布她都做了哪些打算。
「現在都四月了!」她說,「我很擔心你。眼瞅著就到六月了。」
「但我從來沒有確定非要在六月或哪個月做什麼,只是說夏天而已。」
「你真的什麼消息都沒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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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沒開始找工呢。我暫時沒有這個打算。」
「親愛的,越早開始越好啊。你都不曉得找一份合意的工作有多難。」
「我不曉得!」簡搖搖頭說,「親愛的埃爾頓太太,還有誰能比我更清楚?」
「可是你哪裡像我這樣見多識廣呢,你都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去爭取一個好職位。我在梅普爾格羅夫那一帶見這種事見多了。薩克林先生的堂姐布拉格太太就收到了很多的申請。她經常出入上流社會,人們都想去她家裡做工。教室里會點蠟燭呢!你可以想像這樣的工作環境有多好!這個國家有那麼多人家,我最希望你能去布拉格太太家裡做工。」
「坎貝爾上校夫婦在仲夏前就回倫敦了。」簡說,「我到時候一定要陪他們一段時間。我相信他們也希望這樣。從那之後,我就可以辦自己的事了。不過我希望你暫時先不要費心去打聽。」
「費心!是的,我知道你顧慮什麼。你怕給我添麻煩。可是我告訴你,親愛的簡,坎貝爾夫婦可不如我對你關心。這一兩天我就寫信給帕特里奇太太,責成她留心挑選合適的職位。」
「謝謝你,不過我希望你不要向她提起這件事。時候還沒到,我不想打擾任何人。」
「可是,親愛的,時間很緊迫了。現在是四月,轉眼就到六七月了,我們有許多事情要做。你真是毫無經驗啊,這也太好笑了!與你相稱的職位,你的朋友會為你尋找的職位,不是每天都有的,就算有這樣的職位,也不是馬上就能爭取到的。真的,我們必須馬上著手了。」
「對不起,夫人,我無意於此。我自己不去打聽,也不希望朋友們替我打聽。等我確定了時間,我倒是不怕長期找不到工作。倫敦有很多職位,去事務所找工作,很快就會有消息,那些事務所售賣的不光是體力勞動,也有腦力勞動。」
「啊!親愛的,體力勞動!你嚇到我了。如果你是要抨擊奴隸貿易的話,我可以向你保證,薩克林先生一向贊成廢除奴隸制。」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有想到奴隸貿易。」簡答道,「我向你保證,我所考慮的只是做家庭教師。當然,對於做家庭教師的人,他們的罪過是完全不同的。至於吃苦頭更大的受害者,我也說不清是哪個行當。不過,我只是想說,有些事務所可以替人刊登求職GG,我去找他們,必定很快就能找到合適的工作。」
「合適的工作!」埃爾頓太太重複了一遍,「是的,你自己謙遜,便以為那些工作適合你。我太清楚你是一個多麼謙虛的人了。可是,你的朋友們肯定不願意看到你找一份不入流的普通差事,落入既不合群又生活拮据的人家裡。」
「你太客氣了。不過我無所謂。我不是很想去有錢人家工作,我想,那樣我只會更委屈。跟他們比較,怕是要更難受了。我只想去一個有教養的人家,這就夠了。」
「我了解你,我太了解你了。你什麼都能接受,我可要挑剔一點兒才行,我相信善良的坎貝爾夫婦會站在我這一邊的。你才情出眾,完全有資格出入上流社會。光憑你在音樂上的造詣,你就有資格挑揀,想住多少房間就住多少房間,想怎麼融入主人家裡,就可以怎麼融入。怎麼說呢——我不知道——要是你會彈豎琴,我相信就更穩妥了。但你可以邊彈鋼琴邊唱歌。是的,我確實相信,即使你不會彈豎琴,你也可以提要求。你一定得找份體面的工作,快活舒服地過日子,那樣我和坎貝爾夫婦才能放心。」
「舒服、體面、快活……你完全可以認為有這樣的職位,這幾點都是同樣重要的。」簡道,「不過,我真的不希望現在別人替我做什麼,這是我的真心話。我非常感謝你,埃爾頓太太,任何同情我的人,我都心懷感激,但我確實希望等到夏天。我還要像現在這樣,在這裡再待上兩三個月。」
「我也是當真的。」埃爾頓太太快活地說,「我決定時刻留意著,也請我的朋友們留意,這樣才不會錯過真正無可挑剔的職位。」
她就這樣沒完沒了地說著,一直到伍德豪斯先生走進房間,她才住口。她的虛榮心有了新的目標,愛瑪聽到她同樣壓低聲音對簡說:
「來了,那位慣會獻殷勤的老先生來了!想想看,他那麼殷勤,其他幾位先生還沒來,他就先到了!他是個多麼可愛的人啊!告訴你吧,我非常喜歡他,很欣賞他那種古樸老式的禮貌,比現代紳士們的悠閒風格更合我的口味。現代的悠閒風格常常使我厭惡。可是這位好心的伍德豪斯老先生,我真希望你在晚飯時聽到了他對我說的那些殷勤話。啊!說實在的,我都開始覺得我的caro sposo要忌妒了,我想我都成了他的寶貝了。他注意到了我的禮服。你覺得怎麼樣?是塞琳娜選的,我覺得很漂亮,不過不知道點綴物是不是太多了。裝飾一多,我可就不喜歡了,華麗的東西招人討厭。我現在必須佩戴幾件飾物,誰叫別人都希望我這麼做呢。你知道,新娘就得有點兒新娘的樣子,但是我天性喜歡淳樸。簡單的服飾比華麗的服飾好得多。但我相信我屬於少數,似乎很少有人欣賞樸素的衣著,對他們而言,炫耀和華麗才是最重要的。我想給我那件銀白府綢衣服也加上這樣的裝飾物。你覺得好看嗎?」
客人們都回到了客廳,這時,韋斯頓先生趕來了。他很晚才回來,吃過晚飯便來了哈特菲爾德。很多人都算準了他會來,因此不覺得驚訝,大家見到他都很高興。伍德豪斯先生若是在用餐前見到他,心裡一定很不舒坦,現在見到他,卻十分開心。約翰·奈特利見此情形,只是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一個人在倫敦忙了一天,晚上本該在家裡清清靜靜地休息,卻再次出門,走上半英里路到別人家,只為了和其他人一起度過晚上剩下的時間,還要努力表現文雅,忍受吵鬧的環境。這樣的行為讓約翰·奈特利大為震驚。從早晨八點起就一直忙碌不停,本該歇一歇了,說了那麼久的話,也該閉口安靜一會兒,接觸過那麼多人,現在則應該獨處一陣!這樣一個人,竟然不獨自在自家的爐火邊享受寧靜的時光,反而在這個四月的寒冷夜晚走出家門!他若是立即將妻子接走,倒也說得過去。可他這麼一來,派對不僅不會散,反而有可能延長。約翰·奈特利驚奇地看著韋斯頓先生,聳了聳肩膀,說:「即使是他,我也不相信他會做出這種事。」
與此同時,韋斯頓先生完全不知道自己引起了別人的不快,他像往常一樣開心,由於外出了一整天,他有權成為談話的中心,便開始侃侃而談,討得眾人的喜歡。他回答了妻子關於他享用晚餐的問題,並向她保證,家僕沒有忘記她的細心囑託,然後,他講了講在外面聽到的新聞,隨即便談起了家裡的事。他的話雖然主要是對韋斯頓太太說的,但他十分肯定房間裡的每個人都感興趣。他把一封信交給韋斯頓太太,是弗蘭克寫給她的,他在路上拿到信後就拆開看了。
「讀讀,讀讀吧。」他說,「你會很高興的。只有幾行字,不會花你很長時間。讀給愛瑪聽聽。」
兩位女士一起看了看弗蘭克的信。他微笑著坐在那裡,一直在跟她們說話,他雖然壓低了聲音,但人人都聽得見他說話。
「你們看,他要來了。我想這是個好消息。好吧,你覺得怎麼樣?我經常和你說,他肯定很快就會回來,是不是?安妮,親愛的,我一直這樣對你說,你還不相信我,是不是有這回事?你看,我敢說最遲下個禮拜就到倫敦了。邱吉爾太太有什麼事要辦,會像惡魔一樣急不可耐。很可能他們明天或禮拜六就到了。至於她的病,當然不是很嚴重。不過,弗蘭克又能和我們在一起,而且就在倫敦這麼近的地方,真是太好了。他們到了之後會住上一段時間,他有一半時間可以和我們在一起。這正合我意。是個好消息,不是嗎?你們看完了嗎?愛瑪都看過了嗎?把信收起來,收起來吧,我們以後再談這件事,現在還是不要說了。我向其他人稍提一下就好了。」
韋斯頓太太非常高興。她的神態和言語都沒有掩飾這一點。她很開心,她知道自己很開心,也知道自己應該開心。她的祝賀熱情又坦率,但是愛瑪恭賀起來就不那麼流利了。她忙著弄清楚自己的感受,試圖理解自己有多激動,她認為自己是很激動的。
然而,韋斯頓先生太心急了,沒有心思去觀察別人的感受,只管滔滔不絕地說著,不希望別人插嘴,他對韋斯頓太太所說的話非常滿意,很快就走開,把全屋人都聽到的消息又講了一遍,讓其餘的朋友也跟著高興一下。
幸虧他認為所有人理所當然都該高興,否則他就不會認為伍德豪斯先生或奈特利先生尤為開心了。繼韋斯頓太太和愛瑪之後,韋斯頓先生把這個消息通知了他們兩位,好讓他們也一起開心。接下來,他本該去通知費爾法克斯小姐。但是,她正和約翰·奈特利談得起勁,不該打斷他們。他發現自己離埃爾頓太太很近,而她又沒在和人交談,便與她說起了這件事。